李卫国那张黑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嘿嘿，我知道高大爷到咱这干嘛来的。对你们来说吃苦到头了，有盼头了。可对我们来说还得熬着。得得得，瞧你干嘛又要急呀。行了，需要我干什么呀？尽管吩咐，撒两网还摸几条？”
听了李卫国的调侃，钟建华有些哭笑不得。李卫国就是这么个人，虽然平时话不多，可越到关键时候，越显出个人特点：蔫有准！于是，直截了当地说：
“你呀，真拿你没辙！行了，摸也好，撒网也好，随便，给我弄几条鱼，我还得赶紧回去。”
“行，走吧，给你撒一网，足够你用的了。”说着，提起撒网，带着钟建华去了鱼塘。
夜晚，月亮在云层里穿行着。高原坐在床前，卷了一支烟点上，将烟瓶抛给钟建华，喷了一口浓烟雾，若有所思地问道：
“建华，我这次一来，就觉得你的情绪有些不对头，有什么心事能跟我说说吗？”
也许是对老头的信任，也许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压抑在心中十几天的郁闷终于在这一刻（也许不是时机）找到了倾诉对象。钟建华圆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为高原倒满一杯水之后问道：
“高大爷，您觉得自从我下乡之后表现怎么样？”
高原淡淡一笑，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
“建华，你说的是哪方面？你干的事大家都有目共睹。知青办、大队也都对你给予了充分肯定，也对你们的工作给予大力支持。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钟建华摸了摸微微有些沉重的头，思绪有些失去控制，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似地向高原倾诉着：
“高大爷，跟您说实话，其实我对这次招工没有多大的兴趣，也不想跟谁争。您最了解我，这两年我只想在美术方面能够得到进一步提高，可前一段我们大队有两个保送去大学的指标，其中一个就是美术专业的。我自问在这方面还没有人能够跟我一比高下，可……可大队却保送一个对美术一窍不通的去了，不过是……是……”
话题敏感，涉及太广，高原一听，吓了一跳，连忙打断他的话：
“嘘，别说了，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呀，还是太年轻了，总是迈不过去这个门坎，有些事现在跟你也说不清楚。人哪，该知足就要知足，不要太较真，不然吃亏的是自己。建华，你记着，保送上学的事不归我管，可只要有我在知青办，以后如果招工单位需要这方面的人才，我保证会推荐你。可有一样，今后跟大队的事，你千万要把握好了，今天的话以后跟谁也不要再提了。”
听了高原的话，钟建华的心中热了一半，凉了一半，热的是高原对自己的信任，一番肺腹之言缩短了两代人之间的距离。凉的是高大爷毕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美术学院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在今天这个特殊的场合里，在他的思想深处暴发出一束浓烈的火陷，欲向自己最信任的父辈和领导倾吐胸中的郁闷。然而一个十八岁青年的思想毕竟太幼稚了，他想象不到，即使是高原那样坐在知青办主任位子上的正直老人，对人世间许多事也是无可奈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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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1/4/26 15:37: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