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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轶事

闹墓虎

闹墓虎是当地的方言，就是闹鬼的意思。

内蒙丘陵地区春小麦、莜麦锄草时节，是一年中比较轻松的时候。下乡插队第一年（1969年）仲夏，正是这样一个时节，利用这个时候，知青们可以放松一下。在我们小队下乡的几个小哥们，准备到一同下乡的其他知青点看看。

那天下午，我们穿过乡间小路，走在土质的乡级公路上，虽然较宽阔，但并未感到是“走在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康庄大道”上。公路两旁，时不时看到轮种的麦地和草地，已经是夏季了，麦苗还不到半尺高。这里地广人稀，广种薄收。广袤的大地人烟稀少，路上未见一位行人。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跋涉，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知青见面分外高兴，畅谈中感慨不断，不乏失望、无奈、诅咒与祈祷。

晚饭后，告别“同乡”，踏上归途。我们边走边唱，边玩边抒怀，火红的太阳依傍在一座远山的山腰旁，天空被染成了橙红色，群山变成了带有亮橙色镶边的黑色波浪。天渐渐变暗，不一会儿，我们就被笼罩在黑夜里，星光点点，晚风习习。整个大地没有月光，没有灯光，没有人气，一片寂静，时而听到狺狺狗吠和阴森悠长的狼嚎。这促使我们加快脚步，急匆匆往家赶，已经没有心情仰望星空，没有歌声，没有谈笑，寂寞无语，只听得沙沙的脚步声。黑暗中看不见道路，看不见村庄，只有几缕手电光线在晃动，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寻找回家的路。

电光下，忽然发现小路旁草地上，插着几只五颜六色的小纸旗在微风中飘动。我们非常好奇地走过去，一个哥们未问青红皂白拔出小旗在手中摇晃，另一个哥们上前也拔了一只小旗跟着晃动了起来。我们顺着手电的光线，发现草地上曲曲弯弯插着一排小旗。就这样，你一只我一只地拔起地上的小旗来，拔到最后，小旗竞在一座新坟前嘎然而止。我们面面相觑，由于不知当地丧葬习俗，打扰了墓中人。黑寂中，不由浑身一阵惊慄。拔旗时，不问来路，已无法恢复，不得以将拔得小旗，一股脑插在了坟头上，撒腿就跑，忘记向死者道歉。

回到自家知青点，已经很晚。虽心中有些不安，但多年无神论的教育，并未多想，再加上一路劳累，倒头便睡。

第二天清晨，我们还在睡梦中，就听院内房东与邻居议论：夜黑，南村闹了墓虎！由于我们下乡时间不长，未听懂房东的方言，并未在意。我们起床（其实是炕）后，房东小儿子就跑到我们屋说，夜黑，南村闹墓虎了！看到我们一脸茫然，他解释说，昨天半夜南村闹鬼了，引路的小旗自个跑到坟上去了，你说这不是闹墓虎是甚啦？南村老赵家现在正给他死去的大（他父亲）烧香磕头哩，南村小队和全大队的人都在议论。听他一席话，看着他惊讶的眼神，我们觉得很好笑，明明是人为，怎么是鬼使神差？同时也疑惑是否我们把事情闹大了，内心很是纠结，但又不宜对他说明。

时至今日，想起当年荒唐事，觉得的确是鬼使神差，我们鬼使神差地成为他老人家政治斗争的冲锋战士，鬼使神差地被裹挟着下了乡，成为了这场斗争的牺牲品，而后又鬼使神差地扰乱了乡亲们平静的生活。

我想乡亲们若闲聊起那年闹墓虎的事来，一定依然会认为那是个不解之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