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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革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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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二三事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6/10 8:38:00 [只看该作者]

 

    一九六六年文革开始时,我十五岁。文革前我是那种五分加绵羊的好学生,文革中我没有参加任何组织,一直是个消遥派。但在文革初期发生的一些事,给我留下深深的记忆,也给我的成长道路带来很大的影响。

                    初     潮

    我现在还能记得学校出现的第一张大字报。那是在北大的那张大字报之后,在学校教研室的小楼外墙上,是政治教研组组长樊老师写的,他好像还是学校的工会主席。但具体内容我却想不起来了。第二天上午就有许多大字报贴出来,有老师写的,更多的是学生写的。许多都贴在学校的自行车棚的墙上。我当时看了觉得这不有点像五七年的阵势吗?想起小时候在父母单位的大礼堂看到的情景,想起原来看过的一些描写反右派的小说,感到一阵阵不安。到了中午,学校的团委书记王老师(也是教政治的),端着饭碗(那会叫饭盆),一边吃,一边慷慨陈词,大意好像是说这些大字报是错误的,是反对党的领导。后来,那些大字报就少了。可就在第二天晚上,学校广播室突然开始广播,是一篇宣言式的文章,落款是左派领导小组,这个小组听说是由六位高三的同学组织的,成员都是革干、革军子弟,后来改名叫毛泽东主义红卫兵。以后又成立了一个与他们观点对立的组织,叫红旗,(全名不记得了)。接着学校开始乱起来,斗校长、书记,斗老师,后来还斗学生。我印象较深的是斗校领导,校长、书记,两位教导主任,尤其是李克修主任,他管学生纪律,平时很严厉,有些淘气的学生这时借机报复,有骂的,有打的。老师里挨斗的有教我们语文的陈老师,当时说他是国民党的上校军官,是什么剧社的人。到后来我读了一些历史资料,才知道那是抗战时期由进步青年组织的剧团;教政治的刘老师,他只比我们大七八岁,当时还很年轻,我上初一时,他教过我班一学期课,后来不知怎么见不到他了,过了半年又回来了,具体情况不清楚。后来各个班里斗,那就大部分老师都倒霉了。我还记得斗时叫被斗者弯腰、低头、架飞机,往身上泼墨汁、倒浆糊(那里面有火碱,贴在墙上的大字报很快都被烧褪了色)。闹得最厉害的一天,我们夜里两点才回家,走在路上,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今后会怎样。

                       打      人

    文革初期,我亲眼看见两次打人,不是一般的推搡,而是用带铜扣的武装带抡圆了抽打。第一次看见被打的人是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的男生,罪名是小流氓。当时被打倒在地下,抱着头躲闪着,打人的当然也是我们这一茬人,有男有女,都穿着旧军装,手里拿的是部队干部才配备的皮革的武装带,听说带扣是铜的,打在身上特别疼。一边打一边骂,周围有不少人围观。记得当时我并没觉得打得太狠,反而认为解气,因为那是个小流氓,那时我的心目中就认为这是坏蛋,就该打,打死活该。根本没想过那也是一条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至于法律就更没想到了。

    第二次也是在学校的操场上,被打的人是住在我们学校附近的一位老太太,裹着小脚,东倒西歪地被一个年轻人拖着,听打人的人说她是个逃亡地主。看着她满头的白发,瘦小的身躯,嘴角的血迹,我逃走了,我不忍心看,但心里还在批判自己,我的阶级立场是不是有问题,地主都是大坏蛋,他们对农民也狠着呢。这就是我当年的真实想法,现在的人们看见会觉得太可笑了,可当年我们就是受的那种教育,脑子里就没有人道这根弦。

                        揭     发

    记不清具体日期,只记得是在六六年夏天,我们当时只有二十岁的班主任老师被一些同学揪到我们班的教室里,站在讲台边上。梁老师是我的母校65届的毕业生,没上大学,留校当了老师,教政治。我们班是她当老师后带的第一个班。她的同学都在大学或工作岗位上造别人的反,她却在学校里被别人造反。

当时学校已经乱了,但我还是习惯性的到学校去,斗老师时也就被圈进了教室。有的男生比较机灵,一看不对劲,根本不进教室。批斗会一开始就有些同学进行批判,无非是执行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啦,对出身不好的同学重用啦。有人往老师那件新的确良衬衫上泼墨汁,有人打老师因患中耳炎贴了纱布的耳朵,有人专打老师手上戴的手表。让我心里胆突突的,越来越害怕。一方面我不愿看见老师挨打,另一方面耳边不时响起那些入了组织的同学的喝斥声,要求所有人进行揭发。特别点了几个班干部,其中当然有我。我的心里激烈地斗争着,良知告诉我,老师没什么可批的,可不批怎么过关,还是说点什么吧,终于自我保护的意识击败了良知,我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自己也不知胡说了些什么,当我坐下时,松了一口气。可我再也不敢抬头看我的老师。

    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终生难忘:有两位女同学,怎么点也不发言,特别是陶,昂着头坐在那,腰板笔直,毫无怯意。她平时快人快语,极爽快。文革前,当班里发展团员时,她认为不公平,找到老师为没被发展的同学抱不平。可这一天,她始终沉默着,当被警告,再不发言就滚出去,她突然站起来,说,滚就滚,扭身就走出了教室。三十多年后,当我重见陶时,说起往事,她居然对两件事都不记得了,笑着说,我那会儿还有那么厉害呢,可见我的直性子是从小就那样了。

    文革已经过去四十二年,年轻人根本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代,那是怎样一场浩劫。作为亲身经历过的人,写下自己的记忆,哪怕只是点滴小事,也是一种历史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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