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写向日葵 ——致阿L
不要问我为什么写诗,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恼,在这垂暮之年 看啊,窗外天低云暗,暴风雪正大团大团地涌来。告诉你吧亲爱的朋友 我的诗不是老来聊发少年狂,不是失心疯也不是混时光,只是为了那地平线上遥远的黄昏 为了那黄昏里遥远的苍茫,为了那许多正渐行渐远的面孔,想起他们,我的眼中常常会生出泪水 想起他们,我手中的画笔总是会颤抖着,回忆起一群向日葵青葱的模样
知道吗,阿L,那些青翠的叶金黄的花和修长的躯干多么像你和我 年轻时挺拔的身影,曾经迎着春风沐着朝阳,后来它们全都低垂下头颅,摇晃的影子 融入夜的迷茫,仿佛忏悔着什么思考着什么,可以肯定它们不是来自梵高热烈绚丽的油画 也不属于那飞扬骚动的麦田和乌鸦,它们只能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黄土地上的歌 只能是属于一群被叫作“知青”的人,只能是属于你和我
向日葵,字典说它是一年生草本植物,花序盘状,常追随空中的日轮 籽可食用也可榨油,你看多好,简直像绝了我们的一生!记得你也曾感叹,说我们 就是葵的命,单纯的花盲目的叶,是最虔诚的信徒最忠诚的士兵,却也是最可悲的牺牲品 看古往今来谁似它们,一腔热血和忠诚却屡遭捶打和欺骗,是谁的手将它们捏碎捏扁 把青春和热血变作废墟,把最后一粒籽剖开榨油,汤锅里消失掉最后的呐喊
阿L,那些向日葵我没法忘记它们!真的 四十年人歌人哭,有一些青春的话语,有一些歌声和泪滴 在我灼热的手心里越攥越紧,如今它们已凝结成坚硬的石头,静静伫立着 像无名河畔起伏绵延的墓碑。那些远去的身影让人坐立不安,让我,一个诗歌之外的人 在暮年走向诗坛,神差鬼使般的我拿起了笔,是的,终归得写出一点什么来 为了那些已经凋谢的植物,为了那些尚未忘却的纪念……
2014.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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