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时代的回忆之二——缝衣
打柴和秋收是最费衣服的,办法是胳膊戴上套袖,裤腿打上绑腿,然而还是有很多部位会被挂扯得很厉害,除了去老乡家有热心大婶帮助用缝纫机补补,小破口就自己用线缝缝。但是被褥每年总得拆洗一到两次吧,所以也只好硬着头皮用最大号的缝衣针慢慢的把被褥缝上,当然也只能缝那种里面是现成被套、褥套的那种,能把棉花和衬布“行”在一起的技术活就连女生也会得很少。
回家探亲时一般就不穿在乡下干活的“工作服”了,换一套较好一些在城里能穿得出去的衣服,鞋也换上趟绒布面的棉鞋(在农村穿的是很难看的棉胶的鞋),外衣最好是棉猴,这样就不用戴帽子,只有极少数知青能有别人羡慕的军大衣。
知青时代的回忆之三——马车
在山区赶车可是一件难度很大的技术活,因为山路高低宽窄不一,冬天还有冰雪路滑,稍有不慎翻车是相当危险,还容易把驾辕的马“窝”死,这可是生产队的命根子,谁也负不起责任。生产队也只挑选有多年赶车经验的老农当车老板,男知青们最多也就混个跟车装卸,就连牛车(速度慢,好赶些)也尽量用当地青年赶,队长对此也是两怕,一是怕知青赶车出事故;二是怕上级责怪下来说:谁允许你用知青去赶车的?
一但马车出了事故,所有的老农第一个问的就是马怎么样了?而不是问人有没有受伤,因为马是集体财产,会影响到每个人的经济利益(马死了会减低秋收分值),而人死或伤那是赶车者技术不行,责任自负,不影响别人的利益,也没有“工伤”之补偿,最多允许赶车者休养几天。
尤其是上山拉柴或木头绊子装满重载往回走的时候,一是下坡,二是重载,三是拉柴大多是冬季路滑还有冰河特危险。
下乡多年亲眼见过三次辕马滑倒“窝”在柴堆里,附近的人不管哪队的都上来抢险,把货卸下,把绳割断,大家一起把车辕抬起来,把辕马救出来,惊险之至不亚于电影。
知青时代的回忆之四——军训
1972年夏秋之际,以辽宁开原县八棵树公社为基地,县武装部组织全县民兵连长武装军训半个月,本来就连民兵排长也不是的知青,根本没有资格参加军训,因为军训还有军事知识的课程,需要民兵连长有一定的文化水平,这可难为了只有小学二年文化的民兵连长,他和大队主任说要带个知青去做记录,大队主任同意了,向公社虚报个民兵“副连长”,才有了这次难忘的军训经历。
在军训时,有队列行走、卧倒、匍匐前进、射击、投弹、拼刺刀等,也上了军事知识课,讲课的是县武装部的参谋长。看见各公社都有许多知青参加这次军训。
八棵树公社所在地有一山称之为“树堂山”,是因解放战争时在此牺牲一名解放军排长陈树堂而命名的。军训期间,有一天半夜两三点时分,外面吹响了集合号声,说是有空降特务,摸黑穿上衣服,拿着没有子弹的空枪跑出去搜山抓“特务”,混乱中跟着人群爬山,马尾松的枝叶打得脸很疼,黎明时爬到“树堂山”的山顶上,一无所获。县武装部主训参谋长在山顶上对大家说:“‘特务’把密电码本藏在山坡上,你们都跑到山顶上干什么?”,然后大家在山坡上找了起来,最后在一棵树下找到了用石头压着的“密电码”本,是主训参谋长的小笔记本,大家哈哈大笑,高呼:“胜利了!”,至此,“军事演习”结束,下山吃早饭。
军训结束总结大会上,各公社民兵营都有代表发言,在本公社讨论时,知青出身的民兵“副连长”作诗一首赞军训,各民兵连长都说好,公社武装部长就安排民兵“副连长”代表本公社民兵营发言,就用这首《武装集训赞》在全县民兵连长军训总结大会上念了,博得掌声阵阵:
《武装集训赞》
树堂山下红旗飘舞,
清河岸边军号嘹亮,
胜利凯歌震天响,
革命颂曲人人唱。
红心飞向北京城,
笑脸迎着红太阳,
保卫祖国靠武装,
民兵干部集训忙。
练兵场上,
雄纠纠,气昂昂;
步伐整齐,
威武强壮;
钢枪握紧,
刺刀闪亮;
中华儿女多奇志,
不爱红装爱武装。
誓把帝、修、反,
全部消灭光。
军训课堂,
认真听,仔细讲;
字字句句,
记在心上;
互相帮助,
共同加强;
掌握射击各要领,
学会“三打”和“三防”;
理论连实际,
要做带兵将。
宿舍住房,
地扫净,水满缸;
拥军爱民,
你争我抢;
新人新事,
风格高尚;
军民团结如一人,
试看天下谁敢挡?
兵民本一家,
血肉连心上。
民兵战士紧握枪,
红旗永远肩上抗;
宝书四卷捧在手,
伟大教导记心上;
保卫祖国是英雄,
生产建设当闯将;
扫除一切害人虫,
要把人类全解放!
1972年9月于辽宁省铁岭地区开原县八棵树公社
(注:陈树棠,1925年生,天津市塘沽区人。出身贫寒,受尽凌辱。因反抗日本侵略者的欺压,被迫逃到东北做苦役。1945年9月参加东北民主联军。1946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作战机智英勇,屡立战功。1946年,在四平、通化保卫战中,先后两次被评为“战斗模范”。1947年3月,参加解放辉南县城的战斗,从敌人手中夺得1支步枪和1枚手榴弹,只身冲进据点,俘敌61人,缴获枪炮48件,荣立特等功,纵队领导机关授予他“独胆英雄”称号和红星战斗英雄奖章。同年5月,参加清原县草市阻击战,他率领一个班坚守王家油房西南山阵地,打退国民党军增援部队多次进攻。夜间又带领3名战士突入国民党军阵地,出其不意,杀伤敌数十人,俘53人,缴获60毫米迫击炮、机枪、冲锋枪、步枪等32件,立特等功,东北民主联军总部授予他“毛泽东奖章”,并被提升为副排长。同年6月27日,在四平外围战斗中,他带领一个班抢占开原八棵树南山366高地,并接连打退国民党军增援部队一个营的7次猛烈进攻,腹部受重伤,仍顽强作战。在阵地将被突破的危急时刻,为掩护战友撤退,毅然拉响手榴弹,与突入阵地的国民党军士兵同归于尽,壮烈牺牲,年仅22岁。战后,东北民主联军辽东军区领导机关命名他生前所在排为“树棠排”,在全区开展了创“陈树棠式战斗英雄”活动。 解放后,辽宁省人民政府命名位于开原县八棵树乡所在地的366高地为“树棠山”。)
知青时代的回忆之五——小狗与抽调
辽沈地区的青年点养狗一般都是在1971年秋季大抽调以后,剩下同学人少了,又有了一定的自我生存能力,粮食略有余不再太饿肚子的前提下才有可能养狗。1973年秋天也曾集体养过一条小母狗,用吃剩的大饼子和饭菜供它吃喝,
第二年也就是1974年的秋天,青年点新来了一批1974届厂社挂钩的新知青,是三台子松陵飞机制造厂职工的孩子们,这为开原各知青点们带来了新生力量,也为老三届知青带来了回城的希望,因为抽调回城的前提是下乡劳动两年以上才有资格,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被抽调的“分母”,感到前途忽然“光明”起来了,因为抽调指标是按实有知青人数分配给各大队的。
同时那条小母狗长大了,与外面的公狗谈起了恋爱,到了1974年秋末冬初之时,它做了妈妈,一口气生了七条小狗孩子,余粮是养不起这么多小狗了,于是集体讨论忍痛做出决定:只留下狗妈妈和一条小黑狗,其余的在断奶之后送给老乡们。
1974年年末,新老知青们迎来了最冷的冬天,也迎来了大抽调的消息,一下子走了五名老知青,而且还有更大的喜讯是1975年还将继续抽调。走的人高兴,留下的新老知青也略感心安,因为希望还在。回城的那天,小狗妈妈跟着送行李的马车一直跟到五里外的公社所在地。
人别离,狗别离,人狗别离!
别了,难忘的青春岁月;
别了,难忘的柴河山乡;
别了,难忘的新老知青同学们;
别了,难忘的小狗妈妈和它的七个孩子!
知青时代的回忆之六——刨茬子
刨茬子是男工的活,让女孩子刨是不公平的。在分给知识青年工具时就不一样,男知青分的是镐头(橛头,木把,铁头,一面有刃。冬天刨粪那种两面是尖的叫洋镐,用处不同),女知青分的是木耙子,用来搂茬子或搂草等;
高粱茬稍微好刨一些,根扎得不深,个头也小,玉米茬很大,根扎得又深,刨起来较费劲。
一般春天刨茬子是男工刨完一块地,然后女工由妇女队长领头,排开垄,每人两垄,用木制的耙子搂茬子,先用耙子背将茬子上的土敲下来,然后用耙子按垄搂成一小堆一小堆的,然后在女工的后面还有男工用土篮将一小堆一小堆的茬子运到一起堆成大堆,最后小队来马车或牛车将茬子拉回队部或分给各个社员家当柴烧。
知青时代的回忆之七——挑水
俗话说:“百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而上山下乡插队的知识青年开门却是九件事,按重要程度排序如下:
米、柴、水、油、盐、菜、灯、厕、杂;
其中第三件事就是水,无论社员也好,知青也好,小队部也好,每天都需要用水,小队部喂马和烧炕的水是由饲养员挑的;社员家里按老规矩女人是不挑水的,由家里的男劳力(父亲或大男孩)每天早晨去挑的;知识青年们在住到青年点以后挑水是排班的,一般做饭是由女生做,记大队工分,也按老规矩不挑水,由其他不做饭的知青排“水班”挑水,男知青是每天一人,需要挑五挑水才能装满一水缸,女生是两人一班。
挑水属于重体力劳动,青年点的水桶比社员家的大,是白铁皮打的,每桶能装四十斤,两桶一挑就是八十斤,再加上扁担和水桶的重量将近百斤。刚开始下去时就连男生挑水也很费力,主要是肩膀压得受不住,过一段时间男生挑水就不成问题了,可以两边肩膀换着挑,冬天冻手还可以把手抄在袖筒里不扶着挑,到了水缸边不用放下担子,左右手一拎就直接倒进缸里,没有扁担时两手各拎一桶也能从井沿拎回来。 只是苦了女生了,一般只把水装到七八分满才能挑动,这样挑满一缸就需要走六趟,两个女生一班每人也得三趟,水挑进厨房还得放下担子,旁边要是有男生在会帮助把水倒进缸里。假如轮到男生做饭则不安排水班,由做饭的男生自己挑,这也是老规矩。
女生挑水虽然吃力,但是用起水来可是凶猛得很,尤其是是到了冬天,做饭的女生只用她们住的炉台做,男生到了晚上还得烧自己住的这边炉台,但是炊事员在厨房看着水缸不许用,想烧炕的男生只好去另挑烧炕的水。炕烧暖了,水也烧热了,把水用脸盆端进屋洗洗吧,旁边女生屋早准备好家伙出来抢热水,一会热水就不多了,被女生用了大半,只好再去挑一担把炕烧热,水开了再喝些热水。好在男生也不在呼,多挑个一两挑水也累不到哪去,因为在队里劳动很多时候就是男工用扁担挑,挑土、挑土粪、挑粮(玉米棒)、挑茬子、挑水稻秧苗、挑水浇茄秧地瓜秧等等早就练出来了,而女生在队里没有用扁担的活,所以要是轮到水班还是很吃力的。
知青时代的回忆之八——宿舍
青年点宿舍在1968年秋天下乡时还没有,一般是到了1969年8月份挂锄期间才开始盖青年点住房,公社按知青人头把钱拨到大队,大队再把钱拨到小队,每名知青建房款是100元,专款专用。
那年代建砖瓦房很贵,木料、砖、瓦、水泥、铁钉、钯锯子等等,每间房约500元钱,按上级拨的钱建砖瓦结构的知青住房根本就不够,只好想办法降低水准:
人工由本队社员和知青们干;
砖贵就用混合的,里面用土坯,外面用砖,不去买外队的,只买本大队砖窑烧的砖,叫“里生外熟”;
瓦呢,不用烧制的,用水泥自己做,便宜不少;
木梁、檩子、椽子上本队的山上砍,不算在房款内;
搪瓦片不用木料用高粱杆,应该去掉高粱叶,结果也为省事就没去,最后高粱叶在房顶上搭拉着飘动很是一番风景;
1969年11月份的 初冬,在村子最西边的知青点,也是全大队第三座砖瓦房盖起来了(另两座是学校和大队部),十五名知青的小队青年点盖了五间房,两个烟筒,封山封沿,中间是厨房,两边是男女生宿舍,外观看相当不错,只是窗户料没钱买了,就把北窗全部用土坯砌上,南窗用高粱杆钉在窗框上,再蒙上两层塑料布,风一刮呼扇呼扇的响声好大。屋里没有电,到了晚上再把煤油灯一吹,那叫一个黑呀,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了。
因为房子是秋天开盖的(应该春天盖房),房子土坯没干透,柴烧得又少,北墙上结了三寸厚的霜,再用镰刀在北墙霜上刮出个大大的“寒”字,益发觉得寒冷无比,水缸结冰,饭盒结冰(青年点是没有碗的),炕烧得火烫,身子直“翻大饼”,然而屋里还是冷的受不了,早上起来,被子上一层霜,可不象影视里拍得那么暖和、那么宽敞、那么明亮。
到了1972年春夏以后,知青们走了不少,全大队的知青都并到一起,大队买木料打了窗户,安上了玻璃(单层,冬天还得另钉上塑料布保暖),大队又在西厢给另盖了装粮食的仓房,土炕和烟筒也修得好烧了,还通了电,有了电灯,大队也增加了磨米房,不用再坐马车跑五里地到公社去磨米、磨玉米面了,青年点住房才好一些,生活也好一些。
青年男女集体生活在一起,每天在一个锅里吃饭,在一个水缸里喝水,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自然会有些朦胧的爱恋之想,这也是很正常的,只是没有象影视里描写得那么浪漫,那么激情,那么荒唐;什么未婚先孕呀,什么抛弃私生子呀,什么草堆里野合呀,全是作者在胡编!谈朋友者有之,大多最后因知青的身份不允许在农村成家而不了了之,回到城市参加了工作后,再谈的对象也还是曾经当过知青男女成双成对为大多数。
全大队四十多知青,只有两名年龄较大的女知青(1948年生人)嫁给了沈阳市的工人,那也是明媒正娶的,领了红本本的,八十年代初办个假离婚调回沈阳。其他都是以未婚知青身份回到城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