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停止在家乡的一切活动”
我要回家 (四)
既然如此,担心也没有意义了。第二天我们开始了与知青办正面接触。市知青办的同志们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林宝松副主任告诉我们:中央正在召开知青工作会议,省市知青办也正积极着手解决“老知青”问题,希望大家能顾全大局,先回原地。自始至终没有责备我们。同时还告诉我们:11月16 日省市有关部门的领导通宵达旦,凌晨时分蔡良承同志(时任市委书记)从北京挂电话回来(在北京参加知青工作会议)再三叮嘱明天对待“老知青”集会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抓人。但一旦有越轨行为应马上制止。还告诉我们:那天在文化宫大门口我上去演讲时,现场的有关人员已处在高度注视状态,一旦越轨,组织者还是要强行控制,那是他极不愿意看到的。没有想到的是我很平静地撤退了。
或许是始终盘踞在我心底的那个顾虑吧!避免了事态的扩大与发展,也避免了双方起冲突,更避免了“老知青”在逆境中的无谓的“牺牲”。
然而省知青办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当我们向知青办一副主任反映情况并提出我们的要求与建议后 ,副主任留下了我,叫其他知青先走。以下是我与副主任的对话(摘要):
问:你年纪不算很大嘛,为什么闹得这么凶?
答:69年插队至今已十年了,也不年轻了。
问:我们动用了各方面的人员,包括公安人员才找到你,你知道吗?
答:没有想过,因为我始终没有躲什么,藏什么,都在东街口,在粉碎“四人帮”整整两年后的家乡的蓝天与阳光下。
问:你的文化程度?答:67届初中生。
问:67届初中不可能写出这样的《呼吁书》,不可能有这样的胆量闹事,造成东街口、文化宫两次交通严重堵塞。更何况你是女的,这一点我们想都没想到。《呼吁书》造成的严重社会后果你知道吗?
答:任何一个人若经历了我的遭遇,都会写出这样的《呼吁书》,任何一个人荒废了十年的韶华青春,虚度了十年的生命时光,最终却不能享有同等待遇的“老知青”也都会写出这样的《呼吁书》。
问:不可能!你有什么遭遇?是谁指使你这样做?东街口周围墙上的大字报、大幅标语是谁让你写的?
答:我自己。我的遭遇无关紧要,广大“老知青”在疾苦中盼望能回到家乡就业的强烈愿望是主题。
问:你已经被阶级敌人利用了,你知道吗?那些标语的内容问题很严重你知道吗?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始终有人站在你后面。
答: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是的,家乡的广大人民群众始终站在我身后。请问您的儿女们现在在哪里?
副主任答:我们的子女也插队啊。
我问:有十年了还没有回来的吗?
副主任答:那没有,两年就回来了。
我问:假如我是你的女儿,您此刻将做怎样的处理?
……
话题最终又回到开始,叫我必须马上回原地,我答应了,但我必须明确省市知青办将如何解决“老知青”返城问题。
离开副主任的办公室,我拐进了厕所。无意中听到了隔壁两位男同志的对话,今想起,别有一番滋味,不妨也写上吧。一段如此自然的真情对白却发自于供人排泄的厕所。
1.没想到这次“老知青”来势这么凶猛。
2.更没想到为首的是个女的。
1.正因为是女的,反响才这么强烈。
2.什么来头?胆子这么大?
1.有来头还用得着这样吗?当然是走投无路了。
2.这几天我去过几次东街口,那张《呼吁书》写得很好,真可惜了,要不是文革遇上山下乡,那可是一人才啊!
1.很瘦弱,长得也不怎么样,身上还留有学生气。
2.插队十年了,还能漂亮吗?
1.看了那样的文章和场面,叫人不同情都办不到啊。
2.同情有什么用?他们要的不仅是同情,而是支持,而是要回来。
1.是啊,心有余力不足啊。有人来了。
我匆忙走出厕所,只看到两个背影,两个着蓝色“的卡”与深灰色“的卡”上装的男人的背影。当我向省知青办大门走去时,一眼看到了在等我的焦急的建瓯知青们,见到我,他们又一次释然。我无以言表,患难之情,终身铭记。
与建瓯知青分手后,我一直在想:是否“黑七类”子女的身份已经对我不利?心头阴云笼罩。当天下午4:00左右,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独自来到新华社福建分社,在这代表着北京的权威新闻机构里,或许能听到来自党中央的声音!
门口的哨兵不让进。我请哨兵转告许一鸣同志,我是“老知青”。很快见到了许一鸣同志(福建分社负责人)。程序化的询问几句后,我如实地将情况简要说了一遍,包括我的家庭出身,包括省知青办副主任的对话。许一鸣同志很和蔼,他说:全国各地近期都出现知青闹回城风波,中央已高度重视,目前正在召开全国知青工作会议,相信很快会有解决的办法。至于那些上纲上线的说法你不用太担心。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我不赞成你们的做法,希望你们先回原地,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了,你们一定要相信党和国家会解决好“老知青”问题。平日闻其名,未见其人,今见面令人肃然起敬。2005年在电视上看见他,依然感觉心头涌动热流。
在接下来几天与市知青办的交涉中,我们确定有关部门已着手解决“老知青”问题时,我与几名建瓯知青一起离开家乡 回到闽北。
(未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