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我的打猎生活

打猎，是很有趣味的活动，也是我上山下乡时最难忘的生活，很多知青朋友没有这样的经历，我写出来我的打猎生活，与大家共同回忆吧。

 

 

我的打猎生活（1）

我也加入了猎人的队伍

 

我是个非常喜欢玩的人，但是对什么下棋、打扑克我不太感兴趣，却特别喜欢室外的体育活动。63年上山下乡到了北大荒国营农场，虽然天地广阔了，但是却没有什么体育活动的场地，那时的生产队连半个篮球场都没有。想跑步锻炼，到公路或是田间道好了；想游泳到河沟或是水泡子好了；场院的粮食堆就是摔跤的好地方；冬天里到处都可以打雪仗玩……反正我是闲不住。

夏天休息时，我愿意与老职工一起进山去采集什么木耳、蘑菇和“猴头”，要么就去河边、水泡子里去钓鱼以至到冰冷的水里去摸鱼。冬天只有与老同志一起去河沟子打冰窟窿捞鱼才最好玩。以上那些活动也不是每个休息日都能有的，这么好的休息天别人都玩牌去了，或是到商店闲逛去了，我就会感到烦闷了。

我们生产队有个老同志叫刘万年，是个转业的老兵。为了保卫生产队的安全，生产队发给他一支老掉牙的三八式步枪，和几颗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响的子弹，他担当起了夜间巡逻的任务。听说有一次几头野猪跑到场院吃粮食了，他连打了三枪，才有一声枪响，虽然把野猪吓跑了，他却也急出了一身的冷汗。后来不知道他从那里弄来了一支猎枪，隔三差五地还到林子里弄几只野鸡什么的猎物拿回来，真是羡慕死人了，从那以后我经常到他那里去玩儿了。

那时的北大荒还有大片的荒山野岭和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野鸡、野鸭、狍子、野鹿、野猪和狼经常出现在生产队的周边，野猪和狍子经常祸害我们生产队的大豆和玉米地，有时还到场院来祸害粮食。狼不但祸害家禽和家畜，还威胁到人的安全。那时打猎是为民除害的好事，所以我也非常想有一支猎枪，参加到打猎的行列之中呢。

那是68年的春天，在我的恳求下老刘终于托人帮助我买到了一支崭新的猎枪，是金鹿牌16号的单筒猎枪，我真的爱不释手了。不但我高兴，很多的知青朋友们又都很羡慕。在刘万年的帮助下，我又买了子弹壳、枪药、底火、铅沙和装子弹用的压炮机、冲纸垫儿的冲子等等。老刘又教我学会了如何装配子弹，原来以为装配子弹是很容易的事呢，哪知道这里面还有很多学问呢。首先是装枪药，当时都是从宝清县土特产品公司购买的，这枪药也分为黑色碳粉一样的叫“土药”，就是什么一硝二磺三木炭，中国老祖宗发明的黑炸药。听老猎人说；这种火药力量小还不说，是最毁枪膛的，再好的枪膛，如果打完了枪不赶紧擦干净，以后就擦不掉了呢。所以除了老炮筒子（老式枪）以外一般都不用它了。洋药，也就是现代的枪药，又分为颗粒状、棍儿状和片状三种，听说片状的是什么炮弹用的药呢。不同的药火力不同，因此我们也注意了不同的药装子弹时会根据需要装多少量了。装药后必须用纸垫儿把药压紧才能发挥爆炸时的作用，而压紧药的工作是比较危险的，我们都是用锤子打那一根与弹壳一样粗细的十多公分长的铁棍儿上，以便把一层层的纸片压紧的。而后更危险的是压底火，手的力气一定要均匀，动作要轻，过力了就容易引起走火的。听老猎人说过，宝清县什么村就有一位猎人，因为不谨慎，就发生过爆炸事件，虽然保住了性命，一只手却残废了呢。

再就是装子弹了，打什么猎物要讲究用什么子弹，打野鸡、野鸭用“鸡沙”，打大雁、狍子、狼和狐狸用“狍豆”，打黑瞎子或者打远处的狼什么的用的是“独豆”。“鸡沙”是比小米粒儿大点的铅粒儿，“狍豆”是与黄豆大小一样的铅豆，“独豆”就是一个大铅弹。由于枪沙不同，装的枪药多少也不一样，在枪药上加盖的厚纸垫的多少也不一样……老刘还帮助我实验了枪的性能，使我知道了我这支枪打野鸡和打狍子的有效射程。

从那时起，每个休息天我也都会像模像样地挎上了子弹袋，背起了猎囊，腰间也别了把猎刀，拿着猎枪去打猎了。开始时是与老刘一起去打猎的，主要是向他学习。五月前后正是野鸡孵化小野鸡的时候，所以在林子边的草甸子里经常可以遇到飞不多远的母野鸡，有时还能看到在草丛中到处奔跑的小野鸡呢。

由于我刚学习打猎，心情是非常紧张的，尤其是离开生产队很远的大草甸子里时。虽然老刘已经说过：“大草甸子里一般是没有黑瞎子的，而狼呢，他的嗅觉最灵敏，你还没有靠近它时，它闻到了火药的气味，早就跑远了。”自己手中有猎枪，还是害怕遇到了狼或是黑瞎子什么的凶猛野兽。越是小心谨慎地走，心情越是紧张，第一次遇到从身边扑拉拉飞起的一支野鸡时，到是把我吓了一身的冷汗呢，这才使我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吓得连头发根儿都立起来了的感觉。那时就全都忘了平时老刘教我的如何举枪、如何瞄准、如何抠动扳机了。慌忙之中一声枪响，把我的右肩膀撞得好疼时，才想起来是自己抠动了扳机。等自己清醒过来时，那只野鸡已经飞出好远了。仔细想起来，虽然可笑，但是那毕竟是我打猎生涯中的第一枪啊……

以后因为老刘经常有工作在身，所以很多时间只好我自己去打猎了。什么事情都是要经过学习和实践才能学会它，掌握它，打猎也不例外。我经过多次的实践的磨练，虽然还不能说会打猎了，却基本上已经入了门。北大荒的秋天到大雪封山的冬天，才是最好的打猎时间。这年的冬天，我不但吃到了自己打的鲜美可口的野鸡，还吃到了自己和老刘一起打的狍子。并且在一同来的北京知青回家探亲时，还给爸爸妈妈带回去了野鸡和狍子肉……我已经加入了北大荒猎人的行列。

 

我的打猎生活(2)

不用猎枪的猎人

 

六十年代的北大荒，生活与劳动依然还是比较艰苦与乏味，正如民谣所说：“北大荒，真荒凉，鹅冠草，小叶章，又有兔子又有狼，就是缺少大呀大姑娘”。但是，大自然的美丽与富饶，使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北京知青们的心情还是比较舒畅的。尤其我们生产队可以说是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北面和东面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南面和西面是起伏连绵的完达山，山里流出的两条小河正好把我们生产队与其他生产队分割开。春夏交际，冰雪融化，河边和草甸子里的朵朵鲜黄的冰凌花绽放，树林边、草甸子里不停地传来野鸡求偶的鸣叫；夏季，麦苗已经把大地铺盖上了一块块的嫩绿色的地毯，刚刚长出的玉米苗也为田野编织着一行行绿色的条纹。一阵阴雨过后，山林、草甸子在万里蓝天的辉映下都抖落了枯黄，换上了一身鲜艳的绿装，鸟鸣于山林，“铁牛”奔驰在田野上，那是多么令人心旷神怡、生机盎然的景象啊；秋季，是收获的季节，小麦、大豆、玉米陆续地堆满了粮仓。这时就有成群的狍子、野猪、熊瞎子也跑出山林来抢夺着我们的劳动成果——响铃儿的大豆（成熟的大豆）和深褐色胡须的玉米棒子，野鸡、老鼠也都在为它们自己储备着过冬的食粮，南飞的大雁也成群地在补充自己的营养；冬季，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大地披上了银装。狐狸在雪地里寻找着老鼠的足迹、成群的野鸡在树林边的庄稼地里，有时候也到场院里刨食着掉落的粮食、狍子和鹿也都结队地出现在树林边的草地或是被雪掩埋了一半的草甸子里，多么诱人的大自然景观啊！多么诱惑人的野生动物的肉香啊……

那时，由于野生动物如野鸡、大雁、老鼠、狍子、野猪、熊瞎子等等都特别多，而且还经常祸害庄稼和粮食。因为当时还没有什么“野生动物保护法”，所以，生产队在“以粮为纲”的路线指引下，经常组织“护粮”打猎行动，还配备了步枪看守地边和场院。个人打猎也是正常行为。除了个别人有猎枪外，还经常有人用药和套子，去药野鸡、大雁，用套子套兔子、狍子等。我们生产队就有几户是从宝清县请来的老农民，他们在当地居住时间比较长，因此对如何种地比较在行，刚到来开荒的转业官兵们就是在他们的帮助下种地的。这些老农民，不但是种地的好手，更是不用猎枪的猎户，什么打鱼捞虾、套兔子、药野鸡都有一套，尤其是我们农工二班的刘班长，高高的身材，有些水蛇腰，一双特别粗大的手好像什么活都会干，锄地、割草、掰苞米样样都是领头人。编个筐、织个网什么的也都是一把手。谁都没想到，在大雪天里，还能经常用麻袋往家里背野鸡，时不时的还从山边拎回几只野兔子，我们都吃过他送来的野鸡肉和炖兔子呢。后来才知道，他们几个老农民都有药野鸡的药，（那是他们保留了很多年的砒霜）一到秋天，他们就弄一些大豆粒儿或是玉米粒儿，精心地把豆粒儿里面掏个小洞，装上药，再用泡了水的馒头渣堵上，在外面一冻（这是在冬天，用水泡馒头再冻上的办法，是使药豆最快发挥作用的办法。一般都是用蜡封闭的），药豆就做好了。大雪天把它撒在靠山边的收获过庄稼的地里，野鸡吃了以后，有的就死在当地了，有的死在山边的草地里。如果没有大雪，它们死在草丛中可不好找了，因此都是在大雪过后才下药豆的。早上放的药豆，下午就能拣回野鸡来，少说也能拣个五、六只，多的时候就得用麻袋背了。除此外，他们还用套子套过兔子和狍子呢，能说他们不是猎人吗？

我们这些北京知青们什么都不会，更是什么用具都没有，但是嘴还挺馋的，怎么办？我们也有我们的办法，那就是晚上到场院的粮食囤子下，用手电筒去捉藏在草伞子里的大麻雀，回来后用稀泥把麻雀包上，再放到炕洞里，用木柴的火烧铁雀儿吃。

自从我买了猎枪后，一到休息天，几个知青朋友就会来我家帮忙了，他们不但帮助我劈柴、轧煤快儿，还会在我解裹腿和擦枪时，帮助我退野鸡毛和烹制美味佳肴，更会“伸出友谊之手，张开友谊之口”帮我一起吃掉打来的猎物。

我们围坐在一起，有酒有肉，有温暖的火炕，那才真的不亦乐乎呢。

 

我的打猎生活(3)

给父母的春节礼物

 

1973年的北大荒真有些怪，学校都放寒假好几天了，还没有下过一场像样儿的大雪，以前的几场小雪还没有盖住地面。几次出去打猎都没有什么收获，气得我心急火燎的。本来想在春节前打上它几只野鸡寄回北京去，也叫爸爸和妈妈吃到北大荒的野味儿。现在可好，到是打着过两只野鸡，掉落在草甸子里，那么高的枯草丛中，到哪里去找受伤野鸡的影子呢？没有办法，只得耐心等待了。

农历小年的下午，从天空的西北面拉起了一大片乌黑的云幕，很快就布满了整个的天空，一场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降落下来，傍晚时分地面上已经有三寸多厚的积雪了。我早就等待着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急忙把准备好的猎枪、子弹和背包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高兴得我心花怒放，晚上如果不喝上半斤60度的老白干恐怕都得失眠呢。

因为媳妇带着孩子去姥姥家了。所以，天刚麻麻亮，我就起床了，因为计划今天要到比较远的大索伦河上游的草甸子去打猎，就得早点起来，自己动手准备吃的和带着的午饭了。要知道在北大荒这冰天雪地的天气里，带馒头、烙饼什么的干粮，时间长了都会冻得像石头一样，不用火烤，那是没法吃的。几次下来，我就“发明”了一种专门为了野外吃的“打猎饼”了，是用鸡蛋、牛奶、葱花、盐与白面和成面稀糊后，再烙成的饼。不但柔软，不容易冻结，而且还非常好吃，连饭带菜都有了，营养还非常丰富。是打猎、钓鱼时的好干粮。吃过早饭后，不但贴身带足了自己做的“打猎饼”，还带上一军用水壶的白开水就上路了（吃的、喝的都放在棉衣里面既可以保温，又可以暖身）。

天空虽然不那么阴沉了，太阳却像是蒙上一层面纱，在东南群山上像是个淹透了的鹅蛋黄一样，只是显露出模糊的光斑映照着大地。而眼前却还在零星地飘落着雪花，地上的积雪已经快有二十公分厚了。公路上，由于各个生产队都在向国库里上缴粮食，所以积雪早就被来往的汽车、农用拖拉机压成了又硬又滑的冰道。我走了一段公路后，开始沿着弯转曲回的河道冰面上向大索伦河上游走去。这时的大地已经是银装素裹了，周围三、四里远的群山在灰蒙蒙的天幕上，勾勒出白色的曲线，白雪茫茫的草甸子上，一片片的榛柴棵子、扫条棵子形成了一片片的孤岛，如同一叶叶的小船漂浮在银色的海洋。

我没有心情再去欣赏这美丽的雪景，沿途已经发现了野鸡和其他动物的足迹，猎枪里压入了子弹，保险也打开了。沿着野鸡的踪迹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没走几步远突然从身边的草棵子里扑拉拉地飞起一支大野鸡。由于我精神太集中了，这突然的声响却把我吓了一跳，全身一激灵，头发根都竖了起来，瞬间不知觉地举起了枪，“咣”地一声枪响……也就算是为我壮胆儿了，什么也没有打着，野鸡已经飞向了远处的树林子。真是好长时间没有打猎了，有些不太适应，所以才措手不及。站了一会儿，静了静心，换上子弹再向前搜索。恢复了以往的镇静，不再注意雪地上的脚印了，拿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精力向前搜索。汽车、拖拉机的轰鸣渐渐远去了，远处山里和草甸子里也传来了两声枪响，有人和我一样趁着这雪天出来打猎了。

为了不再出现刚才的“景象”，我加快了脚步，并发出些声响，果然在十几米外有一支大公野鸡腾空飞起，它是顺着我的方向斜着飞去。我不慌不忙地端起枪，一边瞄准一边移动枪口，上线了，扣动扳机，不觉枪响，只见那支野鸡一个跟头摔进了雪地里。我一边换子弹，一边目不转睛地跑过去。打猎的都知道如果动作慢了，受伤的野鸡可能会跑出很远。这片草甸子的草虽然比较高，但是却被这场大雪压弯了头，只有少部分草还露在雪地上面。因此，还能看得见那被打落的野鸡并没有跑，而是在原地没动。我以为只是伤了腿，怕它再挣扎飞起，端起枪准备着。到跟前一看，它是一动不动地躺在被它砸的大雪坑里，拿起来仔细观察，并没有流血，看不出枪伤在哪里，真奇怪了。不管怎么着，这也是我打猎以来打到的最大的公野鸡了，足足能有五、六斤重呢。不但没有伤痕，还是毛发无损，我早就想做个野鸡标本呢，这是多么完美的形体啊。但是我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只好把它轻轻地装入猎包中，又向前搜索去了。

由于河两岸不远处都有庄稼地，所以这河边的草甸子里野鸡还真不少。快到中午时，我的背包里已经有五支野鸡了。由于四面都传来了枪声，说明来打猎的人不少，已经看见了远近的几个人影，看来他们也都是想为年夜的餐桌上增加几道野味呢。由于我已经走出好远了，汗水已经使我的棉衣、棉裤的分量加重了好多。我也比较累了，所以就一边吃着鸡蛋软饼，一边向回走了。

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了衣服后，为了尽快就能把它们邮寄回北京，马上就准备了热水。把其余的四支野鸡都蜕了毛，又开了膛，除去了内脏，洗静后，先放在一边控着水冷却着。

又把那支大的公野鸡摆在桌子上，我在琢磨着如何制作成标本时，才在强烈的灯光下，才发现色彩非常美丽的鸡头的一个耳朵里有一点血迹流出。奥，原来是一颗铅粒儿打进了它的耳朵里，就那么致命！

我为了保存好鸡的外型，以便制作野鸡的标本，就在鸡肚子上开了个口子，一点一点地剥着皮，使它的头、翅膀尖、尾尖和鸡爪部分都留了下来，只把鸡肉取出来了。这支大野鸡可真不小，取出的鸡肉都有五斤二两重，除去内脏，洗干净后，又把另外两支也拿了过来（因为盒子放不了那么多），而后用北大荒的65度的白酒将它们全身都涂抹一遍，既是为了消毒，又可以起到保鲜作用。再用塑料布包好，把它们紧紧地装入已经准备好的木板儿钉制的盒子里，送到外面的仓房里冻了起来。

明天，它们就会冻得结结实实了，再放上些木耳就可以邮回北京了，虽然在路上要经过七天多的时间，由于我已经在盒子里面包上了一层棉花，估计是不会化透的。这次收获不算多，但是已经够我作为春节礼物，献给父母的了。这些食品在北京不管是肉票、还是副食供应本都是买不到的。父母和在北京的弟弟、姐姐和妹妹一定会很高兴的。

……

写完了给父母的拜年信，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说实在的，我要不是因为一次爆炸而使我的双耳都鼓膜穿了孔，几乎丧失了听力，无法再打猎了，不得已才把猎枪卖掉了。而后那年月农场又发布了禁猎令和收缴猎枪令，已经不允许打猎了……而且水库都由个人承包，又没有地方去钓鱼了……农场的90%多的知青一下子都返城了……生产队和分场的学校都在合并或是撤消中……

 

我还真有些舍不得离开呢。就是离开，也没有一步回到北京，而是调到了唐山十六中……

 

我的打猎生活（4）

对着枪口说话都是朋友

 

休息天儿，我是闲不住的。尤其是前天刚刚下了一场不小的雪，已经把原来雪地上的所有痕迹都掩盖了起来，真是个打猎的好天气呢。

一大早儿，我就全副武装地出发了。在离开生产队东北七里多远的小索伦河边是个大草甸子，由于地势低洼，夏天那里到处都是沼泽，大面积的荒地一直没有开垦，是个野鸡和狍子经常出没的地方。那里远离山林，冬天不会有什么熊瞎子和野猪出现，对于我这样一个人出来打猎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

蓝蓝的天空没有一丝的云，零下20多度的严寒，好像把尘埃都冻结了，空气特别清新，洁白的雪地几乎把阳光全都反射出来，刺得双眼都睁不开。冰冷的微风像钢针似的刺痛着裸露的脸颊，鼻子和嘴里的哈气很快就在胡茬子上结成了冰霜。狗皮帽子的两耳子和帽檐儿的长毛上已经是雪白一片了。为了赶快达到目的地，我什么都不顾了，除了在眼镜上的冰霜实在模糊了视线时，停下来擦擦镜片外，还是大步地赶着路。多亏有生产队的田间马路，虽然有积雪，却比那些用拖拉机翻过的农田和荆棘丛生的草甸子都好走，而且一路上还打到了一只从路边草棵子里飞起的野鸡。

快到大草甸子了，就在生产队耕地的排水沟边上的草棵子中又有两只大野鸡飞起，只是太远了点，没有机会开枪。眼看着其中一只飞到草甸子里的一小片榛柴林子边了。我提着枪就向那里赶去，没走多远，又是一只色彩斑斓的大公野鸡从身边飞起。我不慌不忙地端起枪，把它放飞出三十米左右距离时，抠动扳机，又一只大野鸡进入了我的背囊。我穿过了这片小榛柴林子时，就注意到了，有好些新的狍子的脚印，这些脚印比较凌乱地向着远处的一大片有高大杨树和桦树的榛柴林子延伸着。如果是拉成几道线似的向外延伸，那可能是被我的枪声吓跑的，现在看来，应该是比较早些时候走过的。我马上把枪中的鸡沙换成了狍豆，沿着足迹跟踪过去。

当我窜越一大片榛柴林子到一半时，听到正前方“乒、乒”两声枪响，很近，由于我全神贯注地寻找着狍子。这突然的枪声，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赶忙喊道：“我在林子里，请不要打枪！”

“看见你了，出来吧，没有关系，不会打你的。”一个东北腔调的苍老声音喊道。

我走出了榛柴林子。一个反穿羊皮大坎肩、腰扎子弹袋儿、手提双筒猎枪的老人正站在两只大狍子身边。那狍子还在轻微的抖动着腿，是刚被打着的。

“小老弟，过来给它开膛吧。”

我以为是他叫我帮忙呢，走上前去说：“呵，您一下子就打了这么大的两支大的狍子！”

“不是我打的，是我们俩打的。”这个老猎人一边向烟袋锅子里装着烟末儿，一边说着。

我向四下里看看，并没有其他的人，才知道他在说我，我很奇怪地说：“嘿嘿，怎么是我们俩打的呢？我又没有放枪啊。”

“小老弟，刚学习打猎吧？”他点着了铜烟袋锅子里的烟末儿，吸了两口才说道。

“是啊，秋天才买的枪。”

“来，来，来，快到晌午了，我们坐下吸袋烟，吃点东西再给它开膛吧。”这老者微笑着说。

他那黑红的脸膛上由于微笑而爬满了皱纹，唇上和下巴上有那么几根长短不一的胡茬子，一看就是个饱经风霜的人。只见他把鼓鼓的猎包扔在脚下被踏平的雪地上，拿出一把特制的小斧头，就去砍那些榛柴树棵子了。我猜想他可能是要坐在榛柴棵子上吧，我也学他的样子拿出了我的猎刀也砍起了榛柴。还是他的斧子管用，一会儿就砍了一大堆，而且还弄了不少干树杈子，他叫我把那些柴火都抱到那死狍子身边。他回来了，又弄了些干草，就在他踩平的那块空地上点燃了干草，又向上填加着干树杈子和榛柴条子。奥，是在点篝火，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向火上填加着柴火。这火越烧越旺了，烤得前胸和脸都热乎乎的。只见他从他那猎包儿里拿出了一只死野兔子，非常熟练地就把那兔子的皮扒了下来，又开膛除去了内脏说：“小老弟，吃过烤兔子肉吗？”

“没有，还从来没吃过野兔子肉呢，更甭说烤着吃了。”我一边说着，一边从我的背包中取出我用铝饭盒带来的鸡蛋白面葱花饼，并拨拉点炭火把饭盒也烤上了。

“哈，哈哈，经常出远门打猎的人就得学会吃野味。你喝过鸡心血吗？”

“没有。”我都非常奇怪，怎么还能喝生的鸡心血？

“是啊，你们是不出远门的，也不在外面过夜的。顶多带上一顿中午饭，晚上又回家了，根本用不着喝鸡心血。”

“怎么？您说喝鸡心血是当饭吃啊？”

“对啊，我们是专门靠打猎为生的，一旦离开家，就是好长时间生活在野外，有村儿、有店儿的还能用猎物换点饭吃，上不着天儿，下不着地儿的时候，又没有树木什么的可以烧起篝火时候，只能靠喝鸡心血或是狍子心血来充饥了。”

“那么血腥，能喝下去吗？那也能当饭吃吗？”

“习惯了。那鸡心血也好，还是狍子心血也好，都得趁热喝，也就是刚打着的时候就开膛。都很管用，不但抗饿，还会觉得全身都热乎乎的呢。”

“是吗？”听他这么一说，我全身都直起鸡皮疙瘩。

“小老弟，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谁还能不喜欢吃可口的饭菜呢？”

“您老贵姓？今年高寿？”

“咳，什么高寿不高寿的，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也别什么贵姓了，我姓王，人们都叫我王炮。小伙子，你姓什么？那个生产队的？。”

“我姓冷，就在那边那个第七生产队住。您老比我父亲都大两岁呢，就别叫我什么老弟了吧。”我请求着说。

“哈，哈哈，小老弟，你有所不知啊，我们拿家伙打猎的人，都是冲着枪口说话的，都是朋友，是不讲究什么辈份的。就说刚才打的那两只狍子吧，如果不是你从林子里把它赶出来，我怎么能打着呢？我在那边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一边在地上找什么，一边向这林子里走来。就知道肯定是跟踪狍子的脚印过来的，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个正着。说这狍子是咱们俩打的还有错吗？”

“谢谢您的指教，我刚学习打猎，什么都不知道。真希望有机会能和您一起到远处去过上真正的打猎生活呢。”

“哈哈，哈哈，年轻人就是好奇，你们有文化，有国家的工作，你们打猎也就是玩玩，打着打不着都没有关系，国家都会发饷给你们。可我们这些没有文化的，一辈子都靠打猎维持生活的，就是这个吃苦的命呗，没什么可稀罕的。这个苦你们是吃不了的。”

是啊，他说得不错，我每次出来打猎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累得不行了，别说天天都要在冰天雪地里转悠了。说起打猎的乐趣谁都羡慕，可是真到了自己去长途跋涉的天天去打猎，还是为了维持生活的话，这苦可是很难吃的。

“快来，兔子肉烤好了，一起吃吧。”他边说着，已经把一条刚撕下来的，外面烤得黑糊糊而里面还有红色血丝的兔子腿递了过来。

我真有些不好意思的，可是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要是我不吃，还真怕他有什么想法。于是我赶忙接过了兔子腿，也学着他的样式，拿出猎刀，先用刀背刮了刮烧焦的外层，又用刀割下了一小块还带有鲜血的兔子肉，放到嘴里。先是一股诱人的肉香钻入鼻孔，又由于饥饿而咀嚼起来。啊，还真的很鲜嫩可口呢，如果再有酱油、什么佐料的那才好吃呢。我也把我那烤热的鸡蛋饼拿给他一起吃了……

“哈哈，哈，要是再有一壶老白干儿该多好啊。”他一边夸我的饼好吃，一边发着感慨地说。

太阳已经偏西了，他非要我扛回一只大狍子不可。我请他到我家来住宿，他怎么也不来，说还有个伙伴在上围子村等他呢。我只得很留恋地与他分开了……

 

看看我制作的野鸡标本吧。就在我儿子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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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打猎生活（5）

远道来的老猎人（一）

 

小年儿这一天，不但依然是大雪纷飞，还刮起了大风。从清晨开始狂风就卷着鹅毛似的雪团疯狂地摔打在我这低矮茅草房的窗户上，不断地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还不时地传来电话线发出的嗡嗡叫声。生产队所有的工作从昨天起就都在“老天爷”所赐予“大烟儿炮”的威胁下停止了。

大雪封门，亲友们也都不来玩儿了，老婆带着孩子已经和其他北京青年们一起回北京去过年了，这个家更显得空荡荡了。为了晚上别冻着，我只得冒着风雪去多抱些柴火回来。呵，漫天飞舞的大雪铺天盖地的刮着，已经把周围的一切都抹成了银白色。虽然是刚刚吃过中午饭，阴沉沉的天就如同傍晚一样的暗淡。正当我抱着一捆树条子要回屋时，却发现在风雪中影影绰绰的有两个人影从生产队的田间道上在向这边走来。是谁呢？生产队的人都休息了，队长和指导员也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到那秋翻过的大地里去检查什么工作啊？我正要进屋时，忽然隐隐约约地听他们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老哥，请等一等。”

我回过头时，那俩人已经走近了一些，这才模糊地看到像是两个斜背着猎枪的人。看来他们已经很累了，不但脚步蹒跚，走路还很吃力，虽然他们是顺风走来，却也向前倾着身体……我马上意识到，他们是从远道来打猎的，不知道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多远的路呢？我急忙放下柴火，迎了上去。快到跟前时才看到他们身后的雪地上还拖着两只大狍子，此外他们的身上都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这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挂满了雪，真都成了大雪人儿。到近前才看到这是两个老猎人，虽然那孬头皮帽子上（当地人把‘貉’叫孬头）和满脸胡须上都是雪和霜，却掩盖不住久经风霜的一脸皱纹，掩盖不住那炯炯有神的老练而深邃的目光。

我忙着帮助他们去拉地上拖着的那两只死狍子，并带着他们向我家这边走着。

“老哥，你们这里有食堂吗？”一个身材略许高一些的老者问道。

“有食堂啊，可是刚刚开过中午饭，现在已经关门了。你们一定是又累又饿吧，就到我家来歇一歇吧，我这儿有炉灶，还有米和面……”

“那不太麻烦老哥了吗？我们不能打搅你们一家人的生活。”不等我说完，他们很客气地说着。

“没关系，我老婆和孩子都去北京过年去了，家中就我一个人，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带着他们来到我家，他们把那沉重的背包和两只死狍子都放在了小院儿里，用帽子拍打了全身的积雪，就进到屋里。他们一边脱着老羊外套，一边把带着套的猎枪和子弹袋儿解下，放在了外屋地的杂货架子上，我已经把里屋的门打开了。当暖气扑面的时候，他们却有些颤抖了，不等我让，已经坐到了我那铺着苇席的热炕上。

当他们看到北墙上挂着的猎枪和子弹袋时，都笑了，说：“我说对我们这么亲热呢，原来小老弟也是玩枪的，真是走进自家门了。哈、哈哈。”

“两位前辈见笑了，我可不是什么猎人，只是喜欢玩玩，刚刚开始学习打猎而已。还没出过远门呢，只是在围子边儿打打野鸡和狍子。”我一边和着面，一边和他们聊起了打猎的事儿。

“你们这儿有个蔡炮吧？”（这里把姓什么的猎人就称呼为“什么炮”。）

“有，他在南山里住，不经常出来。您二老贵姓？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们是亲兄弟俩，免贵姓李，是在佳木斯东门外住。”

“好吗，到我们这儿得有四、五百里路呢！到这么远来打猎？都是走着来的？”

“要是坐车来还能打猎吗？没有猎物拿什么换钱？拿什么换粮票？就靠这枪吃饭、养家糊口呢，哪儿不去？到大兴安岭比这儿还远呢。”

“呵，您们这一路上可是够辛苦的。要是没有村儿没有店儿的怎么办呢？”

“那是经常有的事儿，没有村儿没有店儿只得住在荒山野岭、荒郊野外了呗。”那个个子高一点的在和我说话，矮点儿的那个老人下了地，向门外走去了。

“夏天还好过，这大冬天的可……”

“我们夏天还很少出来打猎呢，伺弄伺弄庄稼，打打鱼也就过去了。只有秋后和冬天没有什么活儿了，而且这时的猎物比较好打，也比较值钱。”

“噢，我还以为猎人是常年都打猎呢。”

“是啊，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猎物可以打，春、秋是打大雁的好时节，你们这里夏天不是也有野鸡、野鸭可以打吗？夏秋时节的狍子皮，那可是最好的货色呢，人们都说那是红扛期，是能熟来做皮衣和皮裤的。”

“听人说过，还听说春天的狍子是不能打吗？”

“对呀，春天的狍子全身都起螉了，那都是在皮里肉外的虫子，那时也正是狍子换毛的时候。那些长大的虫子把皮刻得到处是小孔，它们爬出来与老毛裹在一起脱落在草甸子里。这时候的狍子肉也不好吃，狍子皮更没有用了，所以这时是没人打它的。”

屋里的门打开了，那个矮点儿的老人拿着两只野鸡和一个鲜红的、还带着血的狍子大腿儿走进屋来。刚才我以为他是方便去了，没想到是去拿肉了。我赶紧说：“咳，我这儿有现成野鸡炖蘑菇，还有清炖羊肉，都在锅里腾着呢。”

“我们也不能再背着走了，还得麻烦你，帮助我们把那些猎物处理了，换点钱和粮票什么的吧。”

“这好说，前几天宝清来的猎人就在队里卖过狍子和野鸡，大家都很稀罕呢。快过年了，现在又大雪封门，更没有办法到宝清去办年货，你们这些猎物肯定好卖，对我们来说，那还真是锦上添花呢。你们先吃饭，一会儿我就叫人去。”

这俩老猎人也没有那么俗套，脱下乌拉鞋，盘腿儿就坐在了炕上的小饭桌儿前。急忙地吃着我给擀的面条和腾热的馒头，除了我给他们热过的剩菜外，那老猎人拿进来的野鸡是来不及收拾了，就为他们做了个葱爆狍子肉。看来他们真是饿坏了……

 

 

我的打猎生活（6）

 

远道来的老猎人（二）

 

当这俩老猎人吃饱了饭，正在一口、一口地吸着有股特别辛辣气味旱烟的时候，周围的邻居已经三五结伴地挂着风雪来到了我家，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我头一次见到他们这样做买卖的方法，野鸡和兔子按个儿或是按对儿卖，可是狍子肉却不使用秤来称，而是一块儿、一块儿的，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说多少粮票就是多少粮票。街坊邻居们道是都不吃亏，都高高兴兴地拿着准备过年的野味，陆续离开了我家。那些兔子皮、狍子皮也比宝清来的猎人卖得便宜。

这样一折腾，这俩老猎人的背包都空了，那两只大狍子也全都被分完了，天已经黑了下来。北大荒的冬天就不是阴天，4点钟的天也会黑下来的，更不用说都6 点多了呢。我的房子虽然低矮，屋内的墙，却因为要过春节而用石灰刷得很白了，顶棚也都糊了新的报纸，由于是生产队自己发电，所以一百度的电灯泡已经把屋子照得通亮了。忙了这一阵子，又该准备吃晚饭了，除了中午的剩菜，我还在他们交易的时候，把那两支野鸡也都收拾好了，并且用大锅整个地煮了出来。我又到大食堂打来了12个四两重的大馒头和一大面盆儿的炒豆腐。我还拿出了一大棒子白酒（12厘米粗、40多厘米高的大玻璃瓶子）约5斤多的，酒是我们农场自己酿制的65度的老白干儿。这老哥俩可真是高兴极了，喝了两碗酒就打开了话匣子：

“小老弟，出门时没在山上供什么吧？”

“咳，他这么年轻，能知道什么？也不能相信有山神啊。”

“我又不出远门，也不到山里去打猎，更不知道要供什么？”他们说的要供什么山神的事儿，我也听宝清的老张炮儿说过，于是答话说到。

“小老弟，不怕你笑话，像我们这样天天害命的人，要是没有山神的允许和保佑，别说打不到猎物，自己的小命也不一定能保住呢？”

说到这儿，他们还举了几个例子来说明；哪儿，哪儿的什么炮儿，因为没有给山神上供，在山上没呆两天，不但没有打着猎物，还被黑瞎子给拍死了；还有大兴安岭的什么，什么炮儿，由于朋友找得急了，也没来得急给山神上供，结果呢，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枪走了火，到是把自己的腿给打了……

听他们俩一讲，也还真是挺斜乎的，我就问道：“您二老供的是什么样的山神呢？”

“我们年轻时也是听老人们说的。那时问他们山神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也说不上来，谁也没有见过山神是什么样子的。这也对啊，见过山神是什么样子，那还能是山神吗？”

“说山神保佑，那是自己真心求的，不管山神是什么样子，你真心地求他保佑你，他能保佑你就行。山神就是我们猎人心中的保护神。”

他们这么说，我到是很相信，不管真的有没有山神，老猎人们供了，实际上是他们的自我心理安慰。他们也不愿意天天的杀害那些动物，又是开膛，又是掏心挖肺的，整天都是血呼拉拉的……没有办法，为了生活吗。即使供了山神，他们在打猎时也都是非常认真的，而且还有很多的经验和教训，所以老一辈儿的就总结出了一些具体的“山规”。比如在山里休息时，是不能坐在伐倒树后，留在地上的树墩子上的，他们说那是山神的枕头。而实际上是因为那些树墩子每时每刻都在向外释放着地下的水气，是那些水气对人身体不利而已；走在没过头的树丛、草丛中时，如果是为了打猎就要时不时的吹吹口哨，以免被其他设伏的猎人误伤；在野外遇到打猎的都是朋友，对着枪口说话是没有老幼之分的等等。

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他们是怎么供的山神，于是我又大胆地请教着说：“两位老哥哥，这事儿我还真得好好学学呢，我应该怎么供山神呢？”

“这不难，你能自己做饭更好，每次出门前，都要蒸馒头或者做点干粮什么的，你不防蒸几个小馒头，有鸡蛋一半大小就行，或者是你自己吃什么就供什么也行。出门后，在山边的或者山上找一棵大树，最好是靠树根那地方有树洞的，或者自己用乱石头什么的在你走的路边不远的地方，垒一个小庙也行，最好是别人不注意或者是找不到的地方。你可以把供品摆放在洞里，而后，跪在供品前，小声说出你的心意就行了。”

我听后真有点觉得好笑，但是不能笑，因为这的确是在蒙昧时期，给猎人们遗留下来的习俗，更为重要的是这样做法可以使老猎人们有了心灵上的寄托。

我们一边吃着、喝着，一边聊着，不知觉中都有些醉意了，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外面的风雪还在继续地拍打着窗户，我们也就在那没有节奏的劈劈，啪啪的响声中进入了梦乡。

 

 

               

 

我的打猎生活（7）

 

远道来的老猎人（三）

 

清晨，这俩老猎人起得比较早，他们那特别辛辣的旱烟味儿把我从美梦中呛醒了。我一边翻身起来，一边猛烈的咳嗽着……

“看看，我不让你在屋里抽烟吧，你就是不听，把小老弟给呛醒了吧？”

“我说小老弟呀，你也真是的，从大城市来咱们北大荒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会抽烟呢？这可是又能提神儿，又能驱邪的神气儿啊。在大树林子里，有了这烟味，不但蚊虫小咬什么的都怕，就是豺狼虎豹也都会躲得远远的呢。学着抽吧，又不用多花钱，自己种就行。我看你们生产队就有不少人家自己种烟吧？”

“咳，我这嗓子有毛病，对烟味过敏，我们一起来的很多小青年都学会了抽烟呢。就是我不行，连闻着烟味儿都咳嗽呢，更甭提自己抽了。我也试吧过，呕吐得我没把肠子都翻过来……”

“哈哈……是吗？怎么都不如我们这里的丫头片子呢？没听说过，东北三大怪，窗户纸糊在外，生个孩子吊起来，姑娘口叼大烟袋吗？”

“老二，你就别瞎咧咧了，咱们那是从小就适应了。这小老弟家中可能就没有抽烟的人。”

“也不是，我父亲和我母亲都抽烟，我的两个弟弟也会抽烟，只是我不习惯。不知道为什么？”

“好了，咱不提抽烟的事儿了。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小老弟儿，咱们一起去再弄些野货回来，怎么样？”

“好啊，我正想向二老学习怎么打猎呢。”听说要与我一起去打猎，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当即就高兴地答允了。

我们吃过早饭，整理了行装就出发了。风雪虽然停了，天空却没有放晴。虽然大雪封门，我自己家门前的雪，已经被我铲开了。因为风大，田间道上的雪，已经被吹到沟边的草棵子那里，堆积成大雪岗子了。所以，我们走起来并不费劲。

根据我的建议，两位老猎人跟着我，向小索伦河水库方向走去了。因为那里不但有大面积的草甸子，还有树林边上被翻耕的玉米地，与没有翻耕的大豆地，是野鸡、狍子经常出没的地方。

就在我们刚到没有翻耕的大豆地边上的时候，突然从我身边不到三米远的地方，飞起了一只灰吧拉土的母野鸡。两位老猎人并没有举枪，我却急忙举起猎枪，“嘭”的一声……两位老猎人笑了。为什么？笑我没有打着？还是笑我太慌张了……

“小老弟儿，知道为什么没打着吗？”

“是我太慌了？”

“这只是一方面。我问你，那只鸡是怎么飞的？”

“它是斜着横向飞的。”

“你是怎么打的？”

“我是按提前量，在它前面打的。”

“什么提前量？提前多少抠动扳机的？”

“我估摸着，提前一只鸡的量，才抠动扳机的。”

“从它起飞，到你抠动扳机时，它的飞行速度是多少？它离你又有多远距离？”

他这一连串儿的提问，使我感到非常惊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