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我屯的文化室
我们隋家围子当年隶属于徐家大队,位于大队的最南端。屯中,南北和东西两条土路交汇成T字形,在交汇点偏西一点坐落着我屯的文化室。文化室是土坯垒筑而成,呈黄褐色;顶为微小弧形结构,铺有厚泥;有一门两窗,原来涂有的蓝色油漆剥落殆尽;门开在土屋东侧,已呈破烂状。
文化室门前是一条土路,跨土路向南偏东一点是一口水井,有辘轳、井绳和水桶等设备。井是口老井,水不深,井口开阔,井壁为六面,均由木板拼接,但已糟朽,水面常漂浮烂木板等杂物。井水浑浊,味苦咸涩,未有新井前,它是全屯唯一的水源。文化室东侧原有一块木制黑板,后来车老板在其柱上拴马,马惊,将文化室唯一象征文化的黑板连根拔起,使“文化室无文化”一语成谶。文化室的房后,地势低洼,有积水一片,夏季白色的鹅在其中浮动,冬季顽皮的小尕在其上滑冰。文化室西墙外,地势陡然升高,其上是本屯羊倌的家。
我们第一次进入文化室是在第一次上工之前,由队长领着我们鱼贯而行。进得门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贴北墙摆放的破旧三屉桌,桌上堆放些乱七八糟的物件,桌上墙壁贴有伟人巨照,巨照两侧用红纸条写就黑色的字句,右边“大海航行靠舵手”,左边“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队长位于正中,硕大的头光而亮,大声地指挥道:“‘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nen)情大’,预备――唱”,于是声振屋顶,曲音绕梁。仪式结束,我们便拎着铁锨去做插队的第一次农活――扬粪。
文化室是社员议事、开会的主要场所,大凡传达上级指示、会议精神、领导讲话都要使用它,作为受众的我们自然经常过去光顾。记得一次,不知何方神圣来此讲话,满嘴群众陌生的词句,还自以为得计,居然讲出“人类的败类,社会的蟊贼”那样莫名其妙的话。于是,在我们知青话语里这位干部的大名就变成了“社会的蟊贼”。
批斗会是那个年代的平常之举,经常在文化室展开。那次召开的批判图谋强暴我户女知青的犯罪嫌疑人的会议,我户所有男户员都参加了。我们见到犯罪嫌疑人吓得浑身乱颤,汗珠劈里啪啦地往下落,而发言最为激烈的当数大户李家的一个媳妇。她掰着手指,一件一件地数落犯罪嫌疑人,慷慨得口吐飞沫、吼声如雷。渐渐地,我们明白了,她并没有谴责他的不轨行为的可耻和迫害女知青的罪过,而是骂他对不起她。后来得知,原来她是他的婚姻介绍人。
割资本主义尾巴在那个年代是不容置疑的,必须执行,不论理解与否。清理房前屋后小菜园的会议就是在文化室举行的,虽经社员的多次质疑和反对,但胳膊终究扭不过大腿,依旧照计划执行。我的短文《菜苗青青》就是那件往事的回忆,至今还耿耿于怀。
文化室东面的黑板曾经是我们知青的宣传阵地,所谓“宣传群众”是也。我们把锅底灰用水调匀,涂在黑板上。干后,从小学校弄来几只粉笔作为工具,在其上书写生活小常识、农业谚语、医药的基本用法等知识性的文字,起到提高文化素养、普及科学技术的目的。然而不久,却毁于马的惊厥,拴马者,一说是吴家老大,一说崔家老二,莫衷一是。
文化室本应是传播文化,普及知识,融体育、娱乐于一身的地方,这在当年是不可想象的,如今或许名副其实了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