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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的爱情
老虎是个爷们，地地道道的北京爷们：一句话一棵钉，吐口唾沫落地砸坑，他为人豪爽仗义，大有绿林之风。老虎有着运动员的体魄，是我团届届的中长跑冠军，不管是俯卧撑还是拔双杠，百十来个不在话下，脸不红气不喘，没有人不佩服的。
话说知青初到北大荒有许多清规戒律，不许谈恋爱便是其中一条，这是兵团的王八屁股——龟腚（规定）。中国有许多让人想也想不明白的事，这就是其中之一：知青谈恋爱是犯错误，而他们可以随意地造小孩子玩，天下总有不说理的地方。其实青年也不敢谈恋爱，或者这么说既便偷偷谈了，也不敢轻意的结婚，那时把结婚看成永世不能回家的坟墓。断了回家的念想的决定，谁也不能轻意地下这个决心呀。
转眼到了二十五六岁了，知青们也老大不小的了，处于走不了也扎不下去尴尬境地，可是总不能刘二爷剥蒜——两耽误呀。于是有的知青开始谈恋爱，也有少数的知青开始结婚了。老虎也有了心上的人，青年凑一堆开始三堂会审：老实交待——！跟谁？什么时候开始的，都干了哪些活？老虎微微一笑把实情托出，管不住嘴的老头儿：等等——请问，那个女生的外号叫什么了？是谁给起的。老虎脸色一红忙说：是我给起的，我给起的。原来，那个女生爱扎一个马尾辫，老虎便给人家起了一个外号：马尾巴，让人家姑娘哭了个小兔子似的。老头儿又连珠炮地问：怎么搞在一起的？老虎笑了笑说：这是军事机秘，打死也不说！
两伊战争引起全球的石油危机，一切石油制品都受到了影响，对农业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化肥的奇缺，于是土法上马——公共厕所就成了重点的进攻目标。我连是副团长的蹲点连队，于是有了优先权，团里的两大厕所全部归十连所有，一个是团直厕所，一个是医院厕所，单说医院厕所在没有任何灭菌消毒措施的情况下，拉回连队，开春时用脸盆装大粪，手拿把抓地给玉米上肥，可想而知，再加上连队的伙食不好，强体力劳动又多，春播刚过，连里就发生了大面积的黄胆肝痰，大人孩子二三十号人得了病，老虎也病了，住了医院。
人得了病可不是件好事，痛苦难过打针吃药——不舒服，可是在兵团得病还有好的一面，那就是达到一定的种度就能办理病退回城，所以，有的青年恨不得能得个什么病早早回家。有的泡病号、有的装煤气中毒后遗症、也有吃麻黄素药的，总之把身体搞得不正常了，再到医院去检查，搞个病退证明书。那时马尾巴已经拿到了调令，准备回家了，老虎心里着急病情一下子重了起来，他为了能让够达到三个加号，开始少吃药到后来不吃药，原来铁打的汉子一下子消瘦得让人认不出来了，探亲假里老虎回到北京看病，并努力地办理手续，由于老虎心情不好，有时不顾医生劝说同朋友去喝酒，病情加重，并转移到肾病。
老虎终于盼到了那张盖着红印的病退证明书，他心里非常高兴，想给马尾巴打个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让他没想到的是马尾巴提着一兜水果来医院看他来了，老虎看到马尾巴眼睛里湿漉漉的，心里明白了一半，得知马尾巴的父母坚决反对他们来往，老虎也猜出马尾巴的犹豫不决，他强装笑脸地对她说了一句双关语：你走吧，我没事。马尾巴流着泪坐在床前没动，老虎突然大声对马尾巴吼：滚——！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滚！马尾巴不解泪人似的退出病房------老虎看着马尾巴走了，他感到屋里的温度也被她带走了，留下的是冰冷的寒窑，他木呆呆地望着病房里的天花板，此时陷入无底的深渊，过去的往事支离破碎地涌到他的脑海里，一行热泪顺着他脸颊缓缓地流下来，他看见床前茶几上的病退证明书，先是一阵苦笑，为了它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他的身体和他的心知道，现在一切都没了，一切都结束了，他的脸上慢慢地退去了所有的表情，没有快乐，没有痛苦，也没有欣慰，那张千辛万苦得来的那张让他日日想年年盼的返城证明对他来说，太晚了------没有用了。突然间，他大声地狂笑猛然拿起那张能让他回到北京的纸，撕得粉碎抛到空中，那纷飞的小纸片像冬天里的雪花飞舞落下，老虎收住了笑声，把头埋在被子里------
老虎的病情恶化了，他太累了，他需要休息，他闭上了年轻的眼睛，脸上很平静从容，像是在做一个梦-------家人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了许多药，还有一张马尾巴的照片，照片的背面写着三个血字------
在老虎二十五岁那年，在北大荒一片金黄大豆摇铃的季节里悄悄地走了，到他不曾想过的地方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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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09/10/5 11:15:00 [显示全部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