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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闲人的童年琐记(不断添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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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闲人的童年琐记(不断添加中)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3/11 22:25:00 [显示全部帖子]


  闲人的童年琐记

 

开    篇

 

  我永远忘不掉我小时住过的那条街,从出生开始我就在那里住,一直住了四十年。应该说,我半辈子的时光都在那里度过的。

  小时候住的那条街道并不宽,大约也就三、四丈来宽吧。街道的两侧都是一排排红砖为墙、青瓦起脊、窗户外凸的日本式房子。再加上街道两旁还栽有杨、柳、槐、榆等各种杂树,就使这条街尤其是春夏秋三季在树荫的掩映显得愈加幽静。我家就在这条街的中段住,恰好到我家这里大门就向里缩进了一块,是街道的半边宽敞了起来。院门口还长了一棵大如巨伞的老杨树。老杨树的下部的躯干早已朽空,里边水缸粗的空洞能钻进人去,还能从房子高的树杈的出口爬出来。

  我家的对门是一个部队大院,大院的门口恰好也凹进了一块,街道中间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广场,再加上我家门口的大杨树遮阴挡阳,这里自然就成了人们无冬历夏聚集说古论今的好地方。于是好热闹的我和小伙伴们也常聚在这里,部队门口两侧的石狮子和我家门口的大杨树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儿时的我们时常窜上跳下的乐园。

  然而,最让我心仪的还不止这些,我还有一种兴趣就是喜欢看热闹,尤其是爱看街上的热闹。那时在这条不宽的街上,时常有卖艺的和小商小贩来去驻足,行业不一吆喝和叫卖的形式也千变万化。这些当时社会的人间百态。至今还漫画般的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时常勾起我对童年的回忆。

  都说人到老了的时候喜欢忆旧,我现在也是有一种嗜好就是喜欢回忆起儿时的趣事和年代已久的事情,看来我真的有些老了。所以,趁我还没十分老透,趁我的思维还算清晰,就用现代的键盘来敲打我旧时的记忆,把我儿时认为有趣的事情简单的记述下来,不是为了传承怀旧,只是作为对过去生活的一种纪念,也为来者留下一幅可参考的都市民俗图景。(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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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人的童年琐记 

 

吹糖人儿的铜锣

 

 

  小时候这条街上隔三岔五的总有吹糖人的挑子过来。

 吹糖人的从不吆喝,只是手里边拿个小铜锣,敲出的点儿也很有意思,他是走个十来步就敲一次,嘡,嘡,呜——,嘡,嘡,呜——。先用实锤敲两下亮声儿,第三下敲完立马用手在锣面上一抹,就发出了呜——的闷音儿。估计此举是为了区别于其它敲锣的行当。所以,我们一听见嘡,嘡,呜——的锣声,就知道这是吹糖人儿的来了,

吹糖人的是个挑着木挑子的中年汉子,挑子上一头安着一个小炉子,上边放一口小锅,小锅里熬着粘稠的麦芽糖;另一头是个带抽屉的小木头箱子,里边放着镊子、吹管等家什,紧靠外边挂有一个精致的小板凳。当他寻到主顾的时候,便停下脚步,把挑子往道边一放,顺手抽出板凳坐上去,通开炉火,拿出一根小竹管子对着炉火徐徐地连吹几口,吹得火旺,熬得糖热,然后不顾烫手伸手从热锅里挑出一坨热糖,双手轮换倒腾几下,再用手捻出一个糖头放在嘴里,嘴吹手捏地不一会便做出了一个小圆耳朵,弯弯尾巴的小动物,又找了两颗红小豆趁热往小动物的头上一按,一只活生生的小老鼠就吹成了。再找根竹签一扎,顺手就递给买家的小孩子。那利落劲,也就是几秒钟的功夫,就能做出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猴儿、小猫、小狗或小鸡等等,价格也便宜,小一点的三分钱,大一点的五分钱,如果等师傅高兴的时候还能挑一块糖头捏几下,在你手中的大猴背上再搭上一个小猴,让你以外的高兴一下,估计就是现在优惠政策的前身吧。因而以后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是他的铜锣一响,就能哄得孩子们争先恐后的拉着各自的大人死缠着要钱买糖人儿。拿到手之后总是要先看个够,再互相比个够,然后再舔个够直到把那糖人儿舔得体无完肤、支离破碎,这项娱乐活动才算到此结束。

还有一种糖人儿的吹法是用模具,一根吹管上蘸上少许的糖稀,然后将糖头放在一个刷过油的、能打开两片的铁模当中吹制,几秒钟的功夫模具打开,不同的模具里就能出现了宝葫芦,小鱼和别的动物的造型,再拿一根竹签蘸点糖稀往上一粘,就有了一个手拿的把柄。价格也是五分钱。只是我们还是对捏吹出来的糖人儿情有独钟,因为模具吹的没有什么变化,而且还特别酥脆,一不小心碰到哪里就会碎成八瓣,让你心疼的翻身打滚的哭闹不已。

已经好多年没见到吹糖人儿的锣声了。我琢磨着这项手艺也该快失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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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3/12 13:51:00 [显示全部帖子]


闲人的童年琐记 

 

卖酱醋的梆子

 

  梆!梆吧梆梆,乙梆梆!

  那年头在家里一早一晚都能听见这个声音,只要梆子一响就知道这是卖油盐酱醋的来了。家里的大人们一听见这个动静,就条件反射地立马走进厨间看看调料案子上还缺什么。如果发现缺油少醋,就会吆喝自家的孩子拎个瓶子或拿个碗出去,交给卖家三五分钱,那后就把应买的东西捎回屋来。

  一般的情况下,梆子声在晚上响起的时候要比早晨多。原因就是早晨大人上班,孩子上学走得都早,买卖也相对的稀。等到晚上五点以后,正是大人下班了做晚饭的时候,梆子声也响起来了,响得及时,来的便利,来买油打醋的人也相应的也就多了起来。

  卖酱油老醋的人是推车卖的,就是那种常见的两轮手推车,车上有两个带竹箍的木头桶。一边装酱油,一边装老醋。再往后边则挂着一个小竹筐,里边是一包包用纸包好的粗盐、花椒面,味素等等。那个时侯,谁家做菜都很简单,除了放些油盐以外就是用花椒面调一下味,连味素都属于逢年过节才用的奢侈品,所以平常很少有人问津。

  卖酱油老醋的人是个老爷爷,雪白的胡须,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看着是一脸的和善。除了夏天以外春夏秋总是带个毡帽头,穿着一身黑裤褂,腰间系了一个油渍渍的蓝布围裙,围裙上边有一个口袋,收的零钱和往外找的零钱都放在口袋里边,一收一掏的很是方便。

  还是说他的梆子吧:

  他的梆子很特别,不是唱戏用的拿着一头敲的那种响木梆子,而是把一节粗竹筒顺着开了一个缝,然后在缝的背后对应地镶了一个木柄,形成了一个丁字,在手柄末端钻了一个眼,穿上了牛皮圈,这样就能套在手腕上防止滑落,再用一个枣木棍有节奏的一敲,就发了出很有节奏的梆!梆吧梆梆,乙梆梆!声音响亮如马蹄踏地,清脆而富有韵律。

  我们很喜欢这位卖油醋的老爷爷,除了喜欢他和善的面容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喜欢他手里的竹梆子。每当他推车来到我们大院里卖酱醋,趁他停车做生意的时候,我就很想摸摸他的梆子。当然老爷爷轻易是不叫碰的,他怕我们没好歹的一准乱敲,把他的梆子敲裂了。只有在他高兴的时候,才能把木槌交给我而且把着我的手让我轻轻的在他的梆子上敲几下,过一下敲梆子的瘾,让我听听我自己敲出的那种响亮的梆声。

  时隔多年,当年那样民间的叫卖方式早已不复存在,可是每当我看见小区里偶尔遇到的卖调料人,就不禁想起了早先年卖酱油老醋的老者和那古老深沉的梆子声……(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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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黄山黄河在2010-3-12 17:04:00的发言:
      楼主笔下重现的都市民俗图景精彩,只不知卖酱醋敲梆子是哪方土地的习俗,请予赐教。谢谢!

      我的老家在辽西走廊那边有个叫锦州的小城市。在我童年的时候常有推车敲竹梆子买酱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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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3/13 8:36:00 [显示全部帖子]

 闲人的童年琐记

 

磨刀人的铜号

 

 

  磨剪子来镪菜刀——

  磨刀的也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瘦瘦的脸上满是皱纹,尖尖的下巴留着山羊胡子,看那长相极像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的座山雕。所不同的是他的耳朵上架着一副眼镜,头上带个破草帽圈儿,说话慢声慢语,脸上总透着和善的笑容。

  他是大约每一个星期左右来这里一次。经常是肩膀上系着粗布垫肩扛着磨刀凳子。走起来左手扶着木凳,右手拿着一把磨得铮亮的旧铜号,总是走几步,先喊一声:“磨剪子来镪菜刀——”然后把号屁股往嘴上一凑,对紧,腮帮用力一鼓:“嘟,嘟——!”声音短促,单调,说老实话并不大好听,我们这些孩子都笑说好像驴子在放屁。可是不管你爱听不爱听,磨刀老头是逢日必至,喊声不断,“屁”声连连。

  因为是在文革年代,我刚上小学四年级学校就停学了,在以后的一年半时间里只能在家里呆着,要比就是在外边疯跑,说老实话,玩都玩腻了。这段时间恰好碰见个会吹号的磨刀老头,也就多少来了点兴趣。

  那年头,哪家都不像现在的厨房有着成套的刀具,大多数人家充其量也就只有一把菜刀,一把剪子,钝了就得等磨刀老头来磨。别看磨刀剪是个不起眼的手工行业,可是因为便民,所以在那个年头生意也比较看好。每当周日听到他的喊声和号声响起,大院的人们就不约而同的纷纷拿着菜刀和剪刀从家里出来,聚到磨刀凳子这里排队等候磨刀磨剪子。顺便可以趁这个空隙互相攀谈一阵,叙叙旧情,侃侃大山。

  磨刀老头的手脚很麻利。他先把你的刀用手摇砂轮机火星四溅的打磨一番,然后再用粗砂轮板再磨一阵,最后用细油石仔细的磨开锋刃,磨好以后用手指在刀刃上荡两下,说声好了,就交给你拿回去用。收你个一毛五分钱就算完事。磨剪子也是这样,所不同的是谁家的剪轴松了他还能拿出小锤子给你敲紧,抹完后在挑子头挂着的破布上试剪一下,让人家觉得满意了,才把铁锈水擦干净送给你,然后收你一毛钱。

  和别的做小买卖的不一样,这个磨刀老头可非同一般。和他聊天的大人们都说,他上晓天文,下知地理,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侃得那就更没边儿了,清一色的立体谈话。有时还冒出几句外国词儿,大人们都管那叫“鹅”文。当跟前没有大人的时候,他就给我们小孩子讲孙悟空、杨家将、岳飞岳云等古代故事,还讲什么叫飞机,什么叫火箭。说到兴处,他还能兴致勃勃摇头晃脑地念起快板来:有这么一个星期天,我到苏联去参观。莫斯科,有高楼,牛皮房顶刷红油……朗朗上口,很好玩的,可是我们要是和他学着念,大人就不让了:“不知道苏联大鼻子已经变修了吗?还敢念哪玩意?以后离他远着点!”——所以我们几个小伙伴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念着过把瘾。

  后来还是听大人们说,磨刀老头以前是个大工厂的工程师,曾在在苏联留学过。因为被造反派说是“苏修”(苏联现代修正主义)特务,把他差点没逼疯了,可是斗了一六八开的也没抓住什么把柄,就把他撵出了工厂。这不,最后就沦落成了走街串巷的磨刀匠。

我们这些孩子是不管那些的,虽然大人们阻止我们和他接近,可是我们怎么也看不出他哪点像“特务”,还是依然如故的只要一听到他的号声,就凑到大院门口围上他让他讲故事,缠着他说快板儿,大人们一时无奈,也就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呵斥他:“别在孩子们面前放毒,小心群专(群众专政指挥部)抓你!”磨刀老头便低头一笑,不再做声了。

  后来学校开学了,在上学复课以后我就很少见到这个会吹号和会说快板的磨刀老头。

  一年多以后的一个暑假,一天我去游泳池游泳回来,当我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看见一帮人围着一个拄棍老头正聊得热闹,等我近前一看:天哪,正是那个磨刀老头!再近前一看此时的磨刀老头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模样了,他穿着白衫蓝裤,头上戴着巴拿马的草帽,脸上的眼镜依旧只是这些都换成了新的,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见到我走过来看他,还友善地笑着的摸了摸我的头。

  在他和大人们的聊天中我才知道,在磨刀老头被原来工厂的造反派轰出工厂以后,近期一个修电机的街道小工厂看中了他的技术,就把磨刀老头要了去做电机维修的技术指导,老人就此告别了磨刀的挑子。

  又是几十年过去,偶尔小区里响起磨刀的喊声是半导体喇叭的放送出来的,连续而呆板。买卖也稀落。可是即使这样,我的心头还是勾起了童年的回忆,耳畔还回旋着磨刀老头的号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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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人的童年琐记

剪头的故事

 

      我在遛北京老胡同的时候,无意中在东四十条的老胡同里看见一个老理发店。

    说它是个老店,当然和现代气息的时髦发廊有截然的不同。

    它那古老的门脸上方高高地挑这一个黑字白地带滚红月牙边的招旗,门边有一个老式的三彩螺旋转柱在不知疲倦的扭动。大方玻璃窗上贴着让谁看了都啼笑皆非的几个硕大红字:“传统光头、分头、板寸”!(光头还有传统的么?)店面的门口站着一个留着瓦块头、系着白围裙的小活计左手拿着一个大铁镊子的东西,右手拿着一个小铁棍每隔几秒钟就往镊子中间的空档里一插,用力向上一挑就发出“嗡”的一长声,就象伏天知了的叫声相似,动作连贯熟练,声音不绝于耳。尤其是他那一本正经的滑稽表情,让人看了都忍俊不禁的总想笑。

    看着那古老的店铺,古旧的招旗,古怪的活计,不禁又让我想起了我童年时代街头剪发的旧事。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记忆中的大街上理发店很少,但是流动的剃头匠是很多的,象我们大院就隔三差五的就来一个挑着剃头挑子,手里拿着“唤头”(就是我在前面看过的大铁镊子)的剃头匠打着嗡响来院里招徕顾客。一会的工夫,大院里的大人们就会围上来,纷纷的让他来给自己孩子剪剪头。于是剃头匠就放下挑子,从挑子上抽出一个小凳让你坐下,然后就拿一条赃得发灰的白单子围住你的脖子,再拿出理发推子对着你的脑袋开始至下而上的操作起来。剪完头后又拿出一个刚硬的猪鬃毛刷对你的脖子一阵狂扫,最后在松开单子的同时,向你的脖颈使劲吹一口大气,大吼一声:“好啦。下一位——”手脚麻利的一个头晌就能剪三四个孩子头,五分一个,剪完后收拾停当就揣钱挑担回家。

    我害怕剪头。原因是第一次我妈领我剪头就让我倒了胃口。

    有一年夏天,妈妈在家里听见了“唤头”的声响,知道又来了剃头匠,就拉着我出门要那个戴着草帽的剃头匠给我修理一下脑袋上的长毛。当把我按在凳子上坐好刚刚剪了一半的时候,我无意中一抬头,忽然看见这个剃头匠草帽下的脸上长着一只独眼!另一只眼睛用一个黑色的圆眼罩扣着,面目显得十分凶恶。我当时就被吓得大哭不止,没命的挣脱哭叫着想要逃跑,可是,妈妈和独眼的剃头匠全然不顾我杀猪般的嘶叫,硬按着我给剪了个脑门上留着一撮毛的头。弄得我连续几个晚上都被恶梦吓醒。以至以后我一听见唤头的响声,就会吓得屁滚尿流地藏在屋里被垛后面不敢出来。隔了很长的日子以后,才慢慢的缓过劲来,但也仅限于躲得远远的看剃头匠剪头的热闹。

    我虽然害怕剪头,但我特别喜欢看剃头匠给别人剪头,尤其是给老年人剃光头。我看见剃头匠把老人安顿坐好之后,先用肥皂沫把人涂个满头满脸,然后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三寸多长的小刀,拉着吊在树上的大皮带“嚓,嚓”地猛蹭几下,就开始在脑袋上进行开荒作业。几刀下去,就见老人的脑袋上毛发皆无,象刚洗过的萝卜一样皮色确青,水汪汪的十分好看。再来几刀,老人那长满胡须的毛脸变得和头一样光亮如镜,简洁得很。我每次看了以后都感到十分神奇,不由自主的就对剃头匠的手艺充满了敬意,虽然还没彻底消除对独眼剃头匠的恐惧心理。但是,只要不是独眼,我又逐渐地开始适应坐街剪头了。

    我最喜欢让一个人给我剪头。那是一位中年妇女,也是我唯一遇到的一个异性剃头匠。她的特点就是很会哄孩子,在她给我们这些长毛娃娃剪头的时候,她会一边剪头一边给我们讲故事。什么《刘家五兄弟》、《孙猴儿大闹天宫》、《神笔马良》、《宝船》、《济公》多极啦。所以每到她来大院给我们剪头时,周围总是围满了一大圈听故事的孩子。时间一长我们都想盼着她多来几次,目的除了剪头以外,当然还是喜欢听她讲的故事。实在话,我是听着她讲的故事渡过了将近两年的童年时光。

    所以,今天看见了老北京的老理发店,那古旧淳朴的店面,那熟悉而久违的唤头的声响,自然就勾起了我对童年街头理发的回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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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人的童年琐记(5):

 

卖蔬菜的汉子

  

  在我家的附近有个蔬菜商店,和我家只隔着一条街,附近的居民买青菜大多都是到那里去买,按说应该还是比较方便的。可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方便不等于实在。上蔬菜商店买菜你得习惯起早,因为只有起早菜农把菜送来后你才能买到较新鲜的蔬菜,晚了就不行了。等太阳老高了你才想去买菜,那就完了,菜就不是十分新鲜的了。不是土豆有镐伤,就是白菜有烂叶,韭菜有黄梢,回家还得摘扔一部分怎么核计都不合算。可是赶上了也得买呀,不买你吃什么。所以这时候人们有时就盼着一个推车卖菜的汉子出现在巷子里。

  卖菜汉子每天来得都特别早,都是在天刚放亮的时候就听见他的叫卖声了。一直卖到早八点以前就得走,因为怕市场管理抓他。

  卖菜汉子的叫卖声很好听。一般卖菜的都是喊,唯独他是唱,形式就像是原先的数来宝差不多,但他说的可是有韵有调的:“胡萝卜,大块姜,买个萝卜熬锅汤。紫茄子,大辣椒,黄瓜五分买一条;买大韭菜,买大韭菜来,嗨——”看看,最后还拉了一个长音儿。

  就这一套一套的卖菜歌,连我们这些孩子都觉得很好听,有的时候看他来了也跟在后边跳着脚的学着喊。他也从不生气,只是抱着肩膀笑嘻嘻的看着我们。

  在那个年代作小买卖是受限制的,只要是你敢经营国营商店有得卖的东西,就有投机倒把之嫌。那时在市场上还是有人抓的,抓的方式就是没收秤杆子。所以那时候即使近郊的菜农进城卖菜,也只能采取打游击的方式,是偷偷摸摸的走街串巷挣点可怜的零花钱。而且怕被人抓到连秤都不敢拿。

  所以他卖菜从来不用秤,黄瓜论条,萝卜论个,韭菜论把,青菜论捆,白菜论棵。为的就是防着人家抢他的秤杆子。

  街上的老少爷们儿对他倒很另眼看待,一个是因为他为人实在,他卖的菜比商店都便宜几分钱不说,再就是新鲜和干净,捆把儿的都板板整整,不捆的都干干净净,买回家去也没有什么扔头。再说买它的菜你就是缺个几分钱他也不在乎,也让你拿走,你说他的人缘还能错得了嘛。所以街坊们对他也很照顾,一般的情况下是尽量不欠账的。有的时候,还帮他望风,一瞄着带袖标的来了赶紧告诉他快走或藏起来。

  记得在文革那段时光,我所在的城市武斗正闹得厉害,天天枪声四起,子弹横飞。粮店,商店让造反派抢得都不敢开业了,居民的主副食供应自然就成了困难。主食还对付,家家好赖还能挺个月八的;副食供应就更惨了,菜农不敢进城,连块豆腐都买不到看你吃什么。

  卖菜汉子好些日子没来了,可这也是谁都理解的事儿,子弹不长眼,知道什么时候给你的身上钻个眼儿,不能拿着命玩吧?虽然大家也盼,时间一长也就没人提了。

  可是忽然有一天,在大雨过后的早晨天还没亮,大家又听见了他那熟悉的叫卖声,街坊四邻们赶忙出去一看,卖菜的汉子浑身透湿、满腿是泥的站在街旁的大杨树下。推车上盖菜筐的破布帘子滴滴答答的还再淌水,当卖菜汉子解开捆在菜筐上的绳索时,大家都惊呆了。

  筐里的蔬菜已经全然没有了过去的干净和整洁,满是泥土的土豆、联秧带叶的豆角、磨皮掉刺的黄瓜……面对大人们惊讶的眼神,汉子嗫嚅的说:“没办法,媳妇在炕上(坐月子)了。昨天半夜摸黑摘得,看不清……就拿来了,少给点钱也行。”看着买菜汉子可怜巴巴的眼神,人们都沉默了。

可怜的卖菜汉子,重情的卖菜汉子。为了坐月子的媳妇,为了吃奶的孩子,居然不顾城里武斗的危险,冒险进城就是为了给大家带来一点青菜,挣回一点微薄的奶水钱!

大人们默不作声地开始分菜,算钱。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计较菜的好赖和多寡,还是按照以前的市价尽量地多算给汉子几个钱。甚至连平常最爱斤斤计较的人那天也格外的大方。感动的卖菜汉子搓着手连连的鞠躬道谢,眼里努力噙着险些落地的泪水。

走了,买菜汉子佝偻着腰,拉着空空的菜车趔斜的向远方走去......

以后就再也没见到卖菜汉子出现在街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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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人的童年琐记

崩爆花的河南人

 

 

 

  那年头在街上见到崩爆花的以河南人居多,为什么是河南人多,我却没有考证过。

 河南人崩爆花的担子很特别。它一头是个小炉子,小炉子上边按着一个带摇把的铁葫芦,大人们称之为“锅”。锅的一头是个搭在铁架子的轴,另一头则是连着一个摇把和一个压力表。担子的另一头则是一个小煤箱子和一个小巧的风箱,上边还有一个卷起的麻袋。这麻袋也很是特别,它的袋口缝了一圈大车胎的胶皮,侧面剪了一个擀面杖粗的洞。挑担人走路的姿势也很好看,两手撑着担绳,让扁担在自己的肩上一颤一颤地忽悠着走,时常伸长脖子大吼一声:“崩——爆花!”声音短促且洪亮,按当时流行的形容词来说有点“气壮山河”的架势。

 每次河南汉子出现在这条街上的时候,都是先找一个背风的墙根儿放下担子,然后支上葫芦锅,再捅开炉子套上风箱,然后就开喊:“崩——爆花!崩——爆花!”开始招徕顾客。往往都是这样,他这一吼,吼出来的不是大人,而是先吼出了一大帮孩子。

 那时候的粮食都是统购统销定量供应,各家的粮食都不富裕,没有几户能舍得拿出自己的口粮崩爆花吃。除非农村有亲戚给带来点苞米、高粱,家里的大人才能给一茶缸拿出来,崩一锅让他们解解馋。其余没有半成品粮食的人家只能有羡慕和闻味儿的份儿,所以任凭孩子再哭再闹也不会答应这“败家子”要求。

 可是孩子们却不理解大人们的一片苦心,只要一听见河南汉子的喊声,听见爆花出锅的闷响,闻见爆米花的香味就会和大人不依不饶的哭闹,一闹大人就烦。时间长了大人们就把怨气撒在了崩爆花的河南汉子身上。先是警告他不要靠着民房支锅,说是你那玩意动静太大,别把孩子吓着。可是河南汉子却说;俺这玩意就是给孩子预备的,没孩子我到这儿来干甚,喝西北风中吗?说得是振振有词,有情有理,把院子里的大人都弄了个倒噎脖儿。后来没办法,就说这个院子里有犯心脏病的老人怕动静,就硬把他给撵到街对过部队的门墙边那里去了。

 可是没想到这么一整,倒把他的买卖弄好了。为什么呢,因为对门部队的家属们都比较富裕,一般部队都有自己的农场,时不时地能往各家分点小杂粮,谁家都有点苞米和高粱。所以,一到河南汉子来这条街上崩爆花的时候,端着缸子拿着盆的出来的一看基本上都是部队家属。地方上少有的几个富户也不可能经常的拿家里的成品粮食糟践。到时候你去看吧,排队的都是部队家属,看热闹的都是地方孩子。

 而这个河南汉子也有点势利眼,专捡部队家属往前排,地方户的往后挤,弄得人家心里很不平衡,你和他打架吧?他还有理了:“解放军嘛,保卫祖国的人!不照顾中吗?”弄得你心里来气还没法和他急。好容易等到你了,他又有说道了,不是说煤不够了就是他该吃饭了。什么意思你该知道了吧?总之,勒索你家几块煤坯,再勒索两块大饼子不说,还得泡你个把小时才给你崩一锅,把大家气得也是无可奈何。大家气不过,就决定要教训一下这不识好歹的家伙,让他吃个哑巴亏。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河南汉子挑着崩爆花的挑子又优哉游哉的来到了这里,支上了锅灶后又像以往那样趾高气扬的指使排队,这次大家都出乎意料的听话,任凭河南汉子颐指气使的分派谁也没有和他计较。

 河南汉子接过了第一家的苞米缸子,开始了作业:打开葫芦盖灌入玉米,往里放了两粒糖精,加了一小勺水,然后放倒葫芦锅,通旺炉火,左手“呼搭。呼搭”地拉起风箱,右手转动摇把操作起来。待他估计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他看了一下气压表,然后习惯地回头寻找煤箱上的麻袋的时候,眼神立刻慌乱而呆滞了——麻袋不见了!

 原来,不知哪个气不忿的淘小子把河南汉子的麻袋给藏起来了,河南汉子手里有活撒不开手,只好破口大骂,眼看着压力表的指针转到了尽头,再不放锅就要烧糊了,河南汉子的大骂也逐渐变成了央求,然而就是没人搭茬(就是有人看见了也谁敢说呀)。最后,为了不至于烧化锅盖的铅封,只好转过锅头对着墙角搬了摇把:嗵!的一声。崩好的爆花天女散花般的放了空炮,一阵风过,雪白地爆花刮得满街都是。周围响起了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声。

 从那以后,崩爆花的河南汉子再也没有在这条街上出现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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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人的童年琐记

 

拉洋片

 

  我从小就爱凑热闹,有时家门口的街上来了个吹糖人的、捏面人的,耍猴的甚至是磨刀的我都愿意跟着跑半天,可是这些也就是看看热闹就完事了,其实最让我感兴趣的应该算是拉洋片的了。

  说起拉洋片来还得从我喜欢看小人书的时候开始。在我家东面隔一条街,街上有副食商店、百货商店、粮站等商家,这些商店对面的树荫下,常年有租小人书、卖零食等摆小摊的,一天到晚的人来人往的也算热闹,如果按现在的时髦说法也就算条“商业街”了。

  我从小就喜欢看书,尤其是爱看小人书。所以我在没上学之前几乎天天都往那条街上跑,有钱的时候就租两本看,没钱的就在别的租书人的背后撅着屁股蹭着借光看。虽然书摊的主人见我白看书老不愿意,也喝斥了我两回。但是一看我没皮没脸的撵都不走也就懒得说了。反正只要别给他捣乱就睁只眼闭只眼的算了。

  忽然有一天,对面的小人书摊的边上又多出了一个摊子。摊主在摊子的红布上摆了几只类似望远镜似的东西。与之不同的是它的镜筒不是圆的而是方的,上面镶的长方型毛玻璃。旁边放着一摞卡片(其实就是幻灯片)似的东西。看的时候往毛玻璃前边的豁口里一插就可以端起来看了,他们管这叫“立体电影”。我看见有很多小孩和大人都在租着看,一分钱看一张卡片,一毛钱看十张再搭一张,能看个把小时的。我不知道里边都有什么玄妙之处,只知道人们都想看的东西就必定好看。可是我的口袋里没有钱,只好“望镜兴叹”了。

  嗨,还别说,机会来了。有一天,我正在书摊旁边蹭书看呢,就听那人说:“谁给我个大饼子吃,我就让他看十张!”我一听立刻喜出望外,要钱没有,大饼子家里还不缺吧。我掉头往家就跑,一会就偷了一块大饼子回来交给了摊主,摊主就拿了一副镜盒给了我。

  我端起镜盒来往里一看,哈哈。里边呈现的是我从未看过的一个五彩缤纷的彩色世界!都是十分逼真的彩色画片,有北京的少年儿童文化宫,有武汉长江大桥,有各式各样的花草,还有……我都看呆了!十张片一会就看完了,在摊主的频频催促下,我才恋恋不舍的给人家放下。这件事在我童年的记忆当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深刻印象。

  还有一个印象深刻的事情就是看拉洋片。有一天,我家门前来了一个拉洋片的老头子,他在地上支了一个三脚架子,上面放了一个大木头箱,漆得花花绿绿的箱子上有三个圆洞洞,洋片的主人自己在一个装着锣鼓的木架前,手打锣,脚踩鼓的怪里怪气的唱:“往里边看哪,往里边瞧。上海外滩和武汉大洋桥!看完了这篇又看那篇,十三陵水库有地下宫殿呀……”锣声鼓声也跟着“咚呛,咚呛”的打着花点。惹得我们这些孩子心都痒痒的谁都想看,就都纷纷的回家冲大人要钱去了。

  我也回家冲着妈妈磨了五分钱拿去交给了拉洋片的人,就挤到木箱的其中一个圆洞往里看了起来。这一看嗬,可比那小镜子里边的景色好看多了象万花筒似的不但片子大,而且里边的景色和小人呀篇篇的还能动,就跟真的身临其境一样,看得我都恨不能钻进去亲手摸一下看是不是真的。

  我的兴趣来了什么都要模仿一下,第二天趁家里没人的时候,我也用一个鞋盒子抠了三个窟窿,放在家里的小板凳上,敲着我家的铜脸盆冲着窗外胡乱学唱:“王八里边看哪,王八里边瞧……”

  还往下写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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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人的童年琐记 

 

修理炉灶的

 

 

 

    “倒烟的灶坑,倒烟的炉子都能修理——修完了炉子敞着盖儿(烟)都往里抽……

  倒烟的灶坑,倒烟的炉子都能修理——修完了(炉子)盖着半拉炉盖儿打着旋(火)往里抽……” 听明白了吧,这就是修理灶坑的在街上招徕生意。

  在上个世纪的五六十年代,这个行当在城里时常见到。因为那时候楼房大都是属于公共场所的建筑,城里的住宅楼是少之又少,就成了高档人家的奢侈。一般居民住的大多也是以平房居多,即使住楼也是火炕上楼的简易楼。因此犯风的炉子和煤烟堵住的火炕就成了城里居民一块心病。你想:到了做饭的时候,炉子偏偏不争气,烟不从烟囱出,只往灶眼外边冒,浓烟滚滚地熏得的人们都往外跑,你说那不和熏獾子差不多了吗?于是,修炉灶,掏炕洞、扫烟囱的行业也就应运而生了。

  干这行当的一般都是近郊的农民,在农闲时背着简单的瓦工工具就开始进城,走街串巷寻找炉灶不好烧的人家,给人家拆灶扒炕的进行一番改造,收拾妥当以后能挣个块八毛的零花钱。

  拆炕和扒烟囱是个又脏又累的辛苦活,城里人几乎没有人干。烟囱堵了,炕洞塌了就寄托于这些农村瓦匠来干,而且要求还非常苛刻:扒炕屋子里不能飞灰,干完活屋地不能有泥。所以,这也是个高质量、严要求的泥水活。

  拆炕和扒烟囱还是个技术活,因为炉灶、炕高、烟囱都是有一定比例的。行话说:七层锅台八层炕,三层狗窝、四层烟囱柜子……比例不对炉子也倒烟,炕也烧不热。那就丢手艺了不是?

  经验不多就免不了干出丢脸的事,有一位二五眼子瓦匠给人家修炕,扒了乱七八糟不说,好容易把炕面泥都抹完了,一看地下怎么还多出几块砖。他就纳闷:这炕砖是一块顶一块的,怎么会多出来呢?不管他,先烧火试试吧。结果火点着以后就是不往炕洞里边抽,还是咕咚咕咚地往外冒。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无奈第二天找了师傅来一看,他师傅气得踹了它一脚:“你还搭炕呢,怎么连烟囱柜子都给忘搭了?”看看,丢脸了不是。所以后来孩子们只要看见他出现在这条街上,就喊:“修理烟囱修理炕,拆了锅台搭不上!”弄得他一脸的尴尬和无奈,这一片的买卖砸了。

 后来在这条街上常来的是一个老瓦匠。黑黑的脸膛,一脸的络腮胡子,带着三块瓦棉帽,肩上挎个帆布兜子,兜子里装着一把瓦刀和一把泥抹子,全部行头就是这些。一般都是刚进秋天的时候他来的时候比较频繁。他先是在当街上大吼一顿:“倒烟的灶坑倒烟的炉子都能修理——修完了炉子敞着盖儿烟都往里抽!”每走到一户人家的大门口时,便压低声音,满脸堆笑问一声:“家里的灶坑好烧不?”

  还是这个老瓦匠有办法,他无论到谁家干活都是先问明不好烧的原因,然后在弄把柴禾点着送进灶坑一试,就能迅速判断出毛病的所在,哪有毛病就拆哪里,绝不大动干戈。即使非拆炕不可的话,他也是先看好屋内外的环境。轻易不在人家屋内和泥,有的时候他还有自己的诀窍,不用拆炉扒炕就能把毛病解决。

  有一段时间 ,我家的炕就出毛病了,一点火就倒烟,怎么烧也热不到炕梢,恰好老瓦匠在街上过,母亲就把他喊到屋子里。他看完试过火之后,说:“炕太老了,炕烟子已经把炕洞堵了,拆开清完灰就好了。”他这一说母亲可就犯了愁,都下午了,因为要是等他扒完炕,掏完灰再搭上就得天黑,再把炕烧干还不得一宿?没了炕这一大家子人可睡哪?老瓦匠看出了母亲的为难,有屋里屋外的看了一圈,然后说:“这么的吧,有一个损办法可以试试,但是得冒点险,成了就算你捡着,不成就真得扒炕了。”母亲一听还有别的办法就连忙说:“反正也是堵了,你就尽管试吧,实在不行再说。”于是老瓦匠让母亲找了些废塑料布剪成条,凑了一大团子塞进了炉子,然后用一大块石头把炉盖子压实,在灶坑里把塑料条点着以后,又用一块木板把灶坑门儿顶死说:“家人都出去,在外边等着。”

  我们本想看看这老头子能用什么绝招扒炕修好,可是人家不让看,就只好出了屋子在外边等着了。大约也就有半袋烟的功夫吧,就听见屋子里“嗵”的一声巨响,把我们在外边的人都吓了一跳。再看房顶上我家的烟囱上一股浓灰冲空而起,喷泉般的涌上天空。又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弄得满院黑灰。把母亲和我们几个孩子也弄的灰头土脸。等我们进屋一看,里边更惨了。老瓦匠的帽子飞了,头发都烧成了羊毛卷,满脸就剩了眼睛和牙是白的,剩下就像是从烟囱里刚钻出来的一样。

  还算成功。出了炕梢崩开了几块砖,炉子崩散了架,别的地方安然无恙。都修好了以后,别说,炉子真的不倒烟了,炕也热了。到底没用拆炕就解决了倒烟的问题。

 一切都仿佛都成十分遥远的过去,今天,都市的楼房鳞次栉比,烧火炕的经历和修灶坑的行当早已成了逝去的尘烟,只有我们这一代人的心中还留下些许过去的影子。每念斯此,心中便又回响起修灶的喊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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