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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人要房记7 】

 

  这天早晨我还在熟睡着，猛然被一阵急促的砸门声给震醒了。等我披上衣服出门一看，吓了我一跳。嗬，推土机，大卡车停在门前，房子周围一大圈子人，除了动迁办的工作人员外还有派出所的警察，好家伙，品种够全的！我问他们：“你们大清早吵吵闹闹要干什么呀？我可是刚上完夜班的，你们还让我谁会觉不？”

  这时一个动迁办的工作人员拿出一张大纸，展开后就对着我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内容大致无非就是我住的是违章房，按协议规定如果不能按期缴纳施工费且与动迁部门协议不成，要实行违章住户强迁。念完之后就拿出浆糊贴在了我家门口的电线杆子上。

  我耐着性子听她念完就开始逐条的驳斥她：“我这叫违章？你没来动迁的时候谁说过我违章？我这叫体谅国家困难，知道国家现在还不能解决我们工人的住房问题，所以我们才自己压了个棚子住。现在你们动迁了就来说我违章，说得过去吗？你不给我解决房子我就走不了，你要强迁也行，那就干脆连这房子和我一块推了吧，告诉你我已经无路可走了，你有能耐用炮给我轰了，我连孩子都不往外抱的，我看看谁敢？”

  最后，还是派出所的片警小李子替我们双方解了围，他声色俱厉的对我说：“赵师傅，你不容易，人家搞动迁的更不容易。人家毕竟是依法办事，我们也是依法协助，我相信你也不会不通情达理。今天不对你实行强迁也行。但你今天必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不要让人家施工单位和我们警方为难吧。”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情景，当时我的精神都要快崩溃了。我一向是个安分守己的小工人，今天却成了抗法对象，还要接受强迁这样的事实，我怎么活到了这个份儿上？！说心里话我真想一头撞在推土机的大铲子上死了算了。

  我坐在废墟的砖垛上左思右想，我那时有泪只能往肚子里咽呀。觉得我的路真的就走绝了吗？我也想好好的生活，我也想借这个动迁的机会改善一下我的住房条件，给我的老婆孩子一个交代，可是就5000块钱就要得这么难吗？不行，我必须还要垂死挣扎一把，实在不行的话，那我就的听天由命了。可是，我不能就这样认命，总觉得我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想到这里，我站了起来对他们，也是对我自己大声说：“各位领导，话既然说到这儿了，我赵木匠也不是个混蛋小子，我只求你们再给我三天时间，我再去找公司领导最后争取一下，我把钱要来了你们就和我签协议，一切照常；钱要不来我就认命了，听凭各位处置，我无条件搬家。这可以吧。”小李子和动迁办主任对了一下眼色，主任冲他也点了点头。然后就是车走人散，这件事就算暂时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待续）

 【闲人要房记8 】

 

  三天，三天哪。我当时是一冲一猛地把狠话说出去了，可是往下我该怎么办？虽然我已经下了破釜沉舟的最后决心，可是这事情究竟该怎么办我心里还是心虚。

  那天的当晚，我彻夜失眠了。

  我把我这次要房子的过程前前后后的想了好多遍，怎么也想不出什么再好的办法了。将近天亮的时候，我拿定了一个死马当做活马医的主意：还是再去公司找找靳经理和董科长吧，哪管我去拽着他俩袄袖子哭一顿呢，也得把他俩的心肠想法给哭软了，不是说“哀兵必胜”么。

  可是哭我这大老爷们是哭不出来的，因为我是幼年丧父，小时候经受的磨难太多，逆反心理也就太强，心肠早就变得铁硬了，要说我死倔还差不多。从小到大这一条街的人都管我叫二老倔，是个宁折不弯的生坯子。你说我还能哭得出来吗？

  让我媳妇陪着去哭？也不行。就她那样一见到大官光顾哆嗦了，要真是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那不白搭吗？看来还得是我去演这个戏。可是我最怕的就是关键时刻没有眼泪，你总不能干嚎吧。于是我就想是不是在怀里揣一瓶清凉油好些，实在不行往眼睛上一抹估计可能见效……一夜就这样胡思乱想的过去了。

  第二天，我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一早就去了公司，谁知到那就先吃了个闭门羹。收发室的人告诉我，靳经理去鞍山开会，什么时候回来谁也说不好；姜科长上义县参观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谁也不知道。妈的，怎么这么巧？！看来就是为躲着我吧。

  无奈，我只好在公司门口全天候的盯梢，我就不信他们永远不回来。可是盯了一天连个动静都没有，这两个官我是连影都没看见。一直等到了晚上快下班的时候，一个我面熟但不认识的科员偷偷告诉我：姜科长没去上班，怕你找他麻烦，就在家里猫着呢。靳经理今天肯定回来很晚，但是他明天要在东方红旅社开党委汇报会，我在办公室都听到打电话通知了。

  我一听到这里，心就彻底凉了。完了，就冲他们这个态度，就是压根儿不想给我拿这份钱。因为他们也知道动迁工作是有时限的，过了这个时限你就是把钱要来，人家也不会跟你签这份协议的。这俩人的目的就是想把我这事往长拖，拖黄为止。好阴险呀，这事办得真艺术！

  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禁火冒三丈，我真想把他们找到一人砸它两砖头子解解气。可是我头脑里忽然一闪，心想反正也没戏了，哼，你不让我好过，我也别让你消停。就冒出了一个恶作剧的馊主意。（待续）

【闲人要房记9 】

 

  晚上九点，我来到了姜科长家。到了门口我就连踢带踹的叫门，把他家里都给敲懵了。他老伴把门一开没等问我是谁我就挤了进去，一眼就看见姜科长坐在沙发上听半导体呢。我气冲冲的冲他就嚷嚷：“姜科长，你还和我称爷们呢。你这是做的什么缺德事？”往下我就开始大骂起来。

  姜科长让我骂了个狗血喷头却不明就里，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也冲我瞪起眼睛：“你小子要干嘛？半夜三更的跑到我这里耍什么混？你以为这是你家炕头呢，你想骂谁就骂谁？再骂给你送派出所去！”

  我才不管那套，继续义愤填膺地大喊：“你缺德！原来你说你不给我拿钱是公司没有建房费，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是公司有钱你不想给我。你就不怕缺德事干多了遭报应吗？！”

  姜科长眼睛都瞪圆了：“谁说公司有钱？你说话得有根据，听谁说的？”我把动迁协议往他家桌子上一拍：“靳经理告诉我的！他说公司有钱是有钱，但是得由你房产科统筹着花。看来就是你不批的事儿，不信你去问他！”

  姜科长暴跳如雷，气得脸红红地在屋子里直转：“好哇。他*的，好人都让他当了，让我老姜找挨骂。早知道你手那么松让我去惹那人干什么？”可是他眼睛一转，回头又问我：“他真是这么说的？那明天我去问问他？”

  我一听更急了：“老姜，你都快泡我一个月了还有完没完？我的房子明天就要被人家强拆了，你还拖我？靳经理要是不开口我这么晚的你家来干什么？”我随手又从兜里掏出《强迁通知》往他眼前一亮说：“你要是误了我的大事，我可和你没完！要不着楼我就搬你家来住，你看我敢不敢？”

  姜科长沉吟了一下，这才掏出笔来在动迁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待我出门时，他一脸狡黠地对我说：“你别看我签了字。可是必须得经过靳经理再批一下才能生效。告诉你，你就是想蒙我也过不去靳经理这一关，知道不？”我赶紧把动迁通知单放进兜里说：“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呀，不信你明天就去问他看看。”姜科长大脸一沉：“明天他还等我上班？我连见他都懒得见他！”看得出，姜科长是真的生气了。

  事不宜迟，蒙就蒙到底吧。这一天是周六，上午九点左右，我就来到了东方红旅社，寻到了顶楼会议室把门推开个缝一看，就见靳经理正在台上讲话呢。我看他正眉飞色舞的讲得兴起，就伸手冲他一个劲的勾手指头，开始他装作没看见根本不理我，后来我就不停地勾他，而且故意还压低嗓音不大不小的喊：“靳经理，我找你有急——事！”他看看了看我。这才不得不停止了讲话气冲冲地走出门来。

  一出门，还没容他发火，我就先冲他发开了牢骚：“靳经理，我去找过姜科长了。他说房产科有钱，就是因为你横着不让给。你也太不像话了，你动迁我也动迁，你就是官大点儿呗。咱是和你比不起，你上大楼我住小楼。你能花几万买楼，难道就差我那几千块钱吗？”

  靳经理一听就不高兴了：“怎么说话哪？我买楼可是商业局给我拿钱的，没花过房产科一分钱！这老姜说话怎么这么不负责任？”趁他还在生着气，我赶忙把动迁协议拿了过去，靳经理一看上边真有老姜的签字，鼻子都气红了：“这不是先斩后奏吗？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做主啦？”

  我又把《强迁通知》拿出来让他看着说：“人家动迁单位给我搬家期限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老姜今天病起不来床，才让我来替他跑腿的。要不咱俩现在就上他家去问问？”

  “还问什么？“靳经理气哼哼地抢过动迁协议就在姜科长的上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都敢替我做主，我这副经理还不就是个牌位？”说完，把动迁协议推给我一甩袖子——进屋了。

  从东方红旅社出来，我的精神状态从没有过这样的亢奋，一路小跑的到了公司房产科，找到了财务人员交了协议，拿了支票又赶到动迁办公室交了支票换了手续，前后总共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回到家里我又雷厉风行的借了一辆卡车，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小件东西早就分散处理过，要不也没什么东西了。）把家搬完了！（待续）

 【闲人要房记10 】

 

  我也知道我可能把祸给惹大了。我之所以玩命似的抢时间办手续搬家，就是怕他们一旦察觉我的“诈骗”行为，真要追查上来的话我的努力把不准就会化为乌有。现在好了，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他们再找我算账的话，随他的便吧。只要我有楼住，就是把我抓起来判二年徒刑我都认了！

  在忐忑不安中过了周日，果然，周一我上班后还没来得及换上工作服，车间主任就找我，让我立马上厂长室去，说是公司来人了。

  我当时心里一紧。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事已至此，你想躲也躲不掉的。算了，该来的就让它来吧。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还平复下来了。死鸡不怕开水烫，谁来我都不怕了。

  到了厂长室刚一进屋，里边的情景倒把我弄愣了。只见除了我们厂长之外，靳经理和姜科长都在，只是互相扭着头抽着闷烟，一脸阶级斗争的模样。我里外一看没有保卫科的人心就放下了一半，看来公司的人今天不是为了抓我才来的。我先站在门口静静地站着，就专心地等候两位领导对我进行发落。

  好一会，靳经理抬起头，一脸威严的对我说：“小赵，你先别紧张，我们今天来没想追究你什么，只是向你核实一件事：你说实话，给你批的买楼钱，到底是我们俩谁先同意的？”姜科长也抢过话头：“对，你实话实说。我们俩对你这事到底是谁先拍的板儿？”

  这回可轮到我为难了。谁先拍的板儿？谁也没拍板儿，是我自己拍的板儿！可是，面对着他俩的仇人似的火拼我可怎么表态，我也不能实话实说的为他们打证实呀。我想了半天，才低头嘟囔着说：“要说拍板么，你俩都同意了呀。你想，你俩有一个不同意的话，我这支票也拿不出来呀。”

  一听我说这话，姜科长首先蹦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对我咬着牙恨恨地说：“赵XX，我老姜在饮服好赖也呆了17年了，没曾想我居然让你给涮了一把。你行，你小子真行！”我连忙追了出去，拉住他的自行车说：“姜科长，你千万别生气。我知道你要是不给我先签上字，靳经理肯定不能批给我钱。所以我得感谢爷们你成全了我。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话，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的。”

  回到屋子里，我看见靳经理还坐在那里生着闷气，就上前拉着他的手动感情的说：“靳经理，别生气了。以前我还是不了解你，现在我知道你是个大好人。我的房子如果没有你给我批钱，那就等于白搭。所以我那房子等于就是你给我的，我只领你一个人的情。”

  一边给扣了一个高帽儿头，我走出了厂长室。（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