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并不如烟
---怀念李光新
李光新走了,我在电话中听到了很多朋友的叹息,更感觉出大家发自心底的惊诧和悲哀。与此同时,与光新有关的点滴往事从心底流出,我有一种把它们写出来的愿望,那就以此表达对他的缅怀之情吧。
我71年底进大修厂时,前面已经招入了2批知青,李光新是第一批招入厂的,恰巧我们这批新工进厂后,与光新同住一排宿舍,那是一排顺着山势而建的陈旧平房,房前有一条3米宽的过道,再往前竟是一丈深的土台,且无栏杆。光新与刘瑞生等几人住西边第一间,我与他相隔五六个门。同一排住宿的人,无论是打水买饭,常常会在中途碰到,那时男女界限挺重,彼此见面很少说话,常是微点一下头,或是相对一笑。
光新下班后时常穿一身学生蓝制服,戴一顶绿军帽。他体魄强健,面色红润,见人总是含着微笑,外表很是阳光。
有一天我上夜班,午饭后打水洗衣,路过光新宿舍门前,他刚好出门,一个男生问他,干什么去呀?穿得这么干净?光新笑答,看电影去。什么名?卖花姑娘。不是看过了吗,还看?挺好看的,想再看一遍。你一块去吗?那人摇摇头,光新一人走了。卖花姑娘是当年流行的朝鲜电影,内容很悲惨,我看时曾哭湿过一条手绢,光新竟还想看第二遍,一个阳光大男孩,他看时落不落泪呢?我好奇,但我猜想不出。
光新各项体育项目全能,好像没有他不爱好或是不喜欢的。一次与我同宿舍的女生买饭回来后说,嘿,那个李光新,提起打球来眼睛都发亮,今天买饭他排在我前面,别人通知他晚饭后到操场练球,他回过头来答应时,眼睛竟然放出了光!我看得真真的!女友的话我相信,因为那情景我也见过。
在排球场上,光新擅长打一传手,对于对方打过来的险球,场外观众常能见到他用各种令人惊叹的姿势去救球:或鱼跃倒地,或接球之后来个后滚翻,或斜刺里腾起……霎时间,排球场成了光新的个人花样体操表演场,男知青们看得高兴,发出嗷嗷地欢叫声,表示对他的折服和鼓励,女知青们则是眼球跟随着他在场上转,她们不止是为他的球技所叹服,更多的是为他青春活力所征服。在羽毛球场上,在足球场上,都能见到光新矫健的身影,他不光是涉足,经常以主力队员的身份出现,无论是训练还是比赛,场场都能打出精彩。
74年春我探亲回厂,路过西安时,去了厂里设在西安的采购站,想看看有没有回厂的顺车,以便搭乘。没想到遇到了几个返厂知青,多是与我同一个目的,其中也有光新。那天留守采购站的一位师傅说,他能弄到当晚西安某剧场的演出票,请我们去观看。我们很高兴,说说笑笑走到街上,打算吃过饭后一起去看演出。
我们先在附近看到一个甜食馆,一人提议说,咱们干脆就近吃点甜食算了。光新首先响应说,对,每人吃几个元宵挺好。另一人却制止道,吃甜的烧心,还是吃点别的吧,光新又回应说,离这稍远处有一家餐馆,那里挺实惠,去那也行。后来具体吃什么我没印象了,但光新的随和,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饭罢天已擦黑,我们集体往剧场走,弄票的师傅说好,在剧场门口把票交给我们。快到剧场时,那位师傅骑车迎着我们到了跟前,下车后歉疚地说,对不起啊几位,没弄到那么多票,差一张,可能有一人不能进去了……,话还没说完,光新抢先说,我不看了,你们几个看吧,我看过,说罢就要走。另一位男知青一把拉住他说,别别,我是真不想看,还是你看吧……。二人争让起来,还是光新有绝招,竟不容分说,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转眼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当我坐在剧场中看演出时,心里总不安宁,其实那天的节目不错,观众席中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掌声,但我却不能集中精神,眼前总出浮现出光新在黑暗中消失的身影,他真的看过这场演出吗?我想未必。人们惯常在好事面前伸出手,而光新却恰恰相反,他的闪光点,他的谦让,再一次给我留下了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