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苦战韩侯岭
阎锡山这些天心情烦躁,看文件看地图都没有什么可让他高兴之处,于是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可是踱了一会他也烦了,于是吩咐道:“去个人,把梁化之叫来!”
过了一会梁化之来了,问阎锡山道:“主任你找我?”
阎锡山也不答话,只是摆上围棋盘,并布上一个子道:“喏,该你啦!”
梁化之既不敢拒绝他,又不敢羸他,只好喑中让他一个子,然后说:“主任的棋艺,至今还没有人能超越吗?”
阎锡山瞪他一眼说:“你算了吧,别拿好听的甜和我!要说暗中捣鬼,你还嫩呢!我从晚清至今,见得多就不说了,我自己捣鬼的时候你才多大?——你刚才偷偷地让了我一个子,当我不知道吗?我是看你忠心可鉴罢啦!叫,该你了。”
于是梁化之赶快码上一个子
自从太原失守以后,阎锡山带领第二战区长官公署和省府各机关退至临汾暂驻,至此,他对日作战的信心基本丧失。
阎锡山又码上一个子,然后对梁化之说:“这日本鬼子真是难缠,我们处处据险而守,可他们就是攻无不克!照这么打下去,怎么得了?我们晋绥军节节败退也就罢了,那卫立煌可是老蒋麾下的五虎上将之一,部队也是中央军中的精锐,不也是败下来了吗?所以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否则把实力都打光了,那老蒋可巴不得呢,到时候你再看,他根本就用不着跟我们客气,直接撤销我们的番号就完了!”
梁化之望着阎锡山,发现他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胡子也好几天都没刮了,不觉心中感慨万千,但他只能说:“主任,愁也没用!日本毕竟是个小国,现在他们也知道摊子铺大了,兵力不敷分配,所以目前他们在华北用兵的重点,是打通平汉路,配合日军南进。咱们再坚持几日,他们就会派人与您联络的。叫!哼哼,主任你光顾着说话了吧,这个角不好办了。”
阎锡山低头一看,不禁叫道:“好小子,你啥时候钻我个空子?滑头,我早就看你不像个好东西!”
正说间,门外有人喊一声:“会长!”
阎锡山应声道:“啥事情嘛?”
参谋长进来,向阎锡山递上一份电报,然后报告说:“为达到消灭晋南的中国军队,并扫荡晋东南的八路军根据地的目的,日军将领寺内寿一调动了四个师十万余人,由太原出发,沿汾河河谷南下,开始向晋南攻击前进。”
阎锡山得报,无奈地“哼!”了一声,回头猛地一把,只听“哗啦!”一声,将棋盘连棋子都扫在地下,那参谋长目瞪口呆,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梁化之赶快向他递了个眼色,他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然后阎锡山恨恨地对梁化之说:“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懂人情世故的小日本,非要斩尽杀绝不可!他若容我个立脚之地,说不定我会派人与他们联络,反正是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谈嘛,大家彼此相容多好。他偏偏来了个这,非要把我阎老西赶出山西,叫人不跟他拼命也不行啦!”
梁化之说:“会长,别说那没用的了,赶快排兵布阵要紧。”然后他就弯下腰捡拾棋盘和棋子。
参谋长也说:“是要赶快布置!”
阎锡山只好叫道:“来人呐!”
副官进来向他立正敬礼。
阎锡山吩咐道:“通知下去,召集军事会议,研究当前战局!”
于是各部指挥官纷纷来到临时省会临汾,参加阎锡山召集的军事会议,商议对应之策。
最后议定,将晋南军队分为东、南、西、北四路大军。南路军以卫立煌为总司令,下辖十五个师又一个旅;东路军以朱德为总指挥,下辖八个师又一个旅;北路军以傅作义为将,下辖十三个师又九个旅;西路军以杨爱源为将,下辖九个师又十个旅。这四路大军合计步骑工炮四十五个师又二十一个旅,由卫立煌以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兼前敌总司令的名义统一节制。
卫立煌领命,当场发布命令,令南路军沿洪镇、韩侯岭、兑九岭一线据阵死守,挡敌正面,其余各军据守两翼,掩护南路军侧翼安全。
卫立煌布置南路军防务时,在会上对各军、师、旅长们说:“八路军说我们是面对强敌,死抗硬打,全无灵活机动。如今我们想想也是,可早干什么去啦?现在各路人马从晋北一路溃散到晋南,好容易在韩侯岭站住了脚根,再想要机动,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啦!几十万人偏据晋南一隅,不死抗硬打也不行啦!再要机动可就机动到陕西地面上去了。那里是胡宗南胡长官的地面,阎长官去了没有面子嘛!再说将来如果日本人沿黄河布阵防守,想要回来也难了。所以我们还是要硬着头皮捱日军的飞机大炮,不捱不行,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后退军法无情!”
众将听了都沉默不语。要是能捱日军的攻势,那在忻口就不会溃退,既然忻口没守住,这韩侯岭难道是铁打的不成?但是面对上司的严令,军法无情,既然穿了这身黄皮,大家只得打起精神按照卫立煌的分派各自去布置阵地。
谁知南路军各师刚刚进入阵地,日军便已攻到阵前了。
日军指挥官放下望远镜,兴奋地说:“支那部队若要坚守,大大地好!这样就可以全歼他们。如果他们跑了,对于山西以后的治安大大地不利。飞机马上就到,命令重炮准备射击!”
于是日军又是老一套,用他们的现代化装备对中国守军的阵地进行狂轰滥炸,然后以坦克为先导,步骑紧随于后,拼命地冲击中国军队的阵地。
国民党军炮兵这次用上陈长捷的套路了,他们把炮兵隐蔽在深壕里,在阵地后边选了几块开阔地,每次日军轰炸时,炮兵都隐蔽于深壕,每当日军火力急袭结束,大队步骑开始进攻时,炮兵则从壕内钻出来,在不同的开阔地上向阵地前沿开炮,打完炮之后又把炮拉到壕内隐蔽起来,让日军飞机和炮兵找不到目标。
这样炮兵的射击效率大大地提高了。中国守军的炮兵火力虽然比不上日本炮兵,但总能准确地复盖日军的冲锋集群,而日军的压制性射击又往往找不到目标。
卫立煌看看部队基本上能够阻滞住日军进攻了,于是他把军法处长叫来吩咐道:“咱们组织督战队,把能从阵地上往回跑的三条山沟都封死!司令部库房里一共有二百支冲锋枪,全部交给你,如果发生成建制部队擅自后撤,唯你是问!”
军法处长怯怯地说:“许多部队长官的军阶都高于我,并且人数也大大地多于我们督战队呀?”
卫立煌想了想说:“这样:一般的散兵,你们就直接开火;团以下部队后撤。你可以直接枪毙团长,然后指定参谋长或副团长接替指挥权;旅以上部队,先拦住他们,然后给我打电话!”
军法处长接了上方宝剑,才转身出去执行。
于是督战队员们人手一支冲锋枪在各个要道口设置检查站,遇有在前方不支而擅自退下来的人,督战队员手里的冲锋枪就横扫过去,使各部士兵不敢擅退。
一名营长对弟兄们说:“看见了吧弟兄们,反正都是死,死在战场上是为国捐躯,还落个美名;死在督战队手里就是贪生怕死,那就遗臭万年呗,还是跟小鬼子拼吧!”
逃兵们抹一把眼泪,只好回去拼死抵抗。
炮兵的机动灵活加上卫立煌严厉执行军法,使一线守军倒也是苦战不退十分顽强。双方在前沿恶战十余日,日军仍无进展。
卫立煌见几天坚持下来,虽然伤亡惨重,却也将日军阻在韩侯岭下,不由得兴奋起来。他给阎锡山打电话道:“阎长官,这小日本既然倾巢出动,太原必然空虚。何不乘此机会,完成委员长下达的‘收复太原’的作战命令?”
阎锡山愁眉不展地说:“老弟呀,那太原是我阎某人起家之地,我何尝不想伺机收复?跟你说句实话:我作梦都想收复太原!只是有两条:第一,我带兵收复太原,谁替我挡住回援的日军?第二,日军要大规模作战,他的运输线必然是软肋,谁能替我切断了它?这两条若是做不到,我咋敢回太原!前一阶段作战,我们晋绥军损失重大,可不敢再消耗啦。”
卫立煌笑道:“哎呀阎长官,只要我在韩侯岭咬紧牙关坚持住,日军必尽全力以攻我部,怎么可能分兵回援太原?另外在敌后打游击的八路军不是一直在袭扰小日本的运输线呢吗?你给玉阶兄打个电话,叫他把动静弄大一些就是!”
阎锡山想了想,才露出笑容,对着话筒说:“倒也是,不然我出动一回试试看?如果有了战果,对维系军心作用可不小!”
卫立煌大笑道:“就这么说定啦阎长官,我们两边互为犄角,同时发力,叫他小日本首尾难顾!”
当他放下电话,参谋长走进指挥部,犹豫了一下才问他:“我们还要守多久?”
卫立煌见他神色不对,忙问道:“咋啦?”
参谋长说:“这些日子部队伤亡重大,各部均已告急,再守下去,恐怕不好控制。”
卫立煌厉声说道:“我们已经一退再退,这次若再败下阵来,整个第二战区将难以维持。并且现在阎长官准备趁虚出兵奔袭太原,我们若败下阵去,阎长官那边就腹背受敌了!告诉弟兄们,硬着头皮给我坚持住,有敢擅言退者,杀无赦!”
参谋长见他神色不对,只好立正道:“遵命!”
与此同时,阎锡山这边开始调兵遣将,他对参谋长说:“若要伺机收复太原,有四个军够了吧?我们长途奔袭,小日本必无法防备,你赶快去调部队,我们明天就出发!”
参谋长向阎锡山立正道:“是!”然后转身去调兵。
可是第二战区长官部里的一位参谋听到阎锡山讲起“伺机收复太原”的话后愣了一下,然后又低下头继续他的工作。当晚他对参谋主任说:“大战在即,等我回家跟家里安排一下。”
参谋主任说:“快去快回吧!”
他笑笑,向参谋主任敬礼,说:“谢谢主任!”
此人急匆匆地穿过冷清无人的街道,临近家门时他向四外环顾了一下,看看周围没有什么情况,才推开院门。
他穿过院子走进家里,只见客厅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位来“收帐”的“商人”。
他向那“商人”略一躬身,小声说:“让您久等啦!”说着将一个纸包用双手递过去。
那人接过纸包,也递上一只厚厚的信封,说:“合作愉快!”参谋接过信封掂量一下,立即明白里边至少装着数百日元。
那位“商人”急匆匆地回到他的“货栈”,紧闭门户之后,打开纸包一看,竟是晋绥军长途奔袭太原的作战方案。他冷冷地骂一声道:“八格牙路!”然后走进地下室,不一会地下室内就响起嘀嘀哒哒的电码发报的声音。
日军山西派遣军司令正坐在办公室里等待韩侯岭一线作战情况汇报。特高课课长在门外喊了一声:“报告!”
他只好说:“进来,什么事?”
特高课课长走进办公室,向日军司令立正行礼后报告说:“支那军第二战区司令官阎锡山准备在我军集全力猛攻支那军韩侯岭防线之际,组织四个军的兵力远途奔袭太原,完成蒋介石下达的‘收复太原’的作战意图!这是我潜伏于临汾的谍报人员发来的电报!”
日军司令闻报,不禁惊悚不已。他一边搓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一边对参谋长说道:“唆嘎,我们对支那军的作战意志大大地低估了,想不到阎锡山在屡败之余竟敢奔袭太原!现在太原兵力不足,对阎锡山大军难以抵挡,同时我们还不能减弱韩侯岭一线攻击力度,不好办!”
参谋长说:“我们从韩侯岭前线抽调兵力也很危险,我军攻击力度一减弱,支那军如果趁势搞一个反击,那我们可吃不消!”
可是日军司令猛然对参谋长说道:“不妨试一试支那小说‘三国演义’中的‘空城计’,也许有些作用!”
参谋长说:“那不过是文学作品中的描写,若用在现实之中,恐怕不起作用。”
司令官说:“我不指望起什么重大作用,我不过是想给那个老军阀传递一个消息:我们已经知道他的企图了!”
于是他向副官下令道:“立即命令空军出动飞机,在晋绥军必经之地上空撒传单,就说皇军已经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欢迎阎锡山率部返回太原!”
副官一愣,但也只好应声道:“哈依!”然后走出指挥部。
阎锡山哪里知道日本人已经得到消息,他自顾率部出发,与众下属骑在马上行军。他们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大军,步骑工炮一应俱全,三列纵队蜿蜒十数公里,蔚为壮观。他兴高采烈地一边走一边对参谋长说:“这个卫立煌是个讲义气的人,将来咱们可不能亏待了他!”
众人应声道:“阎长官此去一定会马到成功!”
阎锡山笑道:“哈哈,好哇好哇!借各位的吉言,若能收复太原我请你们好好地喝上几杯!”
大队行至途中,突然天上传来飞机的轰鸣声。于是大家都奔下公路,隐蔽防空。
但是天上只飞来一架日本飞机,那飞机绕着阎锡山大军来回飞了两圈,然后舱门开处,并没有什么炸药弹掉下来,却有花花绿绿的纸片像天女散花一般地飘落下来。
阎锡山看了好奇道:“传单上说的是甚?拿来看看!”
参谋长拾起一张传单看了一眼,不由惊叫道:“不好啦,日军已经发现我们的企图了!”
阎锡山惊得半晌无语,好一会才说:“他咋说?念来听听。”
于是参谋长念道:“大日本皇军已经做好充分准备,将以最高规格欢迎阎锡山将军率部返回太原,携手共建大东亚共荣圈!皇军将请阎将军检阅太原守军的强大阵容!另:皇军空军已经派出大批飞机飞抵故县上空,当阎将军看到这张传单的时候,共产军司令朱德已经不在人世了!”
阎锡山听罢目瞪口呆。
参谋长说:“太原去不得啦,阎长官,你要当机立断呐!”
阎锡山大叫道:“还立个屁哟!没听见小日本说要我们‘检阅太原守军的强大阵容’吗?他们的飞机大炮早就准备好啦!快,传我的命令:前队变作后队,迅速按原路返回!”
太原城中日军山西派遣军司令正在想办法调兵护卫太原,特高课课长走进来报告说:“据空军侦察报告,阎锡山所部看到皇军投放的传单之后,大队已经调头回返!”
日军司令听罢立即松了一口气,他不由得仰天狂笑道:“哟西,哈哈哈!我们向阎锡山传递的消息真的很有效,居然把那个草包吓退啦!”
情报课长谄媚地说:“是的,一堆纸片竟阻退了数万大军,太君真是英明。”
韩侯岭这边卫立煌面对各部连连的叫苦之声,只是一味严厉地坚持说:“只要阎长官兵临太原城下,我们的压力就会一下子减下去!”
可是岭前日军的攻势却更加猛烈了。
此时平汉路方面,那位臭名昭著的土肥原所统辖的第十四师已然冲过漳河,进抵安阳城外,使晋东南门户大开。
土肥原手柱战刀,狂笑着说:“我就要进入山西省,去看我那位志同道合的老朋友坂垣君啦,那时候在满洲我们虽然军阶不高,但干得不错,如今都成为帝国的中坚啦!”
然后他挥师越过安阳打入山西。
那位有着“儒雅”外表的寺内寿一,也在北平的司令部里考虑着如何打开晋南战局。他想着想着,突然叫过副官,令其起草了一份电文:“河北方面迅速调集新锐部队,由平汉线重镇邯郸西进,一举夺占晋东南门户东阳关,然后经黎城、潞城、长治折向西南,直奔同浦路南端点渡口重镇风陵渡,切断支那军之退路!”
于是大批日军从邯郸出发,向西攻入山西,与安阳方向日军形成钳形攻势。形势顿时严峻起来。
消息传到武乡县八路军总部,朱德、彭德怀决定召集东路军集团会议,但他们提前通知八路军各师负责人林彪、贺龙、刘伯承等人先过来研究一下,另外还把于旺、梁玉芬也找来列席会议,可是正要开会时,忽听门外吵吵嚷嚷地闹起来。
彭德怀把脸一沉,瞪起眼睛向外吼道:“外面吵么子哟?!”
张参谋进来立正报告说:“东路集团国民党部队的那几位师长也都来了,他们硬是要带着副官和参谋以及所有警卫一起挤进作战室来开会,彭总,他们每人至少带了一个连呢!”
彭德怀说一声:“乱弹琴,他们这是怕我们只顾自己甩了他们。我去看看!”说着走出作战室,来到院外。
警卫战士一看彭总来了,立刻向他立正行礼。那几位国民党师长也停止了吵闹,纷纷向彭总行礼。
彭总说:“各位,日本鬼子还远得很,慌么子哟?我们的作战室小了些,你们几位当长官的,每人带一位参谋或是副官帮你记录就行了嘛,快请进吧!”
于是每位国民党部队的师长只带一个人进入作战室开会。他们发现八路军各师师长都来了,不免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有一位师长站起来问道:“两位老总,看来形势的确很紧迫很严重,请指示出路何在?”
彭德怀问那几位道:“你们说说,迂回我们的日军有多少人?”
一个人站起来应道:“怎么也得三万人吧?加上正面战场上的日军共有十几万人!”
彭德怀看看有一位师长有些面熟,就问他:“好像当年在江西我们交过手哟?”
那人立刻起立,涨红着脸说道:“是的,彭总,当年那是内战,但如今我们可是共同抗日,请不要丢下我们!”
朱德插话道:“你说啥子嘛!先问你一声:那时候你们用五十万大军打我们六万人,结果怎么样哟?”
那人答道:“那年我们从四路围上去以后,却一个人也没有,正当我们莫明其妙的时候,你们突然从我们背后发动了攻击,结果我们狼狈不堪!”
彭德怀接过来说:“既然当年你们用五十万大军也没围住我们,如今这十来万小鬼子就能围得住吗?现在我们东路集团比六万人还要多一些呢!”
那几个人一听有道理,心始稍安。
彭德怀笑笑接着说:“各位,敌情是严重了一些,但是只要我们同心同德,不要互相猜疑,就没有什么了不起嘛!”
于是那几位国民党部队的师长也笑起来。
彭德怀指着地图向大家说:“这两股日军迂回过来的消息传到韩侯岭前线,我们都明白,那里本来就已经是勉强支撑了,所以背后再来两股,他们必然要溃败下来!我们东路集团的任务有两个,一是要掩护正面战场撤退,二是也要保证我们完整地撤往安全地带,部队可不能打散了……”
正说间,一位国民党师长插话说:“没关系,八路军在这方面一定会有办法吧?”他这话的意思,一半是希望安全地撤向中条山;另一半也是有所怀疑,信心不足。
彭德怀看他一眼,说:“让我说完嘛!——我们东路集团这八个师,是沿榆社、武乡、辽县、心县、黎城、长治、平顺和高平排开的,现在邯郸方向和河南安阳这两股日军攻击过来,我们不能拍拍屁股就走,否则正面战场部队就被合围了!而我们的掩护,又不能像正面战场那样,掘壕死守,任由日军狂轰乱炸,那样的话我们也无法安全撤出,因为敌人从邯郸、安阳两个方向攻入山西,加上正面战场撤守以后压过来的日军,我们此时掘壕一守,顿时就会腹背受敌。”
彭德怀说到此处,会场里议论纷纷。那些国民党部队将领弄不明白:不掘壕死守,怎么掩护正面战场?同时他们心里的一块石头却也落了地,看来八路军不会像国民党部队那样,把划归自己指挥的其他部队置于前线挡枪子,而自己一走了之。
彭德怀又叫一声道:“大家安静一下嘛!”于是会场里静了下来,大家望着彭德怀,听他还有什么说的。
彭德怀接着说:“这两股敌人与正面战场的敌人会合,至少有四天的路程,在这四天之内,我们一方面沿敌人前进方向袭扰敌人,阻滞敌人前进速度;另一方面,就是我们要在野战中寻机打一个大的伏击战,此战不打则已,打则一定要打疼敌人,使其迅速收缩成一坨形成防御状态,怕我们再次袭击。只要敌人三天没有大动作,正面战场的部队就能顺利撤出,而我们的掩护任务也就完成了,完全不用正面战场式的掘壕死守。同时我们也可以乘日军收缩之机撤走,别忘了敌人的主要目标是正面战场的部队,另外敌人还要分兵向风陵渡方向攻击前进,以防我军退出山西。所以我们自己完全可以从容撤往安全地带!”
众人闻之,一时无语。有位国民党部队的师长走向地图,认真地看了一会,然后对彭德怀说:“我明白了,这就是你们在江西时期的典型战法!”
彭总笑着说:“看来你是有体会的。”
全场闻之,哄然大笑。气氛活跃起来,大家也都有了信心。一位国民党师长感慨地说:“形势如此严重,而贵军却‘泰山崩于前而不惊’,佩服,真是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