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普学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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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着看续集。继续！

可文革时，红卫兵从县委档案室里翻出吕继红父亲在1961年暂时困难时，在全县三级干部会上的一个讲话：“对面前的暂时困难，个别基层干部对社会主义丧失了信心，说什么，‘在社会主义（年）头，一月二两油，别说炒菜吃，还不够润润辘轳头’这是完全错误的！”红卫兵掐头去尾，说顺口溜出于吕继红父亲之口，是右派言论。他们又找出他父亲在解放战争年代一次战斗中，陷入敌人重重包围的情况下写下的遗书。在“遗书”中，吕继红的父亲告诉组织，他的四哥是八路军，已在1943年抗战中牺牲，他的二哥现在国民党军队当少将师长，二哥和他们一样出身贫苦，从小倾向共产党（很可能是共产党员），希望组织说服他二哥投诚。红卫兵如获至宝，大喜若狂，硬说他那位哥哥跑到了台湾（其实是在投诚中牺牲了）。

　　一直停职在家的父亲，知道儿子没当上兵后非常生气，心中更是难过。他找到带兵的那位连长痛心疾首地说：“抗倭寇，打天下，我们揭竿上战场拼杀、牺牲；和平年代，我们的后代由于我们的‘错误’就不能保国尽忠？不理解啊！”孩子当不了兵，让吕继红的父亲很受打击。他气得躺在床上，几天不吃不喝。当他想吃饭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吞咽困难，去医院一检查，竟然是食道癌。

　　父亲的病，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吕继红的妈妈吓傻了，她绝望地看着吕继红，说了一句话，“你爸爸一倒，我们这一家人就完了”。这句话让吕继红刻骨铭心，终生难忘。爸爸是他们一家的顶梁柱。如果自己不去报名参军大概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吧？所以，他觉得，妈妈的绝望好像是对他的指责。

　　当兵一事使吕继红无比愧疚，他觉得是自己害了父亲。

　　没有当上兵的吕继红当了一名民办教师。

　　这个学校校址原是为了贯彻“五?七”指示所建的学农基地的农场。后来村里要办初中，就盖了几排房子，做为中学部。校址文革前都是他们吕家的宅基地。吕继红的爷爷是烈属，这块地一部分是土改时分的，是县乡政府特别关照的。他家的宅基地虽闲着，但这么多年也没人敢动。在“文化大革命”中，这块地说入公就入公了，还把院子的树木也连根刨了做了房梁。这些就连吕继红的爷爷也没敢说个“不”字！吕继红在这里教书，心中有不少想法，但他从不表露。当然，他也不敢表露。

　　吕继红的父亲患了癌症，看来很难熬过下一年了。在学校里，吕继红平时少言寡语，又爱学习，书教得也不错，属于优秀的青年教师，很受师生爱戴。

　　校革委会主任看上了他。她托人把女儿俊儿介绍给他。主任的女儿俊儿，吕继红也见过，长的不丑，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印象了。为了让爸爸临终前能知道自己有了媳妇，吕继红没多考虑，就一口答应了。不久，校革委会主任、吕继红未来的岳母大人被提拔为县教育革命委员会（简称教革委）主任。

　　吕继红的爸爸去世后，他妈妈让继红的弟弟接了班。他妈妈看准了，继红未来的岳母大人不会让自己的女婿当一辈子民办教师，所以，她决意让无依无靠的二儿子来享受这一待遇。对此，吕继红并没有不高兴，县教革委主任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凭她当时“县教革委会主任”的权力，他会给吕继红找到更好的位置。

　　1975年，经县教革委主任与社队做工作，吕继红顺利地被推荐到北京上了华北大学。

　　1975年的招生是遇上了所谓的“回潮”，文化考试又被重视。考试是在公社的中学里，考场里大约有三十多名考生。只考政治、语文和数学三门课。政治考的是时事政治，语文只有一道作文题，写一篇任选的批判文章。当时是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评法批儒。吕继红写的作文题是他在省报发表过的文章《无产阶级专政是劳动人民的护身法宝》，数学题考了代数和几何，数学实践题是现场丈量了个粪堆，给了已知条件是比重，求它的体积和重量。这次文化课考试，吕继红获全县第一名。

吕继红拿到了入学通知书，第一件事，就是要带着未来的媳妇儿到县城看望他的恩人---县教委主任，也就是他未来的岳母大人。

　　继红骑车带着俊儿上了路，一出村，路两旁全是他们村上工的村民。

　　哎呀，怕水遇水，怕鬼招鬼。他们遇上了知青比较集中的生产队，社员们正好锄地到田头。大伙儿把锄头一矗，等着继红经过，几个女知青一起站在路中央，挡住去路。

　　一女知青说，“唉，吕老师，娶媳妇也不能这么简单吧，我们当送亲的好不好”。

　　大伙儿起哄说，“好”。

　　又一知青说，“俊儿，当心点儿，别上了华大学生的当啊”。

　　“俊儿，别成了痴心女子，负心汉吧”，一个女社员说。

　　俊儿猛抬头看看那个说“负心汉”的女社员，那劲儿象触了电似的，眼睛瞪的大大的。

　　吕继红低着头，往前闯着。在一阵哄闹声中，终于冲出人群，解脱了出来，转弯被高粱地挡住后，才骑上车又继续赶路。

　　好一阵子，谁都没说话，还是俊儿先开口了，“继红哥，你不会吧？”。

　　“啥不会”，继红装着没听懂。

　　“你不会当负心汉吧”。

　　“俊儿，你想哪儿了。我不会”。

　　“那我们在你走之前办结婚证吧”。

　　“我也想，可上学是要求未婚啊”。

　　俊儿不说话了，但心事重重起来。

　　中午县教革委主任，也就是吕继红未来的丈母娘请吃饭。吕继红的村支书也特地赶来。“继红啊，你这个名额争的人多哩，是主任跟县革委主任说通了，才给你的”，村支书说，“主任现在是县教革委主任，马上就是县革委委员，等你毕业时，主任说不定就成了县革委主任了”。

　　“继红毕业后到教委来”，未来的丈母娘说，“县革委主任让我告诉你，你要给咱贫下中农争气啊”。

　　“也要给主任争气啊”，村支书喝的多了，有些醉了，话开始多起来，“咱们这个村出一个华大学生是开天辟地的事呀……”。

　　“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我现在是教师，回来后还愿意从事教育工作”。

　　晚上村里放电影，庆祝吕继红上大学。电影刚放不久，俊儿就没心思看了，拉着吕继红要回去，说要看吕继红的母亲。

　　吕继红母亲一个人在家。俊儿礼貌地给继红母亲鞠了一躬，红着脸说，“我可以叫您妈妈吗？”

　　吕继红妈妈激动地噙着泪说，“好，好啊，好闺女，继红走了，你经常过来，给妈作伴儿。”

　　俊儿不说话，扑闪着水灵灵的两只大眼睛看着吕继红的妈，好像等着继红妈还说点儿什么。“嗨，干脆，今天就给妈作伴”，继红妈妈说。俊儿又转过头用同样眼神儿望着吕继红。

　　“你们在家说话吧，我去看电影去”，吕继红的妈妈说笑着走出了家门。

　　屋里就剩下吕继红和俊儿。吕继红问俊儿, “今天一天，我觉得你不大开心呀，咋得了？”

　　“继红哥，你为什么要去那么远上学呢，让妈给你安排个好工作，不就行了吗？你不像我，你有文化。”俊儿对自己和吕继红的事儿有些担心。

　　“上学可转成吃商品粮啊，主任比你想的远哩”。

　　“什么主任主任的，也该改改口了”，说着依偎在吕继红身旁，“我怕你丢下我远走高飞，成了电影上说的‘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四年不愿回家乡’，找个城里媳妇儿”。

　　吕继红把俊儿的头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你别咒我，如果那样儿，还不让吐沫星子淹死我”。

　　“你喜欢我吗，继红哥，我文化不高呀”。

　　“喜欢，我怎么不喜欢呢”，吕继红说，“你又贤惠又漂亮。喜欢不喜欢跟文化高不高有什么关系呢？”

　　这会儿，吕继红确实喜欢俊儿。吕继红心想，不是有很多大学教授的妻子也是没文化吗，找个在家带孩子做饭的贤妻良母不也很好吗。

“那我今晚要不走呢？”俊儿怯怯地说。

　　吕继红倏地站了起来，一时说不出话来。

　　俊儿说完，见吕继红不说话，“你说上学不能办结婚，怕影响你，那就先不开结婚证，今晚就——”。俊儿一把搂住吕继红，并垫起脚，吕继红明显感觉到俊儿丰满胸脯的起伏……

　　“俊儿，那样好吗？”，吕继红问俊儿，也在问自己。

　　俊儿哭了，谁都不再说话。电影散场了，大门响了，吕继红妈妈和俊儿妈妈说说笑笑进了家门，给他们尴尬的局面解了围。

父受污陷儿遭难，

不能参军把学上，

只好找个权贵亲，

靠山硬才进学堂，

哪知姑娘心思重，

生怕路远隔鸳鸯，

想要提前成好事，

小伙心中直发慌。

      那个年代，每个人都是受害者，每个人的故事都很亲切、很遥远、又很近。

看得正入神，沒完吧！继续！

2

　　吕继红拿到入学通知书的第三天，白天下了一场雷阵雨。八点钟，天就全黑下来。电工说怕雷击损坏变压器，村里拉闸停电。

　　吕继红在的办公室兼宿舍的房子，是学校最头上的一排起脊瓦房。他在漆黑一片的房子里，躺在床上，想着在白天发生的一件令人恐怖的事件。

　　一个名叫小秀的女孩，上午到生产队领了二斤红薯干，冒雨往家跑，一只脚刚跨进门坎，头顶上正赶上像龙头又像吐着舌头的蛇头形状的闪电，随之是震耳欲聋的尖利的雷声，小秀应声倒下，头上冒出一股白烟。小秀被雷劈了，她临死嘴里还嚼着干薯片。

　　吕继红沉浸在小秀惨死中的悲伤中。小秀是农村孩子中长得出众的漂亮姑娘。上学时，学习成绩也不错。由于家庭出身不好，她觉得矮人一等。她总是很尊敬老师，打扫卫生、擦黑板总是抢着干。因为家庭出身，村里的初中也没上，十五岁就开始挣工分了。吕继红想起前几天看到小秀扛着和她不成比例的大锄头从校门路过时，用一种奢望的目光朝学校张望，甚至放慢脚步，聚精会神地听学校朗朗读书声的情景，不觉无限伤感。

　　“砰砰—”吕继红打了个寒战，“谁——？”。

　　“是我——”，声音很轻。不过吕继红还是听出来是她，这个好听的声音使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

　　1973年，几个北京知青下乡到了吕继红的家乡，给吕继红带来了从未有过的新鲜感。一天，吕继红看到从写有“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扎根农村干革命”红底黄字横幅标语的大卡车上走下来的知青中，有一个象《红灯记》中李铁梅一样的女知青，一下子就被她深深吸引了。她修长的身材，一张漂亮的脸蛋又白又嫩，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炯炯有神，高高的鼻梁上架着副白塑料框眼镜，两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垂到臀上，走起路来，英姿飒爽，说一口流利普通语，比他们县广播站广播员的声音还标准。后来，他打听出她叫雷京华。

　　雷京华起早贪黑，劳动积极，不久就当了知青点队长，在生产队里，在她的要求下当了车把式。

　　作为报社业余通讯员的吕继红，抓住雷京华这个主动与传统观念决裂的典型事迹，采访了雷京华，并以《女鞭手》为题做了报道。“长鞭哎，那个一呀甩哎，啪啪地响哎，哎嗨依呀，赶起那大车出了庄啊，哎嗨呀……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啊，唉嗨哟……”
“雷京华唱着电影《青松岭》中插曲的歌声中，穿一身褪了色的军装，腰间扎着军用皮带，大辫子往后一甩，挥着鞭子，飒爽英姿，赶着马车，出现在两旁是茂密的高粱地的大路上！”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了女青年的魅力。这篇人物通讯很快在省报上发表，还整整占了一个版面。雷京华成了县知青的典型，吕继红也因写“女鞭手”通讯而名声大振。

　　吕继红与雷京华来往多了起来，吕继红觉得城市长大的姑娘给了他农村姑娘没有的神秘感。雷京华觉得在这背井离乡之地，有人注意她，关心她，而且是个有才有貌的青年，也增长了她在农村的自信心。

　　雷京华来学校农场棉花地里，给吕继红的学生传授她在《农业科技》上看到的以（瓢）虫制（蚜）虫技术。村里看用这个方法制虫，既省钱又省劳动力，就派雷京华和吕继红赴河南新乡七里营人民公社学习“以虫制虫”的农业新技术。

　　雷京华自从与吕继红认识后，工作热情大增，她知道沼气是农村的一个新兴的事业，就邀请吕继红和她一起在村里建沼气池，使农民用沼气照明、做饭。大受农民欢迎，而且他们的经验还在全县进行推广。在工作相处中，两人渐渐产生了感情，开始了“地下”的约会。

　　“砰砰—”门又响了两声，吕继红从回忆中惊醒过来，立马起身，点上蜡烛，开了门，“你怎么来了？”。

　　“不该吗？”，雷京华整了整衣裳，“知青们有的回家，有的找老乡家住了”。

吕继红知道，这些都与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有关。老乡们把雷击死人说成是龙抓人。“龙抓人”的传说，越说大家越害怕，说的都不敢出门了。雷京华竟然黑灯瞎火地摸上了门。吕继红何曾不想这时候雷京华来呢？

　　“听说你的入学通知书已经来了，是华北大学。全县就一个名额，你应该高兴啊”。

　　“想想今天小秀发生的事，我能高兴的起来吗？”屋里很静，蜡烛里可能有水，火苗时而崩出“嗞嗞”的声音。

　　两个人顿时都觉得伤感起来。谈论起对小秀的惋惜。雷京华停住了，从椅子上起来，坐到了床上，依偎在吕继红身边。“你应该离开学校回家准备准备，赶紧离开这个穷地方”。

　　“我今天突然决定，我大学毕业后还要回来，我要改变这里贫穷落后的面貌”。吕继红很认真地说。

　　“呀——” 雷京华笑笑，“这大概就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用意，你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真显灵了。主任不让你学医，让你学数学，肯定让你毕业后在县中学教书。不过，这是她的一厢情愿。什么社来社去，厂来厂去，”雷京华很自信地说，“几年过后，还很难说呢，那是国家的大学，不是她控制的这个学校”。

　　吕继红也被这个问题笼罩着，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想就是毕业后回来，也不想在她教委主任控制下当教师，他想当社长、当县长，继承他父亲未了的心愿，改变农村的贫穷面貌。雷京华的话象一阵清风，使他一整天阴云密布的心间出现了一道彩虹。

　　吕继红激动之下吻了雷京华的额头。雷京华趁机也一把抱住他。

　　“我问你”，雷京华说，“那天放电影，你跟俊儿早早离场，回你家做什么没有？”

　　“做什么？什么也没做呀！说来说去就是怕我变心”。

　　“真的？”。

　　“真的”。

　　“算你聪明。如果你做了，俊儿失去了贞操，你再抛弃她，她会死的”。吕继红心里一阵紧张，进而又感到庆幸。

　　吕继红雷京华为了不让人发现吹熄了灯。

　　他俩依偎在一起，当脸贴近时，都感觉对方的脸火热发烫。

　　这一夜，吕继红和雷京华和衣静坐，丝毫没有睡意，他俩回顾着他们两年来一起学习和劳动的往事，设计着憧憬着未来。

　　雷京华胸有成竹地说，她也一定能从这个村庄走出去。她也要去上大学。

　　天要渐渐亮了。临别时，雷京华压底声音，含泪为吕继红唱起了在知青中很流行的一首朝鲜歌曲（是金日成当年送别夫人时唱的）：

　　春风吹动了泉边垂柳，

　　水中花影动。

　　游云遮住了一轮明月，

　　月儿出没水中。

　　含泪送友漫步原野，

　　情比月夜浓，

　　今霄离别啊心已碎，

　　袅袅彩云动。

　　别了此去的关山万里，

　　展翅剌长空，

　　眼下虽别来日方长，

　　愿君多保重。

　　挽手祝福你转战南北，，

　　但愿早日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