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天下的母亲健康幸福长寿 - 散文小说 - 中国知青网

母亲已90岁高龄，把以前的一篇文章发在这，祝天下的母亲健康幸福长寿

母亲

2005年9月6日

今天是母亲的生日，感谢兄弟姐妹的祝福。也特别感谢母亲。因为母亲不仅给了东方生命，让东方得以享受做为万物之灵的幸运，还教给了东方坚韧，给了东方“活着”的信念和勇气。谨以此文献给年迈的母亲。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末形，何由考之？明昭瞢暗，谁能及之？……”东方打开院门,就听到了母亲那清亮的吟诵声。东方悄悄地立在门边，望着花圃前母亲那已渐失挺拔的背影，眼睛有些湿润。

母亲已经八十二岁高龄。身体还算硬朗，只是聋得厉害，已辨不清东方兄弟们低沉的话语。白天如没人跟随，就不再出去，只在院子里伺弄一下花草，用自编的一些动作活动活动，只在早晚由东方的夫人陪着出去遛湾，婆媳相濡以沫的情景，几乎慕煞了半个山城的人们（山城也是小了点）。母亲闲来就朗读背诵一些诗文。说是耳聋说话少了，语言功能会退化，也要锻炼一下。奇怪的是，母亲和东方的女儿们进行英语对话，却是听得清楚，说得流畅，每当那时，东方看着她们祖孙其乐融融的样子，却是莫名其迷糊，等于成了聋子。

母亲的聪颖是东方望尘莫及的。母亲是学医的，但国学的功底仍是很好。八十多岁的高龄，一部《古文观止》的大多数文章还能通畅地背诵。诗歌则只喜欢魏晋以前的，对于唐宋后的诗词曲不太感冒，说那大多是些哼哼呀呀的东西，徒糜人志。东方少年时常见母亲和父亲就一些诗词进行争辩，母亲的歪批常令父亲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哭笑不得，只是东方听不太懂。母亲常吟的《天问》是知道的，母亲曾评说屈原就是生不逢时，否则会是一个很好的科学家。

母亲写得一手好字。老颜基础上的灵变，刚正中透出灵气，令半文盲的东方汗颜。就是曾为省书法协会会员的二弟和得了父亲些许真传，曾获省高考理科生语文卷分数第一的四弟，也觉得自己的字在气质上略逊了一筹。

母亲的慈善待人和助人为乐是出了名的。做为共和国首批支边的志愿者, 母亲放弃了东城区妇婴医院的工作和优越的都市生活,和父亲来到这塞外边远的小山城, 因小城当时尚无西医妇科，母亲就在父亲就职的那所省立中学的附小做了十年教师，教育培养资助了众多的学子,那时东方尚小,但已记事,只记得每当雨季来临,家里就住满了远道的女学生,还要给住在学校的男学生送饭.当时小城是很贫穷的，每到换季的时候，母亲都要请人多做些棉衣，送给一些贫困学生，至于替学生交书学费，买纸笔，则更是常事，一般新学期开学那个月，母亲是拿不回来工资的。后来母亲又重当医生，仍是有求必应，不管雨里雪里，夜黑路远，都毫不犹豫地及时出诊，有时一去就是几天几夜，也因此挽救了众多产妇母子(女)的性命，竟无一例失败。

母亲救助别人，时常是不顾自己的安危的。记得十年浩劫中母亲被遣送下乡那年深秋的一个半夜，霪雨已连绵几日未停，东方和母亲借住的小屋没有窗扇，用一张牛皮纸帘挡着，屋内极冷，母子俩都披着棉被，蜷坐在土炕上，就着小饭桌上的一盏煤油灯，各自闷头看书。随着一阵杂乱的马蹄溅水声，一挂胶车停在了窗下（没有院墙）。来的是公社医院的院长，母亲的一个学生。说是牛主任的闺女难产，公社医院的大夫们已束手无策，送到县城医院已来不及，再说四面洪水阻隔，已不可能送出去。紧急中想到了母亲，要请母亲去救急。东方看了看院长身后那个一进门就不停地点头哈腰，满脸憔瘁与焦急的中年汉子，这个牛主任（其实早已不是主任）东方母子是认识的，据说原是造反派的一个头头，被整下来管社会主义大集，常干些抢老太太鸡蛋，没收老大爷旱烟的事，极没人缘，东方暗想：以母亲现在的处境，已无行医的权力，冒然出诊，一旦出事，极可能招至弥天大祸，既使救活，也说不定会惹了哪些牛主任对立面的活大爷，招至意想不到的祸端。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于是拉了一下已找到油伞正向外走的母亲，说：“妈妈，您已经不是医生了。”母亲愣了一下，似是也想到了其中的厉害，深深地看了东方一眼，坚决地点了一下头，说：“人命关天，顾不了许多了。”大步走了出去。说话间，东方已看到那牛主的膝盖软了一下，母亲如果犹豫两秒钟，他就可能跪到地上去了。东方必竟不是十分冷酷之人，心中一阵侧然，急忙拿了蓑衣，跟了出去---一但不测，有人要对母亲不利，东方是要拼命的。
母亲赶到医院时，那产妇已呈弥留状态。到了天将放亮，母亲竟让那产妇略有了些知觉，并在没有产妇太多配合的情况下，接生了一个男婴。虽已窒息，在母亲用胶管插入鼻孔、嘴巴一阵吸吮，并倒拎着小脚丫一阵拍打之下，竟大哭出来，那哭声可谓惊天动地（其实声音很弱），在场的人均泪流满面，跟着发出些不知是哭是笑的声音。而产妇再度休克，继而大出血，在场的大夫们均摇头叹息，感到回天乏力，却也在母亲的指挥下紧张地忙碌着。难得那个牛主任竟能临危不乱，（到底是经过抗美援朝的人）在母亲的嘱咐下，在极短的时间内，动员了几十个族人来献血，保证了血浆的供给。要知道，那时的老乡可是视输血如取他们性命一样的害怕。---这一抢救就是五天五夜，期间母亲极少休息，硬是把那产妇从鬼门关内拉了回来。

母亲在农村十年，先后保住了方园百十里内的几十例类似产妇的母婴平安。也得到了朴实的老乡们的极高尊重。一些迷信一点的老乡，竟暗传母亲是观音菩萨转世,来此救苦救难的,岂不知当时母亲自己也正处在受磨难之中。
       原来母亲当年曾以学业突出被推荐留洋。在祖国光复时，和许多爱国青年一样，毅然决定回国效力。本不想舍弃专业的母亲，在她一个世兄（地下党，曾参与策动了东北那座被围孤城著名的阵前起义）的鼓动下，接受了东方的伯父（当时是接收大员）的力邀，在那个不大不小的衙门里，做了两年文行处长。从此,母亲的命运就和国家的命运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和共和国一起经历了诞生的阵痛和欢愉，成长的欢乐和艰辛，当然也一起经历了那场场劫难。
       （母亲回国后四、五年的经历颇具传奇色彩。其中偶然和必然的机缘巧合，命悬一线的惊心动魄，扑溯迷离的地下党援救。。。。。。足以体现那个社会大变革时期的风云动荡，情节远胜一些杜撰的影视作品。可惜母亲坚持不写回忆录，东方也难窥全豹）。
       母亲面对种种坎坷，却从不报怨，只是以坚强的毅力去克服，去应对。就是在失去顶梁柱的灭顶之灾，极度贫困无助无望的时候，也不曾丧失信心。东方在农村生活二十年中，有十年是在母亲呵护下度过，真是东方的幸运，正是母亲的坚韧和绝不轻言放弃的精神，激励着东方，熬到了春天的到来。
母亲是个很执着的女权主义者。认为女人必须自立自强，不管富贵还是贫贱，绝不可做他人的附庸。并矢志不渝。就是在这八十多岁的高龄，仍然坚持自己的事情自己干，儿媳们要给她老人家洗件衣服也是困难的。就是东方给老人家沏杯茶，铗箸菜，揣盆洗脚水，母亲也要说声谢谢。这让骨子里早已是山野村夫的东方大不习惯，却也无可奈何。
       父亲的早逝，曾使母亲的身心受到极大的损伤。旬日间严重的眩晕症、青光眼并发，继而类风湿、白内障袭来，几乎将刚强的母亲击倒。母亲落实政策退休后，深感身体不好，将给孩子们带来麻烦，这是母亲绝不能接受的。于是开始了自我的身心调整，并开始研究以前不太信的中医理论和医案，进行有计划的锻炼和治疗养护。一坚持就是二十余年，从无一日间断，获得了极其良好的效果。母亲八十岁时，东方和做医生的三弟再次陪母亲回京探亲和做全面的体检，医生们都十分叹服，说母亲的综合体质比一般六十岁的人还要好，青光眼和白内障竟奇迹般的消失。东方和三弟陪母亲走在大街上，开玩笑地观察了一下，母亲的回头率竟比一些靓女还要高，经常有人高声赞叹，甚至拉住母亲问长问短，为母亲的风度和气质所倾倒。母亲自是大乐。
       东方原是个比较彻底的无神论者，也许是渐老的原因，近年来却常在心内祈祷，希望能把自己无用的余寿还给母亲一些，其实也就是希望母亲能多多享受这渐进盛世的美好啊。
       唯愿母亲健康长寿。感谢上苍。
       写在后面的话：临屏草草，写得很散。东方已多年习惯不作文，不忆旧。文笔久已生疏。其实母亲九十年来的经历，就是中国近百年现代史的缩影，是一本厚厚的书，也不是东方这支拙笔一时表现得了的。如果东方能克服些心理障碍，或许会慢慢道来，只要不搅了兄弟姐妹们的雅兴。祝天下的母亲健康幸福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