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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巴彦淖尔知青录(25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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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巴彦淖尔知青录(25万字)  发帖心情 Post By:2013/5/18 23:18:00 [显示全部帖子]

这是一部关于河套地区知青生活实录的记实文学。本来由巴彦淖尔市委宣传部组织,由作者撰写的《河套文化丛书——知青卷》的书稿,现贴于《中国知青论坛》,希望能被人们所认识,也为中国知青史添一方资料之砖。

如有争论,联系QQ:772141413

 

巴彦淖尔知青录(全本)

目录


第一章     道路篇
1、上山下乡运动的历史背景
2、巴彦淖尔,安置知识青年的理想天地
3、苍茫的第一印象
4、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里
5、兵团,铺开在河套的大摊子
      附录:生产建设兵团驻巴彦淖尔三个师所辖兵团工厂情况说明
6、在政治漩涡中大浪淘沙
7、知青,一个倍受关注的群体
    8、在裂变中渐渐地融合
9、无所不干的劳动分工
10、巴彦淖尔本地知青下乡一览
11、终于等来的返城大潮
12、扎下根的一片片绿荫
第二章    磨砺篇
      1、 兵团,一座青春的大熔炉
2、在苍茫的乌兰布和上
3、最苦最累的三大劳动
4、流血流汗的兵团工矿企业
5、“吃”的悲哀与荒唐
6、“吃”的企盼与罪过
7、“吃”的智慧与潇洒
8、永难忘怀的集体快乐
 9、酸甜苦辣的情与爱     
10、三次政治事件中的人和事
                附录:“王亚卓”和黄帅互写的两封信
11、乌梁素海上冰与火的洗礼
第三章     作为篇
1、纵横田野的插队生活
2、遍布巴彦淖尔的知青教师
3、令人难忘的知青医生
4、精神在缺失中执着
5、萌芽于巴彦淖尔的包产到户理论
6、劳动汗水洗涤热血青春
7、最后的一场“大战役”
8、记住这些永不凋谢的光荣
        附录:1、1975巴彦淖尔年出席内蒙古自治区知青先代会知识青年集体代表和个人名单
                          2、生产建设兵团一、二、三师出席表彰会的集体和个人名单
9、永远的《兵团战友》报
  附录《兵团战友》报诗歌两首
10、割不断的联系与回声

第四章    反思篇
1、看看轰轰烈烈的另一面
2、无限上纲的大批判
3、发生在特殊时期的故事
4、由悲情的二十团说开来
5、一篇“伤痕累累”的记录
6、一所昙花般盛开过的大学
7、八年一笔经济账
8、回归路上的众生态
第五章       人物篇
1、知识青年人物概述
兵团中的“老板娘”————王淑贞
奏响南湖波浪的人 ————沈婉芳
骑在网络上的商人 ————秦子敬
用涟漪微笑的人————梁富海
“英雄”的力量————翟新华
兵团熔炼出的骄傲 ————任亚平
平凡的另一种表现————晓坤
永不言悔的信念————邱家恒
河套的守梦人————高崇毅
知青中的“宋大成”————宋毅华
交给黄河的青春————贾凤岗    苏士伦
逃避饥饿的大角色————陈佩斯
为土地谱曲的人————姚盛昌
一块泥巴的命运————方铃
乌兰布和中的玫瑰 ————禾菱
兵团八年大学梦 ————龚 玉
命运无语的老支边————苏仁慧
走遍内蒙的足迹————昝振英  
捅破天的大手笔———— 邢卓
方言的百灵鸟————刘先普

第六章      趣闻篇
        1、香透记忆的风物
2、方言导演的故事
3、知识青年趣事录
阿惠的家信       赛歌    谁是台湾特务     鲁迅是谁     信号弹    打赌    “枪崩”    “傻子”    “黑枣”   最高指示
4、知识青年笑话录
忆苦会纪实     “八戒”发威     “扫黄”失误     “臭蛋”发威    “纠偏”    蒙驴眼      “圪泡”不要哭     毛驴师傅
5、知识青年绰号谈
6、七零八乱鬼怪事


第七章      资料篇
1、巴彦淖尔插队知识青年情况统计表
2、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一、二、三师简介
3、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驻巴盟三个师的组织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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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道路篇
知青,一个鲜红的名词
   知青,一个现代的童话
     知青,一个童贞的回忆
       知青,一段无奈的过去

1、上山下乡运动的历史背景
知识青年,词义原指受过学校教育、具有一定文化知识的青年人。可是自从中国出现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个社会主义新生事物之后,这个词也有了新的特定的含义,即指从城市到农村或边疆地区参加生产劳动的初中或高中毕业生。
回顾中国知识青年回乡或上山下乡参加农业生产劳动的历史,应该说从20世纪50年代初就开始了。
早在1951年,山东省掖县过西区后吕村的农家女徐逮春,高小毕业后回乡参加农业生产劳动,17岁当了村里四户人家的互助组组长,后来她成了新中国树立的第一个回乡知识青年的典型。1953年12月3日,《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组织高小毕业生参加农业生产劳动》的社论,以“做祖国第一代有文化的新农民”为口号,号召家在农村的高小毕业生回乡参加农业生产。
从那时起,国家就把组织知识青年回乡参加农业生产劳动作为一项政策提了出来,并开始了大规模的广泛的宣传动员。究其历史背景,第一是减轻当时出现的城镇人口就业压力的需要;第二,国家也确实想通过“一代有文化的新农民”参加正在蓬勃发展的农业合作化运动,以改变农村文化落后面貌。1954年3月12日,《人民日报》转载了山东《大众日报》文章《徐建春——农村知识青年的好榜样》,旨在号召全国农村知识青年向徐逮春学习,回乡参加农业合作化运动。接着密锣紧鼓,1954年4月22日,青年团中央发出《关于组织不能升学的高小和初中毕业生参加或准备参加生产劳动的指示》;5月24日,中共中央批转教育部党组《关于解决高小和初中毕业生学习与从事生产劳动问题的请示报告》;5月29日,《人民日报》发表了中共中央宣传部《关于高小和初中毕业生从事劳动生产的宣传提纲》。直到1995年,这个宣传动员的热潮仍在继续。继徐逮春之后,也又不断涌现出回乡务农的知识青年先进典型。如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吕根泽,广东省罗定县的杨明汉等。1955年夏天,河北省临西县十五岁的高小毕业生吕玉兰背着行李卷来到东留善固村,几个月后当了农业合作社社长。她成了中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又一个影响深远的榜样。
1955年12月,一份题为《在一个乡里进行合作化规划的经验》的材料,送进了中南海,毛泽东主席看后十分兴奋,他针对文中提到的该乡中小学毕业生在农业合作化中发挥的作用写了一段热情洋溢的批示:“组织中学生和高小毕业生参加合作化的工作,值得特别注意。一切可以到农村中去工作的这样的知识分子,应当高兴地到那里去。农村是一个广阔的无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这一批示在以后若干年中成了指引和激励中国广大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纲领性口号,以后二十多年,它推动着中国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一次次掀起高潮。
也就在1955年,学习苏联组织青年到西伯利亚和阿尔泰地区建立“共青团城”开垦荒地的经验,中国共青团中央也发起了中国的青年垦荒运动。1955年8月,由北京1500名青年组成的垦荒队,到了人称北大荒的黑龙江省萝北县,先后建立了“北京庄”,之后又有天津、河北等地的垦荒队员接踵而至,在这里建立了“天津庄”、“河北庄”等8个集体农庄。中国南方的大城市上海也不甘落后,1955年9月,组织了98人的垦荒队开赴江西省德安县九仙岭,在那里建立了“共青社”。之后又有浙江温州的青年垦荒队去开发大陈岛,广州青年去开发海南,江苏和四川的青年去青海创业等等。当年这些“北京庄”、“天津庄”、“共青社”,类似于后来以安置知识青年为目的组建的生产建设兵团的雏形。
回顾巴彦淖尔地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历史,也当从1955年开始。这一年夏天,上海市高小毕业欧玉莲等36人来到尚属甘肃省蒙古族自治州管辖的磴口县巴彦高勒镇各管理区落户。当时被称作支援边疆,简称“支边”。她们当是最早来河套平原落户的知识青年。欧玉莲后来曾获渡口管理区妇女标兵和配种能手称号。1960年《内蒙古日报》曾发表题为《从上海到内蒙古献身我区农牧业——欧玉莲志在建设新农村》的通讯,介绍欧玉莲的先进事迹。和欧玉莲同期在巴彦高勒镇幸福乡河壕管理区艾家湾村落户的女知青万锦云,曾任管理区妇女主任,于1957年当选为磴口县人民代表,后又曾任艾家湾生产队副队长.
1956年初,山西省团委组织了由中小学毕业生和社会青年组成的1104人的青年垦荒队,分为五个支队,分别到当时属于河套行政区的五原县、狼山县、安北县、达拉特后旗和属于乌兰察布盟的固阳县,建立集体农庄,垦荒种地。其中在河套平原的四个集体农庄中有知识青年891人。从晋北到狼山的垦荒队员230人,50%是青年团员,40%是中小学毕业生。后业这些垦荒队员全部留在当地。
1958年“大跃进”时期,杭锦后旗蒙古族女知青郎秀云等13名高小毕业生,响应党的号召,到临河县永华农业社安家落户。1960年,郎秀云被树立为当地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先进典型。
欧玉莲、万锦云、郎秀云,她们是巴彦淖尔最早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先进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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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版主致诗,此作当年颇费了一番心血,作者随队走遍了巴彦淖尔大地,身临其境感受了来自祖国各地的十几万知青曾经生活过的广阔天地。乡村团部一切虽然面目全非,但遗迹处处,遗人多多啊!为写此作,当时还翻阅了地方档案馆中上百卷的珍贵原始资料,从中采撷了一些旧照片,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同时贴上来供大家品味。

 

巴彦淖尔今非昔,大地处处皆旧迹。

曾经沧海难为水,也叫人生有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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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沙鸣老师,已经加QQ为好友了。很高兴。如果需要此文电子版,可以从网上传过去。

在此要说明一点,此作完稿后交巴彦淖尔市委宣传部,审核过关,却迟迟没有开印,至今还没有纸质版本。前后算起来,中间已经有十年时间了。我也一直压于电脑中没有外发,现贴出来,希望一番心血,能对社会有点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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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3/5/19 21:22:00 [显示全部帖子]

2、巴彦淖尔,安置知识青年的理想天地


      到20世纪60年代,安排城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已成为中国的一项国策。
   

      巴彦淖尔地处祖国北部边陲,所辖河套平原,土地肥沃,可资开发土地多,人口却相对较少。从20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从中央到地方,都着中了这块安置知识青年的“宝地”。1964年1月16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开会讨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问题,会后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发布了《关于动员和组织知识青年参加农村社会主义建设的决定》。为贯彻中央书记处会议《决定》精神,内蒙古自治区“安置城市下乡青年领导小组”于1964年4月2日成立;5月23日—31日,内蒙古自治区召开“安置城市下乡青年工作会议”,确定之后七年内以巴彦淖尔盟黄河灌区和哲里木盟辽河灌区作为安置知识青年的重点地区。这就预示着巴彦淖尔盟即将迎来安置知识青年的高潮。在此之前,巴彦淖尔盟于1963年就成立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办公室”,之后又成立了“安置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领导小组”。1964年3月,就有呼和浩特市回民区首批知青来巴彦淖尔盟临河县、五原县和乌拉特中后旗插队落户。5月,又有包头市300多名知青来到河套平原。到1964年5月,全盟各旗县都已成立了知识青年安置办公室。

      巴彦淖尔盟安置知识青年的真正的高潮,是从1964年夏季开始的。这年6月8日,中共巴彦淖尔盟委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各旗县行动起来,认真做好知识青年安置工作。此后一月之内,就有来自呼和浩特和包头市的579名知青,分别到乌拉特中后联合旗、杭锦后旗、临河县、五原县的十七个人民公社插队落户。7月15日——8月7日,又有包头市知识青年114人分赴临河、五原和杭锦后旗插队落户。7月18日《内蒙古日报》刊发专题报导称“巴彦淖尔盟从上到下积极做好各项准备工作,热情欢迎知识青年安家落户”。这说明,无论从组织上和舆论上,都为这个高潮的到来做好了准备。
       

       接着,1964年8月9日,呼和浩特市一批知识青年158名赴五原县和乌拉特中后联合旗农村和牧区安家落户。
据有关部门统计,到1964年8月,巴彦淖尔盟已安置来自呼和浩特和包头的知识青年846人。但是这个高潮才仅仅开始。9月5日,又一批呼和浩特知青100余人 ,分别到五原县和乌拉特中后联合旗农村、牧区插队落户。9月到11月间,又有包头市三批知青计80余人接踵而至,分赴杭锦后旗和五原县插队落户。这一年内,还有白云鄂博矿区的51名知青分别到临河县、五原县和杭锦后旗农村落户。

       从1964年下半年开始,巴彦淖尔敞开了她宽大、温暖的怀抱,开始接受来自北京、天津等地的知青。
在此期间,在巴彦淖尔盟委的组织安排下,几个粮食生产大县都派出了县长和公社书记或社长,到北京和天津接收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1964年7月初,首批北京知青100多人来到了临河县和磴口县插队落户,他们中年龄最大的20多岁,最小的仅13岁,是跟着自己的大哥哥大姐姐一起下乡来的。
      

      当年规模和声势最大的一批,要数1965年7月29日,首批760名天津市下乡知识青年一齐落户五原县。这一批下乡知青,其构成全都是本届高、初中毕业生,绝大多数是天津市机关干部和工人的子弟。他们从天津出发的时候,天津市四千余人集会热烈欢送,中共天津市委书记处书记、市长胡昭衡到会讲话。他说:“内蒙古的河套平原是很富饶、大有前途的地方,你们在那里是大有用武之地的……你们下乡后要准备克服困难,不断克服困难,这就需要有不断革命的精神。革命精神与战胜困难是一致的。你们要学习革命本领,又红又专,改造农村,改造自然。”中共五原县委副书记高文厚代表五原县党委、人委讲话,热烈欢迎天津知识青年到五原安家落户。知青代表、天津铁路一中毕业生冷洁,代表全体下乡知识青年向党表示,要把有限的生命献给无限的为人民服务的事业中去,使自己的青春在内蒙古放射出美丽的火花……插队知青途经呼和浩特时,受到自治区党政领导以及两千多人热烈欢迎。知青们高喊:“感谢党政领导的关怀!”、“以农为业、以社为家!”、“红在内蒙古,专在农村!”、“海可枯、石可烂,一颗红心永不变!”

      作为历史的记录,1965年8月8日《内蒙古日报》第一版醒目位置发表了题为《首批到我区农村落户的天津知识青年去五原》的报导。报导称:“七月二十九日,首届七百六十名天津市下乡知识青年,在前往五原、途要呼和浩特时,受到自治区和呼和浩特市的党政领导同志及两千多名中、小学生的热烈欢迎……呼和浩特车站,彩旗林立,革命歌声到处飘荡。上午11时许,当载着天津下乡知青的列车进入车站后,等候的人们以春雷般的掌声,向到来的天津市下乡知识青年表示热烈欢迎。”当时,天津市第十六中学高中毕业生袁明礼,代表全体知识青年宣读了感谢信,表示一定听党的话,党叫干啥就干啥,一定要红在五原农村,专在五原农村,向贫下中农学习,为实现农业现代化而奋斗。列车途经包头时,又受到包头党政领导和群众代表五百多人的热烈欢迎和欢送。这一大队人马在五原刘召车站下车,旋被接入五原县城,接受五原人民的热烈欢迎之后,即按照县里的分配,奔赴所去的公社和生产队。之后,又有两批天津知青来五原插队,1965年内五原县分三批共迎来天津知青1024人.

       再看临河县欢迎知青的情景。
      

       1965年8月11日,正是河套平原小麦丰收、瓜果飘香的季节,人数最为集中的一批北京知青共643人,一次性乘火车来到巴彦淖尔盟临河县。
那是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明丽的阳光照耀着五彩纷呈的河套大地,天地间像是洋溢着无限的喜气。
       

      这一天,县里的所有机关单位,都提前接到通知停止办公半天,所有的行政人员和工人、市民,被组织起来到离城还有四、五里的火车站去迎接知识青年。许多中、小学生也排成队列,高擎红旗,敲锣打鼓赶来,场面显得十分隆重而热烈。随着太阳的冉冉高升,有组织的队伍都走向了车站,更多的人则集聚于车站到县城的道路两侧,形成了几里长的夹道欢迎的队伍。时间是早晨7点多钟,一列火车鸣着汽笛,从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隆隆驰进站台,最后缓缓停靠在了站台边上。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人们顿时像潮水一样涌动起来,早已经守候在站台上的秧歌队,伴随着锣鼓喧天和鞭炮齐鸣欢舞起来。翘首而望的群众,都纷纷涌向列车,又自觉地止步在划定的白线之外。随着列车停稳,车门开启,知识青年井然有序地走下火车。他们每人手里都提着一件行李,还拿着一面小旗子。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已经来到站台上的县委和县政府的十几位领导走在最前面,许多的群众跟在他们的后面,迎了上去。

       霎时,下了车的知青站满了站台。欢迎的人们没想到会有这多人,为了腾出地方,迎接的人一部分先行撤出了站台。知青们被这热烈的欢迎场景所感染,脸上连夜坐车的倦色顿消,大家高呼着革命口号,齐声高唱革命歌曲,在一片热烈欢迎的呼喊声中,迈着雄健的脚步走出站台,重新聚集在站外广场。在这里,他们聆听了临河县委领导代表全县人民所致的热情洋溢的欢迎词,接受了当地学生代表敬献的鲜花和旗帜。知识青年代表也宣读了“扎根农村、革命到底”的决心书。最后,在一片充满豪情壮志的口号声中,知青们乘上了临河县组织的披红挂绿的解放牌汽车和一些杂牌子敞篷车,还有的坐着马车,向着县城进发了。沿途欢迎的人群手拿花束,不住地向知识青年们招手致意,高呼欢迎的口号。车上的知青激动地流出了眼泪,车子过后,欢迎的群众又跟在后面进了城区。这时,城区里彩色横联挂满了街头,到处贴着欢迎知识青年来临河插队落户的标语,同样有许多群众,手里擎着条幅和红旗,高喊着欢迎的口号。然后,分配到知识青年的公社和生产队,都派来了佩戴红花的骡马大胶车和马驴车,兴高彩烈地把分配给他们的知识青年接走了。

      这样的欢迎场景,那一年在磴口县、杭锦后旗和乌拉特前旗、乌拉特中后联合旗都出现过。欢迎的都是来自北京、天津的知青,以及来自呼和浩特和包头的知青。
据有关方面统计,到1965年5月,巴彦淖尔盟已安置城镇知识青年2890人,其中来自呼和浩特和包头的1551人,盟内知青1339人。1965年下半年,全盟又安置来自北京和天津的知青2367人,安置呼和浩特和包头的知青近300人。这样累计算起,1964和1965两年,巴彦淖尔盟共安置知识青年约5500人,其中北京和天津知青2367人,呼和浩特和包头知青约1850人,其余为盟内知青。


      1968和1969两年,中国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再一次掀起高潮,在正在开展的“文化大革命”中,它已从正常的对知识青年的安置工作而发展成一场群众运动。究期历史原因,这是因为文化大革命中批判、否定了新中国成立十七年来所执行的教育路线,废除了原有的升学考试制度,致使一九六六、一九六七、一九六八三届初、高中毕业生不能按部就班地升学,而投入了一度轰轰烈烈的“红卫兵”运动。这三届初、高毕业生后来被称为“老三届”。到1968年,随着“文化大革命”斗争形势的变化,“红卫兵”运动渐渐平息,但上千万的“老三届”毕业生滞留在全国各大中城市,不能升学也不能就业;更重要的是,时下的政治斗争已不再需要他们,这批有着“革命造反”经历的“文化大革命”初期的“革命小将”集中在大中城市里无所事事,长此下去,必将成为社会的包袱,甚至会成为破坏力量。而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的惟一出路就是上山下乡。

      1967年10月,北京25中高三毕业生曲折等10人自发组织起来,到内蒙古锡林郭勒盟乌珠穆沁旗白音宝格公社插队落户,成为一代青年从“红卫兵”到“知识青年”角色转化的开路开锋。他们的行动立即得到了当时中央高层领导的肯定。1967年10月11日《人民日报》发表题为《遵照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走同工农群众相结合的道路,北京一些革命小将自愿到内蒙古当普通社员》的报导,说“他们的这一革命行动,代表了革命知识青年的方向”。果然他们的这一行动拉开了“老三届”毕业生上山下乡运动的序幕,很快在党中央的大力倡导和号召下,一个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新的高潮在全国兴起,一度震撼世界的“红卫兵”运动也很快为知识青年的上山下乡运动所替代。


      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发表有关甘肃省会宁县城镇居民到农村安家落户的报导,在编者按语中传达了毛泽东主席有关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新的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的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毛主席的这一指示再次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吹响了号角,不仅使中国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形成了一个新的热潮,而且让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意义,由原来的支援农村社会主义建设演变成了或者说加进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内容。


      毫无疑问,在这次全国性的新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高潮中,巴彦淖尔又首当其冲,成为安置知识青年的重点地区。就在北京市曲折等10名中学毕业生到内蒙古锡林郭勒盟西乌珠穆沁旗的音宝力格公社插队,10天之后,1967年10月19日,就有北京第九中学,石景山中学、北大附中和北京女八中等学校的一批高中和初中毕业生,来到巴彦淖尔盟乌拉特前旗长胜公社插队落户。 


      由此巴彦淖尔盟安置知识青年工作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这个阶段从1967年10月开始,大约持续到1970年底。其中1968年上半年,主要是做宣传舆论和组织工作。从1968年7月至9月开始,先后有呼和浩特和包头、北京等地两千多名知青来巴彦淖尔盟插队,其中北京知青487人,包头市知青1042人。1969年初,也就是毛主席关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最新指示发出之后,内蒙古自治区于2月25日——31日召开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会议,时任内蒙古自治区革委会主任的军代表讲话说:“内蒙古这么大……而只有1300多万人口,内蒙古养活三四千万人不成问题,我们的土地面积很大,河套土地最好,每人平均七亩地……内蒙古这样多的土地……条件虽然差些,但人多经过加工还是可以改造的。内蒙古可以容纳很多人……”这就再一次表明,国家还要往内蒙古安排许多知青,而河套是主要目标。果然,这次会议之后,许多大中城市的知青安置部门都瞄准了河套这个目标,比如包头市1969年动员13000人下乡插队,要将其中5000人安置到巴彦淖尔盟。这一年中,北京、天津和呼和浩特也又有一批批知青来巴彦淖尔插队。

      无庸讳言,巴彦淖尔群众尤其是农民对于1968和1969年之后再来的知识青年,已不再像从前1964和1965年那样真诚而热烈的欢迎。这主要是因为:1964和1965年间,是他们最早迎接和安置知识青年,出于河套人民及草原人民朴素的情感,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一“社会主义新生事物”充满了新鲜感,对党的号召积极响应,对知识青年帮助改变农村落后面貌也充满了希望。但是经过时间的检验,他们感到这一“新生事物”不像从前想象的那样好,知识青年带给他们的好处也不像想象的那样明显那样多,相反在某些方面给农村带来了许多麻烦,某些方面倒损害或者说挤占了社员群众的利益,比如知识青年在生产队里要挣工分,要分自留地、要分口粮而且数量还要比普通社员多,个别知青调皮捣蛋不好好劳动,生产队也得照样供养;还有公社及大队安排什么干部、代课或民办教师、赤脚医生、农机手、科学实验员等等,多数从知青中选人,社员们便认为这样占了他们子女所该占有的位置。还有个别知青与生产队或大队干部闹矛盾,致使一些干部因知青问题犯错误。这样在一些社队干部和社员心里就渐渐生出了对这一“新生事物”的抵触情绪。还有更重的一个原因是,1964年到1969年间,巴彦淖尔农村经历了“四清”运动和“文化大革命”中的运动,许多知青在贯彻执行极左路线的过程中,充当了“积极分子”,参加了“造反”,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挖肃”运动中,一些青年参与了“逼、供、信”,不同程度地伤害了与当地干部及群众的感情。因此一些社队干部和社员对接收知青心存疑虑,怕因接收知识青年而“带害”。尽管这样,尽管少了当初接受和安置知识青年和真诚和热情,但巴彦淖尔人民毕竟是纯朴、宽厚和善于包容的,面对着新的形势、新的任务,他们还是积极响应党的号召,按照上及的要求,努力做好对新来的知识青年的接收和安置工作。据有关部门统计,从1964年到1969年5月,巴彦淖尔盟共安置下乡插队知识青年1947人,在1967年11月至1969年底的第二次安置高潮中,巴彦淖尔盟大约安置插队知青14000人。1970年巴彦淖尔盟又安置插队知青8500人。而更大规模更大数量的则是1969至1970年间来到巴彦淖尔境内生产建设兵团的数以万计的来自北京、天津、上海、浙江、保定、青岛、呼和浩特、包头等地的知青。

      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的成立,时值史无前例的内乱使几届毕业生失去了升学和就业的机会,该离开的离不开,该进校的进不去,社会问题十分严重。这时,中央同意建立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这无疑如一盏指路的明灯,让这批坐在家中吃闲饭,混在街头闹革命的年轻人,找到了自己使命一样的出路。兵团成立后,马上派出大量的复转军人,在北方、天津、上海、青岛等地,带着安排计划进行招兵宣传。这一举措得到了各大城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安置办公室的大力支持。这一新的渠道,对准备上山下乡的中学毕业生来说,较到农村插队更有吸引力。因为兵团生活在待遇上有保证,组织系统上有人管;更主要的是生产建设兵团属于中国人民解放军“序列”,大多数年轻人对紧张严肃的军队生活抱有幻想,而父母把孩子交给兵团,也更放心一些,从而使“招兵”工作在大张旗鼓下,成批招收到了成千上万的中学毕业生。还有一部分人因为家庭生活困难而选择了去兵团的道路,这一点是供给制的吸引力在起作用。


      当时的年轻人都是革命理想主义者,满怀好儿女志在四方的雄心壮志,无数的同龄人纷纷报名,高喊着毛主席的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和“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家中吃闲饭”的口号。年轻人热情有余,理智不足,有的家长为了挡住孩子的下乡之路,把家里的户口藏起来,结果事与愿违,不仅没能阻止年轻人的热情,反而搞得家里充满了矛盾和眼泪。有的年轻娃娃干脆从家里偷出了户口本子,等到报了名,一切都已成为事实,而走已经迫在眉睫的时候,才告诉家里自己的秘密。他们不顾父母的反对和眼泪,毅然决然地登上了北行的列车,千里迢迢来到了巴彦淖尔。按1975年6月统计,河套三个师在69、70两年,分别累计接收兵团知识青年为19540人,41132人,19325人。按人数比例多少计,这些知青依次来源于北京,天津,呼和浩特,保定,青岛,浙江,上海,包头、济南、集宁、伊盟、巴盟以及其它地方的零星人员。


       这些“出征”的兵团战士,到了巴彦淖尔之后,已经有了类似部队一样的组织机构来安排,他们胸前佩戴着上山下乡光荣大红花,走入锣鼓喧天,红旗招展的火车站。在一片“毛主席万岁”的口号声,和家长亲属的哭别声中,登上了一列列装满了绿色兵团战士的火车。火车一路北行,在内蒙古辽阔的大地上奔驰着,等进入了事先安排好的连队所在地,一车箱又一车箱的年轻人被抛在了前旗、刘召、临河、头道桥、巴彦高勒的站台上,白天还有一些欢迎的人出来,夜里则在一片黑暗中,亮着几辆接新兵的汽车车灯。这些从来没见过如此荒凉之地的兵团战士,第一眼看到的情景,成为了他们永远难以忘记的一幅不着颜色的图画,珍藏在脑海之中。所以才会在多年之后,被连篇累牍地写在回忆文章中。


      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招人,在政审上是比较严格的,这样就卡住了一批不合条件的年轻人,从而在心理上给他们造成了一种不平等,他们又不甘心,一个个为这份渴望的平等进行了不懈的努力。一些不能通过“政审”的学生,甚至用写“血书”的方式要求加入兵团。有的“血书”感动了负责接兵的现役干部,被破格接收了。更多的人往往都是努力无果,成为被关在兵团大门之外的所谓出身不好的年轻人,为了能圆这个在政治上无尚光荣的上山下乡梦,这些人最后又选择了另一条下乡插队的道路。这些人的壮志豪情一点不比兵团战士差,他们在心头默诵着“让我们手挽手,肩并肩朝着毛主席所指的光辉航向前进!前进!奋勇前进”,“让我们在农村中,在三大运动中为人民立新功”,“让我们战斗在不同的岗位上,到农村去,毛主席挥手我前进……”这些光辉的言词如精神的翅膀,无数热血青年就这么一批批 像春天的候鸟一样,来到了巴彦淖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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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网络的功能如此之强!一篇拙文,能有点响动,大出意外!

面对亲历中国知青历史的老师们,亚宁深感惭愧!!!!

 

在此,只希望一篇篇发出来,供大家交流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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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苍茫的第一印象


知识青年的到来,犹如一股鲜活的春风,给闭塞落后的河套大地带来了强烈的冲击,所受到的热烈欢迎程度,也是河套历史上对外来人和事物,表现得最为突出、最为积极、最为热情高涨的一幕。这其中有国家政治宣传的影响,同时,也和本地民众多年形成的,对外来文化和人口兼收并蓄的宽广胸怀,以及渴望进步,寻求发展,憧憬文明的美好愿望,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些我们在前面两节都已经交待过了,那么,作为这一运动的当事者,众多的知识青年们,他们又经历了怎样的心理与生理的冲击,割舍下了父母之家和生长多年的城市生活,抱着空前的爱国热情,千里迢迢进入了河套这片新天地。河套民生的艰难与落后,河套地区的荒凉与广袤,河套文化的塞北风情与言语隔阂,都给他们以怎样的第一面印象呢?他们又是如何看待这一切差异和新奇呢?这是一段被尘封了四十多年的往事,作为当年最为沧桑,最为荡气回肠的一批亲历者,如今的他们都已经落定在各自归宿的城市与农村,走入了老龄的人生,留下来的只有永远抹不去的回忆。我们只有拨开笼罩其上的岁月烟云,通过对众多档案资料书籍的挖掘,对一篇篇充满了深情的回忆文章的品咂,以及当前众多知青一族在网络论坛中的讨论、对话与留言,来向读者诸君展示一个属于昔日的真实。

李雨生,天津下乡知青,《岁月难忘》一文的作者,他说:“三十多年前,一个阴霾的早晨,我们年龄相当的一群少年,怀着复杂的心情,迈着机械的步子,穿着统一下发的黄色棉衣棉裤,象一群黄色的羔羊,踏上了西去的列车。记得那天,临别的火车站变成了泪水的汪洋,手臂的森林。白发苍苍的爹娘和故乡的河流树木,都溶进了朦胧的泪眼。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在失望和苦涩的交织中长大了。当列车逶逶迤迤向西走了两天两夜,又换乘卡车向北走了一个白天之后,我终于到了那个恐怕在省际版图上都找不到的‘家’。这是一个多么荒凉的地方,放眼望去,沙是黄的,石是黄的,草是黄的,房子是黄的。”


李零,北京65年下乡知青,在其《花间一壶酒》一书中说:“我在内蒙古插队,地点在一个叫临河县的地方。那里并不是真正的大漠草原,但却是古人歌咏,满目苍凉的所在。出火车站,一条大路朝北走,百里之外,横着阴山,阴山脚下,就是敕勒川。虽然,路边有农田村舍,但一马平川望出去,房极疏,树极少,天极清澈,野极空阔,到处可见‘红柳、枳芨、蛤蟆草’,即所谓的‘河套三大宝’。如果你没有到过这块土地,也没见过这些细长几埒房高的枳芨草,大概你永远也不会明白,什么叫‘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网络上,一个叫“老不死”的当年知青,留有这样一段的回忆:“ 地处黄河和包兰线铁路沿线的景阳林公社民生大队,是个典型的后套农村。二黄河自西向东横穿境内,河套地区虽有‘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盛名,但实际上当时的后套一派荒凉景象,整个后套地区农民,分不上钱、吃不饱饭、没柴烧、没菜吃。从公社到大队、从大队到小队数十公里路程上,一路过来,感觉就是‘荒凉’两字,看不见树,也看不见庄稼,只见无边的盐碱滩,白茫茫象下过雪一样,一踩一个深深的脚印。因缺少口粮,农民在春天只有依靠返销粮过日子;没有柴烧,也没有钱买煤,冬天只能以麦草和盐碱滩上的一种碱蒿烧炕取暖。而这里的住房, 垒墙的带草方泥块,都是农民在平整的盐碱地里,用水灌溉后,用铁锹切成一块一块的土坷垃……。”


天津下乡女知青,至今还留在河套的方铃,面对记者的采访时快言快语回忆说:“那时,我呆在家里闷得慌,出于好奇,瞒着家人报了名。没来内蒙古前,听人家说内蒙是个好地方,萝卜长的一人高,鸡蛋在渠里滚,机器没人开都生锈了,建起了工厂没人去上班。1966年5月3号,我们一批知青怀着到广阔天地改造锻炼自己的热望,从天津起身。7号我就被分到了五原县美林公社联乐三队。和我一起分来的有十二个知青,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大家一下车就放声大哭,因为我们看到的内蒙古,和电影里的相差太远了。同一批来的知青中,有一个出身资本家的男知青,听说当天晚上就跑了,第二天公社去人把他弄了回来。我们当中有一个叫黄毛的姑娘来了以后就疯了……。为了让大家安下心来接受锻炼,我们生产队长整天用糖,用烟乖哄我们。结果,我们好多的女孩子,后来都学会了这抽烟的赖毛病……。”


以上都是插队知青初来乍到时的扑面记忆,颇具共性和代表性,属于众多知青众口一词的记忆的开端,那便是众口一词的苍茫和荒凉。而这一切又是那个年代河套大地的真实面目,与现在我们的感觉有着天壤之别,令人难以置信,但却是昔日的真实,是这么多年的发展变化实在太大了。当时众多下乡而来的年轻知青娃娃们,面对扑面的荒凉与苍茫,他们有的充满了豪情壮志,视荒凉为战场为风景,视贫穷为榜样为爱心,视一无所有为一张新的图画纸;也有的茫茫然不知所措,暗地里为艰苦的生活条件而叫苦不迭,但表面上很快就认可了这个现实,开始抱着从头学起的决心,加入到了生产队的劳动队伍中,最后成了比农民还农民的积极份子。他们中有许多后来都被社员推到了领导者的岗位,也有的当了老师和治病救人的赤脚医生,把他们在课堂中学下的文化知识,与生活实践实现了全新的结合。


插队知识青年这样的开局及其进程,与后来居上,声势和规模都远大于他们的兵团知识青年比较起来,在数量规模上,在地域安排上,在劳动形式上都有了不能同日而语的区别,但一方水土给人们视觉上的印象,又是那么的一样。下面让我们摘录一师三团十连几百人千里迢迢落脚在乌兰布和大沙漠的一幕:

“隆隆的‘专列’把我们拉到了一个叫头道桥的小站。这是个非常荒凉的小站,除了几间道工房和民房外,在不到50米的街道上,只有杂草、垃圾和沙尘,很零乱,给人一种身处荒野的感觉。当人们顶着肆虐的风暴走下火车,杂乱的人群又随着现役军人的指挥,乘上解放牌大卡车后,才感觉到这就要扎根边疆了。”“汽车在‘凹’字形小院前停了下来,我们乱轰轰跳下车,耳边是稀疏的锣鼓声、掌声迎接我们。整齐的洗脸盆冲刷掉我们脸上的污渍,硌牙的面片汤囫囵入肚,‘屯垦戍边,扎根边疆’的墙标告诫着我们——这就是我们的入驻礼仪。”“酸、甜、苦、辣同时袭来,大家都在想——我们就这样交待了?直到人们入班以后,心才稍稍平静下来。”“记得当时的组建情况是这样的:1969年3月16号首都北京18名知青报到;1969年6月18号浙江省127名知青报到;1969年8月28号古城保定23名知青报到;1969年8月31号北京第二批知青报到;1969年9月26号济南市10名知青报到;1970年5月9号天津市32名知青报到;1971年9月13号上海市18名知青报到。”


而一批慈溪藉兵团战士的记忆中的情形,又是另一种说法:“我们走下火车,坐上汽车,沿着一条灰土飞扬的土路向西北行进。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半流动沙漠,天空是碧蓝碧蓝的,一条坑坑洼洼的土公路,沿着一条干枯的水渠,通向远处光秃秃的狼山下;公路两边,是一排排大小不一的沙丘,之间是贫瘠的盐碱地;风起沙飞,铺天盖地,蚊子,‘小咬’成雾,数十里不见人烟;这就是乌兰布和,一片荒凉的不毛之地。在一个‘海子’的西面,一小片树林中,散落着几栋简陋的土平房,这就是四连连部;我们被4月份来这里的北京藉兵团战士接进屋里,房子内空空的,只有破土坑和二、三层土坯垒的床,十二、三人住一间,立即挤满了房子,除了床位,放不下其它物品。但这里还不是我们的常驻之地,新的处女地等待着兵团战士去开发。我们中间,大部分年龄在17岁左右,最大22岁,最小14岁,文化程度以1966届至1968届的老三届初中生为主,少数是高中生,个别为小学生及文盲。”


类似如上的兵团战士的回忆文章,载于书籍网络之中的太多太多,但又有着太多的相似和不同,我们只能摘选其中的两段,来再现那场运动在最初之时,在每一个亲历者心头排山倒海的震撼,以及他们今生无悔的选择。有什么比他们的见证更真实更具有历史价值呢?他们的热情空前,他们的豪情万丈,他们的憧憬无限,他们的哭泣和泪水,他们的失望与震惊,他们的心事重重,这一切在历史的当年,可能存在着许多的事非评判,到了今天,则不容我们有半点的怀疑,因为参与者的回忆有着发月沉淀的厚重与力度,更合乎情理,更接近人性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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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里


20世纪60年代,巴彦淖尔盟盟委和行署还都设在磴口县的巴彦高勒镇,当时全盟人口110万,主要以农业生产为主,民间素有“黄河百害,惟富一套”的说法,但实际上无论经济和文化当时还都处于贫穷落后状态。成百上千的城市知识青年的到来,犹如一股股鲜活的清风从天边吹来,五彩缤纷的祥云,给河套大地带来了许多新的气象和新的信息。河套人民敞开她宽广大、温暖的怀抱迎接各地知识青年的到来。


 

自古河套历尽沧桑,各族人民在这里聚合生息,创造了由草原文化和黄河文化汇集而成又具有移民特色的河套文化,其重要特色就是具有广泛的开放性和包容性。对知识青年的热情欢迎和接纳,也正是巴彦淖尔人身上这种“文化基因”的反映。一群朝气蓬勃的青年人到来,那满口的京腔津韵,那一身整洁、简朴的穿扮,那激动又对一切都感到新奇的表情,都成了当地群众瞩目的对象。当地群众对知青同样有一种向往和新鲜感。1964年和1965年间来的知识青年,尽管成百上千,但对整个巴彦淖尔来说,一分散开来就显得少了,并不是每个生产大队以至每个公社都能分到知识青年,有的社员甚至赶着驴车跑几十里路到有知青的生产队去看一看这些大城市来的青年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有很多生产队、大队和公社纷纷向上级申请,希望给自己的生产队、大队和公社也分配一些知青。在安置知青的生产队里,有的社员抱来自家下蛋的母鸡送给知青,有的拿来扫炕的笤帚给知青使用,有的人家做了好吃的饭菜也总想把知青娃娃叫过去。那时候,人们真把知青当宝贝一样看待.

 


国家安置城市知青到农村,是希望他们与广大农民打成一片,成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有生力量。而使自己成为有知识有文化的社会主义新型农民,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作出贡献,这也是当年多少知识青年崇高的理想。对于来河套插队的各地的知识青年来说,沃野千里的大平原也确实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最初的几年里,下到河套农村的知青,他们都有着很高的觉悟,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抱着将来要当国家接班人的豪情壮志,在农村艰苦的环境中,来磨练自己的精神和意志。所以,他们到农村后,信心十足地投入到了农业生产的劳动中,劳动热情十分高涨。他们拜贫下中农为师,虚心学习农业生产知识和技术,尽量使自己像一个真正的农民,踏踏实关地劳动;而且哪里有困难,他们就冲向哪里。而对于贫下中农来说,他们的眼睛也绝不会欺骗自己,面对这样一群有知识有文化的年轻人,认为他们能放弃大城市优越的生活环境,到农村田间地头来受这份苦,真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举动。当年巴彦淖尔知青办的一份总结报告中说:“农民认为知识青年是毛主席派来的,是支援农业的新生力量。在他们身上有科学文化知识,这东西比支援机器、化肥强多了。”由此可见河套农民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意义的理解和见识也非同一般,亦可见他们对知青所抱的期望。确实,知识青年的到来,一下给河套大地注入了许多新的活力。

 


当年的知青刚到乡下时,对农村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新鲜感。一名老知青后来回忆说:“我们被安排在一排知青房子里住下来,形成了一个小集体。村里的队长派人给我们送来了烧柴,拿来了磨好的面和一些蔬菜。开始我们不会做饭,连火也生不着,队里就派了几个大婶轮流教我们。我们第二天就跟着队里的人参加劳动,闹了许多的笑话。有人把麦苗认成了韭菜,问队长队里种这么多韭菜,能吃了吗?队长也是个年轻人,笑着回答说,‘吃不了韭菜叶子,咱们等夏天收它的籽磨面吃了哇。’旁边的人听了,早就忍不住笑成一堆。”这是个让人开心的开幕式。随后知青们对自己周围的生活环境逐渐熟悉,也对劳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每天跟着队里派给自己的老农师傅,学习各种农活儿。女知青心灵手巧,学什么也快;男知青们胆子大,苦活累活脏活都不挑拣,有些还跟着学会了赶马车、套牛犁地等“技术活”。狼山公社的几个男知青,还跟着村里人学会了杀猪宰羊。有一次队里原来的一个屠夫,借给队里杀牛之机,想凭着手艺跟队长争工分。队长不同意,两方面就僵住了,村子里的其他人们都不会干,会干的也不愿得罪人,几个知青私下一嘀咕,就站出来揽下了这营生,他们头一次对付这么大个畜生,所经历的危险和困难不言而喻,但他们在一老农的指导下,硬是按村里的习惯,把那牛给杀了。当时还为知青挣了一付牛下水,改善了一下伙食。知青们的这个胆气,确实让队长高兴了几天,他逢人就说。

 


知青们在农村除了学会干农活以外,还有另一项收获是谁也不能否认的,那便是锻炼了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拼搏精神。正如一位知青后来所说:“回顾那段苦远远多于乐的往事,那段特殊而平凡的历史,既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不幸,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自豪。艰难困苦生活赐予我们的恰恰是无价财富:勇敢、执着、坚韧、奋进。我们理解,振兴中华的伟大事业,需要几代人的平凡劳作,需要这种精神。”还有一项更重要的收获是:通过知识青年在农村的锻炼,使一代年轻人从一种浮泛的精神状态,慢慢地沉淀了下来,使他们切身地体验并理解了中国农民所背负的整个中华民族的苦难,和他们的老牛一样的负重精神。这种理解和体验,使多少曾经上山下乡而现在又身居国家建设事业各个行业各个岗位处的“老知青”,思想深处永远有一道厚重的农民兄弟的剪影。

 


客观而言,知青们下乡数年,相当大一部分人并没有与当地贫下中农真正打成一片,更远没有达到融为一体的程度。至少,他们作为不同于当地社员的知青,总是感到自己存在着与众不同的东西或者叫做差异。就对所谓“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也有不同的认识存在,正如一位插队知青在后来回忆文章中所说:“说实在的,我接触的农村干部人性不错,老百姓也很厚道。他们质朴无华,勤劳忍耐,对我们的到来关心也不错,但他们距离现代文明太远,给不了我‘再教育’。他们也不理解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北京,跑到这荒天野地的农村来受苦。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省灯油,天一黑就早早上了炕,跟外界没有什么接触,也就没有那许多的烦恼。可是,我不愿意被他们‘同化’。我们所在生产队有个军队干部出身的女知青,嫁给了一个土头土脑的当地农民,在当时很是引起轰动,其实这也是她寻求解脱的一种办法。我们那时候不敢怀疑‘文革’,也不敢奢望插队的知青今后会另有安排,惟有从《毛泽东选集》中汲取些精神力量。当时油灯下的苦读,确实教我受益不少。”那时,这种成熟理性一些的青年人不多,更多的还是一脸娃娃气,盲目地顺应着那个时代的潮流。

 


教育本身就是一种认识的交流与传导,这决定了它是个双向作用的过程。在向农民学习农田劳动技术的同时,知青也用他们身上那旺盛的精力,饱满的热情,和在城市文明中所学会的各种文化娱乐活动,来向广大的农民们证明着自己身上的优势所在。有个插队知青回忆说:“在劳动之余,我们用土坷拉盖起了一个乒乓球台,胶泥硬面,土块当网。这虽然不能和城里的条件比,但由于是自己亲手所创,大家在竣工的当天,都感到十分得意。球拍和球也很快变魔术一样地解决了,人们你争我抢地演练起来,吸引了村里老老少少来看稀罕。球滚到了一个老汉的脚边,他拾了起来,左端详,右细看,还用手小心翼翼地捏了半天,才问这个蛋是什么东西下的,这么轻还这么结实,打都打不烂。这何尝不是围观的那些个娃娃和大人心里的疑问呢!知青们就吹开了,说这是天上飞的最高的老鹰下的蛋。而且,这蛋还是老鹰飞在空中时下的,所以才会这么轻,又这么结实。村民们很快就知道了这个球的名字。更多的村民在更多有知青的村子里,知道了更多的城市里的玩物。”当年的知青绝对没有想到,是他们的到来,拉近了落后农村和整个世界的距离。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而且有趣的故事太多了。听当年有过知青的生产队里的人讲,那时,村子里最红火的地方,就属知青住处了。他们一个个吹拉弹唱无所不能,就像冬天里的一团火,吸引着村里的年轻人。

 


当年知青的住处,就是村里的文化娱乐中心,不光对当地村里的年轻人来说是这样,知青们也乐在自己的这块广阔天地里的小天地里。他们利用墙壁办起了黑板报,开辟了语录台,黑板报上有学习栏,好人好事栏,光荣榜。他们为这个阵地冠名知青俱乐部,这里有他们从家里带来的图书,和那个年代非常稀罕的收音机。他们用这些东西向农民展示和宣讲外面的世界,了解国家的最新动态。更进一步,知青们还开设了农村夜校,把村子里的年轻人,和愿意来学习文化的农民集中在一起,从“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开始,教社员们开始认字学课文。而手里最好的学习工具,就是人手一本的《毛泽东选集》,还有迟到的当地的报纸。在这样的活动过程中,有好多村里的姑娘和女知青们都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他们在生活上互相关照,学习上以友为师,有些还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私下里讲给有见识的城里朋友来帮助定夺。结果,在知青们的鼓励下,让好些村里女孩子,顶住包办婚姻的陋习,成为一时风尚。按一位老农的话说:“是这一大群知识青年,将歌咏比赛、朗诵比赛、猜谜会、运动会、卫生讲座等许多当地群众闻所未闻的活动一步一步地普及开来。”甚至知青们的一举一动都对当地青年产生着影响,比如,当地年轻人看见知青每天刷牙,他们就也向知青学习,买来牙刷、牙膏,由此养成了天天刷牙的好习惯。当然这样的事例还有很多。

 


知青们的努力,获得了队里的村民认可,社员们很快就发现了知青娃娃们的长处。于是,许多知青在农田里没干多久,就到大队或公社的学校里当起了代课老师,有的当了“赤脚医生”,有的走进了农村干部的行列,或走上了农村需要的其它重要岗位。按巴彦淖尔盟知青办1973个的一份总结中说:“经过三大革命运动的锻炼,知识青年们积极劳动,立志扎根边疆、建设边疆不动摇。这些年来,全盟涌现出先进青年小组160个,先进个人1160人,163人光荣加入党,1258人加入团,有876人参加了各级领导班子,3000多人担任了民办教师、民兵干部、赤脚医生、家业机械手、生产队会计保管、科学实验员、毛泽东思想宣传员,成为农村牧区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一支强大的骨干力量。”这中间人数量最多的是民办教师。也正是这批优秀的知青充实加强了河套的师资队伍,为全面提升河套地区的文化教育水准,起到了历史性的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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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兵团,铺开在河套的大摊子

 

 


就在1968年至1969年间全国掀起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新的热潮中,中央为减轻农村的安置压力,又开辟了一条新的安置知青的途径,这就是组建以安置知识青年为主旨的生产建设兵团。中央的这一举措,又为地处祖国北疆的内蒙古巴彦淖尔盟揭开了安置知青历史的新的篇章。

 


1969年1月24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决定成立北京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同年5月7日,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在呼和浩特市召开成立大会,宣告成立。按组建计划,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除接收1966年2月组建的华北农垦兵团部分建制和部分人员外,还接收了内蒙古直属机关毛泽东思想大学校总校及各分校,及原在巴彦淖尔盟和锡林郭勒盟境内的国营农牧场、劳改农场,原计划组建6个师、60个团,1969年实际组建了四个师,即一、二、三、六师、下设24个团。1970年又组建了四师和五师并新组建了17个团。到这时兵团共有6个师51个团。六个师有3个师中的一、二、三师在巴彦淖尔盟境内,师部分别设在磴口县、乌拉特前旗和临河县城所在地。

 

三个师的编制分别为:
一师20601人,下设7个团,所在地址分别是:
一团,在磴口县境内原乌兰布和农场;二团,在磴口县境内巴彦套海农场;三团,在磴口县境内哈腾套海农场;四团,在磴口县境内太阳庙林场;五团,在磴口县境内包尔套勒盖农场;六团,在磴口县境内包尔套勒盖农场西新建点;七团,在磴口县境内纳林套海农场。

 


二师41132人,下设11个团,所在地址分别是:
11团,在乌拉特前旗境内原乌海劳改农场;12团,在乌拉特前旗新安镇原乌海劳改农场;13团为工业团,设在包头市西水泉,下属有采石场、阀门场、拖修厂、风机厂、化工厂、无线电厂、浆粕厂、造纸厂、农药厂等;14团,在乌拉特前旗境内原苏独仑农场;15团,在五原县境内原建丰农场;16团,在乌拉特中后联旗合旗境内牧羊海原东方红种羊场;17团,在乌拉特前旗境内原中滩劳改农场;18团,在包头市万水泉原共青农场;19团,在乌拉特前旗境内乌梁素海畔原乌梁素海水产局和乌拉特农场;20团,在伊克昭盟杭锦旗独贵特拉公社和杭锦淖公社;62团,在乌拉特前旗大佘太公社境内原苏独仑农场牧业队。

 


三师15763人,下设五个团和一个糖厂
21团,在临河县境内临河劳改农场;22团,在临河县境内原狼山劳改农场;23团,在伊克昭盟杭锦旗境内原巴拉亥林场;25团,在伊克昭盟杭锦旗境内扎尔格郎图原改改召林场;26团,在乌拉特中后联合旗石兰计公社境内;三师糖厂,在临河县城。

 


兵团一成立,人员一到位,由国家出资,兵团进行建设的宏伟蓝图便出笼了。按照兵团在河套地区的三个师的分布,除了各自接收了当地原农垦系统和劳改系统的20多家农场作为“根据地”外,同时在师、团部所在地很快建起了多家医院、招待所、子弟学校,供应站、大修厂、被服厂等。后来又建立了乌拉山发电厂、化肥厂、种子站。填充这些单位的人员,除作为主体的知识青年外,还有来自各地的现役军人、地方干部、原农场职工、军转干部等。按1975年的统计资料,仅河套地区三个师的建设兵团,就接收了近8万多人,占整个内蒙古兵团人数的70%。

 


随着人员源源不断的到来,各师、团部所在地原来的房屋远远不能满足需要,再加上当地的原有配套设施在档次上处于严重落后状态,根本无法适应兵团这么庞大队伍的需求。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靠自己的双手,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于是兵团里的各项基建工作全面铺开,师部所在地抽调人马先建办公室、宿舍,再建医院、学校等,一处未完工,另一处又已经铺开了摊子。在团部和连队里,那些新到来的兵团战士,刚刚千里迢迢下了火车,就投入超强度的劳动中。他们自己脱大坯盖房子,不懂设计,就请当地的老农指导。有的完全凭着自己的“设计”摸索实践,线编了房歪再推倒重来,摸爬滚打到最后,一栋栋一排排办公和生产用房、仓库、营房、宿舍、学校、礼堂等都盖起来了。为了建设的需要,兵团自己建了砖瓦窑,战士们不懂烧砖技术,凭着一股子热情,先烧出一些“二混子”,最后几经失败,终获成功,这些窑里烧出的砖,后来在自给有余的情况下,还能支援地方上的需要。

 


工业建设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从设计到施工都要讲究技术和质量,一个项目的开工,有众多的单位来参战,建设者更是多达两三千人不等。整个工地,完全是大会战的场面,红旗招展,战歌嘹亮,高音喇叭里不停地播着这连、排、班之间的挑战书、应战书,播送着施工中涌现出来的先进人物和先进事迹。兵团战士有时一天劳动长达十四、五个小时,遇到危险,人人争先,舍生忘死。二师十三团所建的前旗造纸厂,在浇铸四十多米大烟筒的会战中,要求全部用水泥沙浆浇灌,中间不能停顿,一气呵成才行。当时的工地上一片热火朝天,在紧张而艰苦的劳动中,大家你追我赶,谁也不甘落后。北京知青苏大文,是个年仅17岁的姑娘,患有关节炎病,硬是驾着手推车坚持不放。当休息下来时,两条腿肿得抬不起来。知青们这种建设热情、革命干劲,在当时,一没有金钱的诱惑,二没有物质的刺激,完全凭的是一股子革命热情和干劲,能有几句表扬就都心满意足了。

 


如果说工程建设是硬件,那么建立输变电网络,让分散在几百公里的各个师、团都能用上电、互相保持畅通的联系,相对而言就算成“软建设”了。为此,各个师、团都成立了架线连队,东西纵贯,南北交织,铺开了拉电网和通讯网的施工。特别是这一举措,深入到亘古荒凉的戈壁滩和一望无尽的乌兰布和沙漠,把人类文明的新成果,移植到了一片片死寂的土地之上。它让分散在沙漠深处的各个连队,很快就走出了初来时一片荒凉与黑暗的世界,感受到了一种祖国大家庭中的心理慰藉。那一排排站立在沙漠戈壁上的电线杆子,就像守望的“哨兵”。电线所传导的不仅仅是电流,还有与外界的信息交流。按一位兵团战士的话说:“那是我们的心通向祖国北京,通向毛主席的一根热血的脐带。”“这是一条光明的鼓舞链条,让人们的心有了创造一切的力量。”与电网同时开始的,就是开荒地,挖大渠,修道路,植树造林,建设厂房,一切都是从零开始,一切都紧密联系在一起。开拓者们在这里战天斗地,抛洒汗水,那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劳动,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一师的军转干部苑凌汗,后来用《一曲与天地斗的壮歌》为标题,回忆了当年落脚黄河岸边时的情景。“下了火车,我们面对的是一片荒无人烟的丘陵沙漠,除了几座帐篷外,几乎什么也没有。这里整日整夜地刮着大风,黄河怒吼的声音远远地震动着我们的耳膜,我怀疑在这里是否能搞建设项目。兵团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在‘先生产,后生活,边生产,边生活’的口号下,我连承担起最艰巨的投资400多万的元大型黄河扬水工程的建设任务。这项工程将使茫茫沙丘变成粮食生产基地,解决开荒后的农业用水问题。1971年12月,扬水工程开始了,在施工一线,无论战士,无论知青,都不怕累不怕苦,昼夜工作,轮流上岗。在劳动的大军中,有近一半是二十几岁的女青年。昔日白净的脸,被太阳晒黑了,文弱纤细的身躯担起了同男同志一样的重担……我们的战士啊,不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累,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困难险阻。他们的意志和精神是能征服一切的。”

 


三年之后,扬水工程建设终于完成了,连队的一排排宿舍区,以及自来水供水系统,也都建了起来。在沙漠戈壁滩上开垦出一块块农田,战士们种上了各种农作物,和一排排树木。

 


当时的基本建设计划,包括了工、农、牧、林、水利建设和行政生活用房、交通通讯设施、文教卫生事业开发等项目内容。钱从哪来?一则是国家的投资,这是主体;二则自治区自筹的一部分投资;三是北京军区的支援;四是从知识青年安置费用中调拨一部分。这样庞大的组织后盾,让整个河套都动起来了。原二十一团团长安新光回忆说:“当时地方上穷得啥也没有,兵团来了之后,各种设施和机械源源不断,那全都是国家的投资。”“三师的师部设在临河县城内。当时的临河县城就是现在老城区的那一条街,从东门到火车站之间,一条土路,两旁全都是麦田。”“现在的临河糖厂、地毯厂、二医院、农管中小学、农管电影院等好多的地方都是三师建的。二十一团所在的临河农场,知青们来了以后,人口增加几倍还多。”“基建连盖房,瓦工、抹灰工、木工好多都是河北来的民工。开始知识青年当壮工或小工,但很快就自己会盖房了。盖好的房子到现在都还在用着。”

 


慈溪籍兵团战士在网上回忆:“那时我们先后参加了一团(后称为乌兰布和农场)的大闸、大闸一队、七间房、窑洞等无人地区的开发建设。初到无人地区,生活是极其艰苦的,住的是匆匆忙忙用干枯树枝和泥浆涂抹搭起来的高不足一米的三角窝棚,吃的是玉米面、白薯面窝头和土豆,喝的是盐碱泥浆水;‘小咬’、蚊子和牛虻围绕着人满天飞舞,声音似雷声。在夏日高温烈日下和冬季严寒厉风中,在空旷的沙地里,从睡大地,挑大渠,脱土坯开始,忍受了极度劳累和营养不足,在‘守卫祖国北大门’的高涨士气鼓舞下,克服了重重困难,在很短的时间内,战天斗地,靠自己的双手,盖起了一排排平房,挖出了一条条水渠,移走了一座座沙丘,植下了一片片树林,建成了一块块农田,垣古荒原上从此有了人烟。”

 


兵团建立的时候,巴彦淖尔盟全盟财政收入主要靠农业和一些低附加值的传统手工业维持着,经济发展缓慢。生产建设兵团一、二、三师大面积铺开的摊子,一下子提升了河套地区的工农业发展速度,更这把一片热土和北京、天津、上海等发达地区联系了起来。在农业上,兵团所占据的地方,除了原农场所留下的现成田亩之外,更多是沙漠和荒滩盐碱地。按照当时的计划,“1970年,全区生产建设兵团农田水利建设投资567.65万,增加灌溉面积7万亩;农业开荒1695.37万亩。”这些投资和计划,在东部的牧区和高原区是无法实施的,所以多数都投入在河套地区的三个师。

 


附录:巴盟三个师所辖兵团工厂情况
1、180电厂,团级厂,位于巴盟乌拉特前旗乌拉山下,设计能力为年发电5万千瓦,全厂员工1211人。电厂从1971年开始兴建,内蒙古多家建设和安装公司参与。1973年土建施工和设备安装进入收尾阶段。1974年建成发电,是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建设周期长、跨 年工程大的难点工业项目之一。

 


2、化肥厂,团级厂,位于巴盟乌拉特前旗乌拉山下,设计能力为年产合成氨6万吨,硝酸氨13万吨,全厂职工2240人。该厂从1970年开始兴建,1973年一月底,土建工程基本完成,设备安装29%,部分车间投入生产。1974年,全厂建成试产、投产,同样属兵团建设周期长、跨年工程大的一个难点工业项目。

 


3、一师下属四个营级工厂,有员工822人,全部建在磴口县的巴彦高勒镇。包括:(1)糖厂,设计能力为日处理甜菜200吨。(2)修配厂,年修理机械150台。(3)地毯厂,设计能力为年产地毯1200平方米。(4)水泵厂,设计能力为年产水泵1500台,1973年动工,七四年建成,在当时被视为建设速度快,质量好的工业单位。

 


4、二师十三团是个工业团,下属营级工厂九个,员工3896人。设在巴彦淖尔范围内的有两家,(1)浆粕厂,位于乌拉特前旗,日处理芦苇七吨。(2)被服厂,位于乌拉特前旗乌拉山下,七零年建成,设计能力为年产十万套件服装。其它八家设在包头市西,分别为无线电厂、农药厂、阀门厂、修配厂、化工厂、风机厂、造纸厂、采石厂。此外,二师十四建有连级元钉厂;十五团建有连级灯泡厂;十七团建有连级的凡士林厂、糖厂、云母矿;十八团建有连级针织厂;六十二团建有连级锰矿。

 


5、三师下属团级工厂一个,营级工厂两个,有员工986人,全部设在巴彦淖尔临河县。(1)糖厂,团级厂,1973年建成,设计能力为日处理甜菜500吨。(2)修配厂,营级厂,负责三师的机械维修。(3)地毯厂,营级厂,设计能力为年产地毯1200平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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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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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在政治漩涡中大浪淘沙(上)

 

 


北京、天津、呼和浩特、包头等大中城市和知识青年大批来巴彦淖尔盟插队落户的1964年和1965年,正是巴彦淖尔盟农村普遍开展“四清”运动期间。在1963年2月的中央会议上,毛泽东主席总结湖南、河北等地的经验,提出“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决定在农村进行以“四清”为主要内容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四清”原来的内容是“清账目、清仓库、清财物、清工分”,后来在进行之中,1964年底至1965年初,中央在北京召开工作会议,毛泽东主席主持制定了《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目前提出的一些问题》,称“二十三条”,规定以后的“四清”内容为“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清思想”。这个时期,正是巴彦淖尔农村“四清”运动轰轰烈烈开展的关头。中共中央华北局和内蒙自治区党委先后把临河、五原作为“四清”试点,派了由大队人马组成的“四清”工作队,领导农村的“四清”运动。

 


“四清”运动结束后不久,1966年“文化大革命”运动又开始了。1968年冬到1969年春,内蒙古革委会领导执行极左路线,在内蒙古自治区自上而下发动了所谓“挖乌兰夫黑线,断乌兰夫流肃”的“挖肃”运动,即挖“内人党”运动,各级革委会又往农村、牧区派出了指挥“挖肃”的“工宣队”或“军宣队、贫宣队”(工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贫下中农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无论是1964年和1965年间的“四清”工作队,还是1968到1969年间的“工宣队”或“军宣队”,在“四清”运动和“挖肃”运动中以及后来农村开展的“打三反”和“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斗争中,都吸收了一些知青当工作队员或“积极分子”,把他们推到了“阶级斗争”的第一线。

 


一般地讲,在当时的运动中被选为工作队员或积极分子的,都是一些家庭出身好、政治思想也表现较好的知青。特别是“文化大革命”中、下乡知青既被看作“再教育”对象,又被看作是“三大革命”运动中“一部分最积极最有生气的力量”。各级领导选拔他们参加工作队、宣传队或当积极分子的本意,一方面是搞运动需要,另一方面确实想让这些知青在“三大革命”(阶级斗争、生产斗争和科学实验)中经受锻炼,增长才干,从中培养和选拔干部。但在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被选拔当了工作队员或积极分子的知青,绝大多数都难以幸免,在运动中跟着工作队或宣传队,不同程度地执行了极左路线。特别是1968至1969年间的挖“内人党”,当时,上面的所谓“挖肃指挥部”不断发布耸人听闻的公告,说内蒙古地区“内人党遍地皆是”,“内人党组织星罗棋布”,“要打一场深挖内人党的人民战争”等等。当时有的知识青年就想,让我们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怎么一夜之间,那么多贫下中农、贫下中牧、基层干部、共产党员都成了“叛国投修的内人党”?他们心里迷惑,但经不住上面一再上纲、加温,致使许多知识青年出于对“阶级敌人”的无限仇恨,也就勇敢地冲锋上阵,参与搞“逼、供、信”。但是,由于这些知青个人思想品质和政治素养不同,在执行极左路线过程中,其表现方式、执行程度和所造成的后果也各自不同。

 


路漫是在临河县乌兰图克公社插队的北京知青,她后来写过一篇题名《火筒·铁匙·内人党》的文章,写的是当年她参与挖“内人党”的情景。这里不妨原文转录,以供读者解析。

 


初春,一间低矮简陋的黄泥小屋里,我正坐在炕上,百无聊赖地盯着一只圆鼓鼓的虱子从炕上铺的白毛毡爬上我的裤脚,然后又急急忙忙啧着我的腿往上爬。大概它想快点钻进我的衣服隐蔽起来,然后再慢慢享受我青春血液的好滋味吧。哼!白日做梦!我注视着它,等它爬到了我的大腿上,我不慌不忙地伸出手把它捏住,然后放在油光光的炕板子上用大拇指盖一按,“啪”的一声,这个小小的野心家便连同它的美梦一起破裂了。虱子肚里的血染红了我的手指。我厌恶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和我并排坐在炕上、斜靠着被垛的那个蒙古族老汉,心想:这血一定是他的!

 


那一年,我19岁,到河套平原插队不久,就赶上“挖肃”运动,目标直指蒙古族干部,有的地方连普通社员也受到审查。这个蒙古族老汉原来是大队副书记,据说常和公社的一个蒙古族副书记(已自杀)一块儿喝酒。既然那副书记是“内人党”成员,那么这老汉也跑不了啦!于是,前几天大队就派人把他叫来,隔离在这间小屋交待问题。负责本大队“挖肃”的是大队正书记,汉族,部队复员干部。贫苦出身的蒙古族副书记呢,也是50年代的复员兵。都是复员兵,又曾长期共事,正书记也不好意思翻脸太快,而我这个负责记录的女知青呢,又从来主张要文斗不要武斗,因此,这老汉总算没受皮肉之苦,这也是他不幸之中的大幸吧!

 


他已被隔离了好几天,我的记录本上却还是一片空白。原来也曾满满当当地记过好几张纸,可记完一会儿就全撕了。开头,他矢口否认参加过这个组织,在我们夜以继日的政治攻心战术之下,他才开始吞吞吐吐地交待问题。可在他云山雾罩地胡扯了一通之后,我们让他在记录上签字,他却说:“这字我不能签。”问他为什么?他说:“共产党员说话要负责任,刚才我说的那些全是胡说不道,瞎编的。”我火了,问他为什么要瞎编,害得我手忙脚乱地记录?他说不胡说怕挨打。那个公社副书记就是受不了逼供拷打才自杀的。这一来,倒让人没法治他了。可是我也不甘心白白受他愚弄啊,于是就让他到地下站着,反省为什么说鬼话。这瘦长的老汉慢悠悠地伸开他弯曲的长腿下了炕,一边伸懒腰一边说:“哎哟哟,腿都坐麻了!”

 


那一阵,我们专案组成员都是自己带来米、面、菜、油一块儿做饭吃,革命同志不分彼此嘛。专案对象则顿顿由家里送饭。有一天,天都过了晌午了,没人给他送饭来。天快黑了,我们开始包饺了,仍然没人给他送饭来。他饿急了,在地下转天了磨,嘴里一边叨念着:“这是咋来来?跟爷划清界线了?日他的!”正叨念,外边进来一个人告诉他:他的后老婆生的六个娃娃全得了肺炎,他的前妻生了大儿子(原在边防部队服役,因有“内人党”嫌疑被打发回来了)忙着帮他后妈挨个往医院送病娃娃呢,顾不上给他送饭了!老汉一听,愁云满面,又开始叨咕:“哎哟哟!看起来今天要把老鬼饿死喽!”我们不理他,仍埋头包饺子。第一锅饺子煮熟了,我们对他说:“老马,拿碗捞吧!”他听了一愣,不相信是叫他。我说:“我们对你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虽然你不好好交待问题,我们也不能让你挨饿,吃吧!”于是他也不再客气,捞了满满一大碗,狼吞虎咽起来。吃完了,他放下筷子,我问他吃饱了吗,他说吃饱了。可等我们挨个吃完以后,他看见还剩下一碗,就问:“你们都吃饱了?还吃呀不了?”得知没人吃了,他尴尬地摸摸脑袋,笑笑说:“唉,没人吃我把它吃了吧!”我奇怪地问他:“你刚才不是说吃饱了吗?”他说:“嗨!我白吃了你们的饺子,哪能让你们不够吃啊!”原来如此!

 


饺子吃完了,气氛缓和了许多,于是,我们郑重其事地问他到底有没有“内人党”这回事?他说:“唉!不知道是哪个挨枪崩的鬼嚼出这么个东西来坑人哩!听也没听说过,上哪儿参加去!”我将信将疑,也懒得再跟他废话,于是就转了话题开始神聊、搬杠。老汉盘腿坐在炕上,就着昏暗的油灯抽着烟,悠悠自得,仿佛忘了他是个受审查的对象。我问他为什么后套人管炉子上的烟筒叫“火筒”?他说火筒安在火炉上,有时候火旺了,火苗还从烟筒口窜出去,所以叫火筒。我说那是走烟的,叫烟筒,你说叫火筒为什么人们把锅、壶坐在炉子上而不坐在火筒口上去?他说,凡是跟火炉配套的都叫火什么,比如火钩子、火铲子,就是这么个叫法嘛!我想想没法驳他,又将他一军,问他为什么后套人管炒菜用的铁铲子叫“铁丝”,难道细细的铁丝能在锅里翻菜、盛菜吗?他答不上,就说:“唉!娃娃,一个地方一个风俗,就是那么个叫法,我也没文化,不知道那个“丝”字怎么写,反正人人都那么叫,人人都知道‘铁丝’就是锅铲子。你们还小哩,牙也没长全,知道个甚?往后听见的新鲜事还可多哩!
其他专案组成员听我们一老一小,一个老蒙古、一个北京人搬杠搬得还挺起劲可乐死了,笑得前仰后合的。我可火了,心想:我都快20了,还小?还用你管我叫娃娃?刚才吃饺子时对他的怜悯之情一下子全消失了。我沉下脸大喝一声:“别胡说八道了!好好想你的问题吧!哼!”他一听,脸上的笑容马上僵住了,然后,双手抱住膝盖,长叹一声,抬眼望着房梁,一言不发了。

 


若干年后,当我更多地了解了古汉语之后,我才明白,河套平原的语言深受陕西方言的影响,而陕西文化历史悠久,许多古代词汇仍沿用至今,比如把不说话叫“不做声”;把容貌可人叫“可惜”;把下地干农活叫“受苦”,以及许许多多诸如此类的词汇。至于这“铁丝”嘛,我想原意一定是“铁匙”。口音不同,“匙”字读成了“瓷”,“瓷”字又转成“丝”,所以,铁铲就成了“铁丝”!

 


就这样,在河套平原上那荒凉原野的小土屋里,几个专案组成员和一个所谓“内人党”成员一起度过了10几个日日夜夜。最后的成绩是:我长了满身虱子;而蒙古老汉由于难得成天坐着不干活,枯瘦的老脸上泛出点油光;其他的人则耽误了自家和队里的农活。后来,上边下了文件,结束了“挖肃”运动,给受迫的蒙古族干部群众平了反。于是,老汉开长腿晃晃悠悠地回家去了。

 


春耕开始,蒙古族副书记、他的大儿子和我们这些知青一起在羊圈里起圈,往地里送肥,挖的挖,担的担,大家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好像前一段并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再后来,在那个汉族书记的撮合下,我这个北京知青成了那个蒙古族老汉的大儿媳妇,在后套平原上生了根,开了花,结了果。(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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