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第二次从日本回来后,任东北气象台台长,主抓天气预报。一次母亲由外地返回,提前从电报局给他拍电报:请父亲到车站接她。当天父亲在观看气象电报时,无意中看到明码电报,知道母亲要他去接站,所以没有等到邮局人送来电报,即去车站接人。也是公私两便罢。
一九四六年国民党反动派,悍然对东北解放区发动重大进攻。但经过东北军民全力反击,国民党反动派龟缩到长春、沈阳、锦州、四平等大中城市目守。当时我的大弟弟已经在一九四五年农历二月初八出生,全家人在长春。打四六年开始,国民党反动派加强对国统区的控制,当时气象台己划规军事单位,父亲离开气象台,找到一所中学任教务主任,同时代数学、英语课教学。这一年由国民党市党部直接派人到各重点学校,强迫所有在职教职员工,集体加入国民党,而且因父亲当时任教务主任一职,被指定为区分部委员。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政治的失误,竟造成父亲在解放后,几十年的被运动,一直背着这亇历史反革命的包袱,直至文革后,才算甄别平反!
到了一九四七年初,我大妹妹出生。从那年开始,解放军己经完成对长春的包围。
为了救济城内国民党军队的粮食,蒋介石派飞机空投粮食,为防止米袋掉到地上摔裂,米只装七成。当时驻守长春的军队,主要是郑洞国的云南第六十军,由于是杂牌军,战斗力差、军纪松懈,当时长春人称他们:六十熊!
另外还有曾泽生率领的国民党嫡系部队,双方为争空投物质,多次发生冲突,甚至双方开火。有时空投的米袋,将民房的房顶砸烂,连呆在房子里的人也有死伤。所以每当飞机空投时,父母都招呼我们,不准出门!
空投粮袋落到地面弹起老高,也有摔破的米袋,大米溅洒满地,有些人冒死,在军人到来前,去抢米。
我与大哥听说,也乘机溜出,拿着小桶拾米,回家后免不了受到责斥。但多少拾些大米,在那时也很珍贵。
到了后来解放军有少部分人,突入城内,占了一些街区,国民党反动派飞机对其进行轰炸,有一次炸弹偏离目标,直接击中我家住的二层楼。当听到空袭警报,母亲带领全家紧急去地下室躲避,父亲断后,他刚进地下室的门里,一颗炸弹正中楼上。父亲当时被震晕,待醒过来时,地下室一片漆黑,满是灰尘呛人。待安静一会儿后,人们四下寻找出口,经过一段时间,突然父亲发现前方有处光线投射进来,大家赶忙去扒开,算是活着出来。,躲过一刼!
随着解放军的包围、封锁,城里军民已断炊!解放军提议:让老百姓出城。当时吉林市己经解放,成为解放区,父亲第一批出城,先去吉林市亲戚家安排一下。母亲随后买辆襾轮手推车,上边坐着我、弟弟、大妹妹,还有些东西。哥哥已经八岁,要帮助母亲推车,长时间在地上推车走,大哥有时还得请母亲允许他上车,休息一阵子再下车帮助母亲推车。记得:解放军在难民出口的卡哨及与国民党军队犬牙交错的工事里,用话筒向他们喊话:蒋军官兵弟兄们,不要再呆在工事挨饿了。赶快到解放区来,有白馒头、红烧肉吃!还可以参加解放军!不愿意的,发路费可以回家!结果真有不少蒋军官兵投诚过来。
在出城逃难的一路上,只有一辆汽车宽的大路可行,路两侧都是死去人的尸体,一亇挨着一个!在大树下看到一亇男人,穿戴整齐,躺在地上痛苦地扭曲身体,挣扎着。问母亲这是甚么回事?告诉说:他快饿死了!这一幕幕的惨景,迄今不忘!
到了吉林亲戚家,一切都好啦。每天可以安静、快乐的生活,一直到长春解放,我们一家才返回。
长春解放后,市军管会接管气象台,为平民生活及军事需要,召集原来气象台人员归队。这样父亲从回气象台,任首席天气预报员。后来军队组建空军,成立空军气象专科学校,父亲被聘为主任教员。从此参军,享受正团级待遇,当时实行供给制,父亲吃小灶,我们吃大灶,与战士、学员同等。其实大灶伙食也很好:每周都有肉吃,细粮占大多数。
家就安排在学校内,学校特意为几家建成一排平房,当时有四家人入住。父亲每天工作很忙,母亲在所中学任教。当时家里又添亇妹妹,光孩子就五亇。实在忙不迭,就顾上媬姆,是位旗人,曾经为张作霖的二儿子,绰号叫二埋汰的当奶妈,她常绐我讲些张作霖一家子的趣事。当时近五十岁,身体结实,手脚麻利,干活利索,待我们特好,我们称之为:大奶。她老伴去世早,只有一亇儿子在沈阳。后来他有亇孙子在大连学医,大奶我们家呆到六一年,当时因三年困难时期,北京裁减城市多余人口,老太太因此到沈阳她儿子家。听说儿媳妇与之相处不太合群,老太太又去给别人当媬姆。最后去大连她孙子处,大奶在我家与父母及我们处得很好,父母拿她当亲生母亲,我们则将其当亲奶奶。一九七六年冬,我伴在青海西宁人民医院住院,我无意中得知其孙子在医院任大夫,并且是当地名医,他爱人也在医院工作。我打听到住址,与大妹妹登门拜访,不曾想到大奶开门迎接我们。老太太当年己经九十四岁,身子骨还满硬朗。她慢慢回忆起当年之事,对父母的印家至深。
晚上她孙子俩口子回来,对我们招待一番。当我们得知孙媳妇对老太太并不好时,她想跟我们走。可当时我们条件不允许,只能劝说她。并且对她孙子讲当年在我们家时,他奶奶如何挣钱供他上大学的辛苦。听说后来老太太离开西宁,又回沈阳她儿子处,到一百零六岁才辞世!
一九四八年,我的二妹妹出生。小名:小丫儿子。
一九五0年正月十六,我小弟弟出生。记得那天上午,母亲在家待产,父亲忙里忙外,但是仍然想到将我们五亇小孩安排好:让我们围坐在小园桌边,给我们吃水果、糕点,让大哥负责,父亲对我们讲:一会儿妈妈给你们生个小弟弟或小妹妹。
到一九五一年父亲从解放军气象专科学校,转到东北气象大队任主任教员。那时学校在长春市南岭观象台,最明显标志是:西边一座白色高大的烟囱,东边是通讯用的高高铁塔,上面有喜鹊、乌鸦等乌类搭建的窝。我与院里其他孩子曾攀上掏乌蛋,中途恐北边高,中途只好下来。母亲那时在长春八中任教,我在其对面的南岭街小学上三年级。中午去八中找母亲吃中饭,晚上一道回家。五十年代初,冬天东北的雪特别大,早上去上学时,由于风雪特别大,
我几乎走不动。妈妈转过身子,为我顶住风雪,我的头顶着妈妈,艰难的走到学校。观象台北边是南岭运动场。一年春天,我与大哥在观象台东边空场上放风筝,那是一幅近我身高的大对鱼。上天后,风筝飞得很稳,但拉劲很大,得用手紧握住缠绕线绳的拐子。后来有一次父亲带领学生,在观象台楼顶,练习使用经纬仪捕捉观测气球,当时每堂此课,都要准备氢气球。父亲在调整仪器观测时,发现了我们放的风筝,突发奇想:改用风筝代替气球观测,试验效果挺好,打那以后我们放风筝时,增加一些拉风筝来回走动的内容。
一九五二年初我三妹妹出生。这年秋天,北京的中央气象局,决定成立部属大专院校,成立北京气象专科学校。调父亲去京筹办,当时大哥刚好要上初中,为不影响其学习带他一道去京。
五三年初,父亲来信:要我们举家搬迁到北京。我们都很高兴,到学校办转学手续时,班主任宋老师说:北京可好啦!她的儿子在北京地质学院读大三。若是有机会到京,她会看看我们。
妈妈找位父亲的旧友帮忙,收拾行里,因有些家俱太大,只好放弃,姥爷给母亲的一个红木梳妆台,就只好放在二舅家。到火车站发车在深夜,晚饭时妈妈为感谢父亲旧友李宝龄,特意在车站内的饭厅招待他,我们也凑个数。记得有:哈尔滨红肠、格瓦斯、木耳猪肉溜白菜等。为了消磨时间,李叔叔还教给我打扑克,下象棋。直到开车他才离去,还不忘叮嘱母亲,到京后麻烦父亲帮他找份工作。
上火车已经是半夜,妈妈赶紧用皮箱,将两个硬卧铺中间,铺平让我们躺下,她则在过道上的凳子打盹。到天津天已大亮,列车员推车来卖食品,妈妈买了几个义利果子面包,才三毛五一个,头次吃很好吃,印象深刻迄今仍喜欢义利果子面包。到北京前门火车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乘汽车到西直门换三十二路汽车,从城墙豁口出城,经过护城河桥,到白石桥下车,父亲与大哥及专科学校帮忙的几个人,招呼我们往气象专科学校走,在白石桥上时,看到河下的水清沏透底,十分喜欢。以后这条长河就是我学游泳的处女地。
那时的气象大院,只有中央气象局、北京气象专科学校、中央气象科学研究所等几家。东邻钢铁研究总院,南邻五塔寺,长河、动物园,我们住的地方的邮政地址:五塔寺七号。西邻社会主义学院是中央为民主人士学习开办的场所,现在是航天研究院。北边是大片菜地,与解放军艺术学院遥对。除去这些单位,周围都是庄稼地。
刚到气象大院我们住在最南边的平房里,有三间,朝南的。我先头在车道沟小学读三年级,小学离家远,经常迟到,后转入城里北魏胡同小学至高小毕业。每天早五点半起床,到食堂买两亇馒头夹根香肠,边走边吃,与大哥乘公交车,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