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海天英魂（作者：阎受鹏）

　　6、乔扮商船

　　五颜六色的旗子，迎风招展；挖云镶边的号褂，映日争辉。灿灿的刀枪犹如秋霜闪耀，海边一队战船雁翎般排开。葛云飞指挥一队队士兵登舟。

　　一艘艘战船扬帆出海，驶向烟波微茫的深处，隐没在天海相连的远方。

　　像钢梳一样，日以继夜地梳理着台州湾外的积谷洋、猫头洋、披山洋一道道弯弯曲曲的港湾，一座座高高低低的岛礁，搜捕着那些十恶不赦的海匪。数百人的队伍在海上整整搜了半个月，来来去去，梳了好几遍，可是一无所获。

　　葛云飞与帐下军官反思着这几天军事行动。不能再这样搜下去，即使像梳头似的把整个东海梳遍，海匪也会利用空隙。更确切地说，不是什么空隙，因为兵丁只能搜东海很小很小的一片洋面。海匪在一条人迹罕至的港湾，一个深邃的石穴，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便可以安全地躲藏过去，或是漏掉。基于这些情况，应采取剿匪的新战法。

　　经过认真分析，确认几次抢掠烧杀全是陈绍龙、李欲、程兴龙、陈起韫等匪徒所干的。浙南大盗黑老鹞也参与行动。

　　葛云飞用拳头轻击了一下案桌，直截了当地说：“从战术上讲，大张旗鼓去对付小股海匪，那简直是用拳头打跳蚤，用土炮轰苍蝇，用大网捕毛虾，吃力不讨好。海匪望见我们船头的旗帜，早已逃之杳杳，我们应当组织精悍坚强的小分队，扮作商船，分散行动，既能侦察又能打，边侦察边打，要和海匪在海上周旋，直到消灭敌人！”

　　葛云飞环视了一下军官，然后说：“你们每人带领一船一队，今天晚上出发！”

　　军官们都到自己所属的行伍挑选体格强健，武艺高超，既有集体作战的群胆，又有各自为战的孤胆的士卒组成小分队。

　　出发前，葛云飞又谆谆告诫：“虽然你们有勇有谋，但海匪比起你们一条船，力量还是占优势。你们对手既毒辣又狡猾，特别不要轻看匪徒中的那些惯匪经历过多次战斗，各个为战的能力很强，不能有任何粗率鲁莽的行为。”

　　营官张绍廷微笑着说：“要逮住狡猾的狐狸，就要比狐狸多几根脑筋，要捕捉蛟龙，就要比蛟龙更勇猛几分！”

　　大家都笑了。

　　官兵们脱下号衣，穿上便服，戴上毡帽，扮成收买海货的商客，拉下船头的令旗，升起风帆，分头驶向四面八方的海面。

　　葛云飞也单独一哨，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往来逡巡，穷极边际。好心的同事替他的军事行动耽忧：“海上非儿戏，不能随便冒险啊！”

　　葛云飞满怀豪情地说，“民众的仇恨我日夜悬在心头，不灭贼盗心不安啊！盗贼藏影匿形，不会到营前来送死，踏破东海万顷浪，才能发现蛛丝马迹；将校们置身海天摩荡处，能将胆魄锻炼得更雄壮啊！”

　　探索海盗的踪迹，犹如在茫茫的大海中捞针。

　　云飞和将校们在浩瀚的大海上，在有人迹和荒无人烟的小岛上，细心地寻找可疑之点，可是几天搜索还毫无收获。

　　那天，云飞的巡洋小船靠拢一座孤悬海上的小岛。那岛北边的岩岸景象骇人，长满钉鞋齿似的牡蛎和藤壶的礁岩，像远古时代的怪兽一样，蹲伏着，匍匐着，海蟹在石缝里穿行，礁石上面，好似披着深褐色的毛毯一般，长满了各种绿绒状的、菌蕈似的海藻。海螺背着坚硬的壳在石头上蠕动，或者，就像一枚枚螺丝针楔死在木头里一样，牢牢地贴紧着岩礁。远处镶着银色花边的浪潮不断涌来，撞在岩石上，发出天崩地裂的吼声。翻过小岛之巅，呈现在眼前的南岸却是一副令人不敢相信的景象。一个马蹄形的海湾碧波粼粼，轻轻地拍打着金色的沙滩。滩头搁着一条小舢板，还有一行清晰的脚印。

　　“人过留踪，雁过留声。”葛云飞感到十分纳罕，谁会到这烟涛深处的荒岛上来呢？商客不会摇着舢板单独来，渔民也不会单身远航作业，是海匪？不管是谁，先得破解这个谜，查个水落石出。

　　葛云飞提醒士兵不要喧哗，放轻脚步，顺着脚印寻觅。

　　脚印尽处，是一个庞大的洞穴，洞口足够人自由进出。圆形的拱顶高约二丈左右，洞顶垂挂着不透明的冰柱般东西；不知从何时开始持续下滴的水珠已凝固得坚如刚玉。在微弱的光线下，葛云飞见洞底深处，隐隐约约地躺着一个汉子。听到有人进洞，那躺着的人便“咚”地跳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葛云飞，大声喊：“什么人？”他擎着一把亮闪闪的大砍刀，冲将过来，葛云飞身边小校张勇急忙抽出佩剑，挺身相迎。

　　那汉子“啪”地纵身跃出洞口，张勇也紧随而出，两人就在沙滩上格斗起来。

　　葛云飞心里猜度，那汉子携着凶器，十有八九是海匪，他和士兵们操刀在手，屏住气儿，看着两人一来一往搏杀。偌大一片沙滩听得的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咯咯的切齿声，铿锵的刀剑碰击声。沙滩上扬起了尘雾，如同云阵笼罩着两名斗杀者。葛云飞见张勇在那汉子顽强的猛击下处于下风，渐渐地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他正要援手时，外委武英太拦住他说：“葛大人，你不用出手，我来收拾！”

　　那汉子听了，“咚”地跳出格斗圈，大声问道：“是不是黄岩镇标中营守备葛大人？”

　　葛云飞迈上一步说：“本人就是！你是何人？”

　　“铮”地一声，那汉子丢了手中刀，伏在葛云飞面前连连叩头：“小人正要找你呀！”

葛云飞将那汉子扶起来，听他讲述自己的身世。他叫蒋显春，浙南乐清人，以渔猎为生。因为当地一个渔霸倚势凌人，他的妻子被渔霸奸污而投海自尽，不禁激起他满腔怒火，他杀了渔霸，逃难江海，无奈投身东矶列岛匪窝。他见海匪滥杀无辜，与渔霸是一丘之貉，极为不满，多次劝匪首陈绍龙、黑老鹞少杀人放火，但匪首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一次，海匪去一个渔村抢劫，他暗中传警，渔民携带贵重物品逃散，使海匪扑了个空。这次，在黄琅沙头角村血腥屠杀，他义愤填膺。当时他想出手救助，只恨孤身一人，心余力绌。昨晚，他辗转翻侧，难以入眠，思前想后，再不能与那些恶魔混在一起了。他便乘着夜色盗取一条舢板，离开匪窝雀儿岙。因风向不顺，无法扬帆，摇了半夜舢板，身子疲惫，便靠拢头门岛，想歇一下再去黄岩投军，谁知睡到午晌还没醒过来。刚才见大人带这么多人上岛，以为是陈绍龙派人来追杀，便糊里糊涂地斗起来。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12.jpg：

　　　　　　　　　　　（百将题碑之一）

 

 

（待续12）

关于“血债”：

近海匪患日加剧，

血债还须大军集，

沙头角村明心志，

赴洋巡缉灭寇急。

关于“乔扮商船”：

大军巡海无收获，

分扮商船各巡逻，

孤岛之上遇一人，

原是投军一小伙。

拜读，非常欣赏。

　　感谢二位老兄的阅读！

　　“天从人愿，今日在这里碰到葛大人是小人之福啊！”蒋显春激动得泪流满面。

　　葛云飞拍着他的肩头说：“壮士武艺高强，投军报效朝廷，前途无量啊！”蒋显春向葛云飞详尽地说了匪情。大目洋的南韭山，又称南九山，是温、台土匪的巢穴，浙东民谣“船过南九山，土匪索命来，三魂飘云霄，七魄飞天外。”岛上盘踞着数百名海匪，与渔霸、地痞流氓互相勾结，在宁波、黄岩、瑞安等地的城乡暗伏眼线，在荒岛设置观测哨。为抢劫渔乡商船提供信息，一旦发现大批官兵进剿，就分散逃匿，然后隐身到瑞安外洋的南麂列岛。

　　“兔子不吃窝边草”是中国一切土匪的祖训。海匪绝对不抢掠常栖身的村岙。同时采用软硬兼施手段，一面以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一面以残酷手段惩罚给官兵通风报信者。那些外洋小岛官兵罕至，年长日久，村民大多被胁骗沾水，“民反乐匪之存而嫉官如仇”。

　　这几天，因黄琅沙头角屠杀，匪首黑老鹞、陈绍龙等都缩在南韭山躲避风头。

　　蒋显春说完匪情，葛云飞已胸有成竹。

　　回到驻地，葛云飞挑选三艘二道篷船，将自己和士兵扮成身著青布长衫的商客，在舱面行动，大部分士兵披盔戴甲暗伏舱内。

　　三艘“商船”由蒋显春领航，从台州湾出发，过积谷洋、猫头洋径直驶向南韭山。

　　黑老鹞坐在居中的一把红木太师椅上，上面垫着一张金钱豹皮。他那光秃秃的大脑袋，象个大西瓜一样。一个尖尖的鹰嘴鼻子，鼻尖微微弯曲，几乎快要触到上嘴唇，嘴巴蓄着八字胡须，穿一身窄袖的紧身衣。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嶙峋的礁岩上，栖着一只黑色的海雕，振翘着双翅，单腿独立，野凶凶地俯视着浩渺无垠的海面……

　　黑老鹞眯着眼睛对陈绍龙、程兴龙等匪首说：“兄弟，我们已蹲了个把月多了，该去捞点油水了，派人去打探一下吧！”

　　陈绍龙搓了搓胡髭，向黑老鹞笑道：“大哥，我早就想出门了！”

　　“好！”程兴龙把头一歪，兴奋地一拍大腿，“我正要向大哥报告，黄岩那边眼线传来信息，有几条商船过来。”

　　黑老鹞把手一扬：“辛苦兄弟们走一趟吧！”

　　匪窝摆开了一张张八仙桌，端上一盆盆五光十色的海鲜和肉类，匪徒们大呼小叫，捧着大碗酒，猜拳狂饮。

　　酒足饭饱，匪徒们一个个抹着油光光的嘴，跟着黑老鹞、陈绍龙等匪首出海。

　　骑在桅端上瞭望的士兵，见南韭山那边有几条船在波涛中时隐时现而来，便向葛云飞报告。葛云飞便立即命舵手转盘，缓缓地驶向半招列岛诱贼。

　　一轮红日，沉沉地挨着浪头落下，西边的海和天空被晚霞渲染得火红火红，暮色渐渐笼罩大海，远处的岛屿模糊一片，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鹅毛似弯月斜斜地挂上桅杆，海面数不清的光斑不停地跳跃闪烁，三条帆船鬼鬼祟祟地尾随而来。

　　葛云飞心中暗喜，果然引得蛇出洞入网了，他传令船队尽灭船上灯火，又命报更者息鼓。

　　漆黑的海面上，呈现着一片深沉得恐怖的静谧，仿佛能听得到那飞划在半空的殒星发出的咝咝声。……这寂静在继续地深沉着，扩大着，变成了一种难耐的紧张，叩击着士兵们的心底。士兵们早已各持兵器，等待着一场浴血的恶战。

　　不知怎么，那来船仿佛停了下来，观察着葛云飞船队的动静。真是狡猾的狐狸，葛云飞传令军士口作商船呼棹声。

　　这招真灵光，过了片刻，匪船果然汹汹然冲了上来。

　　葛云飞与士兵不声不响伏在舱板上，只留船尾几个士兵掌舵摇橹，三艘船围成个半月形，镇静地等待盗贼入网。

　　“留下钱物，饶你等不死！”匪首陈绍龙带领贼盗蜂涌扑来。忽地，船灯一齐闪亮，照得海面如同白昼，葛云飞与兵士一跃而起，匪徒们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砍倒了五六个，刀枪和刀枪对刺对杀，发着“吭吭嚓嚓”的响声，鲜血如鸣潮飞沫，喷腾激溅于船舱和海面，不刹那顷，几十名盗匪死于刃，无数落于海。陈绍龙发疯般地狂吼着，挥刀乱砍，伤了好几名士兵。葛云飞见此贼十分凶悍，不是寻常匪徒，便挺刀与其格斗，白刃霍霍犹如旋风翻卷。陈绍龙一刀劈来，云飞闪过，举刀猛地砍中贼寇背部。“哎哟！”陈绍龙“咚”地倒在舱板上，云飞又朝他后背连砍了二下，使其无法动弹！

　　此时，黑老鹞、程兴龙指挥二条匪船围上来，忽地，云飞所乘的船失去了控制，进不得也退不得，橹楫都无法操纵，原来船后的舵把被海匪用缆绳紧紧缠住，使船无法动弹。危急之际，葛云飞毫不迟疑地拿起利斧，蒋显春看见了，一把夺过来，“扑冬”跳进海里，海匪见蒋显春去砍缆绳，纷纷围上来，用长枪往他身上戳。蒋显春的背上被刺中了一枪，鲜血染红了身边的海水，他还是忍着剧痛，低头挥斧一个劲猛砍。因为在水下，很难使上劲，一时难以把缠住的缆绳砍去。海匪哇哇叫着，往蒋显春身上刺了一枪又一枪，臂膀、背部被刺中了好几枪，鲜血淋漓。蒋显春大声骂：“狗强盗！”他咬紧牙关，一阵猛砍，终于将缠在舵把上的缆绳砍断，云飞的船脱离了险境。

　　那边，张绍廷、陈兴指挥士兵奋勇地杀向匪船，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一下子射倒了一大批贼寇。黑老鹞、程兴龙见势不妙，急忙命匪徒摇橹扬帆，灭掉船灯，逃向黑暗深处。

　　蒋显春跳上船，云飞问他伤势，他笑着说：“没啥，只不过身上多了几个小孔嘛！”云飞命人包扎好他身上的四五处枪伤。

　　厚厚的夜幕笼罩大海，海面雾气沉沉，四周漆黑如墨，无法追杀逃逸的贼寇，葛云飞便命令兵船扬帆归营。

　　大目洋之战，击毙匪徒30多名，活擒大盗陈绍龙等20人，还获得船一艘及数十件炮械、枪刀等战利品，使盗匪心惊胆破，编成歌谣：“若逢葛，必不活。”盗贼互相告诫：“千万不要轻易踏入葛云飞巡防的辖区。”

黄岩一带的沿海乡村的日子，比过去安宁了。可是，黑老鹞、程兴龙一批贼盗未灭，葛云飞的心还是不安。他派出船只，四出打探盗匪的踪影，捕捉战机。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13.jpg：

　　（百将题碑之二）

 

 

 

（待续13）　　　

假扮商船以诱敌，

引出匪帮作打击，

勇猛战斗获胜利，

却思乘胜再追击。

　　7、除夕撒网

　　道光七年岁末。

　　大清早，黄岩市集就热闹起来，在通向市场的路上，便有一些商贩，用沙哑的声音叫卖：“蜜甜的黄岩桔柑！”

　　进了市场，愈加热闹了。各种货物用品布满狭小的通道。由于长年沿袭的传统，各种货物都在固定的地段摆摊叫卖。

　　这一片是各色各样的地摊，数不清的杂物：烟嘴、烟杆、小剪子、顶针、耳挖勺，还有一些别的日用小家什、小物件；再上前去是蔬菜摊，雪白的萝卜，金黄色的冬笋，还有白菜、雪里蕻，野味铺子前挂着野鸡、野鸭、野兔、野獐；最闹猛的地方是集市中心的那片广场，那里的鱼摊、柴挑、菜担比别处多，还有走街穿巷的剃头挑子，卖字画代写书信的，还有张篷搭棚卖吃食的：水煮丸子、豆浆、油炸烩、煎肉……吆喝叫卖声在集市上空喧嚣，喷香的诱人食欲的气味在整个广场弥漫。广场的右侧，有一长溜鱼摊，小板桌上摆着滑腻的比目鱼、蠔和乌贼、小黄鱼、带鱼等海味，鱼贩子的手又红又粗，尽是盐巴，小板桌上的水滴滴嗒嗒地流下来，那气味是受不了的。

　　可葛云飞偏偏缓缓地逗留在气味难受的海鲜摊，而对集市别的五光十色的摊头不感兴趣。他看了一摊又一摊，仿佛寻觅着什么，他在鱼摊前来回踱了三转，心头忽地一亮，轻轻地自语：“哦，钻在这个岛啊！”

　　自大目洋之战后，那些海匪仿佛在海上蒸发，葛云飞派出的多艘探船，从黄岩岸边北至磨盘洋、南至披山洋来去巡缉，数月不见海匪踪影。

　　近日，匪盗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冒了出来，渔船几次遭劫。派船打探，茫茫大海，一时难觅踪迹，无从着手。

　　葛云飞走访海产集市，正是寻找海匪隐遁的蛛丝马迹。他回到军营，问蒋显春：“你去过鹰嘴岛吗？”

　　“去过，去过！”蒋显春点点头说，鹰嘴岩的每一块石头我都熟悉。葛云飞微笑着说：“那你说一下吧。”

　　“那年，我离家逃难，独自一人上过鹰嘴岛，采砺子，捉弹涂鱼，蹲了好几天哩！”蒋显春说。

　　鹰嘴岛四周烟波浩茫，岛顶有一块大石岩，弯曲如钩，煞像鹰嘴。站在鹰嘴石下仰头上望，嗨，真吓人，那高悬的巨石罩在头上，看不见天，遮得天昏地暗，似乎就要立即劈头盖脑塌下来，冷飕飕，阴森森，石上长着斑斑剥剥的青苔。

　　大石岩下有一条石缝，春秋晴天早晨，能吐出一缕缕淡蓝的雾气，石缝旁有一个石头洞。洞口朝正东，面对大洋，洞里能摆十多张八仙桌，足有七八间房子那么大，洞里又有两个小洞，一个通向岛顶，一个向地下，里面黑乎乎的，谁也不敢去钻这个地穴。

　　洞底还有一个石孔，滴着水珠，汇聚成一泓碧潭。

　　葛云飞听完蒋显春的话，拍着他的背说：“你立功的机会来了！”

　　将士方休息，军营响起了骤雨般的鼓点，将士们急速整装在操场列队。

　　“到哪里去呀？”士兵们的脸上满是疑问的神情。今天是除夕，千家万户都过着团圆的日子，难道还要出发吗？

　　葛云飞站在操场的土台上，以坚定的语气命令：“出发！”

　　兵船乔扮成商船，列队扬起帆篷，偃旗息鼓，驶出港口，蒋显春向导，直捣大洋。

　　傍晚，金黄色的阳光照进鹰嘴岩洞。

　　匪首黑老鹞卷着老虾公似的身子，躺在洞底的大石上抽着大烟，发出咝咝的响声。

　　洞的另一边，匪徒们在推牌九、挖花、唱淫调、吆二喝六地吵闹着，他们每个人的胡髭都像松毛一般篷篷松松。

　　“大哥！”程兴龙走到黑老鹞跟前，一嗅到大烟味，顾不及说话，连忙把脖子一缩，两个鼻孔一张，使劲地抽了几下，吸嗅着黑老鹞喷出来的残烟，最后活像过足了瘾似的呵了一下，咂了咂嘴，“酒饭已做好，团圆宴开张了么？”

　　黑老鹞抬了抬烟枪，竖起腰杆说：“开吧！”

　　岩洞四周悬挂起十几只大碗，倒满菜油，点亮棉花捻，照得全洞亮堂堂。

　　“哎呀！真香啊！”匪徒们不住地抽着鼻子，吸嗅着满洞的酒肉香味，有的从早晨就没吃饭，留着肚子，等着晚上的团圆宴。

　　“兄弟们，风风雨雨跟我一年，今晚我陪你们喝几碗吧！”黑老鹞举起青花大碗，匪徒们都把大碗举过头顶，齐声吆喝：“祝大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在一片“乒乒乓乓”的碰碗声中，匪徒们仰着脖子，把一碗又一碗酒灌进肚皮。有的糊天撼地地猜拳，有的嘻皮笑脸地唱淫调，有的醉生梦死地说胡话，有的拿着一大碗酒死性地往另一个鼻子灌，有的拿着大虾硬向另一个嘴巴塞……

　　岩洞里，一塌糊涂，匪徒们全都沉迷在大喝狂饮之中。

　　葛云飞的船队在烟波浩茫的海上飞翔，天海相连之处隐隐约约地浮现出诡异的鹰嘴岛。葛云飞将剑一挥，命船队满帆疾驰。子夜，神不知，鬼不觉船队悄悄地靠拢那神秘的孤岛，团团将它围住。

　　少顷，岛上亮起了一盏红灯。

　　葛云飞知道上岛侦察的蒋显春和张绍廷已干掉了匪哨，他便指挥士兵上岛。鹰嘴岛四周巉岩峥嵘，士兵们沿着刀劈爷削的悬崖攀登，冲入洞中，只见海盗一个个烂醉如泥，横七竖八软瘫在地。没花多大力气，便将海盗一个个擒住，有的甚至上了五花大绑还睁不开醉眼。

　　匪徒们做梦也没想到，选在这么偏远的孤岛上过年，官兵会突然降临。

　　可葛云飞并不太高兴，而且感到遗憾，他在清点擒获的土匪时，没有发现匪首黑老鹞。仔细察看岩洞，见通向地下的那个石穴口边的岩石上端，绑着一条垂向穴底长绳子。葛云飞叫一名身手矫健的士兵沿绳子而下，那穴底的出口竟然是海面，黑老鹞真的比一般匪徒多长了一个心眼。

　　大年初一拂晓，僚属们纷纷来贺新年，听到葛云飞入海捕盗的消息，都大吃一惊。

　　午后，葛云飞与士兵们从海上归来，马前絷陈兴龙、李欲等数十名大盗。他将所得的器用财货散赏士兵，大伙皆叩头辕门，欢声雷动。

　　同僚们惊奇地问葛云飞缘何知道盗贼聚集该岛？

　　云飞笑着说：“海蜒最细者出自此山下，目前正是产海蜒季节，我近日遍访海产集市，海蜒绝迹，我料此山一定被盗贼占领，因而渔船不敢近前。平时缉盗，盗贼得知消息，四散逃逸，难以尽获，白白地苦了将士。除夕，盗贼聚于窟中，又以为我不会出海，故不作戒备，肆无忌惮酣饮，被我出其不意聚歼。”

　　同僚们听了云飞缉盗的话，无不为他的神机妙算而折服。

　　云飞剿匪从不鼓吹放炮，船上除令旗外也不设其他旗帜。多次坐不起眼的小船，装扮成商贾模样，使海盗无备，纷纷落网。他说：“坐楼船而作声乐，张挂旗帜以显威风，放号炮而惊四方，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叫盗贼躲避么？”

　　盗贼多次将葛云飞的兵船误作商船，不禁胆寒，后来见商船也心存疑虑，畏畏缩缩不敢靠近了。

当同僚赞扬云飞剿匪功绩时，而葛云飞却自责尚未尽职。据军探报告，两头洞洋面和瑞安外洋仍有海匪出没。看葛云飞怎样追剿海匪，赢得浙南海疆大治呢？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14.jpg：

       （百将题碑之三）

 

 

（待续14）　　　　

　“　一个人之所以成为民族英雄，是与他的禀赋与环境陶冶分不开的，葛云飞是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熏陶出来的，撩起历史帷幕，看一看他成长的人生旅程，也许能从中撷取到一些极其珍贵的东西。

　　历史是多梭的，历史也是斑斓的，斑斓而多梭的历史是美观的。不美观，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不顾身家性命捍卫他们的家园，可惜，好看的历史被我们这一帮不用心写的“笔杆子”，写成了一本不好看的历史教科书。”

说得好。顶！

　　感谢晓寒版主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