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招集旧部
当时镇海关兵不满千,器械全无,守御不备,人心恐慌,不少人纷纷背起包裹逃难,地痞流氓趁火打劫,治安秩序混乱不堪。乌尔恭额问计葛云飞。葛云飞坦率地分析形势陈述当今之计:“先言守,后言战。”乌尔恭额也赞同。
于是,葛云飞指挥士兵扼守招宝山、金鸡山与大浃江口岸,又组织巡逻队,见有抢掠民间财物的无赖之徒,擒住为首者斩之。改变了混乱的局面,安定了人心。
葛云飞又向乌尔恭额建议,在镇海关大楼顶上立一面大纛,收编定海溃兵:“镇海有不少从定海溃散逃来的士兵,隐身于民间和山林。因怕受处罚而不敢回伍,大人可广散告示,不究其罪,令其归营立功,士兵们必将感恩而同仇敌忾,英勇杀敌,这样立即能组成一支收复定海的动旅。”
乌尔恭额连连点着圆脑袋拍手赞道:“将军高见!”
葛云飞招呼定海溃兵回营的告示,贴遍了镇海城乡——
“夷匪入侵定海,殊可痛恨。然定海失守,在于将领先事不为筹,临时不能断,指挥失当,而士兵奋勇抗敌,精神可嘉。见告示请速归队,不仅不究过失,还将抚慰勉励……”
葛云飞法场刀下留人之举,已传遍镇海,定海溃兵见了告示,都有回队之心。招集定海旧部大旗一举,应者纷至沓来。刑场捡回小命的张绍廷,立即带领一百多人叩见云飞:“小人谢大人救命之恩,一定把定海旧部收拢来!”葛云飞扶起他说:“志士头颅为国落,好汉身躯为群裂,壮士不怕死吧。”张绍廷一听,不禁大声喊起来:“谁怕死?当时被糊里糊涂打散,我和弟兄们一直跟英兵斗呢!”不数日,原额千余人陆续回营,葛云飞衰服视师。
葛云飞严申军令:“自今以后违令者杀无赦。”大浃江口,排开一条条兵船,刀枪林立,战旗如云。
将士们黎明即起,至校场操练各类阵法,训练半月,废弛已久之营伍,骤一整顿,将士精神抖擞,顿觉旌旗为之变色。
一月后,葛云飞大阅兵,考核将校士卒的武技。
这天,游击、守备、千总、把总等带领兵校,来到教场,依次排列,葛云飞端坐将台上,三通鼓罢,鸦雀无声。
先试弓箭,葛云飞叫士兵设一箭垛,以百步为界。每人先射六箭,逐个记录成绩。射完后,优秀的射手再集中进行比赛,赢者记功。头名记一等功,赐神箭手“称号”。
有六箭三中、四中……忽见一青年军官出列,众人一看是骑尉蒋显春,剑眉星目,英武骠悍,他左手托泰山,右手抱婴儿,箭发似流星,“嗖、嗖、嗖……”,六发六中,场上官兵齐声喝彩。
蒋显春箭术不凡,云飞欣喜地夸奖,“好箭法,给他记功!”
“葛大人且慢,此功留给我!”众人一看,中营守备陆昌言跃马而来,奔驰中拈箭拽弓,箭箭皆中红心,众人赞叹:“飞马中的,应该记功!”
这时,队列中又跑出一个铁塔般大汉,见了那黑脸上钢针似的胳腮胡子,就知道是游击张绍廷,他用震耳欲聋的嗓子喊道:“葛大人,此功已捏在我手!”
只见张绍廷把箭垛移到大浃江边,跳上舢板,一手摇橹,一手拿弓,船到江心,约离箭垛百余步,他把橹夹在腋窝,仿佛海鸥侧翅,巡看天河爷苍穹,流星赶月摆星空,“嗖、嗖、嗖……”十箭齐刷刷紧攒在红心,全场喝彩连天。
“好!好!颠簸江涛的扁舟上发箭,箭箭中的,真是绝技!”葛云飞连声赞叹。
此时,刚巧一只苍鹰翱翔云霄,葛云飞不禁来了兴头,他站起来,拈弓搭箭,“嗖”地射去,苍鹰应声落地,场上轰地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
葛云飞将蒋显春、陆昌言,张绍廷都记了功。
枪术比赛,最后剩下鲁平和葛以敦争魁。谁得第一名就冠以“银枪”称号,记一等功。锋利的尖枪是无情之物,恐有损伤。葛云飞命人拿来两根木棒,头系一个装满石灰的棉布袋,各人持棒互相点刺。
谁的身上点多谁就输。鲁平飞马挺枪,直取葛以敦,以敦也敏捷地还击,两人穿马灯一般你来我往,战了五六十回合,看鲁平身上,斑斑点点,好似满天星,看以敦只有腿上一点白。鲁平认输,葛以敦占了鳌头,从此,“银枪”小葛的称号就传遍了镇海大营。
最后,比刀法,身大力雄的张绍廷又夺魁,得了“金刀”美誉,他面露喜色,得意洋洋。葛云飞有意压一压他的骄气:“本镇与你比试一下如何?”
张绍廷素闻葛云飞刀术厉害,但没亲眼见过,也不禁手痒,就说:“愿向大人请教。”
葛云飞的刀法极为奇特,小时跟父亲学过剑术,将剑术的柔软飘逸和大刀的凶猛沉雄融化一路,刚柔兼备,神出鬼没。
两人拉开架式,张绍廷那把单刀,进退无常,刀口、刀尖、刀背、刀腕,皆为锋刃,劈、砍、刺、扎,防不胜防。葛云飞不敢怠慢,上架下护,风雨不透。三四十回合后,张绍廷渐渐不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见葛云飞手中仿佛不是一把刀,而是十把百把,刀锋轻游,飘若满天黄叶。
突然,云飞一个箭步,把刀拦腰砍去,张绍廷赶紧招架,云飞却“嗖”地把刀一收,电光石火,“噌”的一声,张绍廷帽子上那颗尖顶子落了下来。
全场发出的喝彩声,久久回荡在天地之间。
张绍廷收刀施礼,说:“大人,刀术高明,卑职服输,我这个‘假金刀’也不要了,一等功也给大人记吧!”
说得将士们哄然大笑。
考核结束,操练勤奋,武功长进者记功奖赏,屡教不改、武技低劣的责以军棍,从此全营将士股栗,没有一个不下苦功练武,士气大增,盼望早日进军收复定海。
写到这里,心底油然飘起一片叹息:一个人的命运与时代紧紧相连的,葛云飞生不逢时,如果换在岳飞、戚继光的全球冷兵器年代,也许能带出一支天下闻名、叱咤风云的“葛家军”啊!
我们不能怪葛云飞用落后的古代兵器和阵式训练士卒。世界上没有“无体独知之精”,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第二性的,物质是意识的根源,意识是物质的产物。生活在古典农业社会的葛云飞,不能想象以近代先进的散兵线与纵队相结合的战术和火器来操练士兵。那只有在大工业社会的热兵器时代才会形成那种意识。葛云飞只能用古代的阵式和兵器去操练士卒。
在鸦片战争抗英前线重要将领中,武进士出身的葛云飞是武科功名最高的一个。关天培和王锡朋是武举人;杨芳、余步云、陈化成是行伍出身,由士兵升至一品大员。从中可见葛云飞不论文化素质还是军事素质均是天朝武官中之佼佼者。日后,作为广州战备实际组织的杨芳,竟然听信巫师之言,闹过搜集女人用的尿罐去破英夷枪炮妖术的笑话。在女人的泌尿系统被特别地视为不洁的天朝,将军和巫师一同相信这里面道理,其间有着远远超越令人简单地斥为“愚昧”、“荒唐”的复杂的人类精神活动的哲理。而余步云在未来镇海之战中,对敌怀异心,摇白旗,更为华夏精神道德所不容。葛云飞与他们相比,真有天壤之别。葛云飞不信神鬼不信邪,始终脚踏实地备战,豪气凛然地对敌。
收复定海不是葛云飞一支部队所能解决的,钦差大臣伊里布陆续从各省调集军队,处州总兵郑国鸿、寿春镇总兵王锡朋也先后率队赶到镇海。
![dvubb](skins/default/filetype/jpg.gif)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33.jpg:
(在御旨石碑后面的正堂上,供奉着用不锈钢做成的三总兵塑像,塑像正上方挂着“忠荩可风”匾额,是从浙江萧山所前镇三泉村葛云飞的正脊上临摹的,系咸丰皇帝1853年御笔。塑像两侧悬挂着“任事惟忠,决机惟勇”,“持躬以正,待人以诚”的对联。)
(待续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