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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篇小说【幻路】

第十章 下

    下午,总指终于来人了,军大衣汉子带着一辆大型的推土机和一辆中型的汽车吊来到了现场,从车上又下来了几十个荷枪实弹的民兵把土包围住,命令所有无关人员一律退后不得靠前,所以好奇的人们只好站在坑边远远地看着。作业开始,当轰鸣的推土机把坑里的土包推了个大翻身的时候,随着驾驶员恐怖地一声惊呼,只见一个沾满泥沙的大鳖被推土机拱了个四脚朝天地露出了地面!大家都傻了眼。

    这个足有半间房大的土鳖脊背上满是疙疙瘩瘩的大包,青白色的肚皮上满是铜钱大的鳞片,四只巨大的鳖足象船桨一样疯狂地摆动,打得周围地面的土块泥浆四处乱飞,一米多长的脖子,脸盆大的脑袋和频频张开的血盆大口格外吓人!别说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就连担任警戒的民兵都被吓得脸都快绿了,稀哩哗啦的一边拉枪栓一边后退。又过了一会,从远处开来了两辆大卡车,从车上跳下了一帮全副武装的军人和几个便装的干部,他们除了加强警戒之外,那些便装的干部好象胆子都很大,没象我们这样害怕。他们下到坑里又是照相,又是拉尺的忙了约有半个时辰,站在远处的人们才看到汽车吊高高吊起了用网绳兜住的大鳖,放在了另一辆解放卡车上,很快用一块军用苫布把这个大鳖罩了起来,在军人和民兵的护卫下绝尘而去,神神秘秘地拉走了。

    大大的土包不见了,本来就很深的坑里又留下了一个更深的坑,大家伙儿好奇地走上前去,里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闻到了一股浓浓呛人的腥气。没人告诉我们,也就是说谁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怪物。只听当时有幸在坑里落忙的老董麻子绘声绘色地讲:这确实是只大鳖,得有上千斤重。据一个带眼镜的专家(叫生物学家)讲,它的年龄(也叫龟龄)起码也有上千年了。可能是在一千多年前被海水冲淤到这里让泥沙埋住了,要不是咱们在这里修路把他挖出来,那它还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呢。在往车上搬的时候,那二十多个当兵的用了三条钢丝绳,费了很大劲才把它捆上,说是要带到一个地方去研究研究,至于要拉到哪去那可就谁也说不好了。老董还神神秘秘地说,那个大鳖什么都不缺,只是一双眼睛不见了,只有两个深深的窟窿。

    下工回来的路上,大家伙一边走一边还在兴犹未尽地议论这大鳖的事。众说纷纭,版本很多,说这说那的都有。只有经验丰富的老柴会大叔引经据典地一口咬定说,这可是天谴。就是说,这个大鳖一定是在天宫犯了天条被玉皇大帝贬下界的,要不为什么什么都不缺,单单就没有了眼睛?看来现在劫数已尽,玉皇大帝已经赦免了它,就该着重见天日了。听了柴会大叔一本正经杜撰出的神话,大家都将信将疑。可三豁子却笑他:“得了吧,这都是没影的事,看你编的好象真的似的,说得这么热闹,你看见啦?”柴会大叔一本正经地:“怎么不是,你没看过《西游》?那猪八戒就是天上的天蓬元帅;沙和尚也是天宫的卷帘大将,孙猴子还是齐天大圣呢,不是在天上犯了天条,怎能都给贬下界让他们保唐僧西天取经,受过九九八十一难才成正果呢。”亚岩在前边叹了口气说:“唉,千年的王八都见天日了。咱还有多长时间修成‘正果’好回家呀。”老八岁在旁边说:“这可快了,听团长说,用不一个礼拜咱就要回家了。”三豁子把手中的铁锹往空中一举:“万岁!可他*的刑满释放啦!”柴会大叔连忙制止:“豁子,说话加点小心,别让人报上去临了临了的再给你定个‘现行’!”保安大哥也说:“闲的?!快堵住嘴走你的路!”把豁子骂得一伸舌头,破天荒地没有还嘴,提着大锤走在前面去了。一边走还哼起了不知和谁学的《戒大烟》:

    没有烟,扫烟灰,

    无奈就把吗啡锥。

    晴天还好说呀,

    就怕那连雨天。

    …………

    妻子劝,儿子拦,

    你为什么还是没有脸

    …………

这边豁子唱咧咧地向前边走了,身后二哈子和三娃子他俩拎着半筐野鸭蛋气喘喘地从后面跑了过来:“这里的野鸭蛋真他*的多呀,你们不捡点?晚上回去煮熟了,等回家好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呀。”老八岁却说:“我可不要,那老鸭子要看到蛋丢了,还不得急死?谁的孩子叫人抱跑不难受?”二哈子和三娃子听老八岁一说,也多少觉得不好意思,就说要不都给放回去?保安大哥说:“算了吧,你放回去都不知道是哪个窝的,放错了窝老鸭子也得给蹬出来,也是个死。还是拿回去吧。”他俩这才作罢。

    回到驻地以后,就在开饭的时候司务长向大家偷偷地透露了一个大好的消息:指挥部已经派人到总指去领军装了,估计明天下午就能回来。然后还再三地反复强调:可别向外扩散呀,指挥部怕大家知道了以后光顾了高兴再不好好干活了。我们都说:放心吧。一定一定保密还不行嘛。结果却是,谁都向外和自己不错的说出去了,而且无一例外地都嘱咐人家:可千万别向外扩散呀。指挥部……反正不管怎么说,大家听见这个消息之后,就又着实的兴奋了一回。自打那天爆破牺牲了五个弟兄以后,大家的心情一直都在沉闷之中,今天算是最高兴的一天了。

    这天晚上,反正也是高兴得都不想睡,屋子里闲着没事的人们基本上都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东西来了。我也开始收拾我的挎包,虽然没什么可收拾的,可破家值万贯,我也把我这些日子用粗苇杆做的二十多个烟嘴用干净的手绢包好放了进去。这里可哪有什么好的东西,就是粗粗的苇子根可有得是,都是做唢呐嘴和烟嘴的极好材料。我在工余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用这些材料做了好些个烟嘴,打磨好用豆油擦得锃亮以后,又用钉尖刻上山水花纹,再用腊笔填上颜色,好看着呢。准备回去后给我们知青点的男同胞们每人一个,给他们留个好念想,闹个好人缘也算没白来一回呀。

    很晚了,累了一天的大家伙又都相继进入了梦乡。当我收拾完毕也要准备睡下的时候,忽然听见老八岁在说着梦话:“爹呀,看我穿这身军衣还象个兵不?”我不禁暗笑,这小子,想穿军装都想入魔了。可也是,老八岁的家里特穷,几乎是家徒四壁,他都快二十岁了也始终不长个头,就是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造成的。老娘去世得早,姐姐远嫁他乡,只好和老爹忍穷挨饿地苦熬着,从小到大都没穿过一件象样的衣服,好生可怜呀。难怪他一听要发新军装就慌慌得好几宿没睡好觉了,在他来看,这一辈子能摊上几回这样的好事,能不兴奋吗。好在明天就发了,他拿到手了以后也该顺心如意地回家了。想着想着,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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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些善良的人们,那时人们特别容易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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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乌龟见天日,

民工筑路新鲜事;

大家盼着新军装,

做梦都想呓语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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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幻路】 

第十一章   上

  


    有的人活着,可是他死了;

    有的人死了,但他永远活着……

                           ——一位诗人的话


    猛然,我又被一阵凄厉的紧急集合号声惊醒,睁眼一看,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已经惊坐起来,只听外边一阵乱嚷乱叫,不知是谁在说:“完了。别又是地震吧。”由于好长时间没有听到紧急集合号响了,大家都在慌乱地摸黑穿衣套裤乱作一团。这时就听外边传来了政委和司务长惊慌的喊声:“苇垛着火了!快,大家赶快起来!紧急集合!紧急集合!”这边三豁子在喊:“快点灯!我的裤子找不着了!”等我三下五除二的套上棉裤再看一眼窗外,这时外边已经是烧得一片通红,屋外的人声已经喊成了一片。

    等我们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跑到洼地时,只见大堤外边长长的苇垛东头已经是火光冲天,一片通红。见团长和政委已经穿带停当一脸严峻地站在队前。大家刚刚集拢到齐,就听张团长喊了一声:“各连整队,赶快带上铁锹扫帚跟我来!”说完,纵身跳上堤坝带着我们向火场奔去,我们大家伙也扛着各式各样的灭火家伙往一里外的火场猛跑。苇垛着火的严重性大家心里都明白,在这个开春多风季节,苇垛着火是绝非儿戏。一垛苇子这都是造纸厂几个月的原材料呀,弄不好数公里长的苇垛就要火烧连营,顷刻间要化为灰烬的话,那祸可就惹大了。难怪张团长说,那罪就是枪毙十回都不够抵的。

    等我们大家伙跟头把式地跑到距离苇垛仅剩百米的时候,就看到那有十米多高的苇垛正在燃起腾腾烈焰,已经有三十米的一段全部烧着了。火借风势,那垛得紧紧的苇捆被烧得一片噼啪作响,如同过大年放的鞭炮一般,北风卷着一个个大如磨盘的火团如同千千万万个火鸽子飞旋着舞向空中。烈焰冲天,热浪袭人,我们虽然站在距离着火的苇垛还有四、五十米开外,可那阵阵袭来的烟火热浪就象要把我们全部烤焦一样,燎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炽热的烟气使我们难以呼吸都喘不过气来。火光中,我们看到一个被烟火燎得象扒光了毛的熏鸡一样的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到跟前一看是个光着膀子掂着枪的岗哨,他一见张团长就失魂落魄地哭喊:“不得了呀!救不了啦。那个已经烧死里边了。”团长一把抓住他的膀子:“说!里边现在怎么样?”光膀子的岗哨还在哭喊着:“团长,快跑吧。那垛苇子下还有棚子炸药雷管没抢出来呀,快跑吧!要不谁也活不了!快!”

    跑到跟前的人们一听都立刻慌了神,妈呀声喊成一片。有的人扔掉工具就要掉头往回跑。张团长眼睛一立,冲上去就是一巴掌,随即拔出了手枪:“妈的,你再敢扰乱军心,老子就先毙了你!来人,先把他给我绑了!等救完了火再处理他!”又回头喊到:“弟兄们,看见那棚子没?!里边有几吨的炸药和两箱雷管,如果响了就这个距离咱们谁也跑不出去。现在跑也死,如果抢了出来还有个活,共产党员们,不怕死的跟我上!”说完,他拿起一条麻袋在水泡子里一浸,顶在头上带头向苇垛冲了上去。

    大家伙一听眼睛也都红了,就都如此炮制地顶着浸湿的麻袋呼号喊叫地向火堆狂扑了上去。原来,为了安全,我们的炸药仓库没有放在驻地,而是在距离驻地一里多地的大坝南头,倚着苇垛搭了两个棚子存放。每天由两个武装民兵看守,这火着起来的原因肯定是他俩抽烟或拢火取暖动过明火所致。现在不知道这火烧到棚子没有,真要是炸药响了别说我们这些在火场的人们,就连我们的驻地也得房倒屋塌无一幸免,肯定谁也跑不出去,大家伙一看都到这份儿上了,怎能不玩命呢。

    等冲到了苇垛下边,火已经借着风势烧大发了。风助火势,满天的火星象下火雨一样纷纷从我们的头上坠落。我们站着是苇垛的北侧,从南侧烧起的火势正向我们这边的炸药棚子快速地蔓延,顶上防水的苫布上的积雪已经快被烤干了,正冒着腾腾的热气,继而有的地方开始冒烟,一看见这个情景,谁也顾不上浑身上下都被火烤得象刀割一样火辣辣的疼。都在不顾命的往里猛冲。在嘈杂的人声中,我也从棚子的一角掀起苫布,一头钻进了苇垛下面的另一座席棚。棚子里面一片漆黑,虽然现在还没有明火,但是已经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烟气,把我的眼睛辣得根本没法睁开,等我捏住鼻子哈着腰还要往前摸的时候,突然间我的脑袋就不知被什么硬物重重撞了一下,直撞得我眼散金花,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我本能地举手一摸,感觉到原来是一个掉在棚梁上的木箱,就拽掉绳索抱着箱子又钻了出去。等我把箱子放下睁开眼借着火光一看,箱盖上那可怕的地雷图案和“爆炸品”的字样,差点没把我吓死!老天,这是一箱雷管!如果不是它吊在棚梁上让我偶尔撞到搬了出来,那可就——我的命真够他*的大。我可真的害怕极了,因为我不知道里边是不是还有雷管没抢出来。时间已经不容许我再犹豫,赶紧趁里边还没有明火,我连忙转身顶上麻袋又冲了进去。

    这次再进来时,里边已经很危险了,棚子里的四角已经开始冒着火了。外边的人们开始呼号着在往棚子上扬水,但里边已经冒烟的席子开始起了火苗。我只听有人喊:“快抢炸药!”听着好象是豁子在喊。我四处环顾了一下也没看到他,满屋的烟火也不容我多想,就和冲进棚子的人们一起站成数列,飞快地把地下的袋装炸药三袋两袋地往外传。烟雾弥漫,令人窒息,棚顶的木头被炙热的火焰烤得“噼啪”响得瘆人,火星子掉在我们头顶着的湿麻袋上吱吱的响,但是这些不知死活的人们还在拼命的往外传着炸药。

    不知是多长时间,就在炸药袋子刚要搬完,大家伙也要被浓烟呛得快要挺不住了的时候,就听棚顶开始了“咔叭,咔叭”一片脆响,紧接着就听外边有人大喊:“快跑,棚子要塌了!”于是棚子里的人们开始四散外钻,我也本能地随着大家撞开席子就往棚子外边跑,我刚钻出席棚就被不知是什么物件绊了个跟头,我打了个滚还没等爬起,脚下一滑又摔了个大马趴。就在这时紧接着就听“哗啦”一声,火星四溅,席棚子就被垛顶上烧滚下来的苇捆给压塌了。好险!当我一轱碌刚想站起身来,就觉得胃里边一阵翻江倒海,便趴在地下大口呕吐起来。一口口的黄水从口鼻中喷泻而出,那又苦又辣的味道呕得我头昏脑胀苦不堪言。(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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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险了。要是再晚点发现这些修路的人就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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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幻路】

第十一章 下 

 

    等我好容易缓过气来,我看到有很多人已经登上了垛顶,在火没烧到的地方开始拆垛断火。我就在泥地上大口地喘着,心里气得这个骂呀:唉,谁妈的把雷管和炸药放在一个库里啦,这不是自己找死呢嘛。逮着抢的及时捡了一条命,雷管没响可真是万幸呀。我这里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警笛长鸣,车灯闪耀,一长列消防车呼啸着也赶到了火场。总指穿军大衣的汉子带着临近几个营的民兵,坐着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也赶来增援来了。

    一时间,上千人拿着铁锨扫把水盆从就近的水泡子里连雪带水带冰的往火场里猛撒猛泼,人喊马嘶地嚷成了一片。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肆虐的大火终于被这些舍生忘死的人们扑灭了。但是长约百米的苇垛已经烧去了大半,剩下的一段也是满目疮痍,一片焦黑。看看这边,遍地的苇灰、碎席、麻袋和一堆堆胡乱堆放的炸药袋子。一片狼籍的火场上,满地瘫坐的都是满脸黑灰、衣衫褴褛,疲劳已极的人们。一个个都还是呆呆傻傻的,看来都还没有从大火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人圈外面,几个穿白大褂背药箱子的人在人群中继续搜寻受伤者,就听政委沙哑的声音在喊:“各连注意,赶快清点火场,清点受伤人员!”我费力地爬起身来,试着伸了伸腰腿,看来还比较灵便,没受什么伤。站起来后才想起该找找我们的人都在哪。刚才光顾救火了,保安大哥和亚岩、还有豁子兄弟他们都在哪里,我压跟儿都没看见。我很惦记他们,经过了几次惊心动魄的生死经历,我们都已经成了生死与共的战友,我急切地想知道他们是否安全的消息。

    我费力地迈着疲惫的双腿,焦急地在火场的人群里四处搜寻,试图能看见几张熟悉的脸。可是,看了半天,谁都是烟熏火燎的一个模样。一阵冷风吹过,我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用手一摸才知道棉衣后腰被烧了一个大大的窟窿。就这样,我一个人踏着满地的泥水在乱哄哄的人群中,东张西望地努力寻找自己的弟兄,可连喊带看地找了好一会也没见到他们的踪影。正当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便赶紧答应着向前寻去。

    借着拖拉机车灯的光亮,我看到前面有几个同样焦黑褴褛的身影向我急步走来。仔细辨认,才看出是保安大哥,二哈子,三娃子和柴会大叔,一见面他们就抱住了我急切地问:看到亚岩和老八岁了没?我摇了摇头。他们都着急的说:“赶紧找呀,就剩他俩没找到了。”我说:“不对呀,还缺了一个,豁子哪去了?”三娃子说:“甭惦记他了,救火的时候太卖力气了,拉炸药袋子拉的把伤口又挣开了,淌了不少的血,叫人送回去了。”我这才放了心。于是,大家便一起喊着亚岩和老八岁的名字找起他俩来。

    找了几圈以后还是没有他俩的踪影,保安大哥和我们就真的有些着急了,正当大家准备扩大范围到别的团里寻一下时,却看到亚岩拄个铁锹被两个人搀着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了过来。大家伙连忙上前扶住亚岩。保安大哥问:“怎么了亚岩?”亚岩咧嘴咬牙的一脸痛苦相:“别提了,拆垛时从垛上滚了下来,把脚崴啦。”柴会大哥接着问:“看见老八岁没?你没和他在一起么?”亚岩摇了摇头说:“没看见,来的时候都跑乱套了,谁还记得谁呀。怎么,他也没和你们在一块?”我们还没等回答,就听清理火场的那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新兴连的!谁是新兴连的?你们的人出事啦,快来人!”

    一听这话,大家觉得事情不妙,就赶忙又向火场跑去,跑了老远了,还听亚岩在后边带着哭音喊:“我怎么办?把我也带过去——”。

    火场边的一个水泡子旁边,围满了哭泣的人群。总指和团部的领导都站在旁边一脸的严峻,新军大衣汉子在和穿白大褂的医生急切地说着什么,白大褂惋惜地摇着头:“不行了,下半截就剩骨头了,救不活了。”那边,龙王老董在说着:“多亏他了,要不是他在炸药堆上发现一盒雷管,刚拿了下来,棚子就塌了。这不,下半身都快烧没了还用身子压着雷管,楞是没撒手呀。”

    我们一听就象头上响了个炸雷一般,便知道老八岁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当我们疯狂地推开人群钻到里面时,就看见张团长正蹲在那里用药棉为躺在政委怀里的老八岁擦着脸上的泥污。满脸煞白的老八岁佝偻着的手和头上都缠满了绷带,下半截身子被烧得从膝盖以下只剩了焦黑的骨头。奄奄一息的老八岁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脯证明他还有口残余的气息。团长看到我们,就站起身低沉地说了句:“时间不多了,和他说句话吧。”然后就低头扭身走出了人群。

    保安大哥和我们赶紧都围了上去一起猛喊着老八岁的名字。过了好一会,老八岁咳了一声,眼睛慢慢睁开了一条缝定定的看着我们:“你们都,都在呀。亚,亚岩,大哥——呢?”晚到的亚岩挤进人群,拄锹半跪在老八岁跟前:“兄弟,哥在这儿呢。”老八岁定定地看着亚岩微弱地哀求说:“哥。地震时,是你,你救了我一条命,现在还,还能不?”亚岩强憋住眼泪:“老八岁,要挺住呀。咱死不了。咱们还得一块回家吶。”

    老八岁动了动缠着绷带的胳膊,又喘了一口气:“看来,我真的不行了。军装,你给我领,给我爹送去,”接着他又咳了几声,喷了一大口血沫子,看着大家伙说了句:“活着真好,可惜,我还——不是——个兵。”就脑袋一歪再没了声息!任凭我们哭喊得撕破了喉咙,他是不会再醒转过来了。亚岩“嗷——”的一声长嚎,扑在老八岁身上拼命地猛煽自己的脸:“兄弟,兄弟呀。怪哥呀,哥没照管好你呀!呜————”大家连忙把亚岩架了出去。

    一副用大号扁担临时绑成的担架,周围是里三层外三层悲伤的人们。政委抱起老八岁,就象抱一个熟睡的婴儿小心翼翼地放在铺着苇草的担架上面;眼睛红红地张团长走上前小心的摸了一下老八岁的脸低声说道:“兄弟,你是替我们大家去死的呀,你怎说你还不是一个兵呢,你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一个英雄!”退后一步并拢双腿立正给老八岁端端正正地敬了个军礼。然后摘下自己的军帽,用手轻轻擦了擦帽子上的红星,小心地带在了老八岁的头上。新军大衣汉子也脱下了自己的大衣盖住了老八岁瘦小的身躯。全体肃立,随着刺耳的枪声,漫荒野地的人们又都全体跪在泥水中嚎声痛哭。

    天亮了,苍狼呜咽,雾霭生烟,风还在刮。一列抬着担架,荷锹持镐的队伍沿着即将竣工的路基向着驻地静默地行进。早春的冷风吹动着飘扬的旗帜,显得是那么的苍凉和悲壮。不知是什么时候,东方天际出现的一抹鱼肚白已经缓慢的变亮,变红。一轮朝阳从地平线上跃然而出,那抹悲壮的朝晖把早春苍凉的大地和天空涂抹得一片血红!身后,几天前还见棱见线的冻土路基由于天气的转暖开始缓慢的塌陷,现出了千疮百孔的孔洞,犹如一条鳞甲斑驳的黑龙,蜿蜒舞向雾霭飘烟的天际。远处,忽然传来了连绵不断轰轰隆隆的声响,柴会大叔喃喃地说了一句:“开河了啊……”(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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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年轻的一条生命为了大家的安全而献出了。老八岁,你是一个真正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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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幻路】 

 第十二章 

                                    


    火车火车你慢慢地走,

    让我再看一眼我的战友,

    今日分了手,何时再相会,

    我拉住战友的手,

    泪水就往下流……

                      ——知青老歌《送别战友》


    老八岁走了,一辆总指的军用中吉普当天就把他拉回了家乡。听跟着去的三豁子说,在灵车到家的时候,全屯子的男人女人都出来了。在新兴小学校的操场上由县里来人为他搭了一个大大的灵棚,棚里棚外摆满了各种式样的花圈。市、县、公社、各大队都来了吊唁的人们,屯中的人们说,这是新兴屯有史以来最大型的悼念活动,也是新兴屯有史以来出现的第一位烈士。在军分区领导为他主持的追悼大会上,分区政委的悼词刚念了一半,老八岁唯一的姐姐就当场哭晕了过去。他老爹还算是坚强,在开会的时候一直咬着牙关挺着干瘦的身躯呆呆直地站到最后。

    在老八岁入葬完了的当天晚上,老爷子蹲在当院抽了一宿的旱烟,等到第二天早晨人们再来看他时,本来满头花白的头发在一夜之间就变得全白,嗓子也由于抽烟过度再也说不出话。现在除了老八岁的姐姐在家陪着他以外,一直由公社武装部派人照顾着。过了半个多月吧,公社人武部又带着县里的领导来到了老八岁家里,把一个大红的烈士证书庄重地递给了老八岁的父亲,又说了很多赞扬和安慰的话。鬓发皆白的老人除了拿着证书的手在剧烈颤抖之外,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对着掩埋着老八岁躯体的东山方向木然的望着,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就在看望他的干部们刚要离去的时候,老爷子突然把证书往地上一扔:“我的儿——啊——”一声长嚎过后,就倒地昏了过去。

    我们这边救火的第二天晚上,当三娃子二哈子把领回的军装抱回屋里时,大家早已经没有了那一丝惊喜的情绪。这套军装我们谁也没有穿,甚至连试一下大小的心思都没有。原因之一是我们在这里施工的四十多天里,由于水源的缺乏,一直连脸都没洗过更不用说换衣服了。浑身脏得和泥猴子似的,就是套上它又能怎的?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老八岁的死,大家整晚都沉浸在悲痛的气氛之中。当保安大哥按着号把军装发到每个人的铺位时,却没有一个人去动,都是冷冷地放在那里。最后还是亚岩拿起了老八岁的那套,哭着把它平平整整地叠好后包在了老八岁的白包袱皮里。无论是里间还是外间的人们都在倚着各自的行李悄悄地落泪。

    那夜,我们谁都没睡。

    第二天的下午,当拉我们返乡的大解放车开进了临近的一个县城,在经过一个搭着松枝彩门的大街时,满大街夹道欢迎的人群都往车上穿军装的民兵身上又是献花又是喊“向筑路英雄们学习,致敬”的口号,就象当年迎接八路军进城一样,欢呼雀跃热情之极。惟独对我们的车上这些杂牌军们冷冷清清,遭人冷落。欢迎的人们面对我们这几车满身黑泥,衣衫不整象叫化子打扮的民兵根本没加理睬,甚至有人投过来的是狐疑和鄙视的目光。有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怎么这个模样?劳改犯吧?”我们只是静静地站在缓慢行进的卡车上,漠然地看着下边街道两侧欢腾的人群。感情的神经早已麻木,经过了九死一生考验,什么荣誉和鲜花对我们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了,有的只是无尽的伤痛和悲壮的遗憾。

    就这样,我们全体都在沉默中行进着。可是谁也没想到,一台迎面开来的敞蓬吉普车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车刚刚停稳,就见穿着新军装的张团长跳了下来,张团长走到我们的车前拿出一个折叠的红布递给了龙王连的老董。老董抖开一看,是一面大大的红旗,上面印着《赴汤蹈火英雄营》几个大字。

    张团长对着我们虎起脸:“怎么这么蔫巴,你们是英雄还是败兵?!都给我挺直了,打起旗来。我给你们开路!”说完他跳上了我们的车头踏板响亮地命令他的小车司机:“开车,为我的英雄营开道!”龙王老董把旗角的一端递给了亚岩,两人一人一角高高擎起红旗。车上的人们全体挺胸立正,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声的吼起了谁都会唱的歌:

    东风吹,战谷擂。

    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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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篇小说【幻路】

尾      声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我肩上扛着一根钢钎,钢钎头上挑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子,里边装着极其简单的行李及我获得的一张奖状和一身军装回到了家中。

    当我敲开家门,当我看到给我开门的老母亲时,不禁悲喜交集地扑向了老人家的怀里。母亲却惊愕地看着我。她都快认不出我来了,眼前这个衣衫褴褛,满脸泥灰的就是她日夜惦念,担惊受怕的儿子回来了么?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

    三十年后的一个春天,我随着一个民间文学团体再一次的来到了欢喜岭采风,阔别几十年我印象中的莽莽荒原已经是井架林立,管路纵横、车辆穿梭的大型石油工业区里,密密麻麻的采油树此起彼伏地向我们不知疲倦地点头。春风拂动,几只黑尾白肚的喜鹊在树稍头喳喳快乐的鸣叫,象是在欢迎我重回故里。一条笔直的柏油公路宽敞的通向远方,两旁高高的白杨枝头已露出了黄绿色的叶芽。双台河边已经修起了泊船的码头,岸边,春风拂动,一望无际的苇塘随着和熙的春风翻着绿色的波浪。远处,一对丹顶鹤在绿苇间翩翩起舞;柳舞长丝,稻翻绿浪......望着这充满生机的原野,我真的是感慨万千,作为曾经为这块土地的复兴拼过命的过来人,我不由地又想起了我曾经历过的那个充满艰辛和悲壮的日子,我又想起了那些为了铺就这条梦幻之路而长眠地下的人们。

    他们没有荣誉,他们没有丰碑。

    但是我们谁都不会忘记。

    荒原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

    历史不会忘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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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3/24 10:26:00 [只看该作者]

最后几天还出事,

大火熊熊高危至,

老八岁成真烈士,

光辉从此铸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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