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文化 专栏散文小说 → [原创]长篇《雾锁人生》-小三届知青的岁月之歌(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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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长篇《雾锁人生》-小三届知青的岁月之歌(连载中)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老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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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22 17:04:00 [只看该作者]

咋感觉都悲悲切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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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老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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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22 17:06:00 [只看该作者]

以下是引用知青老王在2011-4-22 15:09:00的发言:

版主真的大才,不能一一回复,回复一阕。

 

                                            南歌子

 

       夜静听风起,更长望月明。霜花染鬓愈情浓。诗句吟成堕泪竟无声。

过于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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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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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22 18:10:00 [只看该作者]

 

第十章   全民皆兵

梦里硝烟纸上燃,钢枪在握想联翩。同仇敌忾狂飙骤,八亿神州卷巨澜。

                                                                  

                                                                                 《浪淘沙》

 

      天刚破晓,空气如洗。一团如血如火的旭日,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向着刚刚苏醒的大地喷射出火红的光芒,照遍了这变幻莫测的大千世界。知青点的大院里早已打破了黎明的寂静,传出了阵阵的喧闹。今天,对他们中间的许多人来说是一个高兴的日子。为了积极响应毛主席“民兵是胜利之本”的号召,由人民武装部负责在全县范围内建立武装基干民兵组织。这是由于自一九六九年中苏珍宝岛武装冲突之后,双方在漫长的边境线上各自陈兵百万,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军事对峙,一时间狼烟欲起,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从那一时刻开始,直到若干年之后,战争的阴云便一直笼罩在神州大地。为此,毛主席向全国发出了“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和“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号召。并再次祭起了曾让日本侵略者和国民党军队束手无策,吃尽苦头的人民战争法宝。在农村、工厂、企事业中建立了不计其数的民兵组织。记得在当时有一句“危言耸听”的话:任何一个军事强国,可以渺视中国军队,但绝对不敢忽视中国两亿之众的基干民兵!为了落实上级部署,土屯大队成为全县重点,优先配发武器弹药,成立了武装基干排。大队民兵连长赵富贵兼任排长,副连长冯洛梅和沈英兼任副排长。并挑选身体强壮,精明强干的青壮年组建队伍。也许是出于政治需要,新组建的武装基干排,知识青年竟占到了近半数。许多过来人或许还记得,在那个年代,不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从小就大都喜欢玩“打仗”、“捉坏蛋”的游戏,手中的玩具也大多是各式各样的假枪,对于真枪的向往几乎成了每个人心中的梦想,长大后当兵也成了许多人的渴望。谁也没有想到当年的梦想如今竟能在农村圆梦。因此,被选中的人兴奋得几乎一夜未眠。一大清早儿,便匆匆起床准备迎接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

 

     八点刚过,县、社两级武装部的领导便来到了土屯大队,准备出席武装基干排成立大会,并与大队干部共同主持授枪仪式。此时三十名年轻力壮的男女基干民兵早已聚集在大队部的院子里,他们清一色身着深浅不一的绿衣裤,头戴绿军帽,腰束统一配发的棕色皮带,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透着精神。经过一段难熬的等待,又黑又胖,金鱼眼,厚嘴唇的民兵连长赵富贵迈着难看的八字步,鸭子似地走出了大队会议室。他一脸严肃,故做威严的扫视了一遍现场,高声吩咐将挤在前面看热闹的孩子们撵到较远的地方,随后瞪起金鱼眼,扯起嗓子大吼一声:“全体集合!”随着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基干民兵们站成了两排,尽管高矮胖瘦参差不齐,但却一个个挺胸昂头,目视前方。

 

     “报数!”

 

     “一、二、三、四、五、六……”

 

     “立——正”,随着赵富贵宏亮的口令,三十人齐刷刷地站得笔直。接着县武装部的沈副部长、张参谋、公社武装的索部长、大队党支部书记杜广富等人从会议室鱼贯而出。赵富贵跑步上前,双腿合拢,“啪”的一个立正,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道:

 

     “报告,土屯大队武装基干排全体集合完毕,请首长指示。武装基干排排长赵富贵!”

 

      这家伙到底是个复员军人,虽然回乡几年,但对部队这一套依然驾轻就熟。这让县武装部沈副部长感到很满意,他抬手磕了一下帽檐还了礼,大步走到大家面前,用冷峻的目光扫视了一遍队伍,开口道:“同志们!”三十个人又刷地一下脚跟碰在一起,十分整齐,这是一个星期训练的结果。

 

    “请稍息。同志们,为了积极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关于‘全民皆兵’的号召,经过县人民武装部的认真筹备,如今各行各业都已相继成立武装基干民兵组织,成为了我国国防力量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今天,我们土屯大队武装基干排也正式成立了,要在这里举行庄严的授枪仪式,这标志着毛主席关于人民战争的伟大战略思想在我们这里得到了深入地贯彻落实,这是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掌声)同志们,虽然珍宝岛事件已经过去七个年头了。但我们还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帝国主义和社会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他们既相互争夺,又相互勾结,还会寻找一切机会来破坏和颠覆我们的社会主义红色政权,多年以来他们的破坏活动一刻也停止过。他们的狼子野心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使我们的社会主义江山改变颜色,变成他们附庸。这,我们坚决不答应!”

 

     声音甫落,民兵队伍发出冲天的怒吼:“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加强战备,要准备打仗!”沈副部长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因此,我们决不能有和平麻痹思想,要时刻牢记毛主席的伟大教导,紧握手中枪,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苦练杀敌本领,随时准备歼灭一切敢于来犯的敌人!同时,我们更要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在战略上我们要藐视一切敌人,在战术上我们要重视一切敌人,认真学习毛主席的伟大军事思想,提高理论水平。过去,我们在党和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正确领导下,依靠人民战争打败了日本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并在朝鲜战场上以弱胜强,打败了美帝国主义。今天,我们同样有能力,把一切敢于来犯之敌埋葬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同志们,有没有信心?”沈副部长右手一挥,大声问道。

 

     “有,紧握手中枪,坚决保卫祖国!”雷鸣般震耳欲聋的声音直冲云霄。

 

     沈副部长讲完后,索部长、杜广富也做了简短的发言,一致强调了民兵在加强国防力量中的重要作用。号召大家要刻苦训练,增强本领,随时准备迎接各种严峻考验。杜广富还特别强调,民兵们在刻苦训练的同时,在生产劳动中也要成为一支生力军,做到生产训练两不误,为农村的增产丰收贡献力量。随后,张参谋走到队伍前大声宣布:

 

     “授枪仪式正式开始,请县人民武装部沈副部长,公社武装部索部长,大队党支部杜支书为土屯大队武装基干排授枪。”

 

      声音刚落,广播喇叭里响起了雄壮有力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乐曲声中,几名年轻力壮的民兵从大队部会议室里将几只绿色的木箱抬了出来,放在地上后返回了队伍中。

 

     “赵富贵。”沈副部长手中捧着一只带着浅棕色牛皮外套的“五四”式手枪叫道,手中的份量似有千斤重。

 

    “到!”赵富贵向前跨了一步,双脚立正,昂首挺胸,双手接过手枪斜挎在身上。随后敬了一个军礼,满面春风地站到了一边。虽然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激动,可从他那两手不时地抚摸着枪套的微小动作中,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心情。

 

    “冯洛梅。”“到”!“沈英”。“到”!”随着索部长和杜广富的呼唤,两个英姿飒爽的女青年站了出来,双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双手接过崭新的“五六”式冲锋枪挎在胸前。此时在她们心目中,那是一种责任,是将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都献给保卫祖国的一种虔诚。从她们稚嫩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是热血的沸腾,这是生命的交响,一旦战火重燃,她们将会毫不犹豫地把一腔热血洒在自己的理想中……

 

    “孙志有”。“到”!“刘梦君”。“到”!“岳松兰。”“到”!……

 

     接过一支支崭新的国产半自动步枪,每个人的脸上都放着异彩,心情别提多激动了,以至清脆的嗓音都发颤了。眼睛里闪动着坚毅的目光,使人一眼看去,就能感受到他们的心房里正在荡漾着喜气洋洋的纤细波纹。打开最后的木箱,张参谋大声宣布:

 

    “武装基干排机枪手,杜宝民、铁长松、杜宝亮。”一个知识青年,两个村里青年,都是虎背熊腰,身高体壮的小伙子。光看那身板就知道力量过人。沈副部长、索部长和杜广富分别将一挺国产班用轻机枪和两挺捷克式轻机枪交到他们手中,三个人轻轻抚摸着各自梦寐以求的枪械,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也荡漾起说不出的喜悦之情。他们强自掩饰住脸上的笑意,将沉重的机枪扛在肩上,庄严地敬了一个军礼退回到队伍当中。

 

     授完枪,沈副部长站在队伍前,神情十分严肃地对大家说:

 

    “同志们!请稍息。你们要时刻牢记,武器,是革命战士的第二生命!我们的社会主义红色江山,就是当年在毛主席关于‘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革命理论指引下,经过无数先烈浴血奋战,流血牺牲打出来的。用枪杆子打出来的革命政权,今天,我们还要靠枪杆子来保卫它!因此,我们一定要紧紧握住枪杆子,就象爱护自己的眼珠子一样,保管好各自的武器弹药,睡觉时搂着睡,出门时背着走,吃饭时侯抱着吃。做到枪不离人,人不离枪. 大家都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大家用雷鸣般声音地答应道。

 

     授枪仪式一结束,民兵们一个个爱不释手地摆弄着手中的枪支离开了大队部。沈英身背冲锋枪,腰佩子弹匣,全付武装地跑到沈副部长面前。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英气勃勃地敬了一个军礼:

 

    “爸爸,哦,副部长同志,土屯大队民连副连长、兵武装基干排副排长沈英向你报到,请指示。”

 

     沈副部长看着离家几个月,一张年轻的脸已经被晒得黑乎乎的女儿,一种异样的,说不出的滋味涌上了心头。他所有的威严都在这刹那之间消逝的无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一种超乎世间一切的慈爱与亲情,他那军人所特有的炯炯双目,闪烁着欣悦的光彩,亲妮地伸手抚摸着女儿的头,轻轻晃了两下,说道:

 

    “你这孩子,就是长不大。在村里干得怎么样?生活上适应的了吗?劳动表现怎么样?没有给爸爸丢脸吧?”

沈英摇了一下头摆脱开爸爸的手,娇嗔道:

 

    “看您,总拿人家当孩子,您女儿现可是大队民兵连副连长,武装基干排副排长。您是领导干部,说话可要注意点影响,老支书,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杜广富嘴里含着烟袋,鼻孔里悠然地喷着浓烈的烟雾。听着父女二人的对话,只是咧嘴一笑。他在文革之前,凭着自己的能力、干练和精明,由一个普通农民走上了大队支部书记、革委会主任的位置。多年以来,他靠着对人性的了解,以软硬两手的手段将村里的社员管理得服服帖帖,只要他轻轻咳嗽一声,既使再蛮不讲理的社员也会噤若寒蝉。同时,他也确有过人之处,自打他上任后,在他的领导下,土屯大队粮食连年增产丰收,一年一个台阶。又在村里建起了养猪场、养鸡场、渔塘、林业队、米面加工厂等,让社员们的生活过得很富裕,村里“五保户”的生活也得到了充分保障。对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他从心里很不以为然,尤其是进入七十年代中期,第一批知识青年来到土屯大队,虽然搞得轰轰烈烈,可直觉告诉他这不过是种形式,一种权宜之计而已,这些城里的孩子谁也不会在艰苦的农村扎根一辈子。但凭着他的精明,第一反应就是这也是大队能够从中获得好处的一个难得机会。因此,他积极创造条件,迎接这些怀着一腔热情的孩子们,并在生活上尽可能动给他们最大的照顾。在政治方面出于为大队挣面子的目的,他一方面要求知青们在任何场合都必须要大讲树立扎根农村干革命的思想,另一方面在私下却明白的告诉大家:“嘴上必须要这样说,不论是谁,只要有机会选调,大队是绝不会阻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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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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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他的精明,在当时的年代,别的村都把知识青年当成普通劳力使,可他就想到了开发知青们知识的长处,在村里开展科学种田,还特意在村西头划出一块土地当作试验田,供知识知青进行农作物的杂交、培育优良品种等科学实验用,还通过各种渠道请华北某农大的科研人员对他们进行指导。知青们也没辜负他的一片苦心,将全部精力都应用到了科学种田上。在科研人员的指导下,经过刻苦钻研,成功地推广了适合当地土壤条件的“东方红号”系列改良型小麦品种。还大胆试种了农大推荐的玉米、高梁新品种,取得了显著成效,土屯大队的粮食亩产很快超过了八百斤,实现“跨长江”的目标,这在当时北方农村可是个了不起的成绩。同时,他还支持知青们开展猪的人工受精,鱼的人工孵化,以及沼气、气象等科学试验,取得了不俗的成果,这一切,自然也给杜广富的脸上增添了许多光彩。此外,知青的到来,也让大队在物质上得到许多实惠,县里无偿地调拨给土屯大队八台十二马力小拖拉机,每个生产队都分到一台,大队也得到了一台55马力东方红大拖拉机、一台20马力中型拖拉机以及大量的砖瓦木料。这对一个大队来说无疑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出于投桃报李,杜广富对这些知青们愈加呵护,尽可能地在政治上关心他们,在生活上照顾他们,知青当中相当一部分人都被分到了多种经营或是到村办小学里当老师。此次成立武装基干排,他特意安排冯洛梅和沈英担任了大队民兵连副连长兼武装基干排副排长,用心可谓良苦。

 

     “是啊,沈副部长,你的闺女很能干,有股泼辣劲儿,不怕吃苦,敢于负责。所以大队就让她和小冯一起协助富贵开展民兵工作,干得很不错,这也是你平时教育得好,虎父无犬女吗,呵呵呵。”杜广富笑呵呵夸赞道。

   

     沈副部长听了他的话,心里很是舒服,满意地笑了起来:“哪里,哪里,这都是你杜支书和大队教育的结果嘛。”他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替她整了整武装带,说:“好,好,你已经长大了,出息了。不过不能骄傲,要继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哦。毛主席不是说过吗:‘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爸爸希望你在以后的训练中要勇于吃苦,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练出一副真本领,时刻准备为保卫祖国贡献力量,可不能给你这个老军人的爸爸脸上抹黑呀!

 

     “是,您就放心吧。我保证不会丢您的脸,爸爸,我走了。”沈英“啪”地一个立正,敬个礼,一脸严肃地说。

 

     “小沈,等等。”沈英正欲转身离开,杜广富叫住了她。

 

     “老支书,您还有什么事吗?”沈英停住脚步,转身睁大眼睛,声音清脆地问道。

 

      杜广富磕了磕烟袋,将烟荷包住烟袋杆上缠了几圈,装进衣兜,倒背着手慢条斯里地吩咐道:

 

    “你去趟食堂,看看小钟他们把饭菜准备好了没有,中午我陪沈副部长、索部长和张参谋他们过去吃饭。告诉他准备得好一点,如果弄得不满意,我可要找他算帐。”

 

    “是,老书记。”沈英满面春风地答应一声,乌黑的秀发一甩,转身跑去。

 

      望着她那健美的背影,沈副部长和杜广富相视一笑,与索部长、张参谋一起进了大队部。

这是一个喧闹的早晨,各种鸟雀迎着晨曦“叽叽喳喳”地争鸣着,家家户户烟囱里的袅袅炊烟,在清新的空气里渐渐上腾,弥漫开来。今天,对武装基干排的民兵来说,又是一个让他们兴奋的日子。为了检验武装基干排的训练成果,县武装部要组织他们举实弹射击。这是自武装基干排成立之后的第一次实弹射击,大家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多日来枯燥的训练不是练瞄准,练击发,就是练习队列、刺杀,累得他们两臂酸痛,双目发花,到现在还没有打过一粒子弹。今天终于可以过把实弹的瘾了。

 

      说来也怪,在那个年代,年轻人每天生活在备战备荒的战争气氛里,好象世界大战一触即发一般。可他们不仅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直到若干年后,人们渐渐明白,所谓的世界大战,不过是我们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事实上根本就是战火只在报纸上燃烧,战争只在想象中进行,一切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水光潋艳的渔塘,细浪粼粼。远端,一面几丈高粘土堆起的靶挡宛如一面高耸的城墙。下面竖立着一个个实弹射击的目标——固定半身靶。离靶一百米处的一道掩体前,三十名基干民兵分成五个组排列成行,持枪待命,脸上都掩饰不住亢奋的神情。这是他们第一次实弹射击,为此,县武装部的张参谋亲自坐阵指挥,以防止发生意外。

 

      他一脸严肃地站在队列前,虎目之中射出军人特有的冷峻目光,扫视了一遍众人之后,用宏亮的声音说道:

 

    “同志们,当前紧张的战备形势,要求我们加紧训练,练好真本领,严阵以待,保卫祖国。这段时间大家从实战需要出发,苦练杀敌本领,至于成果如何,今天的实弹射击,就是对我们训练成果的考核。希望大家带着敌情观念和消灭一切来犯之敌的必胜信念,沉着、冷静,把眼前的靶子当做沙场上的敌人,稳、准、狠地把它消灭,打出好成绩来。

 

     张参谋讲完,实弹射击开始了,每人三十发子弹,第一轮是卧姿。

 

    “第一组,进入阵地。”随着一声口令,第一组趴在掩体后面,张参谋又把射击的要领讲了一遍,然后大声发布了口令:“注意,标尺三,瞄下沿,准备击发。”民兵们俯卧在湿漉漉的地上,屏住呼吸,闭上左眼,三点成一线瞄准靶子,食指将扳机扣到第一击发的位置。“射击!”顿时,“呯、呯、呯……”清脆的枪声此起彼伏,惊得树上的鸟雀扑楞楞四处纷飞。

 

     “一靶,七十五环,二靶,九十环,三靶八十五,……”随着报靶声,张参谋黑黑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到了第四组,刘梦君看了看趴在旁边的冷梅,小声问道:“哎,姐们,怎么样,要不要手绢?”冷梅被她没头没脑一句搞得有些莫名其妙,睁大眼睛诧异地问道:“要手绢干什么?”

 

      刘梦君做个鬼脸儿,狡黠地说:“把一只眼蒙上?”冷梅粉面一红,悄悄地拧了她一把,啐了一声:“讨厌,就你贫。”

 

     原来冷梅刚开始练习射击瞄准的时候,平时那双引以为傲的黑亮的大眼睛却为她添许多麻烦,要么一起睁,要么一起闭,无论怎样努力,就是不能睁一只闭一只,试想这样一来如何瞄准呢?就为了这个原因险些被淘汰。是她死乞白赖,软硬磨泡,最后哭了一鼻子才被留下。冷梅凭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吃了许多苦头,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克服了这一与生俱来的困难,可以学一下“猫头鹰”了。刘梦君一问,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第一轮打完了,成绩还算满意。第二轮跪姿,枪没有依托,无疑增加了难度,好在他们平时训练刻苦,成绩也还算过得去,到了第三轮立姿,难度就更大了,再加上经两轮二十发子弹射击后,眼睛也有些酸了,手臂也有些沉了,成绩明显下降,个别女民兵甚至出了脱靶,大家的神情不禁有些沮丧。

 

      紧张的实弹射击结束后,张参谋做了简短的总结,他用冷峻的目光扫视了大家一眼,说道:“今天的成绩大家都看到了,这说明了什么哪?说明我们练得还不够,手臂的力量还欠火候。所以,今后还要加大力量的训练,提高训练强度!你们知道解放军战士是怎么训练的吗?要在枪的前面吊上两块砖,一练就几个小时,一天下来胳膊都练肿了,吃饭时都拿不住筷子。就是有了这样的吃苦精神,我们的军队才成为了一支令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钢铁之师,常胜之师,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锋芒指处,所向披靡!以后的训练,我们就是要以解放军战士为榜样,多练苦练,直到练出一双铁胳膊和一双锐利的眼睛。只有这样,才能成为一名真正合格的射手。还是那句话:只有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这是我们的军队长期以来经过流血牺牲总结出的宝贵经验。”

 

      这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声:“请张参谋给我们作一次射击示范!”一语道出了大家的愿望,队伍顿时响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张参谋微微了一笑:“你们是不是想将我一军,认为我是个光说不练是个嘴巴式是不是?”看到大家都不吭声,他一时兴起,爽朗地说:“那好,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枪应该怎么打!”说着从一个民兵手中拿过一支半自动步枪,熟练地拉开枪栓,将一夹子弹压了进去,将标尺调至到三的位置,气定神闲地站在掩体后面,端起步枪稍做瞄准,食指和动板机,只听“呯呯呯”,一阵清脆的枪响过后,一会儿,前面传来了报靶员惊喜的喊声:“九十八环,真是好枪法。”顿时,民兵队伍爆发出雷鸣般的热烈掌声,久久不息。一双双眼睛里射出倾慕的光彩。时过境迁,三十多年过去了,信也好,不信也罢,许多人还清楚记得:在那个时候是造就英雄的年代。正象一句歌词所唱:“革命熔炉火最红,毛泽东时代出英雄”,在整个社会里,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人人崇敬英雄,学习英雄,只有英雄行为才能博得人们尊敬,甚至获得爱神的垂青。张参谋的那种军人的风范,精堪的武艺,让多少热血青年为之倾倒,让多少年轻姑娘呯然心动……

 

      实弹射击结束了,民兵排着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一路上唱着《打靶归来》踏上归途,准备着投入到更加刻苦的训练之中。

 

      自从钟建华接任管理员之后,知青点自己种上了菜,在他们的精心管理下,畦畦行行里,硕果累累,缀满枝头,吃不了还能送到市场上去卖,再用卖菜的钱去买油买肉,知青们的伙食有了明显改善,这让大家感到十分满意。这天上午,钟建华正带着食堂的三个人在菜地里给西红柿秧打疯权,忽见冯洛梅全副武装,背着冲锋枪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束在腰间的冲锋枪弹夹将她胸前的乳峰衬托得分外突耸,在急促的喘息中剧烈地起伏着,愈加显得凹凸玲珑。

 

     “哟,冯大连长,怎么事这么急呀?先吃个西红柿,有话慢慢说。”自从冯洛梅担任民兵连副连长之后,一言一行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行为举止都变得有些激进,一切惟赵富贵马首是瞻,开言“连长命令”,闭口“民兵工作”,让很多知青感到不习惯。食堂的几个人经常受到指派,更是感同身受。白旭见她跑得连呼哧带喘,马上预感到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说不定又有活干了,于是顺手摘下一个红绿相间的西红柿,故意半开玩笑似地出言调侃道。冯洛梅全不在意,一只手卡着腰,另一只手摆了摆,平息了一下喘息说道:

 

      “建华,正好你们都在这儿,我奉赵连长命令通知你们:明天上午全公社的武装基干民兵要在咱们大队进行实弹射击,中午在咱们食堂吃饭。还有,县武装部和公社武装都要来人,让你们提作好准备。”

 

       岳松山和白旭听她又是开口“连长命令,闭口“通知你们”的,心中十分腻歪,有心撅她两句,可谁都知道赵富贵不仅是民兵连长,还是大队长党支部副书记。而且当过兵见过世面,凭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办事八面玲珑,把杜广富哄得滴溜乱转,对他十分器重,他在村里也就成了响当当的二号人物,社员们谁要是得罪了他,准没好果子吃。要说这家伙治人确有一套,从不明着来,表面嘻嘻哈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暗地里给你一下子,让你哑巴让狗日了,说不出,道不得,只好忍了。岳松山和白旭也十分清楚这一点,自然不愿意公开与他作对。于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钟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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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建华向来对冯洛雪的印象很好,认为她爽朗,率直,工作肯干,待人热情。特别是下乡劳动的第一天,自己被累得三孙子似的倒在床上不愿起来的时候,正是她将饭菜送到自己面前。所谓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这是钟建华的做人准则。因此,这件事一直让他心存感激,至今难忘。可越是这样,越让他为冯洛梅与赵贵富走得过分亲近感到不以为然,渐渐心存芥蒂。对她的态度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悄悄地发生了变化。加上他下乡后一直走得比较顺,高原主任和杜广富对他颇为器重,这也促使年轻的他或多或少的在性格上产生了一些偏差,说话办事中多少会带着几分狂放不羁,甚至有些不计后果。所以,平时不怎么在乎赵富贵也就不足为奇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嘴里、鼻孔里喷出浓浓的烟雾,垂着眼皮不紧不慢地问道:

 

     “全公社的武装基干民兵都来咱村打靶,恐怕得上百口子吧?”

 

     “对,再加上公社干部和张参谋,总共一百人出点儿头。”冯洛梅点点头回答道。

 

      钟建华双眉微微耸起,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嘬着牙花子说道:“好家伙,光你们就一百多人,再加上咱们知青点的,可就是一百好几十口子。这恐怕有点困难,一是来这么多人吃饭,得多少面、菜和肉,这些开销怎么算?我找谁算去?二是就我们几个人,一上午做一百好几十号人的饭也忙不过来是不是?三是这么大的事老支书知道不知道?这些个事不解决,我怎么执行你们连长的命令。”

 

     冯洛梅听他摆了一大堆问题,分明是推辞,摆明就是不愿意干,她心里着急,忍不住大声道:“建华,有什么困难可以克服,工作总是要干的嘛,我想既然赵连长下了命令,就应该是大队同意的事,明天县武装部和公社领导都要来,咱们要是招待不好,可没法交待呀!”

 

     钟建华听了,心中愈加反感,脸色也沉了下采,冷冷地说:

 

    “对不起,交不交待那是你们的事,咱们知青点的事在大队一直是由亚雯姐分工负责,这点咱们都心知肚明,我只知道水大不能漫过桥去,赵连长的命令还管不到我的头上。至于明天吃饭的事,你也应该知道我提出的问题都是实情,你去找赵连长说明白了,三个问题给我解决了,其它的都好说。”

 

     几句话噎得冶冯络梅半响说不出话来,本来她一向对钟建华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钦佩他的才华,欣赏他的性格,认同他的为人。因此,来找他之前本来以为他会和自己认真商量一下应该怎样完成赵富贵交予的任务,可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这么个态度,连赵富贵的账也不买。情急之下,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呆立片刻,一跺脚转身便跑了。岳松山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禁感到有些不安,忧心忡忡地说:“建华,刚才你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过份了?小冯现在可是赵富贵眼前的红人,她要是回去添油加醋的给咱们上点眼药,赵富贵那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村里多少人都吃过他的哑巴亏。你没看他整天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样子吗?说不定会到咱这闹来,到时你想过怎样对付他吗?”

 

      钟建华狠狠将烟蒂扔在地上,使劲地用脚碾灭,忿忿地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不是省油的灯,咱也不是半截蜡,凭什么他舌头一动咱们就得乖乖地受累,咱们知青点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指手划脚,发号施令了?再说了,我所说的都是实情,就咱们现在油也该买了,煤也不多了,刚开春下来的菜也不是太富裕,整个就是老公骑骟驴,缺鸡巴少蛋的,都喂他们了,咱们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怕他什么?甭怕,天大的事我顶着。”白旭也在一旁附合道:

 

    “没错,他赵富贵凭什么跟咱们吆五喝六的?甭理他,看他能咋样!”事已至此,多说也没用,岳松山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再说冯洛梅在钟建华那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就像耗子钻进了灶坑里,又憋气,又窝火,肚子里装满了委屈。自从她担任民兵连副连长以来,认为自己已经是大队干部了。特别是成立了武装基干排,更觉得一切都应该象部队一样,上级吩咐什么事别人就应该无条件执行。可是没有料到这次吃了这么大个瘪。她顶着一脑门子火,气呼呼地赶回到训练场,把经过一五一十地向赵富贵做了汇报。赵富贵一听立刻炸了,火往上撞,本来就黑的一张脸顿时涨成了茄子色,太阳穴青筋迸起,一跳老高。要知道,在土屯大队除了杜广富之外,谁敢不买他的帐?钟建华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竟敢胆边生毛,在太岁头上动土,岂不是反了?他怒火中烧,一拍大腿厉声叫道:

 

     “反了,反了,好小子,旗杆上绑鸡毛,好大的胆(掸)子,竟敢拿倪亚雯来压我,我要不给他点厉害看看,他也不知道道马王爷三只眼。他*的,老子现在就找他去。”说着怒气冲冲地拔腿就要走,冯洛梅见状,情绪一下冷静下来,她急忙拉住赵富贵:“连长,等等,咱先别着急,再商量商量。”赵富贵怒气不息地说:“有什么好商量的?老子好歹也是大队副书记,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就别干了。”冯洛梅道:“你先别急,先听我说好不好。建华的话虽然有点不好听,但也有他一定的道理,你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去找他,见面还不闹起来?那对谁都不好,说不定还会影响到明天的实弹射击。”

 

      冯洛梅毕竟是知青点的人,也知道钟建华的家庭背景和他本人在知青办高原主任及杜广富那的分量。尤其是杜广富本来就是钟子欣在这里当工作组长时提拔起来的大队干部。因此,她不希望把事搞大,最后落个两败俱伤。赵富贵被她软语劝住,依旧气恨难平,呼呼地喘着粗气,心有不甘地说:“难道就这样算了,那不是太便宜这小子了吗?再说了,明天的事情怎么办?”

 

      冯洛梅略一思索,说道:

 

    “我看不如这样吧,你现在就去找一下老支书。然后和亚雯商量一下,商量好了怎么办再由亚雯去通知他不就结了吗。行了,行了,连长,就算给我个面子还不行吗?”赵广富对冯洛梅倒好像很顺从,也许这就是柔能克刚的道理吧。他将心中的怒火压了压,想了一下说道: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你和沈英先带大伙练着,我这就去大队找老支书和亚雯。”

 

    说着急匆匆地迈着八字步走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冯洛梅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可心中却升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吃过晚饭之后,钟建华正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扒拉着算盘,整理一天的帐目。忽然,倪亚雯推门走进来。钟建华闻声抬起头来,一看她的神色,心中已经明白八九分。他赶紧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四肢,坦然地笑道:“亚雯姐,你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倪亚雯见他装得跟没事人似的,心中好笑,故意绷起脸,一脸严肃地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这儿装糊涂,自己捅的娄子还来问我?”

 

    钟建华心知肚明,可仍然是一脸无辜的样子问道:“我怎么了?捅什么娄子啦?亚雯姐你知道我胆小,有话就直说,别让我心里打鼓行不?”

 

     倪亚雯知道他在和自己装蒜,心中好笑,瞪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甜润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好哇,猪鼻子插大葱,还跟我这装相(象)。你还胆儿小?好家伙,今儿上午你没轻没重的给赵富贵来个烧鸡大窝脖,让他找我去瞎嚷嚷,我还得在老支书面前给你去解释清楚。行,就算你有难处,可桥归桥,路归路,该干的事还得干哪,那你说明天全公社打靶的事怎么办吧?”

 

      钟建华被倪亚雯说破了心事,不能再隐瞒。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脸上露出一丝愧疚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倔犟地表情溢于言表:“亚雯姐,我也不想闹事,可凡事都得有个规矩吧,那你说就这打靶的事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他赵富贵算个什么玩意儿,这么大的事,随便派个人就到咱知青点呼五喝六,还他妈又是‘命令’,又是‘通知’的,就跟咱欠他的似的。他想得美,想吃完了抹抹嘴头走人,剩下的事我找谁去?门儿都没有!再说了,让我们四个人一上午做一百好几十号人的饭,能忙得过来吗?要是搞不好,咱可就窝头拿大顶,现了大眼了。他闹什么闹,哦,骑咱脖子上拉屎还要让咱吃了?老子就是不尿他那壶,我倒想看看他能滋出一丈八尺尿来。”

 

     倪亚雯见他越说情绪越激动,嗓门渐高,知道他又犯了轴劲。于是用力拽了他一下,四下看了看,脸上闪过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这笑意一闪即逝,有一种深奥的情感掺杂其中。但是,除了倪亚雯自己,没有人能领悟这奇妙的笑意当中包含了什么?她很快地将这一丝笑意隐藏了起来,制止住了钟建华的激动;半真半假地嗔怪道:“行了,行了,瞧你,说着说着就走板了。你说你什么事总是那么较真儿干啥?难怪人家说你挺聪明个人,可在许多事上却象个书呆子。我说你事办错了吗?说你的话说错了吗?你瞎着什么急呀?告诉你,咱们说话办事总得过过脑子,别老跟炮仗似的,点火就炸。其实今天的事我也知道你在大方向上没有错,想得细,讲原则,说实理。可你以后就不能学着成熟点,说话讲究一点方式,办事讲一点策略?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书看得越多办事就越傻啊。我告诉你吧,你今儿上午提的三个问题我已经和老支书商量了。老支书说:一是需要花多少钱明天到大队去支,一切花销都算在大队的帐上;二是明天我再派三两个人来给你帮厨,解决人手的问题;三是既然县里和公社都来人,那就招呼得好一点,别太寒酸了。行了吗,钟大总管,还有什么困难吗?”

 

    钟建华自幼很少和父母一起,只有两个姐姐对他这唯一的弟弟十分疼爱。平日里关怀备至,姐弟之间的感情隐约之间有一种母子之情,也许就是当今所说的什么恋母情节吧。这种感觉从家里不知不觉也延伸到了社会生活中,因此,在下乡的日子里,他对倪亚雯、庄蕾及樊玉敏那样有着大姐姐风范的女性都有一种莫明其妙的顺从。此刻倪亚雯对他一说,他二话没说,立即满口应承:“行,没问题,既然是这样,咱干嘛放着河水不洗啊?其实说真的,我们也不是干不了,就是看不惯赵富贵那个牛逼哄哄的劲儿。说句不好听的,他算个狗屁,拿自己当棵葱似的,谁剥他?既然你发话了,这样吧,明天割上两畦韭菜,让帮厨的帮着择择,我再买二十块钱肉,让松山他们蒸包子,再做一大锅西红柿鸡蛋汤,让他们随便吃,随便喝,包他们满意。真是的,反正是一只羊牵着,一群羊赶着,算得了什么。”

 

     倪亚雯噗哧一笑:“你呀,说着说着又不着调了,什么时候能把你这倔脾气改改。咱们还是说正经的吧,实话告诉你,这件事老支书也很重视。他说既县里和公社都来人了,咱们就得有个东道主的样子。这样吧,你去鸡场、鱼塘弄点鸡蛋,宰只鸡,弄两条鱼,再到林业队去要点桃和杏,像回事似招待县里的客人和公社领导,不要丢咱大队的脸,怎么样,行吗?”

钟建华略微沉吟一下,很快地说道:“行,我们回头分下工,好好安排一下,保证不耽误事,你就擎好吧。”

 

     倪亚雯的脸上绽开了笑容,高兴地说:“行,就等你这句话了。”接着她敛起笑容,神情严肃的说:“建华,听我一句劝,以后再和赵富贵打交道得多长几个心眼,别老傻了巴叽的,当心吃亏!”

 

     钟建华听了,双眉一轩,忿忿不平地说:“去他*的,就凭他一天到晚人五人六的,算个什么东西。我就不信不听他的他还能咬我一口?要是总顺着他,他还真以为咱们是团面,想什么捏就怎么捏,想怎么揉就怎么揉哪。”

 

     倪亚雯见他如此倔犟,心中很是不以为然。她在上学的时候就一直是班干部和学校团委干部。下乡插队不到一年就入了党,并担任大队党支部副书记,同时还兼任着知青点点长。生活的磨砺使她变得异常成熟,城府之深显然与她二十多岁的年龄不相称。看着钟建华冲动的样子,忽然觉得他显得太幼稚了,根本不明白生活道路上充满着荆棘。她神色一凛,表情凝重地说:“建华,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挺聪明的人净犯糊涂,你怎么就不明白‘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事’的道理呢?赵富贵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的多,他是个省油的灯吗?实话告诉你吧,不要说你,就是我也不会与他计较!算了,不跟你多说了,记着,明天把事情办好就行了。”说完起身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记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到什么时候也别忘了咱们知识青年的身份!“

 

      倪亚雯的这番话,每一句,每一字,都是那样有份量,宛如铁锤一样,沉重地敲在钟建华的心弦上。他虽然倔犟,甚至有点恃才傲物,可毕竟不笨,许多事毋须多言,一点就透。听了倪亚雯的话,顿如醍醐灌顶般地清醒过来:“是啊,我怎么这么糊涂,赵富贵怎么说也是个副支书,民兵连长。这家伙外表看着粗俗不堪,跟缺项电似的。可他心里花花肠子可多呢,说话办事八面玲珑,办起事来阴损蔫坏。不显山,不露水,深得老支书的器重,跟他较劲,关键时候这家伙要是在老支书那歪歪嘴,还真够老子喝一壶的。话说回来,他牛他的,关咱屁事,我跟他逗什么气,这不是盘子里扎猛子,不知道深浅吗?还是亚雯姐说得对,以后我还真得小心着点儿,不跟他硬顶,明天给他个面子,招待得好一点吧。”人的确很怪,常常是彻悟已晚方知悔,可又总是不到已晚难彻悟,他是否真的彻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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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臭弹意外

                         意外惊魂乱,纷争绪愈烦。哪堪辛苦绕身缠。幸赖日前叮嘱,虽怨亦安然。

                  淡淡风吹去,今朝梦已残。百花争艳换人间。战友重逢,把酒共骈阗。怎记旧风波在?歌舞俱言欢。

                                                                                              

                                                                                        《喝火令》

 

     黎明,曙光乍现,鸟迎晨风而飞,花带朝露而放。从碧绿的田野里,和风送来阵阵芬芳的气息,令人神清气爽。钟建华早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由于一夜没有睡好,感到头有些发胀,走路也轻飘飘的。漱完口后,他打开水龙头,将冰冷的水撩到脸上。在冷水的刺激下,头脑渐渐清醒起来。他匆匆地扒拉了几口饭,就推出自行车奔向了公社供销社。

 

      时间还早,供销社的门尚紧紧闭着,可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都是乡里乡亲的,许多人彼此间早就熟悉,于是相互聊了起来,话题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的一些生活琐事。人们正聊得兴致勃勃,供销社的门终于开了。大家按照次序领了票,便拥到柜台前。钟建华没费多大劲就挤到了柜台前面,卖肉的赵师傅二话没说,从柜台下面取一大块肉扔在案板上:“钟管,今儿干嘛来这么早,十块钱肉,早准备好了,看看,够肥的吧?”买肉的人们对这样的情景早就习以为常,也就没有抱怨了。钟建华满脸堆笑地说:“那还用说,这么长时间不就是靠赵师傅关照吗?不过还得再麻烦您一下,今天全公社的武装基干民兵要在我们村打靶,我得准备一百好几十口子人的饭,所以得买二十块钱的肉,您就费费事再给来十块钱的五花肉吧。”说着,从兜里掏一盒大前门扔了过去。姓赵的师傅没有推辞,将烟放到了柜台下面,笑眯眯地说:“钟管还跟我客气什么,照顾你们知识青年是领导的吩咐。哦,对了,昨天我家大小子说今天要去打靶,敢情是去你们那儿呀?中午打算吃什么?二十块钱肉够吗?”

 

       钟建华将包肉的屉布递了过去说:“够了,吃蒸包子。”赵师傅二话没说,拿刀杠了两下,手脚麻利地又给他割了十块钱,熟练地包上递给他。事情办得顺利,钟建华的心情十分愉快,骑着车,哼着歌曲,美极了。

 

      回到知青点,已是日上三竿,没有参加武装基干排的女知青杨含雪、雷玉岚和蓝幼梅按照倪亚雯的指派来到食堂帮厨。正坐门口说说笑笑地择韭菜。看到钟建华回来,又见他自行车后倚架上驮着一大包肉,杨含雪眉开眼笑地叫道:

 

    “哟,这么早就把肉买回来了,行啊,一次买这么多,够有本事的。”

 

     钟建华一边支上自行车,一边将后倚架上的肉取下来,眉毛一扬,洋洋得意地说:

 

    “那当然,就这,卖肉的赵师傅还问够不够呢,你也不看咱是谁呀!”

 

     杨含雪小嘴一撇,一脸不屑地神色:“哟哟哟,说你胖还就喘上了,多买点肉有什么了不起,瞧你那神气样,真是戴上副墨镜就拿自己当国宝(大熊猫)了。”小丫头牙尖嘴利,几句话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有雷玉岚,白皙的脸上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屑。钟建华哭笑不得,狠狠地瞪了杨含雪一眼:“瘦牛,杂儿还挺多!”他自知逗嘴不是小丫头对手,不敢恋战。赶紧提着肉进了食堂。屋里岳松山、白旭和杜德凯和面的和面,刷锅的刷锅,正忙得不亦乐乎。钟建华“呯”地一下,将肉扔在案板上,告诉杜德凯把肥膘炼油,里脊留着炒菜,剩下的剁成馅儿。吩咐完了之后,又骑上自行车向村西头鸡场和鱼塘驰去。

 

     行进在乡间的林荫道上,尽情地享受着田园风光,不多时他来到了鸡场,推开杨广文的门,里面却是空无一人。“咦?这位老兄去哪了?可别不在,耽误了我的正事。”他站到院子里,扯开嗓子大喊了一声:“杨大场长,杨大场长,在不在呀?可别掉茅坑里啊!”声音刚落,在后面鸡舍的方向传来了杨广文的声音:“你小子瞎嚷什么哪?我在这儿呢。”钟建华循声而去。只见杨广文穿着蓝大褂正在和两个村里的女青年打扫鸡舍。他诧异道:“嗬!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杨大场长怎么亲自披卦上阵了?”杨广文一脸无奈地苦笑道:

 

     “唉!没办法,这不是小岳、小刘都参加武装基干排了吗,蓝幼梅她们今天又到你那帮厨去了,小吴这几天请假回城里了,我这正闹人荒呢。可这活又不能耽误,只好自己干了。等过两天就好了。”停了一下他又问道:“钟管大驾光临,又有何贵干哪?”钟建华道:“跟你一样。今儿个全公社的武装基干民兵在咱村打靶,县武装部和公社都来人,中午在我们食堂吃饭。这不,大队让我来弄只鸡和二斤鸡蛋,都记在大队账上,就请老兄帮帮忙吧。”杨广文闻听哈哈笑道:“好,好,我就知道你没事才不到我这小庙里来呢。没问题,小杜,给钟管称二斤鸡蛋。不过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实在是忙不过来,只好给你抓两只带毛的活鸡了。”钟建华连忙说:“别价,老兄,一只就够了。”杨广文笑道:“嗨,一只鸡算什么,你们哥几个忙活半天,怎么也得沾点光是不是?”钟建华对这样事早已习已为常,也就不再推辞,笑嘻嘻地说道:

 

     “行,老兄够意思,改天请你到咱那儿去喝酒。”杨广文痛快地说:“行,你钟管什么时候请,咱保证什么时候到。”

 

      离开鸡场来到鱼塘,让常国光给弄了几尾鲤鱼后,又来到林业队。离着门老远就听见里面一片吵闹和叫骂声,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伸手推开门,只见一个青年人和一个中年人在炕上扭打作一团,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可林业队队长赵宝忠却叼着烟袋,笑眯眯地坐在炕沿上,象看耍猴似地看着两个人胡闹。这老头虽然已经年过花甲,满脸皱纹堆累,须发皆白,可依然童心未泯,常常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几年前,村里来了个讨饭的瞎子,行为很是古怪。本来许多社员看着他甚是可怜,拿出剩饭给他,可他却不肯接受,非要粮食不可,不给就站在人家门口不走。大伙心里虽然有气,可谁都知道:哑巴狠,瞎子毒,是在论的,因此谁都不愿惹火烧身。赵宝忠恰巧从此经过,老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当瞎子点着竹杖向另一家走去的时候,他猛地迎上去,瞎子全无防备,一下被撞了个四仰朝天,竹杖和粮食口袋也丢出老远。没等瞎子开口,他先破口大骂起来:

 

     “哪个驴揍的,急着抢丧去呀,他*的我瞎你也瞎?欺负人哪?”

 

      瞎子被撞了个大跟头,本来一肚子火,正欲发作,不料对方先骂起来。他只道对方也是个瞎子,心头冒起的火苗立刻息灭了。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摸索着找回竹杖和口袋,摸摸粮食没有洒,才苦笑道:

 

     “老兄你说对了,我也是个瞎子,不过你老兄虽然瞎,可走路倒真够冲的,差点没把我撞背过气去。”

 

     赵宝忠故作惊诧地说:“是吗,你老弟也是瞎子?我说呢,在这村里几十年都是别人让着我,这儿的道我又熟,今儿急着去办事才走的急了点,怎么着,把老弟撞坏了没有?”

 

     瞎子愈加相信对方真的和自己一样是个盲人,只好自认倒霉。摆了摆手,用竹杖探索着向村外走去。望着瞎子远去的背影,老头和看热闹的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今儿一早给果树干刷完石灰,休息的时候,看见炕上的烟笸箩,知道是看果园的社员杜广军的。老头眼睛一转,坏水又冒了上来。悄悄的对一个专爱捉弄人的嘎小子说:“山药蛋,我听说在烟里滋上蛤蟆尿,谁要抽了,你一吓唬他就尿裤子,不想试试?”说着向烟筐箩努了努嘴,那个绰号叫“山药蛋”的嘎小子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儿。眉开眼笑地一溜烟儿似地跑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就手里抓着一只蛤蟆进了屋,冲着烟筐箩猛攥蛤蟆肚子。真倒是正应了那句俗话:“逮着蛤蟆非得攥出尿来。”果然他手中的蛤蟆咕咕叫了两声,后面水箭似地滋出了尿液。不多时大伙都陆陆续续进了屋。杜广军伸手拿过烟筐箩,山药蛋故作殷勤似的上前说:“二叔,我来帮你卷。”说着撕下一个寸把宽的纸条,在蛤蟆滋尿的地方捏了一小撮烟麻利的卷上,递给了杜广军。杜广军接过烟没有立刻点上,眼睛瞧着山药蛋有些疑惑地问:“今儿个太阳不会是从西边出来的吧?你小子什么时候学懂事了?该不是又没憋什么好屁吧!”山药蛋嘻皮笑脸地说:“二叔,看您说的,我也老大不小的了,还能老不懂事。”说着,又拿起火柴划着给杜广军把烟点上。干了一阵子活儿,杜广军也正要抽支烟解解乏,虽然对山药蛋的反常举动有点怀疑,但自己亲眼看着卷上的烟,也实在想不出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于是猛吸了一口,就觉得烟味怪怪的,他皱了皱眉头自语道:“嗯?这烟什么味?早上还不是这样呢。”赵宝忠在旁边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杜广军伸手往烟筐箩里一摸,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哇的一声怪叫:“山药蛋,好你个驴揍的,我说你个小王八蛋,从来就没这么仁义过,还真他妈是狗改不了吃屎,拿你二叔找乐,看老子怎么拾掇你。”说着扔下卷烟向山药蛋猛扑过去,两个顿时扭成了一团。至于后来尿没尿裤子,也就不得而知了。

 

      钟建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也忍不住喷饭,暗忖道:“这老家伙,一把子年纪,怎么还跟老小孩似的胡折。”

 

     一场活闹剧过去之后,钟建华才向赵宝忠说明了来意。老头子冒坏归冒怀,可对自己的工作一向认真负责,果园管理得井井有条,对大队的决定执行起来也从不打折扣。一听是大队的安排,自然没有二话,况且他的老儿子赵广发也在武装基干排,于是立刻派人去摘了一大兜子桃和杏交给了钟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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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堂里,蒸包子的,拾掇鸡和鱼的,准备炒菜的,一通紧锣密鼓的忙活,终于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在钟建华他们松了口气的时候,靶场那边却出事了。

 

     从上午八点多钟,一百多名武装基干民兵就来到靶场。与土屯大队清一色半自步枪和五六式冲锋枪相比,别的村的武器可就逊色多了。不仅有二战时的卡宾枪,抗美援朝时的烂眼儿冲锋枪,甚至还有日本的三八大盖步枪。相形之下,土屯大队的民兵十分自豪,头也扬得老高。公社武装部长索纪中讲过话之后,民兵们开始实弹射击,枪声此起彼伏,连续不断,直吓得水中的鱼儿潜到水底,树上的鸟儿四处惊飞。就在土屯儿大队的民兵将要以优异成绩夺魁的时候,令人始料不及的意外发生了。

 

     打靶进入了尾声,只剩下四个村子了。草甸村在抗日战争时期是八路军的堡垒村,多次掩护过八路军的行动,这让侵略者感到了威胁。一九四二年的一天,日寇纠集了几个据点的日伪军突然包围了村子,毫无人性地屠杀了三十多名手无寸铁的百姓,制造了骇人听闻、残酷血腥的惨案。因此,这个村的武装基干民兵怀对敌人的深仇大恨,在训练当中异常刻苦,老辈人也常常用那段血淋淋的历史来教育村里的年轻人,要他们牢记民族仇恨,誓死保卫祖国。此次前来打靶,这群年青人正是抱着必胜的信念而来。一组,两组,他们枪械器然各式各样,但个个枪法精准,几乎都在八环以上,与土屯大队不相上下。打到第三组,一个民兵手中的苏制“烂眼儿”冲锋枪突然出现臭弹卡了壳。他懊恼地排到队伍后,摆弄了半天,那颗臭弹也没有退出来,气得他狠狠地往枪身上一拍,万万没有料到就这一拍,拍出了一场不小的风波。只听“呯”地一声,那颗臭弹居然射了出去。只听前面“唉哟”“唉哟”两声痛叫,两个民兵抱着腿痛苦地倒在地上。原来子弹不偏不斜,穿过第一人的大腿,又穿过第二个人的小腿,减轻了威力后又射第三人的脚后跟上,所幸他穿着鹿皮鞋才没被打穿,可也着实地吓了一跳。这一下,靶场上一片混乱,绝大多数人何曾见过这种场面,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民兵腿上的鲜血涌泉似地冒了出来,浸透了裤子,一个个张皇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张参谋毕竟是个职业军人,能够在突发事件面前表现出来过人的果断刚毅。他分开众人,大喊一声:“大家别乱,冷静!”他蹲下身子,迅速解开鞋带抽了出来,分别紧紧绑在两个受伤民兵腿上弹孔的上端,尽可能地止住血,然后对呆愣在一旁的赵富贵吩咐道:“快派辆拖拉机来,赶紧把人送到公社卫生院。”赵富贵这才缓过神来,转身乍乍呼呼地叫道:“杜宝民,孙志有,你们立刻跑步去八队传达我的命令,立刻把拖拉机派来。”两个人应了一声,将枪支暂交别人保管,快步向村里跑去。由于意外,索纪中和倪玉林都送伤员去了公社,剩下的村子就由张参谋一个人组织继续打靶。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害怕,成绩明显不如前面。

 

      在知青点食堂,钟建华他们还在紧张地忙碌着。他和白旭将包好四屉包子抬上锅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长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一支,吸了一口问道:“怎么样?哥几个,多少屉了?差不多够了吧?”

 

     “蒸了十二屉,不过我看不准够。就这帮人,个个是大肚汉,平时在家天天贴饼子窝头就咸菜,今儿个好不容易吃顿肉包子,只不定能吃多少呢。我看咱们还是再蒸四屉吧,反正大队花钱,要是不够吃可就寒碜了。”岳松山也点了一支烟说道。

 

     钟建华轻轻皱了下眉头,说道:“那好吧,大伙再受累忙活忙活吧!现在刚十一点多,时间还来得及。杜师傅,您抓紧点准备领导那桌饭。到时候别耽误了。”

 

     几个人正说着,忽然从外面传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食堂的门被猛地推开了,只见沈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可能是跑得急,突耸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白旭笑道:“哎哟,沈大连长,不在靶场过枪瘾,急着跑回来干嘛?”钟建华也打趣道:“嗬,来就来,还荷枪实弹的,我们这儿可没有靶子。怎么着,沈大连长,又有什么命令吗?”

 

     沈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喝?你还是连汤扒啦吧。我可没心思跟你们逗贫,告诉你,靶场那边出事了,赵连长让我通知你们一声,领导的那桌饭先不着急做,等着领导的话儿吧。”

 

     钟建华虽然很不以为然,可因为沈英的姐姐和他的姐姐一起当的兵,她和自己在学校又曾经是同班同学,因此他对这个练过田径,打过篮球,办事风风火火,泼泼辣辣的姑娘还总会留着几分面子。他笑呵呵地说:“出什么事了至于急成这样?天塌下来还有大个顶着。怎么着,那饭什么时候做,总得有点儿谱吧。”

 

     沈英拿起锅台上的水舀子,接了半下凉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抹了抹嘴就简略地把靶场上的事说了了一遍。最后说:“索部长和倪书记送伤员去公社卫生院了,没办法,领导哪桌饭只好等一等了。”

 

     钟建华听了,双眉紧锁道:“嘿,这可真地妈的是放屁扭腰,寸了劲儿了,一颗臭子儿还能伤人?那他们去卫生院得什么时候回来?别人呢,还吃不吃饭了?”

 

    “连长说了,别人该吃饭吃饭,你们还得接着忙。对不起,我还得回去帮着连长招呼其他人,我走了啊!”沈英连珠炮似地说完,正了正背后的冲锋枪,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好哇,好哇,送伤员去公社卫生院,谁知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下可倒好,咱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饭了。”白旭忙了半天,肚皮早已瘪得前心贴后心了,望着沈英的背影,不满地嘟囔道。

 

     钟建华狠狠地将烟头扔到地上,气咻咻地说:“赵富贵这头猪,简直就是个丧门星,打靶还他妈打出这样邪门的事。行了,没办法,干活吧。”

 

     包子刚刚下屉,没容钟建华他们喘上一口气,随着门口一阵嘈杂,各村的民兵乱哄哄地涌进了大院。赵富贵迈着八字步一脚跨进了食堂,大刺刺地问道:“小钟,饭准备好了吗?能开饭吧!”

 

    钟建华虽然满心不高兴,但想起昨天倪亚雯的话,还是勉强装出笑脸说:“有赵大连长的命令,谁敢耽误事,韭菜馅肉包子,随便吃。”

 

    赵富贵见钟建华态度恭顺,似乎忘记了前一天的不快,满脸得意,呵呵笑道:“我就知道咱钟管办事让领导放心。行,那就开饭吧。”说完,迈着八字步走了出去。白旭看着他的背影,恨恨地呸了一声:“我呸,什么玩意儿,给丫挺的三分颜色,还真的要开染坊了。”岳松山连忙说:“算了,别理他,该干咱们的事就干咱们事吧。”钟建华对三个帮厨女知青说:“你们受半天儿累,也该吃饭了,敞开吃,今儿犒劳犒劳你们,不收饭票。”杨含雪乐得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多谢了。”

 

     果然如岳松山所说,民兵们看见肉包子,一个个象饿狼似的,每个人的饭碗里的包子都装得冒了尖,仨一群,俩一伙地席地而坐,抡开腮帮子,甩开后槽牙,一通狼吞虎咽。拳头大的的包子,三两口一个,吃得真香啊!有的人吃了十五六个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有的人吃得满脸热汗直淌还抓着包子一个劲地往嘴里塞,四个大笸箩里堆得象小山似的包子转眼之间被“夷为平地”。正在这时,忽然在男宿舍的方向传来一阵吵嚷声。开始钟建华他们并没有太在意,但吵嚷声越来越大,院里的很多人都纷纷被吸引了过去。钟建华感到有些不对头,对岳松山嘱咐了一句:“你在这先盯着,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这当口可别再出点什么差头。”岳松山一边忙着卖饭,一边说:“行,你去吧。”钟建华出了厨房门,向吵嚷的方向循声走去。

 

     到了男宿舍前面,只见马嘉虎脸色胀红,双眉剔起,脑门子上的青筋蹦起了老高,暴跳如雷地一个劲吵嚷:“我操,老子就不信那羊上树,牛逼什么?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你们都别拦着,谁再拦着我跟谁急,今儿老子非得跟丫挺的比划比划。”铁长松和贺力死死地拦住他。对面是一队的民兵排长杜宝民,双手叉着腰,满脸不屑地站在那,嘴里也没闲着:“瞧你驴揍的那操相,小母牛拿大顶,牛逼都朝天了。就凭你城里来的豆芽菜,也敢在老子跟前支毛乍翅。哥几个都别拦着他,有种的就放马过来,看谁怕谁。今儿个老子要不给你丫挺的拿拿聋,你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一旁围观的人有的劝,不让两个凑到一块;有的跟看耍猴似的在一边起哄,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钟建华分众人走到中间,向铁长松问道:“老铁,怎么回事?嚷嚷什么呢?”铁长松苦笑道:“没什么大事,马嘉虎这家伙狗怂脾气又犯了,别理他。”说着,又对旁边看热闹的大喊道:”去,去,去,该吃饭吃饭去,别他妈在这儿起哄架秧子。”一边说,一边和贺力一起连拉带拽地把马嘉虎推进了宿舍。进了屋子,两个人把他摁在凳子上,关好门,钟建华细问之下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马嘉虎生性顽劣,逞强好斗,在学校的时候就以爱打架出名。下乡之后也常常招猫递狗,惹事生非,怎奈本事有限,鼻青脸肿是家常便饭。可不知什么时候结识了一个邻村据说是会武术的人。于是有空便住那跑,一快吃喝,一块切磋,学个一招半式回来就想找个人试试身手。前些天他刚学了一招少林十三抓中的“扑胸抓”,于是中午吃着饭又开始卖弄起来,非想找个人试一下。可别人干了半天活都想歇歇,谁也不愿陪着他胡闹。他便缠上了铁长松,铁长松被缠不过只好答应他。其实马嘉虎并不知道中华武术一途重在基本功,没有两三年腿功、腰功、臂功、桩功的刻苦练习,单凭一招半式对付个普通人兴许能管点用,可遇上强一点的对手根本无济于事。铁长松身高在一米八零以上,生得肩宽背阔,虎体熊腰,肌肉虬起,力大过人。不用说在知青当中无人能及,即使在村子里也很难找出几个能够与其相匹敌的。他出身于一般干部家庭,小学没毕业便辍学混迹于社会之中,凭着一副强壮的体魄干过各种体力活。后来因其非农业户口才和其他城镇户口的学生一起上山下乡,成为了一名知识青年。正因为如此,在知青当中他的文化程度最低,可社会经验和作人心计却是高出其他人一畴。即使是倪亚雯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马嘉虎也是初中凑和着毕业便下了乡。没过多久,便与铁长松成为了莫逆之交。每当马嘉虎学个一招半式后,总爱找铁长松比划一下,可每次都弄个灰头土脸。他心有不甘,越来越上劲儿,这次又找上了铁长松,非要让铁长松陪他比划比划。铁长松答应之后,他便拉开架式,气势汹汹地抢步上前,左手虚晃,右爪屈肘后猛地向前抓出,试图一举将对手制服。当他刚刚抓到铁长松的前胸,没等发力,就被铁长松轻舒猿臂,将他的臂膀弹开。几次之后,马嘉虎没了咒念,于是拿出自己平时打架时市进无赖的手段,蛮牛般地劈面搂抱住铁长松的腰拼命往前撅,欲将其摔倒。岂知双方力量相差悬殊,铁长松对抓住他的臂膀一抡,腰上猛力一甩,将他狠狠甩了出去,叽哩咕噜滚到正和贺力聊天的杜宝民旁边。杜宝民一见他那狼狈相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马嘉虎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正在觉得没面子。杜宝民的笑,让他脸上愈发挂不住,顿时怒火中烧,浑身的血液“呼”一下涌上了脑门,一下跳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戟指对方怒声骂道:“***,你他妈拾什么笑,有种的跟老子比划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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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宝民是村里数得着的刺头之一,身强体壮,又练过几年摔跤,平时也是拿打架当过年的主儿。听马嘉虎嘴里不干不净的一叫阵,立刻被激怒了,象狮子一样暴跳起来:“你他妈骂谁呢?没本事就别养活孩子唱大戏,逞那个逼能。我笑我的,碍着你蛋疼了,我看你他妈就是老和尚的木鱼儿,欠揍!”

 

      马嘉虎一听,更加暴跳如雷,破口大骂,撸胳膊挽袖子非要杜宝民分个高低上下不可。杜宝民也不肯示弱,冷冷地说:“哥几个都别拉着他, 让他来,就凭他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就是屁揍的,一点真东西都没,今儿要不好好修理下驴揍的老子就不姓杜。”幸亏铁长松和贺力等人死死拦住二人,才制止住一场大的风波。铁建华听完事情的原委火往上哄,刚才憋着的邪火一下迸发出来,忍不住骂道:“让我说你什么好,就你那狗怂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怎么老是叼根屎橛儿给你根香肠都不撒嘴呀。你以为你是谁呀?别忘了咱们可都是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哪,你想干嘛?真要在农村扎根一辈子?我真他妈不知道你爹干当初嘛给你起名叫马嘉虎,我看应该叫马加户才对。我告诉你,你要真想扎根农村一辈子就照这么嘬,没人拦着你,只是到时别后悔。”说完,怒气冲冲地地拂袖而去。

 

      马嘉虎被他抢白的一头雾水,四下看看,直眉瞪眼地问:“马加户?他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叫马加户?”

铁长松等人一时都没有反映过来,一旁的贺力略一思索,才恍然大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你他妈真是个大傻帽儿,他说你是驴!”

 

       旁边人闻听,方才醒过味来,一起哄堂大笑起来,马嘉虎闻听,可挂不住脸了,忽地站起来,一蹦八尺高,气急败坏地叫道:“我操他大爷,敢骂老子是驴,我他妈找他去!”贺力一把按住他,让他重新坐在凳子上,神情严肃地说:“嘉虎,你要干什么?还嫌刚才闹得不够?建华说得话糙理儿不糙。你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全公社的民兵都在这儿,打靶又出了事,领导们的心里正犯堵呢,一会儿公社领导跟大队干部都来。你说你这时候没事瞎折腾,闹出事来有你的好果子吃吗?大伙劝你还不都是为你好?你小子可别老他妈是抱着屁股亲嘴儿,香臭不分啊,要是再犯浑可就没人理你了!你愿意怎么折就怎么折。”

 

     铁长松也劝解道:“没错,咱哥们到农村干嘛来了?还不是图过个一两年儿选调找分好点的工作吗。今儿这日子口你再弄事不是自找倒霉吗?行了,行了,都是我不好,让你当着别人的面栽了,给你陪罪还不行吗?你就别再闹了。”

 

     贺力和铁长松的一席话立刻让马嘉虎发昏的头脑清醒了过来,也明白了钟建华话中的含义,脑袋搭拉了下来不再折腾。他虽说有点浑,但毕竟不傻,心里也清楚地知道,这可是关系到自己个人的命运,不能意气用事,才耷拉下脑袋不吭气了。于是,一场风波总算烟消云散。

 

     钟建华回到厨房,岳松山问道:“建华,出什么事了这么热闹?”钟建华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还不是马嘉虎这头拧驴,没事撑的惹事生非,胡踢乱咬。”接着就把刚才的一幕对岳松山他们说了一遍,大家听了都无奈地摇了摇头。岳松山苦笑道:“这小子,整个一脑袋浆糊,真拿他没办法。”

 

     随着时钟嘀嘀哒哒的响着,民兵们早已经吃得沟满壕平,四脖子流汗。一个个打着饱嗝,坐到树荫下迷盹去了。转眼之间表的指针已经过了一点半,可县武装部张参谋和公社领导依然没有消息。白旭忙了半天儿,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地唱开了“空城计”。他看着窗台上的闹钟,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禁不住抱怨道:“你说咱们真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到现在都一点半多了,我这早就前心贴后心了,可领导们还没有个信,是不是想饿死咱们。建华,你能不能去问问他们,要不咱们就先吃吧。”钟建华忙了半天,肚子也不停地“咕咕”乱叫,饿得头昏眼花了,心中烦得邪火一阵一阵往上拱,一个劲的直想骂街。但想到昨天倪亚雯的叮嘱,他还是努力按捺住胸中的火气,苦笑着说:“嗨,算了,二十四拜都拜了,也不在乎这一哆嗦了。我琢磨着到了这时候,也差不多了。小白,忍忍,咱们饿,他们不是也饿着吗,万一刚吃上他们就回来了咱们还得撂下,还是再等等吧!”

 

     白旭的肚子里又是咕噜噜一阵叫,听了钟建华的话,也只得忍住心中的怨气,气哼哼地说:“这个该死的赵富贵,他肥得象猪,瞟厚,扛饿。可他不着急,咱们还得陪着他们忍饥挨饿,真是的。”说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端起塘瓷钢子“咕咚咚”喝了几大口水,暂时混个水饱。

 

     当闹钟的指针定格在一点五十的时候,终于等到沈英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脚跟尚未站稳,便象放鞭炮似地劈里啪啦地说:

 

    “建华,伤员已经安排妥了,领导们马上就回来。赵连长让我先来通知你们,赶快准备饭吧,赵连长还说让你们抓紧时间,到时候老支书也一块来。”说完又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钟建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忙活了大半天,累得晕头转向,又饿了个七荤八素,终于有盼头了。他捻灭烟头,站起身紧了紧裤带,对岳松山、白旭和杜德凯说:“好了,等到现在大伙儿也饿得够呛了,咱们再坚持会儿,该忙什么忙什么吧,待会儿多吃点。”

 

     大伙不再说什么,拖着疲惫的身子,捅火的捅火,炒菜的炒菜。不大一会儿,厨房里油烟弥漫,叮当乱响,一阵锅碗瓢盆交响曲过后,热气腾腾地美味佳肴摆上了客房的餐桌。一切刚刚准备停当,门外便传来了公社武装部长索纪中爽朗的声音:

 

     “我说建华,哥儿几个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你们受累了啊,一会我和你们老书记跟你们喝两杯。”随着声音,索纪中和公社团委书记倪玉林、以及张参谋、杜广富、赵富贵、倪亚雯等人一脸疲态地走了进来。

 

      索纪中既是公社武装部长,又是党委副书记,革委会副主任。由于公社党委书记兼革委会主任与杜广富有些不捏眼儿,平时很少到土屯大队来,就由索纪中分管土屯大队这片,因此他来得比较频繁,每次来都会在知青食堂用餐。他也是钟建华的父亲钟子欣的老部下,所以对钟建华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亲热。这次全公社武装基干民兵打靶,正是由他负责组织实施的,不想却出现了意外事故。他带着一干领导忙前跑后,总算把受伤的民兵安排妥当,等回到土屯大队已经快到两点了。看到钟建华等人无精打采的样子,知道他们忙活了半天,恐怕早已饥肠漉漉,饿得够呛了。心中不免也感到有些内疚,于是便有了这段开场白。

 

     钟建华本来一肚子邪火,脸色阴沉沉的,可当着众多领导也不好说什么。再听到索纪中一番客套话,心里也舒服了许多。他招呼伙房几个人将杯子、筷子和碗都摆放好,又将桃、杏和酒放在一旁的三屉桌上,笑着说:

“看您说的,为领导们服务是我们应该的,昨天老支书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再说还有赵大连长派人监督着,我们不过是做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听了他的话,杜广富叼着烟袋满意地呵呵笑了,倪亚雯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赞许神情,只有赵富贵觉得他的话中有点异样的味道,可又说不出什么来。索纪中忙了半天,大概是渴了,伸手抓起一个大桃子咬了一大口,哈哈笑道:

   

    “行,建华,看不出来,你真是越来越成熟了。行了,别的不说了,你们也忙活了半天,到现在还没吃上饭,来来,都坐这儿,一块喝两杯。”

 

      钟建华对这种场面早就习以为常,但今天毕竟是个晦气的日子,可不能造次。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杜广富的脸色,推辞道:“今儿吃饭人太多,我们还得收拾一下。再说了,领导们还有重要工作要商量,我们也不便打扰,领导们请自便,吃好,喝好。”

 

      杜广富磕了磕烟灰,不紧不慢地说:“你们也忙了半天了,既然索部长说了,你们就一块坐吧,吃完饭再干活。”钟建华听杜广富发了话,也就不再推辞了,瞥了岳松山和白旭一眼,说道:“那好吧,咱们就陪着领导们吃吧。来,给领导斟酒。”说着拿起一瓶,将瓶盖搁在凳子楞上用力一拍,打开后递给了岳松山,又开了一瓶递给了白旭,两人将大家面前的杯子都斟上酒。索纪中首先端起酒杯说道:“今天咱们公社的民兵第一次进行实弹打靶,虽说出了点意外,但成绩还是蛮不错的。这说明了大伙平时的训练是严格的,刻苦的。特别是咱们土屯大队的民兵,成绩最为优秀,这也是大队领导重视支持的结果。来,我代表公社敬大伙一杯,干!”说完,一扬脖儿一饮而尽,大伙儿也跟着干了杯中酒,只有倪亚雯轻轻地抿了一下。

 

       酒过三巡之后,谈话渐入正题,索纪中对倪玉林说:“老倪呀,吃完饭下午咱们去趟草甸大队,把善后工作处理一下。一是两个人的医药费由公社报销。二是养伤期间的工分由大队记。三是大队派个人去公社卫生院去帮着照看一下,工分也由大队记。你看怎么样?”

 

     倪玉林既是公社团委书记,也是公社党委和革委会成员,听了索纪中的话,知道自己义不容辞。他挟了一口菜,将杯中酒倒进口中,说道:“行,就这么办吧,吃完饭我去草甸大队把事情安排好了就立刻回公社向赵书记汇报一下。”说着,又将脸转向张参谋:“张参谋,其他村的民兵就请你和富贵费心安排一下,各回各村吧。”张参谋和赵富贵点头应允。

 

     一颗臭弹引发的意外并没有影响各村民兵的情绪,大家乘兴而来,又乘兴而归。知青点,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几天之后,赵富贵迈着八字步再次来到知青点,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的军人。一进大门口,便乍乍呼呼地嚷道:“小钟,小钟在不在?”钟建华去生产队调完粮食的刚刚回屋,正要坐下抽支烟,屁股刚沾椅子就被赵富贵的嚷声惊动了。他心中不快,暗忖:“他*的,这头拱槽猪是夜猫子入宅,没事不来,不知道又让老子干什么。”推开门正要打招呼,忽见在赵富贵后面还跟着一名年轻的军人。他不禁一楞,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勉强挤出笑脸问道:“哎哟,赵大连长大驾光临,又有什么吩咐?”

 

      赵富贵咧着大嘴笑道:“行了,别拿我找乐了。我说钟管,这位是县武装部的小孙。按照毛主席‘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指示精神,县武装部在咱们村建了弹药库,派他来和咱村的老八路杜广亭共同负责看守。大队决定,安排小孙就在你们知青食堂吃饭,一切开支由大队负责,希望你们照顾好一点。”接着又扭头对小孙说:“小孙,他就是刚才我给你提起过的知青点食堂管理员钟建华。别看岁数不大,工作上可是有一套,以后你们多亲近。”赵富贵有求于人,嘴巴自然好使,先给钟建华灌了一碗迷魂汤。小孙抢先上前一步,伸出右手:“你好,钟管理员,以后给你添麻烦了。”钟建华也赶紧上前一步,握住小孙的手,上下打量一下这个年轻的军人。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中等个子,壮壮实实,微黑的面庞,剑眉虎目,十分英武。钟建华的心中不禁升起一种亲切感,热情地说:“不用客气,还是叫我的名字吧,既然是大队的决定,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我,我一定尽力而为。”看着两个人亲热的样子,赵富贵咧着大嘴乐了,拍了拍小孙的肩头说:“好,你们也见过面了,头回生,两回熟,相信你们往后一定能成好朋友。走,咱们先去弹药库去熟悉一下那儿的环境,再跟老八路接洽一下工作。小钟,回见。”说完,带着小孙出了知青点向村西头走去。

 

       从此,知青点大院的食堂里多了一个长期吃饭的年轻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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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老庄朋友:是针对“一月哀思”而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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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言绝句

 

                       雄心自敢拼,壮志可曾闻。

                       江水东流逝,光阴岂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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