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文化 专栏散文小说 → [原创]长篇《雾锁人生》-小三届知青的岁月之歌(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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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长篇《雾锁人生》-小三届知青的岁月之歌(连载中)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龙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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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作者楼主打个商量:

您的小说不要发得太快!这样反而不篮球大家慢慢品尝体会。

建议您每隔一天发一章就可以了,留下时间好让大伙评论跟帖。

您看是否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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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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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13 19:49:00 [只看该作者]

闯北走南

     楼主这是蓄势而发,一下就发了这么多,辛苦了。我在下乡时算年龄小的,也已十八岁,小三界的这拨朋友年龄更小,大部分都是十五六岁。记述这批朋友生活的文章真的还不多,读来感觉还真有不太一样的地方。期待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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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诚如引子所写,只想还原一段真实的历史,也许经历不尽相同,但“小三届”的命运基本类似,即使平淡也不应为历史遗忘,这就是我的初衷,感谢您的关注,于我这便是鼓励与支持,我会继续发表作品,不让您失望,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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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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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13 20:00:00 [只看该作者]

龙行天下

 

 和作者楼主打个商量:

您的小说不要发得太快!这样反而不篮球大家慢慢品尝体会。

建议您每隔一天发一章就可以了,留下时间好让大伙评论跟帖。

您看是否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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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感谢版主对我作品的支持,您的建议对我真的很重要。

说来惭愧,网络于我是初次尝试,电脑基本一窍不通,这部作品暂由朋友代发,有些点评不能第一时间回复,万望见谅!

若作品的发表和版面排序不太正规,还请版主赐教,谢谢!

 

 

三十六载风雨浓,

苦辣酸甜各不同。

两鬓斑白再回首,

点点滴滴忆欲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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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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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13 20:15:00 [只看该作者]

 

第四章  情窦初开

                           月光如水照清溪,情深人自迷。且将春梦诉相思,心头热浪激。

                           甜蜜蜜,意迷迷,结缘何太急?命中纵有亦成虚,哪堪泪血滴。

                                                                                              

                                                                                                       《阮郎归》


      随时间的推移,渐渐地,不少细心的同学开始注意到,每到周日,学校团委的黑板报前,都会准时出现一对青年男女的身影,他俩一个撰文,一个抄写,一个设计版面,一个品头论足,忙得不亦乐乎。到了周一一进校园,当人们走过那条林荫小道就会发现,黑板报上面洋溢着青春气息和时代特点的诗词和文章立刻呈现在人们面前,娟秀的字体配上新颖的刊头,常常引得老师和同学们驻足不前,赞许声不断。久而久之,透过蛛丝马迹,同学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从中看出了一点端倪。于是,大伙开始打趣他俩,开起了人之常情的玩笑,“小灰(晖)换洋火”在钟建华的好朋友中成了“流行语”。尽管如此,可谁也没有当真,只是出于本能开玩笑而已,因为他们只有十六七岁,还不到收获爱的季节。爱情,毕竟离他们是那么遥远,一切还都在朦朦胧胧之中。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人们的意料,经过一段时间的频繁接触,忽然有一日,他俩真的在不知不觉之中,在不能自持之中,在荒唐的年代里,在尴尬的岁月中,在相互的了解和接触中,悄悄地被爱神眷顾,双双堕入了爱河。

 

      闲聊之中,柳梦晖知道了钟建华的许多,他出生在领导干部家庭,父亲钟子欣是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老干部,解放初期就担任了A县的县委第二书记,曾经一度主持县委工作。在这段期间,国家主席刘少奇同志曾来视察工作,钟子欣也就理所当然地代表县委接待了刘少奇主席的视察。在听取了县委的工作汇报之后,得到了刘少奇同志的认可。但世事难料,一场突如其来的“文化革命”犹如飓风一般横扫了全国。钟子欣与当时绝大多数领导干部一样,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冲击,很长一段时间被关进了所谓的大“学习班”,受到了长达两年多的非人折磨。出于自保,当年钟子欣及县委班子成员与刘少奇同志的珍贵合影也在那种极度恐慌之下,被家里付之一炬,成为了永久的遗憾。直到时间进入七十年代,在毛泽东主席的掌控之下,各个造反派实现了大联合,全国的形势开始趋于稳定。钟子欣摘去了“走资派”的帽子,恢复了工作的权利,临时被安排在县农林局担任局长,一个县级干部被当作了科级干部使用。钟建华的母亲秦碧秋是位建国初期的妇联干部,精明干练。在文革中她也不可避免地受到株联,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劳动改造,直到七十年代初才恢复了工作,改行到教育部门做了行政工作。他上到小学三年级时,在当时风靡一时的“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荒谬口号影响下,成了“走资派”的“狗崽子”,被农村的孩子欺负的喘不过气来,受尽屈辱。无奈之下,只能在“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回乡运动中,随着外祖母和老姨回到了农村姥姥家去上学。在那里,他感到了一种真情,幼小的心灵里感到了一种放松,整天跟着农民的孩子拾柴、放羊、爬瓜、打鸟,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甚至学会了抽烟。在那段日子里,他的心情却感到十分舒畅,只有在那里,禁锢已久的思想才得到了释放,在与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他们甚至“童言无忌”,竟敢把“至高无尚”的毛主席语录“篡改”后当做了“行动指南”:“下定决心去爬瓜,不怕牺牲不怕抓,排除万难挑大个,争取胜利抱回家”。烤着爬来的白薯,啃着偷来的西瓜,原来生活还有这样的乐趣,啊,即使在苦涩的年代,人生也是多彩的。就这样,在姥家生活了一年后,直到父亲恢复了工作,他才恋恋不舍地转回到城里,继续重温着那乏味、难苦的生活。

 

      钟建华也了解到,柳梦晖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她的父亲柳慕元是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被分配到国家科委一直搞科研工作,后来出国到中国驻苏联大使馆做过留学生工作,曾经因为人长得帅气和出色的工作能力受到周恩来总理的好评。归国后又调到了中国科学院,期间,从东北,到北京,赴内蒙,带着一家人“南征北战”。直到一九七三年,中科院某科研所在A县建立工作站,柳慕元被派到这里担任站长兼党支部书记,柳梦晖便和母亲、爷爷跟着一起来到A县。她则转学到了A县中学读书。她虽是父母唯一的掌上明珠,但家里对她的管教却很严,尽管“文革”还没有彻底结束,“读书无用论”的流毒仍旧继续泛滥着,荼毒着青少年学生们的心灵。可许多知识分子出身的父母,依然延续着其思维的惯性,维系着一个梦想。因此,他们对自己孩子的学习十分关注,希望他们有机会能够到大学去学习。他们知道,在那个年代,这简直是一种奢望。那时高考早已经被取消,一个人的学习再刻苦,成绩再出色,也不可能凭着自己的力量出人头地,只能通过工农兵的推荐才能步入大学的殿堂。尽管如此,纵观中国历史,任何时候知识分子的追求总是执着的,坚定的。他们始终坚信,科学知识是国家建设的基础,是民族强盛的基石。一个没有科技知识支撑的国家是不可能强盛的,一个没有科学底蕴支撑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时光进入到七十年代中前期,全国形势开始向着稳定的方向转变,某些动向在细微之中也在发生着悄悄地变化,这就使他们愈发地坚信这一点。柳梦晖的父母正是这样的知识分子。在父母的影响和督促之下,她在学习方面也十分努力、自觉。虽然她的天份并不十分突出,但却能够以勤补拙,刻苦努力,充分利用自己知识分子家庭的客观条件和家里参考书多的优势,孜孜不倦地努力学习着。因此,在班里她的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人又漂亮,再加上天真无邪的性格,老师们都对她十分喜爱。在学校团委的改选过程中,她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学校团委委员,老天地安排,岂是人力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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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13 20:18:00 [只看该作者]

 

       在与钟建华的接触中,发现他天资聪颖,在当时的年代里,受到“读书无用论”的影响,他在理科方面,由于兴趣的原因并不出色,甚至有时考试不及格,但在文学、地理、历史及体、音、美“小三门”等方面却极具天赋。只是苦于在当时书籍十分匮乏,又没有专门课程,让他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便如盲人摸象一般不得其要领,不识其精髓,使自己的爱好始终压抑在一种向往之中。而作为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柳梦晖却在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当她知道钟建华酷爱古典诗词后,想也没想就从家中拿来一本《唐宋诗词一百首》借给了他。钟建华一见,大喜过望,如获至宝,连声道谢,回到家里之后便一头扎入其中,如饥似渴般地读了起来。直到两周之后的星期六下午,他俩再度来到黑板报下,钟建华一脸愧疚地将书交还给她,不好意思地告诉她,自己在抄录这本书时由于太过疲倦,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墨水瓶,书的背面被染上了一大块墨迹,希望她原谅。柳梦晖听了,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似地问道:“什么?你把整本书都抄下来了?”钟建华点点头,感慨地说:“是的,这本书真的太好了,词句美、意境深,读完之后余香满口,回味无穷。只可惜我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好把它给抄下来了。”柳梦晖用异样的目光看了他好一会,忽然觉得有些失态,下意识地使劲扭了一下手指,又慌乱地将视线移开了。

 

        也许是出于男孩子喜欢在女孩子面前煊耀的本能,完成了黑板报的布置,钟建华试探着把自己临摹的厚厚一本《三国演义》人物绣像拿给柳梦晖看,请她“提意见”。柳梦晖接过翻开一看,顿时眼睛一亮,美眸之中闪出异彩,被那一张张生动鲜活的人物深深地吸引住了,“哦,太传神了。”她的芳心情不自禁地“砰砰”一阵乱跳。

良久,她才仰起脸,明亮的大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嘴唇动了动,好象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过了片刻,终于用低低的声音说:

     

       “哎,你的画儿我拿回去看看好吗?”

 

        “当然可以了,你如果喜欢,送给你都行。”钟建华不假思索地痛快回答道,将那画册递了过去。柳梦晖脸色一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接过画册装进了书包.

 

        又是一个周六下午,两个人准时来到了团委的黑板报前,柳梦晖的脸上泛着红晕,焕发着异彩,显得格外的妩媚动人。她从书包里掏出那本画册交还给钟建华,含情脉脉地告诉他:“我爷爷看了你的画儿,觉得你会非常有前途。他说你以后应该争取到美术院去深造。因为只有得到系统的学习,才能大幅度提高水平,将来也才会有更大作为。”

钟建华接过画册,慌忙装进书包,心中一阵狂跳,像躲避什么似的不敢面对柳梦晖美眸之中放射出的火热的、充满期待的目光,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伤感,心头像是蒙上了一层难以抹去阴影,用低低的声音说道:“谢谢他老人家的夸奖,可美术学院对我来说实在太遥远了,那不过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而已,现在考虑为时尚早,一切看命运如何安排吧!”

 

      柳梦晖听了他的话,颇感意外,粉面泛红,眨动着大眼睛问道:“什么?你对上美院没有信心?你真的会相信命运?”

 

      钟建华摇了摇头,喉结轻轻地扯动一下,艰难地说:“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你不知道,当年我爸爸被打成“走资派”,现在虽然又出来工作了,但影响还远没有消除。两年前,部队来召文艺兵,我二姐被选中,可县武装部硬说我爸爸曾经是“反军黑后台”,孩子不配去当兵,就是不批准。幸亏那个部队牌子硬,来头大,跟武装部较上了劲,非要不可,后来武装部实在顶不住,就又提出必须把一个领导的女儿也带走才肯放人。你想我姐姐参个军都这么难,更何况我去美院了.”

 

      柳梦晖听了,感到他又可怜又好笑,“噗哧”一声笑了:“想不到你一个男子汉想得还这么多,那毕竟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你爸爸不是又当官了吗?再说了,什么事只要去努力争取,就有可能,可如果不去努力争取,那岂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你说是不是?所以呀,我说只要你坚定信念,努力争取,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有成功的。”

钟建华听了她话,那颗漠然的心似乎一下被注入了活力,眼光中放射出前所未有的希望的光芒,坚定地说:“行,我听你的,争取机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看到他终于解开了心结,柳梦晖娇艳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喜悦,心中也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种说不清的甜蜜,可在嘴上却故意不以为然道:“什么叫听我的,这可是你自己的事,怎么做还在你自己。”

 

       耳鬓厮磨中,时光一点点地流逝,它像流水、像浮云,更像一个捉不住,摸不透的古怪精灵。……伴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俩的心里话更多了,接触更频繁了,相互帮助,相互勉励,关系也在不知不觉之中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在学校里,两个人的教室前后排挨着,每到课间休息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到对方班级附近相互偷偷地看上一眼;每到放学,两个人都会寻找各种借口,以各种理由来避开各自的同伴、好友,相互等待对方,然后若即若离,相隔几米踏上回家的路程,仿佛一天见不到对方,心里就像缺点什么似的,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怅然若失的滋味。他俩相互倾心,相互爱慕,彼此心仪,彼此渴望。可在他们心中却依然是朦朦胧胧,迷迷糊糊,是友谊?抑或是爱情?谁也说不清楚,唯一的感觉是一天看不见对方,心中便会坐卧不宁,一种失落的感觉油然而升……

 

        终于有一天,老师也似乎听到了什么,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分别找到了他们俩人进行了一番长谈,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俩:“你们现在才十六七岁,正是学习的年龄,不能这么早就谈情说爱。况且你俩又都是班干部,学校团委委员,是同学的表率,如此下去,影响不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世上许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一件简单的事只要没有人去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当事人双方就还会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被人不经意间一指点破,才会如梦初醒:哦,事情原来是这样。他俩的事也是如此,虽然彼此倾慕,却又不是很明白,说是友谊,分量似乎太轻;说是爱情,又似乎稍显稚嫩,俩人朦朦胧胧之中,谁也说不清楚。难怪有人感叹:爱情就像蒙娜丽莎的微笑,永远是那么神秘。老师这次“语重心长”的谈话,一下将迷底全部揭开了,把一切都赤裸裸地摆到了明面上,俩人这才如梦方醒,恍然大悟。爱,在这一刻清晰了,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

 

       其实,这也不足为奇,即使在有着几千年封建礼教的旧中国,也会有《梁祝》、也会有《西厢》等爱的千古绝唱;即使在中世纪黑暗野蛮的欧洲也会有《哈姆雷特》、《罗密欧与朱丽叶》等爱情的悲怆乐章。它向人们昭示,只要世界还存在,只要人类还要繁衍生息,爱就会存在,因为人就是人,心是热的,血也是热的,天地之间,永远不能没有爱,永远不会缺少对幸福的憧憬。也正是这个原因,爱的魔力在不知不觉之中悄悄地降临到这两个初经人事的青年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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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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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13 20:23:00 [只看该作者]

 

       那是八月的一个明朗晴天,飘浮的几朵白云犹如团团白絮,飘浮在湛蓝的天空上。下午,在学校团委的黑板报前,两个早已被绿树和校舍所熟悉的身影,一个写,一个画,不停忙碌着。直到粉笔洒下最后一颗泪滴,黑板上悄然定格在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太阳已经象一只滚动的巨大火球,叽哩咕噜滚到了西边的地平线上,只留下半边羞红的笑脸,映红了天边的晚霞,……

 

        两个人默默地收拾好粉笔、尺子、板擦等各种用具放回教室,就象逃避什么似的,自始至终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没有相互多看一眼,脸上都有些不自然,又似乎都有点心事重重,象是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想向对方倾吐些什么。终于还是钟建华打破这段沉寂,他用抹布拭去手中的粉笔沫,试探地问了一句:

 

      “我们… …走走好吗?”柳梦晖似乎早已料到,没有意外,没有错愕,也没有回答,只是粉面低垂,美丽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瞟了他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默默地跟着他走出了教室。

 

        学校的西头是一片菜园子,那是学生们上农业常识课的基地.各种蔬菜绿油油一片,青翠欲滴,散播着淡淡的芬芳;一条潺潺小溪清澈见底,弯弯曲曲,溪边的垂柳在晚风的轻拂下,长长的树条犹如美女的秀发款款飘动,令人心旷神怡。他俩漫步来到小溪旁,在一大块光滑的石头上坐下。两人离得很近,钟建华分明感觉到,在柳梦晖柔弱的娇躯上,散发着少女淡雅的幽香,传递出一股温暖的气息。他们彼此都似乎感觉到对方的心在激烈的跳荡,似乎都明白将会有什么样的事情要发生,只是深藏在心中的话,一时不知该怎样启齿,那久蓄心中的歌,该怎样起音。……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平时一向开朗、率真的柳梦晖仿佛也一下长大了许多,深沉了许多。她默默了地坐在那里,娇靥低垂,漫无目的地揪着地下的小草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一轮圆月有如一轮冰盘,悄悄地爬上了天空,就象一张寂寞的美人脸,清艳,冷漠。月光如水,静静地泻入清澈的小溪,溪水泛起淡淡的青雾,笼起薄薄的轻纱。岸边的垂柳一棵棵,一丛丛,一片片,都染上了朦胧的青色,密匝匝的叶子,在月光的照射下,象渡了一层银,闪闪发光。这情景美极了,两个人都沉醉其中,这月光皎洁的夜晚,仿佛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尽情享受着良辰美景,半响难也没有说话,此时,一切的语言便似乎都是多余的了。

 

        钟建华没有抬头去欣赏天上的明月,而是将目光投向面前的溪流,看得那样专注,那样深情,年青的脸上充满着渴望,荡漾着甜蜜。

 

      “你在看什么?”柳梦晖忽然一改平时直爽、活泼的个性,柔声问道。

 

      “哦,没什么,我在看溪水。”钟建华捡起一块石头,轻轻投入水中,小溪里顿时泛起阵阵涟漪,随着他的心跳不断向周围扩大……

 

       “看它干什么?”月光下,柳梦晖闪动着明亮的大眼睛,光彩动人。

 

       “因为它象你的眼睛,明亮、欢快。”钟建华忽然一改平时在女孩子面前的腼腆和庄重,眼中放出炽热光芒,扭头勇敢地直视着她。

 

       “不对,应该说它象你的心,清澈明亮,一望见底。”柳梦晖迎着他的目光,娇美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羞涩地说。

 

       “可它却弯弯曲曲,九曲回肠,这又象什么?”凝视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钟建华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欣喜之余忽然又若有所思。

 

       “这我倒没想过,你说呢?”柳梦晖避开他那火热的目光,象在掩饰什么似的,也将视线投向小溪。

 

       “我看它象人生的道路,曲折莫测。”钟建华再次将眼光转向小溪,喟然感叹道。

 

       “我倒希望它是直的,平静的。”柳梦晖的心中充满渴望。

 

       “一般来说,这不大可能,就象人生一样,哪有一片坦途。”

 

       “那就让我们来把它削直,抚平。”

 

       “唉!人生就大自然一样,怎么可能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她默然了,感到了他有些忧郁伤感,抬眼望去,满天星斗挂在朦胧之中,让她似乎看到了相思豆上殷红的眼角,看清了明亮的相思豆上的斑斑泪痕和泪痕里鲜红欲滴的点点相思血……

 

        树影婆娑,溪水潺潺,夜露清凉。一阵夜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钟建华吓了一跳,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衣,试探着、小心翼翼的、拘谨而笨拙地披在她身上。无意之中,他的手触到她那柔若无骨,纤长细腻的小手。顿时,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化成一股麻酥酥的感觉,电流一般从手上霎时传遍了全身,他全身一震,象触电般地慌忙缩回手。外衣,落到了地上。……

 

        柳梦晖的脸上微微泛起一片红晕,她面蕴微笑俯身将外衣拾起披在了身上,顿时一股男性特有的气息传遍全身,使她的心中一阵狂跳。看到钟建华的窘样,她心中又暗自觉得好笑,一个才华横溢的大男生怎么会在一个柔弱的女孩子面前竟显得如此拘谨?刚才还口若悬河,大谈人生哲理,可此刻却又显得那样可笑和笨拙。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偷偷地笑了……

特殊的年代,在男女之间划出了一条不可逾越的人间银河。尽管他俩心中都怀着一团火,然而道德伦理的束缚使他们不敢越雷池一步,理智让他们控制住一切行为。特别是柳梦晖,心中虽然情意绵绵,可少女的矜持和自尊却让她把心中的渴望深深地隐藏起来,用深情的目光表达心愿,用美丽的微笑代表了一切。她本来就美极,在隐约的月光之下,更衬托得姿容绝世,娇艳无俦,只是在眉梢眼角之间隐隐透出一股淡淡的幽怨。……

 

        树叶在晚风的轻抚下,婆娑弄影,袭来阵阵凉意,钟建华衣衫单薄,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柳梦晖的眼中掠过一丝歉意,连忙取下披在身上的外衣递还给他:“看你,冷了吧?快点穿上,别着凉。”

 

     “不怕,我身体好,别管我!”钟建华坚决地把衣服推了回去。

 

      月色透过垂柳浓密的支条,将千丝万缕的银线洒向小溪边。他俩坐在树下,娓娓地诉说着。那情景,不禁让人真切地沉浸在“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诗情画意里。钟建华心潮澎湃,忽然抬起头来,眼睛里喷射出一股强烈的渴望,直视她的面庞,象是蓄足了勇气,大胆地说道:

 

     “梦晖,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能对你说一句久藏在心底的话吗?”

 

      面对他那热辣辣的目光,柳梦晖似乎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努力克制住心头的突突乱跳,神色平静地说:“你说吧,我在听着呢。”

 

      钟建华顿觉得周围的空气一下子稀薄了许多,简直让他透不过气来,他的呼吸越发急促。他努力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局促地说:

 

      “梦晖,你知道吗?自打在土屯大队第一次见到你,你的影子就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中了。也许是苍天有眼,真的让我们走到一起,能有这样相处的机会,真是天缘巧合。所以,我想……我想我们的关系还能比普通同学更近一步吗?就象老师说的那样。”

 

      说完,目不转瞬地凝视面前那张娇艳的面庞,眼神中流泻出急切的祈盼。这一刻时间宛如凝结了,是那么的沉重,每一秒钟都压得他几乎窒息了一样,感到喘不过气来。一颗心也紧张地提到了嗓子眼儿,等待着她的回答。

 

       这次柳梦晖的脸色红了,她慌乱地移开视线,避开他火热的目光。对他大胆的表白,她虽感到有些突然,却并不感到意外,这本来就是她已经猜到的。难道自己不也是早已期待他的这句话吗?既然如此,难道还需要象世俗的女孩子一样忸怩作态一番吗?她,不是那种俗人!

 

       终于,她没有忸怩作态,大胆地迎着他那火辣辣的目光,双眸脉脉含情,轻启朱唇,柔声地说:

 

      “你知道,我是一个平常又平常的人,象清水一样平淡,和我在一起,时间长了你不会厌倦?”

 

      “不会的,我愿做一勺蜂蜜,让清水变得甘甜淳美。”

 

      “我的身体不好,就像大海上的一叶扁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风浪吞没,你不介意?”

 

      “不怕,我愿做避风的港湾,让小舟不再受风浪的侵袭吹打!梦晖,你愿意接纳我吗?”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

 

      “可假如以后你能分到一个舒适的工作岗位,而我却要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教育呢?”

 

      “我不是水中的浮萍!”

 

      “真的?”

 

      “真的!”

 

       钟建华欣喜若狂,想不到幸福来得竟如此简单,简直让他不敢相信。他年轻的脸上放出异彩,感到他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一种醉人的喜悦浸透了他那颗火热的心。在这一刻,世间万物也似乎被真情所感染,风儿停止了轻拂,树叶停止了喧哗,虫蛙忘记了合唱,时间忘记了飞翔,静静地为这对恋人祝福。一种原始的冲动让他真想将她那纤弱的身躯紧紧地拥在怀里,去尽情享受爱的甜蜜。可在那个感情禁锢的年代,不仅传统的道德观念让他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将所有爱的渴望都酿成了一杯美酒吞咽了下去。更何况柳梦晖在他的心目中简直就像是一尊圣洁的女神,使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去亵渎……

 

       清柔的月色如瀑如练般地洒在人们身上,净化了心灵的冲动,洗去了世俗的尘埃,当它把幽深细腻的清辉散在人们生活的空间,让人从无声的沐浴中,深深地感到一份灵与肉的洗礼与升华。他俩的初恋就是在这溶溶的月色下萌发,在这皎皎的月光中绽放,他们真心地祈盼天下所有的有情人都能象眼前的这轮圆月,冰鉴照人,永远没有缺憾。

 

       在溶溶的月色下,他俩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静静地享受着初恋的喜悦,憧憬着幸福的未来,编织着美好的梦想,幻想着共同的生活。

 

       在原始本能地驱使下,心中充满渴望,企盼温存,幻想柔情,将自己深深地浸泡于爱河之中。然而,道德的约束,最终留给他俩的只有相互间炽烈的眼神和心之交流!

 

       呵,爱情像一股清凉的泉水流入两个人的心田,经过醇化又酿成了美酒,令他们沉醉在幸福的憧憬里,把两颗火热的心牢固地联结在了一起,呵,多么难忘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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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过得真快,转眼到了一九七四年底,钟建华就要高中毕业,结束四年的中学校园生活。在那“史无前例”的年代,高考变成推荐,分配上政策规定,每个家庭只能留一个子女留在城里安排工作,余者唯有上山下乡一途。由于钟建华的大姐三年前就已经参加了工作,二姐也参军到了部队,因此,他自然也在上山下乡之列。一九七五年早春,他所在的年级接到县里通知,除身体有病或符合分配规定的非农业户口毕业生,其他人都要在规定时间内“自愿”报名,响应毛主席的光辉指示,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其他别无选择。

 

      又是一个月圆的日子,夕阳象一个酩酊的醉汉,涨红着脸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小城的西边,留下的最后一抹余辉把潮白河水映得一半通红,一半泛金。阵阵微风掠过,水面微波跳动,好一幅“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怡人景色。河边刚刚抽出新芽的垂柳象梳妆的少女一般散开长长的发髻,将长发垂进清澈的河水中,静静地梳洗着。钟建华独自一人徘徊在河畔,焦虑使他象有一盆火在心中燃烧,感到浑身灼热。因为今天,他约了柳梦晖,要在自己奔赴农村之前再做一次倾心交谈……

 

       对许多人来说,面对等待和饥饿,情愿选择后者。因为焦急的等待真的让人比一天不吃饭还要难熬。此刻,钟建华就好象怀里揣着二十五只小老鼠一样,百爪挠心,只恨不能将时间推移得快些。好在时间没有后退的本领,虽然走得很慢,但毕竟还是往前走的。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终于被盼来了:那纤细苗条的身影,婀娜多姿的仪态,妩媚动人的笑靥,沿着清清的河水分花拂柳而来。乍看上去,分明就是天上的嫦娥离开广寒宫飘然而至,显得那样婷婷袅袅,清丽脱俗。

 

      “对不起,我来晚了,今天家里来了客人,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哎呀,你来了好一会儿了吧?”柳梦晖看着河边沙地上零零乱乱、重重叠叠的脚印,美丽的大眼睛里流泻出深深地歉意。

 

        “哦,不,不,我也刚来不大一会儿,不过总算把你给盼来了。”他的眼里散发着灼热烫人的光芒,但可以看得出,在他兴奋神情的深处,却又隐隐地掩藏着几缕忧虑。

 

       在河边的垂柳下,两个人站得很近,几乎彼此都能清楚地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她身上的淡淡幽香,如兰似麝,令钟建华心旌神摇,浑身热血沸腾。虽然心中都有千言万语,相见却又相对无言,满腹的心里话不知该怎样启齿,四目相视,两人之间只有眼神的炽烈和心之交流。就这样不知站了多久,几秒钟,抑或是几分钟,但他们都不觉得时间太长,心头热烘烘、暖融融的。也许是怕惊动他俩,老天也摒住呼吸,风儿不再吹拂,垂柳的枝条静静地垂着;顽皮的河水也不再跳跃,安份地轻轻流淌着。蓦的一条不知趣的鱼儿跃出水面,迅速向岸上一瞥,翻个身又匆匆忙忙地钻入水中,激起一圈圈涟漪,他俩映在水中的倒影一弯一曲地扭动起来……

 

      “梦晖,两天后我真的要去农村了,今天我们好好谈谈好吗?”时间在分分秒秒地淌过,也许是鱼儿的催促,钟建华终于打破了沉默,嗫嚅地说。他的眼睛里充满着渴望,心中却又一阵惴惴不安,尽管爱她,真挚地、刻骨铭心地爱着她,可在此刻,在他即将奔赴农村的时候,他,信心动摇了……

 

      “我已经知道了,这是无法逃避的现实,我们只有勇敢地面对,”柳梦晖美丽的大眼睛神采依旧,神色平静而坦然。

 

      “可是我很担心,你是家里的独生女儿,按照国家政策毕业后肯定会留城分配工作。如果说到那时我依然还在农村,你……”

 

      “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不是水中的浮萍!现在,只希望你在农村能够坚定信念,不要荒废了自己的特长。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和才华,总有一天会叩开大学的校门的。”柳梦晖以坚定的语气,轻柔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世事难料,假如我得不到推荐,只能选调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单位,做一平平凡凡的工人呢?”钟建华穷追不舍,固执地问道。

 

     “建华,你不是说过吗。每个人的明天都象一个大大的聚宝盆,只要辛勤努力,就可以得到所需要的一切,难道你动摇了吗?你不用想得太多,我相信你的能力。退一万步讲,即使你真的没有机会上大学,但只要你努力了,争取了,就足够了。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改变!”柳梦晖迎着他那期待的目光,坚定地说。

 

      稍顿片刻,又柔声地说道:“建华,你尽管放心地去锻炼吧。据我所知,农民们非常朴实善良,当年到农村演出时我就真切地体会到了。我相信,只要你能好好地表现,把自己融入他们当中,就一定会得到他们的承认,实现自己的目标。至于我,你不必担心,我虽然从心里希望你能上大学,因为那是我们以后关系发展中的重要条件,但并非是必要条件。两人只要真心相爱,又何必苛求对方的客观条件呢?我知道,人生许多事情,该满足的是自己的心,而不是欲望!你去吧,记住秦少游那句千古名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寥寥数语,就象一团火,更象一股激流,催化了他心中的梦想,让他深深感受到爱的甜蜜,热血在胸中激烈翻腾,他忘情地一把捉住了她那只纤细的手紧紧握着。她浑身一颤,“哎哟”失声痛叫了一声,用力抽回了双手,轻轻地揉了两下,皱起眉头娇嗔道:“看你,干嘛使这么大的劲儿,我的手都快被你捏酥了!”

 

      钟建华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不知所措地带着歉意赧然道:“对不起,我……我太激动了,弄疼你了吧?真该死!”

 

      看到他的窘态,柳梦晖不经意地甩了甩手道:“还好,刚才真象被熊掌抓住了似的。你呀,真象是一头……”话没说完,又忍不住笑了,笑得那样甜,那样美……

 

      倾诉是一方良药,它催化友谊,也净化爱情。在敞开心扉的倾诉中,他俩心灵中爱的生命在幸福陶醉中升华,爱的花朵在娓娓倾诉的土壤中不断绽放……

 

      呵,这如诗如幻的初恋,给他们带来无限的憧憬,犹如一曲从天籁里牵出的段段乐章,在彼此的心灵中对话,互动,共鸣,并写进了心版之上,谱成一曲优美的、爱的主旋律。那娓娓地倾诉,满怀深情,温柔似水,没有韵脚,也毋须格律,却有如一首溢美的诗牢牢地印在了他俩的心中。

 

      秀美的环境,幸福的相聚,更增加了他们之间的相互信任和感情,四目相视,千言万语早已积蓄心头,一旦释放,便如清辙的潮白河水,源源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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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茁壮成长

       铁血年华,激情岁月,展翅击破长空!爱情甜蜜,催化好人生。侠骨柔肠一片,天地阔、玉宇澄清。扬鞭处,青春似火,处处起歌声。

 

     攀登!笳鼓响,精神振奋,再鼓雄风。幸得爱相随,力量无穷。壮志凌云望远,敲金镫、跃马征程。经磨砺,凝为财富,难忘伴终生。

                                                                                 《满庭芳》

 

 

      转眼三个多月过去了,两人鸿雁传书,相互倾吐思念之情。由于受到时间、环境等因素的限制,难免常怀惆怅,倍受相思之苦。这次收到柳梦晖的信和照片,让钟建华喜出望外,在心灵深处,仿佛接收到一束强烈的电波,感受到一种爱的信息,在他渴望的心里激起一种强烈的冲动和幸福的感觉。

 

      回味着美好,他在记忆的心井里,舀起了一个甜甜的梦。梦里溢满的,竟都是柳梦晖的笑靥娇颜,和她那柔丝般的温情。这如诗如梦的爱,让他的心房透露出柔和的美丽和光泽,焕发出巨大的活力和生机。在那双美眸的注视下,他越发珍惜这次学习机会,在绘画过程中总是不断寻找不足,虚心向两位老师请教。不知不觉中,他绘画的水平有了显著提高,实现了质的飞跃。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过去了半个多月。在两位老师和钟建华的努力下,纪念堂被重新布置一新,周围墙上挂满了土屯大队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的美术作品。今昔对比的图表用详实的数字将近些年的变化充分展现出来,一幅幅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美好蓝图赫然跃于纸上!杜广富隔三差五的就叼着烟袋,笑容可掬地过来看看,每次看过后都会大加赞赏一番。因为这毕竟是对他这些年来所取得的成就的一种诠释,一种传播。同样,能得到他的首肯,钟建华的心里更是乐滋滋的。县文化馆的两位老师张琦和厉宏涛完成了全部工作,终于要走了。半个多月来的相处,钟建华在向两位老师学习绘画的过程中受益匪浅,他俩吃住在知青点,他又对他俩尽心照顾倍至。因此,双方都有一种难舍难分的感觉。临别时,张琦握着钟建华的手叮咛道:“小钟啊,你绘画的基础非常好,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以后可要勤奋练习,千万不要荒废了。有空儿的时候再多练习一下写生,试着搞一下创作。另外,还要在构图方面狠下一番功夫。”钟建华仔细听着,一一应承着,最后,目送两位老师骑车远去的背影,喃喃地说:“你们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任务结束后,大队对钟建华的表现给予了充分肯定,除给他记最高工分之外,还给他补助了八块五毛钱,这让他非常高兴,因为这不光是大队对自己的激励,更主要的是他找准了今后的努力方向。而且通过这次布置纪念堂,大大提高了自己的绘画水平,还得到了大队和贫下中农的广泛认可。作为回报,他在田间劳作之余,除了到外面写生之外,还忙里偷闲为大队广播室写了好几篇热情歌颂党、歌颂毛主席、歌颂社会主义新农村崭新面貌的诗歌。他的诗歌热情洋溢,清扬激越,就象他的画一样,一经播出,立刻博得了大队和贫下中农的一致好评,他简直成了土屯大队小有名气的“公众人物”。此时,他越发地思念柳梦晖。晚上,他趁着青年点的人都到大队部广场去看电影的机会,独自一人取出笔和纸,伏案灯前,向心上人倾诉着爱的心声和思恋之苦,并把自己在农村所取得一点成绩也详细告诉了她,希望能让她与自己共同分享喜悦。一封长信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字里行间流淌着爱的涓涓细流,涌动着盼的缕缕情丝……

 

      几天之后,他如愿收到了让他焦虑等待的回信。他急不可待地跑到没人的地方,撕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了信笺,定睛看时,一行行娟秀的字迹跃入眼帘:

 

        建华:你好!

      来信收到了,内情尽晓,勿念!

      看了来信,我真的为你能在农村迈出可喜的一步倍感欣慰,更为你能在艰苦的环境里自强不息而感到自豪。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人,我真的很高兴,仿佛看到了大学神圣的殿堂已经向你敞开了大门,你正在迈着扎实的脚步向她靠近。希望你能够坚持下去,不断努力,争取早日实现心中的梦想,也让我能够与你共同分享那时的欢乐!

 

       建华,时至今日,学校的麦秋假已经结束快一个月了,对于我来说,紧张的学习生活又重新开始了。你知道,我本来就不是个很聪明的人,尤其是几次转学的影响,让我感觉到了差距,感觉到了困难。我必须以勤补拙,付出比别人更多的的时间和精力才把学习搞好。因此,以后我可能会很少给你写信,不过请你相信,无论是山呼海啸,还是风刀霜剑,都无法摧毁我们的心中誓言,还是那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心之电波的交流,不是更胜过语言和文字的交流吗?

 

       黑板报前,我们心有灵犀;小溪旁边,我们共盟白首,潮白河畔,我们海誓山盟。记得我们自从那一晚互吐心声以来,虽然心心相印,却从来没说过你爱我我爱你一类的话,更没有特别亲近的举动,但甜蜜的溪流却始终悄悄地在我们的心田流淌,我们不约而同地将她珍藏在心底,这难道不是心有灵犀吗?

 

       建华,不要苛求我,我需要抓紧一切时间去努力学习,这是我父母的殷殷希望,也是我人生的追求。至于我们之间,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还记得学校西边那条潺潺小溪吗?它见证了我们的甜蜜时刻,也记录着我们的纯洁爱情,至今每当我闭上眼睛,仿佛还可以听到它的絮絮低语,悄悄感叹。相信我,不论到什么时候,我的心都不会另有他属,因为,我不是水中的浮萍!

 

       我爱秋天,我们的初恋在秋天萌发,在秋天绽放,但愿我们的人生也永远是硕果累累的金秋!

      

 

       礼!

 

                                                                                                   梦晖

七五年X月X日

 

      看完信,钟建华的心中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热流,久久地站在那里,凝视着县城的方向,他的口中喃喃地说着:“梦晖,我相信你,永远相信你。”此刻,他在字里行间真实地感到:原来距离竟也是一种美,苍天让我离开你一段日子,是为了更好地回忆你,品味你,解读你。于是,他眼眸上那层淡淡的雾也变得湿漉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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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信,钟建华的心中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热流,久久地站在那里,凝视着县城的方向,他的口中喃喃地说着:“梦晖,我相信你,永远相信你。”此刻,他在字里行间真实地感到:原来距离竟也是一种美,苍天让我离开你一段日子,是为了更好地回忆你,品味你,解读你。于是,他眼眸上那层淡淡的雾也变得湿漉漉的了……

 

      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循环往复地不断交替着。地里棉花已经坐桃,为预防棉花病虫害,生产队把打农药的任务交给了知识青年,天气虽然还很热,可为了防止农药中毒,他们还得戴着口罩,用长褂长裤象包粽子似地把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妇女队长樊玉敏、技术员吕玉民和王婷都是七四年插队的知青。一年多的磨炼,他们熟知了棉花的习性及各种病虫害的防治,并把书本上的知识运用到劳动实践中去,为各种病虫害的早期发现,提前做好防治工作做出了积极贡献。生产队考虑到他们已经来了有一年多,随时可能选调分配,为了培养新人,将科学种田继续延续下去,就让钟建华、朱立军和钱春梅三个新来的知青跟他们去学习管理棉田,让棉花管理技术得以生生不息,为丰收多做贡献!

 

      秋天,棉田里呈现出一片紫色,分明在告诉人们,距离棉花收获已经到了关键的时期。棉花的果枝上三片紫中带绿的叶子,紧紧裹着小小的桃蕾,大部分鲜艳的花朵已经凋零脱落,只有很少干枯的残花还恋恋不舍地“赖在”桃蕾的顶端。

 

      樊玉敏带着几个人来田边,放下背在身上的喷雾器,新来的三个人从没见过这铁罐子似的玩意儿,更别说怎么使了。朱立军悄悄地捅了下钟建华:“哎,我说哥儿们,这玩意儿怎么使?”钟建华也不会,便小声道:“大活人能让尿憋死,真笨!傻子过年瞧街坊会不会?”说着朝那三个人努了努嘴,朱立军心领神会,学着样子打开喷雾器的密封盖,按照比例配好药液。樊玉敏又特别咛嘱三个新人在喷撒叶面的同时,还要注意随时将喷头朝上,喷撒叶子背面,这样才能取得最佳的效果。几个人将喷雾器打足了气,背在身上,打开开关,随着一片白雾喷出,顷刻间,一股刺鼻的异臭味儿在棉田里弥漫开来。几个人的身影,忙碌于广袤的棉田里,分明就象遨游于碧波翻滚的海洋之中。

 

       临近中午,太阳将它炽热的光芒喷射向大地,深色的长褂长裤充分吸收着它的热能,使他们感觉到火辣辣的格外灼热,汗水很快漫透了衣衫。钟建华本来就不耐热,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回到地头,将身上的喷雾器解下放在地上,摘下口罩装进了口袋,又将蓝色的褂子脱下来扔在地头,然后背上喷雾器走进棉田。

 

      “建华,你干什么?快把褂子穿上,当心农药中毒。”樊玉敏见他只穿了件背心,赤着双臂,连忙制止他。钟建华听她说话细声细气。全然没有一点威严,满不在乎地说:“没事,玉民不是说了吗,乐果高效低毒,喝上一口都死不了人。这么热天再捂个大厚褂子,就是不中毒也该中暑了。”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拧开喷雾器开关喷了起来。

 

       脱去长褂,立即凉爽了许多。正在干着,吕玉民的喷雾器忽然象噎住似的停止了喷雾,只有几滴乳白色的“露珠儿”从喷头的小眼儿里滴落下来。

 

      “真操蛋,又他妈堵了,这叫什么破玩意儿。”吕玉民嘟囔着从背上摘下喷雾器暾在地上,拧开喷头,折下一根细草棍,歪着头小心翼翼地通了起来。忽听“哎哟”一声惊叫,一股乳白色的水箭猛地喷出,不偏不斜,正好冲进他半张的嘴里,来势很猛,一下直冲到嗓子眼儿。他扔下喷头,象一只受惊的兔子以让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地蹿到地头,趴在浇地的垄沟上,双手分开水面上的绿苔,低下头如老牛饮水一般猛吸一口,仰起脖子“咕噜噜”地清洗着喉咙,循环往复不知多少次,才趴在垄沟边喘息了起来。这时,其他人也都赶了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什么不适。吕玉民呕了两下,抬手摘去了粘在嘴角上的绿苔狠狠地一甩,苦着一张脸喘息道:

 

      “呸,呸!真他*的倒霉,臭死了。幸亏没咽下去,不然老子要是就这么中毒死了,可就亏大发了,连媳妇还没娶,儿子也耽误了。”

 

        大家看着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虽然觉得好笑,可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七嘴八舌地刨根问底。吕玉民哭丧着脸把经过说了,大家一听“轰”地一下笑了起来。

 

      “笑,笑,你们还笑。幸灾乐祸是不是?怎么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吕玉民有些不高兴地回敬着他们的笑声。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樊玉敏没有笑,心中了涌出一阵不安,关切地轻声说道:“玉民,大伙儿跟你闹着玩儿呢。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不行就去合作医疗拿点药,回去休息吧!”

 

       樊玉敏是一个面目清秀,文静柔弱的古典型姑娘,似乎比最腼腆的姑娘还要腼腆。平时很少说话。即使说话,也会象她自己写的文章一样,精选其中的每一个字,简直就象在草拟简捷精练的电报稿。尤其是说话细声细气,总让人感觉象是迎面吹来一阵和煦的春风一样,十分受用,即使在生气或是着急的时候,声音也会比其他女人低八度。做起事来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真个是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林黛玉。在知青点里,她与倪亚雯、庄蕾三人在大家的心目中都是“大姐”一般的人物,只不过各有特点,倪亚雯在机敏之中透着刚毅,庄蕾在谦逊之中暗藏睿智,樊玉敏则文静之中蕴含着高洁。但三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文静端庄,才华出众。此时她寥寥数语,让所有人一下都安静了下来,高玉民也二话没说,背起喷雾器又走进了棉田。樊玉敏轻声对王婷说:“你跟着他点,千万别出差错。”王婷脸色一红,也背起喷雾器,紧跟着吕玉民向棉田深处走去。

 

       中午,食堂的伙食还真是不错。此时正是各种蔬菜成熟的季节。管理员康文和今天高兴,特意到鱼塘去让袁国光撒了两网鲫鱼,足有十几斤,又到鸡场称回了十斤鸡蛋。嗬,贴饼子熬鱼,大饼摊鸡蛋,爱吃什么吃什么,一进大院,立刻闻到香味四溢,令人馋涎欲滴。知青们累了半天,肚子里早已唱起了“空城记”。再加上平时伙食清淡,口中早已“淡出鸟”来了,此刻嗅到香味,顿时嘴角流出口水,就连嘴里也仿佛要伸出一只小手似的。他们马马虎虎洗了把手,便叮里当啷地抄起吃饭的家伙,呼啦啦一下冲进食堂,拥到了卖饭窗口,挤作一团。随着盆碗一阵乱响,一个个抡起腮帮子,甩开后槽牙,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盆干碗净,沟满壕平,一盘盘鱼在顷刻之间变成了一堆堆鱼刺,就是平时饭量不大的女知青,也比平时多吃了不少。只有高玉民苦着个脸,皱着眉头,象咽药似的吃着,与别人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怎么了,民子?鱼不好吃?这可是从鱼塘里现弄来的鲜鱼,一个个活蹦乱跳,开镗的时候一个苦胆都没破”。

 

       康文和走到他的身边,春风满面而又面带得色地说。

 

     “满嘴都是臭味,再好的东西也吃不出香味来,真他妈倒霉透了!”吕玉民神情沮丧地说。

 

     “咦?嘴里哪来的臭味?是掏茅房去了还是起猪圈去了?”康文和不解地追问。

 

       这时,嘴尖牙利的钱春梅端着饭碗走过来。听到康文和的追问,不等吕玉民答话,就象炒蹦豆儿似的噼哩啪啦把上午打农药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话音未落,大伙哄堂大笑,李红菊刚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汤还没来得及咽下,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地一下喷了出来,着着实实地喷了对面吴欣一脸,自己也被呛得猛烈地咳嗽起来。吴欣“哎哟”一声惊叫,抹着脸上的汤渍,骂了声“臭缺德的”,和李红菊扭成了一团,这样一来,大伙儿笑得更凶了。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幸灾乐祸是不是?老子要是中毒死了你们才高兴呀?”吕玉民没来由地被取笑一顿,不禁有些恼怒。

 

      “可不是吧?你们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没看人家连饭都吃不了吗,你们还笑”,王婷在旁边忍不住站了出来。

 

      大家都知道吕玉民和王婷的关系有点那个“意思”。七四年这批知青年龄普遍大些,大多在二十岁左右。吕玉民在他们当中算是偏大的,比较成熟。加上他为人精明,能说会道,人又长得眉目清秀,仪表不俗,因此甚得女孩子的欢心。王婷皮肤白晰而细腻,圆圆的脸上镶嵌着一双又黑又大的圆眼睛,红润的嘴唇,乌黑的长发,丰满的身材走起路来似乎总象在踩着舞步,十分诱人。两个人同在一个队,接触的多,时间一长,自然磨擦出了一种神密的火花。尽管在那个年代青年男女的恋爱总是躲躲闪闪,生怕别人知道,但纸毕竟包不住火,久而久之,人们自然也就看出一点端倪来了,俗话说: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大家嘴上不说,却都心知肚明,平时不好意思说,今天有了机会,就有人打趣起来。

 

       “哟,心疼了,赶快去喂喂吧,可别饿坏了”。

 

      “婷婷,那你当时怎么不对着嘴给吸出来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哟,哟,哟,不好意思了?刚才的勇气呢?”

 

      “好家伙,这事儿闹的,真是小刀儿擦屁股,够玄的,这要是灌到肚子里还不得要了小命?”

 

      “我说民子,就凭咱这大技术员现这眼,可真成一百斤面做个大蛋糕,废物点心了。你说是吗?王婷。”

 

       大伙儿七嘴八舌的一说,把吕玉民和王婷双双弄了个大红脸,王婷一跺脚,骂了句“讨厌,臭没证经的。满嘴胡说八道”,转身出了食堂。吕玉民见王婷负气走开,有心追过去,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意思,一眼看见钟建华正端饭碗站在旁边那笑着说着什么,于是,“惹不起皇上惹衙役,”将一肚子邪火朝他发了过去。

 

     “笑什么笑,没事就会起哄架秧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这不是废话吗,狗嘴里要是能吐出象牙来,谁还在这儿受罪,早他妈回家养狗去了。”钟建华一乐,满不在乎地回敬了句,转身走了。一句话又引得大伙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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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几个人不用派活,直接来到了棉田,吕玉民和王婷四目相视,都禁不住脸上泛红,心中一阵怦怦乱跳。午饭时大伙儿的打趣,两个人虽然表面生气,其实心里都乐滋滋的,此时对视之下,心中都泛起一圈圈涟漪,又赶紧将目光移开。

 

       樊玉敏生性文静端庄,本来说话就少,见人都来齐了,更没有多余的话,轻柔地说了一句:“大伙儿仔细着点儿,注意安全,开始吧!”说完,按比例配好农药,背起喷雾器率先干了起来。

 

       农药打了没多大一会儿,朱立军的喷头也堵了,他生怕步吕玉民的后尘,小心翼翼的将喷头拧开,折下一根细草棍,在通的时候,紧闭起嘴巴,将脸扭向了一边。忽然,他发现棉花的叶子上蠕动着一条绿色的虫子,他好奇地叫道:“你们看,这是什么虫子?”几个人闻声过来一看,吕玉民脸色陡变,脱口道:“棉蛉虫!”樊玉敏和王婷仔细一看,心也一揪了起来。要知道,棉花病虫害里最难缠的莫过于棉蛉虫,这东西虽小,却危害极大,虽然人类研制了各种农药试图制服它,可它非但没有被根除,反而抗药性越来越强。达到四龄的棉龄虫,即使将其泡到毒性极强的1605药液中,也很难将它们杀死。因此,农民们对这种小虫子有“谈虫色变”的感觉,樊玉敏他们在农业实践中自然知道它的危害。于是她一改平时的不紧不慢,当即吩咐道:“玉民,你赶快回队里去领1605,剩下的人抓紧检查喷雾器,做好准备,等玉民回来就赶快打,一定要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吕玉民答应一声,解下身上的喷雾器,心急如焚地匆匆往队里方向奔去。

 

      没用半个小时,吕玉民就将农药取了回来。此时,大家都已经检修查完喷雾器.。樊玉敏让大家按照比例配好药,又对钟建华说:

 

      “建华,1605是剧毒农药,可以通过皮肤使人中毒,为了保证安全,你还是把褂子穿上吧!”钟建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满不在乎地说:

 

     “没事,这鬼天气穿长褂子太热,我小心点就是了。”的确,夏天还没有过去,天气酷热难当,更何况是下午太阳正足的时候,即便是穿着短裤短褂,依然晒得人头脑发昏,皮肤火辣辣的。不等樊敏多说,他已背上喷雾器转身离去。樊玉敏劝他不住,她本来就性情随和,也只好随他去了。

 

       白雾在空气中弥漫,刺鼻的芥茉味让人窒息。几个人心急如焚,恨不能一下就将所有的农药都喷撒到棉田中去,一举将棉蛉虫扼杀于萌芽状态。这一天,他们忘记酷热,忘记了劳累,一直干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这是一个死气沉沉的早晨,天空的西北角上,还浮着几颗即将被白昼吞没的残星,有气无力地眨着眼睛。大自然的每个角落都被晨露所浸染,无论是在地上或者是天空,都感不到一丝活力,朝阳像一个病恹恹的少女,无精打采地露出了发着高烧的半边脸。

 

      钟建华在昏昏沉沉之中费力地睁开双眼,感到头像开裂了一般疼痛。他伸手拿过闹表一看,已经快到八点了,“糟糕,要迟到了。”他急忙扯过衣服想尽快起来,可刚坐起身来,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袭来,使他一下又倒在了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环顾四周,所有的床铺早已空无一人,大家都已经出工去了。顿时,一种无助的感觉,让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人,往往到了这个时候,总会想到很多,家庭的温暖,校园的欢乐,父母、姐姐、柳梦晖、好哥们,……一切的一切,千头万绪,一齐涌上了心头,不觉一阵悲从中来,苦闷之下,他又沉入了梦幻之中。恍忽之中,似乎觉得有人在呼唤他,他费力地睁开眼睛,两张熟悉地面孔映入了他的眼帘:一个是一张俊俏的圆圆的脸,眉宇之间,仿佛罩着一层雾,亲切当中,永远不会被人所看透;另一个面目清秀,端庄典雅,典型的古典美女胚子。钟建华一眼认出,一个是赤脚医生庄蕾,一个是妇女队长樊玉敏。他急忙想坐起来,可一阵头晕又让他轻轻一晃,庄蕾连忙扶住他,轻声道:“建华,别动!你是农药中毒了,先好好躺下歇歇吧,吃点药,静养两天。出工的事,让玉敏跟队里边请个假,这两天你不能再下地干活了。还好中毒不深。诺,这是阿托品,解毒的,你按时吃,歇两天就没事了。”樊玉敏一脸焦虑的神色,抱怨道:“瞧你,总是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在乎,早就告诉你1605是剧毒,可以通过皮肤吸收,使人中毒,可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多悬哪,万一有个一差二错,你说该……该怎么办呢?”

 

       钟建华躺在床上,虽然头晕目眩,可是两个大姐的关心,让他的心中却有说不出地甜蜜和舒畅,一种手足之情油然而升,甜丝丝、轻柔柔的感觉一下涌上心头。没有暇想,没有邪念,只有亲情的暖流在他年轻的身体里涌动。他毕竟只有十六、七岁,童心未泯,看着樊玉敏焦急的样子,他突发奇想,一种恶作剧的念头涌上脑海。他心中暗笑,却故意半闭着眼睛,哼哼叽叽地:“玉敏姐,我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数落我,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了。真要有个一差二错,也是你的责任哪,咱们干活由你负责,谁让你没有尽到责任呢?”

 

       樊玉敏是个寡言少语、心细如发的姑娘。当发现钟建华没来上工时,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感到不安,她向吕玉民交待了几句,便急匆匆地赶到了合作医疗,叫上庄蕾回到了知青点。果然钟建华正在农药中毒的痛苦中挣扎,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顿时慌了手脚。好在有庄蕾的及时处治,才没有出现意外。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他说出这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顿时白皙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觉得钟建华似乎有点不近情理,一丝“好心不得好报”的感觉一下涌上心头,急道:“钟建华,你什么意思?昨天干活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不能赤膊去打药,可你就是不听,现在你中毒了,又说这种话,你……”

 

       尽管满腹委屈,可声音依然是细声细气,怎么也听不出一点的火气,就象在电闪雷鸣之下,落下的涓涓细雨,虽然气氛紧张,却是滋润无比。钟建华的痛楚仿佛一下抛到了九霄云外,忍不住哈哈笑道:“玉敏姐,还真生气了?得得得,跟你逗着玩儿呢,我是看你平时说话老是细声细气,就跟三天没吃饭似的,今儿就想看你着下急,试试你能不能也把嗓门提高几度,省得老让人感觉跟林黛玉似的。真的,我真想听你也大声急一回。哪怕骂我两句呢。”

 

       樊玉敏被他闹得哭笑不得,顿时脸色飞红,轻轻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讨厌,看你平时文绉绉的,像个小秀才似的,怎么也学得不着调!拿你姐姐开涮!”庄蕾在旁边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建华,难怪你跟庄翔他们老一块混,原来都是调皮捣蛋的主。玉敏,别理他,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你看他外表挺斯文的,可你看看跟他天天一块混的那帮人,哪有一个老实的?这帮臭小子都是一肚子坏水,跟他们着急才不值得呢。”樊玉敏恢复了住昔的沉稳,轻柔地一笑:“没事,我才不会跟他生气呢。好了,建华,你先休息两天吧,该吃药吃药,我去队里给你请个假。”说完,跟庄蕾打个招呼转身出去了。庄蕾目送樊玉敏远去的身影,神色一肃,说道:“建华,你这段为大队的事出了点风头,可千万别忘了要夹起尾巴做人。要懂得韬光养晦,锋芒内敛。要做到大智若愚,大勇若懦,切记不要耍小聪明。可也别整天傻呼呼的什么也不想。”

 

       钟建华平时恃才傲物,唯独对这个大姐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的言行举止总是那样得体,不温不火,现在听了她的一席话,顿感如醍醐灌顶一般,清醒了许多,神色一窘,赧然道:

 

      “大姐,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钟建华知道,庄蕾平时少言寡语,极少张扬,给人以沉着稳重、少年老成的感觉。她待人和霭,很是随和,对谁也不过分亲近,也不显出疏远,做事极有主见,说话办事无不思维慎密,恰到好处。虽然只有二十岁,却有着一种与其年龄极不相衬的成熟和睿智。自从下乡后,就以其脱俗的气质,少有的沉稳和难得处事能力得到了公社、大队及社员们的认可,不仅被推荐到大队合作医疗当了赤脚医生,还在半年后担任了公社团委副书记兼大队团支部书记。因此,在知青点当中不管是粗野蛮横的男知青,还是刁蛮任性的女知青,抑或是颇有心计的男女知青,每个人都对她敬畏三分,有什么想不通的事都愿意向她请教,有了委屈的事都愿意向她倾吐,都拿她当知心大姐姐一样看待。钟建华因为与庄蕾的弟弟庄翔是在学校时几个最要好的朋友之一,都是彼此家中的常客。因此,他对庄蕾十分敬重,她对钟建华也象亲弟弟一样看待。在那个年代虽然缺少男女之间的爱情,却多了许多手足一般的亲情。庄蕾见他十分顺从,心中也很高兴,留下了一小袋阿托品,并详细的说明了用法才转身离去了。到了门口,又回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记住,有志者立长志,无志者常立志,以后无论做什么事千万要有恒心!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将一事无成。”

 

        昏昏沉沉休息了两天,在大伙的关心和照料下,钟建华很快就感觉到没有什么不舒服了。第三天吃过早饭,他迎着晨曦荣光焕发地来到了棉田。由于发现的早,处理及时得当,棉蛉虫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生产队对于知青们的贡献给予了充分肯定,并多给了他们每人两天工分的奖励,虽然微不足道,可这毕竟是难得的荣誉,几个人心里很高兴。钟建华虽然由于农药中毒歇了两天,但毕竟是为了集体的利益,因此也一并受到奖励。来到棉田,吕玉民首先打趣道:“哎哟,钟大点长,龙体痊愈了?想歇工就直接说,干吗非要用农药中毒来找辙呀?”

 

       “民子,拿兄弟开涮是不是?你他妈要再废话,当心我找婷姐算帐去。”钟建华假装气休休地说。

 

      “建华,你们乱掐扯上我干吗?”王婷听到钟建华调侃,白皙的脸笃地红了起来,她使劲跺了一下脚,扭动着苗条的身躯,踏着“舞步”向棉田深处走去。吕玉民看着她的背景,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引发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急赤白脸的说:“钟建华,你再胡说八道别找我跟你急啊!”

 

       钟建华一看他真有点生气了,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份,赶紧做个鬼脸不出声了。

 

       棉田打药终于结束了,棉蛉虫害被消灭在萌芽状态,留下来的便是收获了。早晨吃过饭,知青们说着笑着陆陆续续走出了大院向各自的生产队走去。一阵轻风微微吹过,送来浓郁的野草的芬芳,分明在告诉人们,又到了该收获的金秋了!不是吗?大田里的苞米、谷子、高梁由绿转黄,结出累累硕果,棉田里的棉花紫桃绽开,吐出洁白的雪朵,丰收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小钟,你不用上工了,回去准备一下,下午回县城吧,明天一早去县防疫站报到。”钟建华刚刚走进队部,队长杜德彰就没头没脑地迎面甩过来几句话。钟建华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暗暗自忖:“去防疫站?我刚来没几个月,不可能是选调招工吧?如果真是这样,高大爷也该提前高诉我一声呀,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心里这样想,可又不能说,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愣愣地问道:

 

      “队长,怎么回事,我到县防疫站去干什么?”

 

      “哦,县防疫站要搞什么卫生防疫的巡回展览,听说你画儿画得不赖,让你去跟画画儿去。一天补助一块四毛五,除了一天八毛钱买工分外,剩下的都归你自己。这是大队通知的,你回去准备吧。”杜德彰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不紧不慢地说。

 

        钟建华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机会再次降临,他高兴得心花怒放,简直就象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砸在头上,一下晕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剩下的只有傻笑了。隐约之中,他仿佛又看到了一双期盼的目光,真的是苍天有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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