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文化 专栏散文小说 → 不堪回首,还要回首 [原创]《青果》1-19 长篇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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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不堪回首,还要回首 [原创]《青果》1-19 长篇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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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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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这张小床李宁曾经睡过,因为家里被抄得只剩下一人一套被褥,李宁无法和同学去山西落户,如果,他带走了这唯一的铺盖,回京后,他只有睡光板床的份了。他选择了云南建设兵团,一来兵团发放工资,二来,发放被褥和日用品解决了他的困难。李宁还有一个只有妈妈知道,白群永远不会知道的秘密,为了冬天和白群能出去游玩,他卖掉了唯一的一只老式英格手表,现在,手表已沦落在别人手里,而它的主人已经不知魂归何处。“伯母,妈妈让我来看望您,她年纪大了,这里坐车不方便,她……”白群的手被李伯母紧紧的握着。李伯母的手不肯松开,仿佛这一松开,她将要永远失去白群。李伯母呆呆的注视白群良久,似突然醒悟:“群群,我的孩子,你来晚了……来晚了!你——没有看见宁儿。他回来了……他信里一直说,他这次回来去你老家看你……,我……哦!我不知……”李伯母的哭声撞击着白群的心,哭声里充满了绝望。这世界上,一家人只剩下李伯母一个人,她的心早就破碎,再也补救无望。她语无伦次地诉说关于一个家庭的支离破碎。“他死了……宁儿也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宁儿啊!我的孩子……!噢……噢!……你们都走了,剩下我怎么能活下去呢?”痛苦的哭声,悲哀的泪水融在一起,多少期待和盼望,多少幸福和幻想,随着泪水的小溪在流淌,逝去了,随着那泪水的小溪永远,永远的一去不回。“伯母,您别再哭了,哭坏了身体可怎么办?没有了李宁,唔唔,您还有我。从我小的时候,您不是让我做您的女儿吗?您疼我,爱我,我都知道。等我挣了钱,等我挣了钱一定养活您,您一定要活下去。”白群用话语抚慰李伯母。老天啊!我说这些话什么时候能兑现?我现在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呀!李宁,你在哪儿?你是不是真的死了?……李伯母像个盲人般的,一点一点摸索着白群的面颊,从宽阔的额头开始,再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我的女儿哦,你怎么养活得了伯母,你还小,你还是一个羽毛未丰满的鸟儿,我怎么可能拖累你呢……”屋里,仅存下大衣柜,皮箱,座钟都不见了。四旮旯空空荡荡。不用问,值钱点的东西都卖掉了。“伯母,您以后怎么生活呢?”白群忧心仲仲。“已经没有什么可卖的了,你伯父学院给了点钱,钱花完了,再说吧!”李伯母对目前的困境早已麻木,她根本不再想明天会怎样。是啊,能有什么办法呢?白群的嗓子像卡住了什么东西,她什么也讲不出来,她能拯救了李伯母吗?没有办法。白群默默的掏出曾沾有李宁的体温,现在妈妈的体温,再有自己的体温的二十块钱,那分量足有千斤重,钱在白群手里抖动,白群的心在哭泣。李宁,你的汗水和情意全都倾注在里面,不,是你的鲜血,你那满腔无法说出的话语倾注在里面。白群的嘴唇渗出了血丝,一条红色的线顺着嘴角细细地画在腮边。“伯母,也许,这一点点钱您用得上。我,我没有更多的力量帮助您……,您要多多保重!”李伯母没有推辞,生存的欲望,儿女的心都在鼓舞着她,她要活下去。

      玲玲在家里无聊地看着九寸电视。从山西回来后,她看什么都不顺眼。李宁的死让玲玲感到郁闷,从小到大的伙伴说没就没了,一个那么好的男孩。她这几天,天天举着她和白群、李宁合影的照片发楞。“这讨厌的白群,发了两封信都不给我回!”玲玲怨天怨地发着牢骚。头几天,玲玲又去了白群家,白伯母说她也不知道白群好几个月为什么没往家里写信。玲玲望着照片里的李宁,喃喃自语:“你这孩子,为什么心里有话不说呢?总是谦虚,让人猜不透你的心思?”照片里的李宁稳重,腼腆地笑着。玲玲用手戳着照片里的白群“白群呀!你真傻!你喜欢李宁竟然不知这是爱,这可好,他带着你的爱飞走了……”泪水打湿了照片。砰!砰!有人敲门。“来了!来了!”玲玲不耐烦地答应着。门打开,门外这个干黑的女孩吓了玲玲一跳,这是白群吗?玲玲不敢相信。“哎呦!你可想死我了!”玲玲抹了把泪水,拉着白群进屋。玲玲家里,有了变化。桌子柜子全换成了新的,一台崭新的电视播放着节目。玲玲把白群直接拉进她的卧室。这里的一切家具也更换过了。高档的窗帘和床罩把屋里映得色彩夺目,小书橱里摆着五颜六色的饰物,一个很大的洋娃娃躺在沙发里。屋子里全是烟味和酒气。显然,玲玲的父亲又升了职,他用一切可能弥补着对女儿的缺欠。玲玲满意吗?一个人的家能称做家吗?“群群,你怎么今天才回来?我给你写的信收到没有?”“我,我……”此时,她想起了在白家庄受得委屈,想起了那段近似与世隔绝的日子。她早想找一个人倾诉!但是,她最想见到的人,却……

      白群从来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上想一个人会是这么痛苦,尤其是天地相隔两分离的情痛。当她明白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她多么想弥补缺撼,多么想找回那往日的快乐,哪怕只是一面也好。“我没有想到,李宁他会……”白群呜咽着,“我本来想等他这次回来能好好陪他几天,和他说说话,他对我那么好……”白群再也说不下去。玲玲早就料到白群会是今天这样的悲哀,她搂着白群劝着:“别难过了,他已经是那样了!再说,你们再好,不过是兄妹般的友谊,还好,你没有看出李宁的心事。”“不!他的友谊比什么都珍贵!他虽然没有提一个字,我知道他的心。也许……我现在才明白的,他,为什么总是不说呢?”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白群痛恨自己的幼稚和单纯。“咳,你就别死心眼了。你这些话说出来,他能知道吗?”白群冰凉的双手紧紧握住玲玲,玲玲打着寒战。“玲玲,你告诉我,他到底……,他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玲玲这几天烦恼就是因为,她必须得向白群诉说李宁的死因。她是李宁和白群最好的朋友,也是他们感情的见证人,现在……,这真让她为难!玲玲狠下心肠,“得,长痛不如短痛,我说!”

      一切要从李宁家变说起。李教授先是被隔离审查,后来回家反省,由于停发了工资,只给家里极少的生活费,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困难,亲戚朋友早就躲得远远的。李伯父夫妇怕连累别人,从不出门走动。李宁为了解决家里的经济负担,为了自己的前途,报名去了云南建设兵团。云南那个地方,正如李宁信上所说,四季如春美丽如画,李宁的心在那里被温暖,他喜欢那里。李宁从家里走的时候,李伯母把腕上仅有的一块表送给了他,因为,李伯母知道,李宁为了心爱的白群,把自己的手表卖了作为出去游玩的费用。火车站里,送行的人山人海,每个走的兵团战士都有亲友欢送。只有李宁一个孤单地坐在车厢里。李宁挎包里装着妈妈攒下的生活费,为他买的两包饼干和一袋奶糖,再有是两身平日换洗的衣服。一路上,李宁避开熟人,他知道,任何一个熟人都会泄露他的身份和家庭,随之而来的就是岐视和发难。在云南的橡胶园里,李宁把课本里学到的自然知识和这里的地形结构,气候变化,风土人情结合在一起,讲给兵团老战士们听,和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是他们给了李宁温暖和力量,李宁决定在这里大干一场。谁知,好景不长,李宁家里的事很快让某些兵团战士知道了。大家都象躲避瘟疫那样疏远他,好在,兵团的老战士觉得他怪可怜的,有机会替他说一些好话,这才使他没受到什么冲击。李宁的幻想随着他身世的传播破灭了,他变得和以前一样的孤独,和他一起去的新兵团战士很少有人敢接近他。李宁深深地知道,年迈的父母,因为他的远行更加困难。家里没有钱寄给他需要的物品,他反而惦记他们。要知道,他这一走,连做饭用的蜂窝煤都要父母去推,像他这样的家庭,送煤工是不给送的。除了这些,李宁想到父母会遇到不少他们无能为力的困难,谁会去帮助他们呢?李宁决定不抽烟,不喝酒,发下的工资除了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和书籍外,余下的积攒起来。九月初,李宁得到连队的批准回北京探亲。李宁的行李很简单,一个手提包和一个军用挎包。李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打开挎包,白群的来信躺在里面,李宁双手抚摸着白群的来信,心里甜蜜蜜的。白群在信中说想念他,并问他,他想念她的时候,他有没有耳朵发痒,如果发痒的话,那是她在心中和他对话。李宁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白群这样有趣的问话。李宁想起,上一次,白群爬在他耳边告诉他一件有趣的事,那是,白群在乡下一件很糟糕的事,是说,她在拔麦子的时候竟然满手打了血泡,个个血泡像一个个大葡萄,李宁听得走了神,白群在他耳边说话吹出来的热气叫他心里一波一波的发热。“你听见没有,我跟你说话呢,那几个血泡一挑破,呼的一下出了水儿,嘿——”白群见李宁没有反应,张嘴咬了李宁的耳朵,一股触电的热流通过全身的各个器官,白群竟然张口咬他,李宁没有想到。白群的赖皮他时时领教,可这咬耳朵却是第一次,一丝甜甜的感觉在心中。白群湿润的嘴唇碰触到了李宁最敏感的地方,李宁记得当时他的脸就红了。“干嘛!干嘛!害羞得像个小姑娘!我不就是咬你耳朵一下吗?要不,让我咬你的脸!”李宁想到这,突然浑身不自在,他知道自己的感觉是什么,也骂自己傻,为什么当时非要躲开白群的嘻笑打闹,要是,白群真的咬了自己的脸,那该是叫做初吻吧?……记得,在小的时候,白群的小手经常抚摸他的脸,要是,白群现在……我一定让她吻……李宁昏昏沉沉地一夜似睡非睡的。李宁想到兵团证里攒的一百块钱,这次一定要让妈妈添一件新衣服,妈妈身上的衣服打了好几块补丁。一定再让爸爸吃一顿红烧猪肉,爸爸有几年没吃过了,爸爸没有别的爱好,就好这一口…………一件一件的往事和联想折腾李宁到天亮。李宁兴奋的走出连队,搭上顺路去县城送货的卡车。连里离县城有几十里山路,没有公共汽车,连里的战士出山都得先搭一段这种送货卡车,到了县城换汽车,再换火车。从连队到县城,山路崎岖,曲曲弯弯,那天车上的货物码的很高,车驾驶室里坐满了人,李宁坐在货物上面。因为要回家探亲,李宁激动的一夜没睡,天上的骄阳似火蒸烤着大地,李宁用一顶草帽盖住了脸,昏昏欲睡。他哪里想到,山路比他想象的难走,车上又装了高高的货物。他坐在上面本来就危险,加上他迷迷糊糊的打瞌睡。当汽车在山道拐弯时,车轮被石头垫了一下。李宁被从车顶上甩了下来,头一下碰到了路旁的一块石头上,血,把石头染成了红色。当场,李宁就没了气息。……据抢救他的司机和路人说,李宁死的时候表情十分安详,好像一个熟睡不醒的大男孩,没有痛苦,就像在梦里沉思。人们从他的挎包里发现几封拆过的来信,在他的上衣口袋里装着的是兵团证件和夹在里面的一百元钱。李宁的死在兵团里没有产生多大的震动。一个青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去,像天上悄悄陨落的一颗流星。兵团老战士把李宁的尸体葬在了绿波滚滚的青山上,因为,李宁在兵团时不止一次感叹这里的青山绿水。现在,伴随李宁就是那些永远不会让他感到寒冷的长青树木,永远不会凋零的万花从。在这里,李宁渴望得到温暖的心灵终于得到满足,他永远长眠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中。……

      李宁的死讯传到北京,本来心灰意冷的李教授被这突来的恶讯打倒了,听到儿子的死讯,没有几天,李教授也随儿子去了。几天后,李宁的兵团战友,受兵团领导的委托,把李宁的遗物送到家里。李伯母把李宁穿过的衣服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儿子一样,先是痛哭,后来,她发疯似的把那一百元钱撕成碎片,一把一把的抛向空中。纸片随着哭声在空中飘荡,李伯母伸出双臂向着青天大声呼唤:“宁儿,我的孩子!……你在哪儿啊?宁儿,你为什么要离开妈妈?宁儿……”玲玲讲到最后,她已泣不成声,她对无言的白群说:“群群,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你不要再想他了。我比你大两岁,比你懂得多,交一个知心的朋友虽然不容易,但也不能让感情守上他一辈子是不是?”玲玲点着一支香烟,当烟雾吐过时,玲玲的脸上的伤感全无。“你看我,和林涛在北京呆上两个多月了,生活就是美好!你哪里知道,我他*的认识林涛总比到街上‘拍’一个强!我现在……,离开他一天他*的就活不下去!”此刻,白群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无法从失去李宁的情感中解脱出来,她呆呆地看着玲玲的脸,看着上面的轻浮,她无法相信,她单纯可爱的朋友的巨大变化。生活不在一起,玲玲变得真快。白群困惑地想着自己,你是变了还是没有变呢?也许,自己在那个小小的白家庄的生活根本不同集体户的生活?她无法说明白。“你一天离不开他,那今天你怎么没有出去?”玲玲烦燥地把烟猛吸了一口,一个烟圈从嘴里冒了出来,她把剩下的半支扔在地上一脚碾得粉碎,“操他*的!谁知道这丫腚的到哪去了?他说到他姑姑家,这几天,他经常一个人出去!说他姑姑是个大官,不让我跟他去。没法子,只得在家里看电视,真他*的没味!”白群看的出来,玲玲被那个叫林涛的征服了,“玲玲,这样骂人家不好吧?交朋友我不反对,陷到里面不能自拔多痛苦啊。”玲玲苦恼地回答:“不这样,让我们干什么去呀?有谁能看上咱这号的,什么也不会。说的好听,他们干嘛不去农村?就说我们吧,我们一回来就挂幌子,走在大街上买东西都嫌你土。你看看人家泡在城里的‘老三届’,不走的倒分了一份好工作。八小时上下班,几十块钱挣着,真他*的神气!上班有地位,下班有钞票,走到哪里都气粗的很。我们是什么单位?整个一个修理地球的!”玲玲突然把话停住,上下打量白群:“群群,以前,你多漂亮,林涛看见我和你拍的照片,还夸你有风度和气质,是一种自然的美。我很早就知道,群群是让我自豪的朋友。可现在,你也不看看什么时代了,有几个知青肯像你一样在农村傻呆着。瞧瞧你穿的,几年前的衣服还在身上穿着,整个一个土老冒!”白群觉得玲玲说的太过分,“玲玲,你不去农村那是你的事,在家里吃父母我没有你的条件。回北京,我们没有户口,没有工作怎么生活?”“我的老同学,什么时候了,你还提那倒霉的户口。我们就在家里呆着,看谁把我们怎么样?看我不叫林涛找几个人花了他!”白群想到家里三个插队造成的经济困难,她不同意玲玲的说法。“爸爸妈妈年纪大了,我可不能呆在家里让他们着急,我……再说吧。万一,在那里有分配指标,我在家能知道吗?”玲玲满不在乎地说:“我们没事。我们集体户里有的是积极分子,有的是家里困难的在那熬着的,出身不好的在那等着改造好了呢。我可受不了山西那边的苦,混一天说一天,反正,谁能说出咱们有什么出路?”是啊!谁能说出知青们应该怎么办?有什么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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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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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好同伴,
白群李宁梦相牵;
李宁车祸别离去,
白群痛心噩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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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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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脱村中恶梦扰,
又回京城闻噩耗,
半生好友离魂去,
前景真的不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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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醉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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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钟爱诗书画
半世消磨烟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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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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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白家庄和刘庄相邻,说是两个村庄,远处观看,就像分散开又相连的一个。两个村庄从外观看差不多,有时竟叫远道来串亲戚的人走错地方。拂晓鸡鸣,傍晚狗吠,妇女往家叫孩子,老太太骂街,男人喝醉酒打老婆,两个村互相隐约都可以听见。尽管如此,旧的习俗依然束缚着人们,相距这么近,男人们可以随便碰面拉话,但女人们不行,尤其是姑娘小媳妇,哪怕亲表兄妹见面亲热拉话也不行,这叫隔庄迈庄不方便。就是因为这,白群来白家庄都好几年也不知道伊川就在她隔壁村。白群这次从北京回来,特地买了糖果送给小兰。她无法忘记那一夜的遭遇,忘不了热情搭救她的好心人。这次出村串门,白群做了准备,她先封锁消息,她不想告诉任何人,连要好的小凤都瞒着。白群趁晌午大家吃饭的工夫溜出了白家庄,

      三嫂正在堂屋收拾碗筷,一抬头看见白群走进院子。“唉呦!哪阵风把俺妹子吹来了!”三嫂用围裙擦擦手迎了出来。“你可真行!”三嫂惊喜地拍着白群的手,“俺家这个土屋土炕的,你自己能摸来,俺可咋招待你哦!”白群被三嫂的热情弄得不好意思,“我想中午家里准有人。”白群打量三嫂家住的房子。这所房屋很旧,屋里屋外用细泥抹得平平整整,东屋的窗户上镶着一块玻璃,窗纸上贴着过年时剪的窗花,从外面看,房屋的主人是会过日子的勤俭的家庭主妇。走进屋里,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堂屋虽然烧火做饭,锅台碗架用水擦得一尘不染。东屋里没有什么摆设,一个两节的墙柜,上面是陪嫁过来的梳妆台,两把椅子一张方桌,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小兰正在炕上逗着一只小花猫,一个用碎毛线缠的线球在炕上滚来滚去,小兰开心的咯 咯笑成一团。“姑姑,姑姑!”小兰的眼尖,一下就认出了白群,她张开两臂扑了过来。白群被小兰开心的笑容感染着,当小兰的小眼珠咕碌碌的盯住她时,白群的心头一热。“小兰,这个给你!你喜欢吗?”白群忙着从挎包里掏出两包奶糖送给小兰。小兰抱着糖果,一头扎在白群怀里不肯出来。三嫂嗔笑着:“这丫头,别粘着你姑姑,看人就来疯。妹子,你来就来吧,还买啥东西?你能来俺这俺就高兴,是不?”白群搂着小兰坐在炕沿边上,瞧着吃糖的小兰说:“三嫂,小兰多可爱啊!她见过一次就能认出我。”“这孩子就这样,能认个人。你喝水吧,咱乡下穷,平日里不准备茶叶,喝点白开水吧!你三哥下地干活这晚还不回来,该吃晌午饭了还没露个影儿,俺有小兰离不开家。你三哥一个人到队上挣分,一年到头也不敢歇一天。”三嫂细细地端详白群,这姑娘,咋额头上多了一条皱纹?看来,白群这阵子气色还不错,咳,苦命的丫头,不知咋熬过来的。三嫂暗自叹了口气。这丫头,还是不顺心,咋笑里还带着愁容?有啥忧虑的呢?三嫂不想触动白群的痛处。起身到屋外向街上张望。隔壁院里缕缕的炊烟飘了过来。“他姑,川子回来了!你看,他在烧火做饭。这孩子,从打他回来,俺叫他在这院搭火,他偏不干,他说,俺带着小兰不容易,不想给俺添麻烦,你猜咋着?赶上他从城里回来改善,还大碗小碗的往这院里端?”白群抱着小兰,站在三嫂的院里,望着伊川院里袅袅的炊烟,心里感到一种亲切。那个高高大大的青年,让她难以忘怀。她想起了李宁,要是他在这里该有多好!同样的男孩,同样的离开父母来到农村,李宁却早早的去了,让她孤独的面对这个世界,她不禁锁紧了眉头。……望着伊川院里的炊烟,白群多么希望自己的忧愁能随着那炊烟远远地飘散。可能吗?白群自己摇摇头。

      白群看三嫂不语默默地望着她,忙说:“三嫂,伊川他……他会自己做饭吃吗?那天,……要不是你和伊川,恐怕……我……”“说那些干啥?伤心的事以后就甭提,花一样的闺女,好日子在后头呢?”三嫂说到这儿,忽然打楞看着白群,对呀,川子兄弟不也是一个人过日子吗?眼前这个孤身无靠的白群,虽说是娇嫩了点儿,但是配上壮实的川子不是正好吗?嘿!俺咋没有想到这好事呢?门前的大杨树上,一对喜鹊叽叽喳喳地欢叫着。“妹子,川子这会在家,你不过去看看?俺等会儿你三哥,该家来吃晌饭了。”白群想了想,觉得上次离开时,没有当面向伊川道谢有点过意不去,她点点头。

      伊川的小院没有街门,从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小院里秧秧棵棵,花花草草的还挺满当。四周的土墙下种满了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盘足有脸盆那么大。中间的通道搭着一棚瓜架,上面挂满了小孩似的白皮角瓜和磨扇般的花皮倭瓜,要不是用草绳套住,恐怕连人都要挡在外面。院子的一侧用剥得干干净净的玉米秸杆做篱笆围成了小小的菜园。哈,茄子,辣椒,豆角,黄瓜,白菜长得旺盛馋人。白群不由得赞叹:“哦,真不错!像一个地道的农家小院。”她好奇地摸着头顶上面的倭瓜。“汪!汪!”呼的一声,一条大黑狗从屋里窜出来。白群吓得直往后退,一下子被脚下的砖头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大黑狗冲着白群叫个不停。“小黑,小黑!”伊川大步地从屋里走出来,看见倒地的白群,慌忙的伸手把她拉起来。“你怎么来了?”白群掸着身上的土,没好气地说:“我怎么就不能来?你家这条狗……是不是不欢迎我?”白群心有余悸地躲闪着在她身边晃来晃去摇着尾巴的小黑,她刚要冲小黑举起拳头吓唬它,小黑冲她又吼又叫,吓得白群躲在伊川的身背后。伊川宽厚地笑着,双手挡住身后的白群,“你别怕它,只要告诉它是家里人,它保证不叫!”“什么,非得说是你们家的人,它才不咬吗?”白群纳闷。伊川黑红的脸泛出羞色,他发现自己说走了嘴,连忙解释。“狗这动物和别的不一样,它最通人性,我养这条狗是为了跟我护秋。小黑很灵,也能听懂人说的话。你来过一次,告诉它别叫,它就会下次欢迎你。过一会儿,你看吧,它准会和你欢蹦乱跳。”白群指着小黑庞大的身体,“它长那么大个儿,是不是吃得很多。我们村里很少有人养狗,他们说喂不起!”伊川宠爱地摸着小黑闪闪发亮的毛说:“没事,我宁可少吃也要把它喂饱。你知道,在夜里出去看庄稼很危险,有了它我就不怕!好在我工分够用,粮食没少分,够用。”小黑似乎听懂主人说它,它用长长的舌头舔着主人的手,表示主人说的没错。“你怎么今天会来?”伊川又问。白群被这里的愉快气氛感染,她调皮地回答:“你问过一遍了,我怎么不能来?”“不,不是,我是说你怎么今天有空。”“我刚从北京回来,想看看三嫂和小兰。三嫂说你也在家,我过来谢谢你。”伊川避开白群的目光,发现小黑还戒备地蹲在白群身旁,他对小黑说:“小黑,你可不许咬她,咬坏了,她要哭鼻子的!”白群被伊川的话逗笑了,她试着用手指摸小黑的头,小黑果然不叫了,冲着白群友好的摇着尾巴。伊川见白群高兴,他也逗着小黑,“小黑,把你的爪子伸出来,对,递给她!”小黑顺从地把爪子抬起递到白群手里,嗬,白群笑着前仰后合地握住足足够一只小碗那么大的爪子。今日的伊川,比刚来的时候更加粗犷,健壮了,刚回到刘庄时,他身上流露着十足的学生味道。现在,成熟的面孔里放射着黑黝黝的光,粗壮的胳膊和大腿有使不完的力气,浑身散发着男人特有的勇气和乡下人的野味。伊川也不知该说什么,白群的突然到来,让他思想上没有什么准备,从小到大,他对异性的接触甚少。这会儿,他真的很为难。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眼前这个多愁敏感的女孩儿。小黑特别兴奋,它在两个人的中间跳来跳去,似乎它觉出主人对今天来的客人有着什么情愫。它喜欢主人家来的这位漂亮姑娘,它叼起白群的裤腿往里拽,吓得白群哇哇大叫。伊川喝斥小黑,让白群进屋。堂屋的灶台上,放着半瓦盆合好的玉米面,灶里的火在燃烧,锅里的水早就冒出热气。“怎么,你还没吃饭?”伊川蹲下身子继续往灶里填几把柴,“队长派我看着棉花,收工的时候容易让人钻空子,我想多看会儿。本来想吃点剩的,谁知家里什么也没有。”“你会做饭吗?”白群瞟一眼伊川略显笨拙的大手。伊川苦笑,“瞎做呗!我一个人总不能老到三哥那院吃饭,上学的时候,跟我妈学会做几样,到了这里几乎用不上。贴饼子是现学的。”白群听到伊川说,贴饼子是现学的后,她忍不住哈哈大笑。“伊川,我告诉你,我刚开始学烧柴锅救贴饼子的事……”白群边说边笑地讲述。

      白群的笑容让伊川看着那样的天真,他在那天夜里救下的这个女孩,让他心里着实的紧张了好多天。那么大的雨夜里,一个弱小的女孩该是受到怎样的打击才使她奔跑在雨地里,万一……,还好,白群没有遇到大的危险,只是被吓了一下。雨中背着白群,只是为了救她,现在,一个活生生的恢复原来样子的白群,他倒不知该怎么与她相处了?伊川窘得冒出了汗。离伊川站得很近的白群,闻到了那种男子汉才有的浓浓气味,她不禁皱了一下眉头。白群表现得很平静也很随便。她下手帮伊川做好了饭菜,然后,站在门口欣赏小院。一群母鸡咯咯的跑进来,伊川递给白群一小瓢高梁。一只,二只,三只……共有六只,白群羡慕小院的生气。伊川那么富于生活,对生活的即来之则安之的信念和白群和其他许多知青大不一样。伊川从生活中汲取生存更美好的力量,努力创造幸福乐观的态度让白群刮目相看。“嘿!你一个人为什么活得这么带劲?”“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就会好过?安下心来当一回农民,不懂农民的疾苦怎么能改变农村的面貌?其实,大道理谁都懂,我只知道,现在我是个农民,别无他路。”白群走进东屋。在这间小小的土屋里,伊川和三嫂给了她终生难忘的温暖。白群的心在翻腾,久久不能平静,这里每一件她用过的什物都有着难以忘却的记忆。白群翻看炕桌上的书籍,她发现桌上的书籍全是技术方面的,车,钳、木工等的初级,高级的书都有,白群翻了翻十分乏味。“伊川,你看这些有用吗?我们学会修理地球的本领不就行了?”伊川捧来了炒好的葵花籽,放到小炕桌上,“有用。别看今天用不着,也许,以后农村发展需要。我不发愁这些知识用不上,发愁的是没有老师教。”“那怎么办啊?”白群为伊川着急。白群着急的样子让伊川看了心里怦然一动,真是善良的女孩儿。“不懂的地方我划出来,回城后再找人问。”“嗯,你和我一样。我也读书,虽然知道读了也没用,但是我还是喜欢。”白群十分感触。“读书有用没用甭管它,也许,有一天用上了,肯学习不是很好吗?”伊川又了解了白群一点,白群的读书精神让他赞同。白群环视着屋里。炕上放着保持很干净的被褥,虽然,看得出来很少拆洗,但它的主人习惯很好,那天,白群盖过的花薄被叠好放在一旁,白群有些冲动想再一次的抱会儿那床花被,因为,它见证了白群历经的一场磨难。这个伊川,白群从开始见到他,她就不觉陌生。看到伊川就像从前看到李宁一样,虽然李宁和她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可他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还好,上苍又给了她另外一个朋友,虽然,她总是拿伊川和李宁相比,她知道,从现在起,就不能再和李宁去比,因为,李宁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白群心里一动,倍感戚然。伊川任白群随意走动,他到井沿桃来清水。白群来了,难得中午呆这么长时间。伊川想抓紧时间洗完昨晚泡了的一大盆衣服。“你去吃饭吧!我来帮你洗。”白群看看天色还早。“别,别……”伊川慌乱地拦住白群。白群看着伊川胡乱泡的衣服,在想,伊川还是不会照顾自己。伊川的推让,让白群有些生气。她推开伊川,动手洗了起来。伊川见白群生气的模样,他骂自己:你使那么大劲推她干嘛?女孩多变的情感让他不知所措,何况,她是白群,心灵的创伤还没有愈合。他从来不怕谁,唯独怕女孩的眼泪。白群生气了,她难过伊川不体谅她的真诚。要是李宁活着,像这种事情决不推辞。相反,李宁会高兴地接受。白群惊醒问自己:是不是我看到伊川有着和李宁一样的地方,和他在一起我也有安全感觉?白群细心搓洗衣服。小黑讨好地趴在白群脚边假睡,它像懂得替它的主人讨好白群,主人喊它吃饭依然一动不动。小黑的样子,惹得白群捧了肥皂沫浇在它的头上,它全装没事的摇摇脑袋。白群快速地洗完,一件一件地晾好,事情快做完的时候,小黑才慢慢地站起来,不一会儿,它懒洋洋的叼来一双脏鞋,伊川在后面追赶。“小黑!你给我叼回来!”伊川满脸通红,小黑一脸茫然,一人一狗的有趣画面多少年后,成了伊川后代的笑料。白群擦净了手,问:“伊川,你生活这么丰富,干嘛不交个女朋友?”伊川一楞,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直爽的女孩儿会提到这个问题。他犹豫着怎么回答她。伊川想了一会儿,才说:“交朋友是烦恼事,还是一个人自在。”“我可不赞成这个说法。有一个知心朋友,她会各方面帮助你,让你即使有烦恼也会变得没有。”“我可不这么看。你说的女朋友不现实,我们连生活都保证不了,难道让她陪我喝西北风?”伊川故作哈哈大笑,笑声里掺杂着苦涩。“我知道你和我想的不一样。我既不想和城里的知青那样在家里吃闲饭,又不想在这里这么生活。说真的,我没有乡亲们那么大力气,工分自然没有他们挣的多,还得受一帮子人的气……我……,要知道这样,我才不会到这里来呢?”白群话里带着哭腔。伊川张张嘴,没说,你们女孩就是爱哭。又一想,这么说白群也不对。白群长的娇气,但她的性格其实挺坚强的。从那个夜晚后,他从侧面观察了解她,先撇开杂念,绝对不是因为被白群的美丽所吸引,实在是怕她再发生意外。白群和许多女知青花一样的美,没有父母的呵护,不知什么时候就可能发生意外。听说,女知青里有过不幸的事。伊川格外担心,他开始关注白群在外的劳动。伊川发现,白群经过那次磨励变得成熟,她和社员们一起默默地劳动,再也没有叫苦叫累。酷暑的骄阳和严寒的冰霜也让她脱下一层又一层皮,后来,他为白群的精神感叹。这一切,白群一点都不知道。伊川远远地守护她,他避免一切场合和白群正面接触,他怕给白群带来麻烦。同时,伊川看得出,白群依赖性很强。“知足者常乐。你要有信心,生活会好起来。”伊川的口气像是白群的兄长,让白群特别由衷的欣慰。白群从伊川这里得到满足,一种精神上的宽慰,她不再感到孤单,她有了一个新朋友。实际上,姑娘们已经给了白群不少的快乐,白群认为和伊川给予她的不一样。从这次以后,白群偶而的会到伊川家里,帮助伊川料理一些家务,尽管伊川严肃对待她,可她渐渐的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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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一九七二年九月,白群遭到人生中的最大不幸。父亲去世。父亲带着母亲对他的眷恋,儿女们对他的依赖,长眠不醒,永别亲人。白群震惊,悲痛万分。她曾多少次听说别人的父亲去世后,家里人的如何悲痛,今日,她终于要面对这种痛。她受到了沉重的丧父打击,她痛苦的哀号,怒斥老天。“为什么总是让我最亲的人抛离我而去?……”白群快要发疯,她想对天空呼喊,她想对大地哭诉。“天上的神啊,地下的灵,能不能发发慈悲,把父亲还给我!把李伯父还给我!把李宁还给我!”白群站在蓝天下痴痴地等,期望有那么一天……父亲临终时嘱咐白群:“群群,你要学习你哥和你姐,一定照顾好妈妈,照顾好自己,我……”父亲最后只是摇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的眼睛久久地望着亲人们,不曾闭上。他舍不得亲人,舍不得离他们而去!白洁立在父亲遗像前,哀哀啼哭:“爸爸,您干嘛要死?您不应该这么早去的,是我们三个拖累了您和妈妈,可我们有什么办法?您瞑目吧!我们一定照顾好妈妈,照顾好自己,我们会学会自己生活。”白刚没有及时赶回来。他只看见父亲的骨灰。失去父亲就像失去大树的鸟儿,从外面归来,哪里是栖身之处?失去了父亲,三个知青儿女等于没有了靠山。虽然母亲依然健在,但父亲的重担母亲是担不动的,母亲只剩下流不干的泪水。父亲的去世,对白群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随之而来的便是经济的危机。哥哥姐姐们担负起抚养母亲的责任。当时,每个家庭都很困难,他们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三个弟弟妹妹。白群凝望着母亲几天来泪水不曾干过的面孔,明白老人是在为三个儿女无望家里的资助而痛哭。白群几天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她有什么可说?一切都没有指望,只有靠自己。白群背着母亲,在自己的小屋里痛哭一场后,没有同母亲商量,毅然地离开了京城。白群回到乡下,面对着另一个天地,她把天真、幻想全留给了疼爱她的父亲。她把美好的理想帆船留在了回忆的海洋里。以后,一切只能靠自己。二婶来了,她抱住白群哭得软绵绵的身体,用手摸着白群的脸劝着:“群子,好丫头!别哭了,你把嗓子哭哑了呀!你瞧瞧!叔叔,大爷,婶子,大妈们都来看你了,你住声吧,别哭坏了身子,……啊!……听话……”晚上,小凤,小菊,芬姐和小锁他们来了,振宝还带来还热乎乎的煮鸡蛋。“群子,听小凤说你从城里回来没吃一口东西。群子,你多少吃一点。人死了不能复生,你哭,你能哭就哭……”振宝的话音颤抖,拿着的鸡蛋滚落在炕上,“挺住,挺一下就过去了。”小菊接过鸡蛋,剥好沾上盐花递到白群手里,“你吃吧,谁都早晚要离开爹妈,爹妈总不能……”小菊岔着声,落下了泪。白群嘶哑着嗓子,抽泣着:“我比不了你们,从小长这么大,爸爸妈妈我都没离开过他们。爸爸没有了,妈妈怎么办?我怎么办?”是啊,该怎么办?没有人能回答。路是要自己走的呀!“你别哭了!俺娘说,有事俺们大伙帮助你。你的身子骨单薄,哭坏了,往后的日子更不好过哩!”振宝含着泪劝着白群。

就这样,以后的日子里,白群拼命约束自己,玩命干活,每天睡觉前都用笔算着挣了多少工分,核计着年底能分多少钱。天天的计算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不劳动就没有饭吃。人家农民年年如此,对于白群来说,是第一次。本来,阴历腊月二十六之前就应该分红了,不知怎的,到了二十八了钱还没有分到乡亲们的手里。乡亲们沉不气进进出出地到大队干部家里去打听。村里人的举动,乐坏了刘万富。他心里暗自得意:“你瞧,你们这些土包子没咱文化人不行是不?这么些年,没有人把咱当回事,这回该知道醋是从哪酸的,糖是从哪甜的吧?”刘万富站在家门口,咧着他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巴达着烟,和来往走过的乡亲们打着招呼,一副得意的劲头,把个红鼻头显得更红。“他婶,过年的东西置办齐啦?”“啥?还没呢!那分红的钱没到手,使啥买噢?你问问俺那侄子,让他费费心,麻利点把钱算出来,给俺们救救急。”这话让刘万富爱听,刘万富的细脖一挺,“俺家刘才没闲着,黑夜白天的对着帐。快分了。……他叔,没赶个集买点啥?”“买个屁!到这光景了还没分一个子儿!穷汉子的集就是明天,还没见分一分钱,拿啥买?”……村里议论纷纷。听了半天,刘万富乐不出来了,他琢磨着不是味儿。要说,这钱也该分下来了,压着也不是这个法儿啊。年下分不了红钱,白家庄还不翻了天?刘万富抖搂着小细腿,直奔了大队部。大队部里,吵翻了天。刘才和张来正在嚷嚷,张来拧着脖子在刘才面前比手划脚的骂。刘万富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个正着。“你是杂种操的龟孙子!别把事摊在俺身上,俺啥也不怕!不就是为那个洋妞吗?你把俺惹急了,全给你抖搂出去!”说完,张来冲着刘才挥舞拳头。刘才满头都是汗,大冬天的把棉制服解开敝着。刘万富冲着儿子的模样不禁也骂了一句:“真他*的尿!”但话又说回来,儿子是自己的能不心疼,看他那样一定碰到了难事。刘万富一挥手,满脸堆笑地说:“咋的来?俺说大侄子,跟俺儿子开啥玩笑?你是不是这队长当腻了?跟咱民兵连长说说,换换?”刘万富的半阴子话吓退了张来的气焰。张来有短攥在刘万富的手里,他这队长咋当上的?刘万富最清楚。这两年,张来横行霸道,吃东家喝西家,还不是因为他当这个队长。民兵连长刘万利在写选票的时候,就警告过他,叫他不许和他侄子刘才耍混,否则……张来陪着笑脸说:“叔,俺这张破嘴您知道,您的心里俺也明白,可眼前,阴历都二十八了,钱还没分下去,乡亲们都急红了眼,俺着急呀!”刘万富挥挥手让张来出去,他想瞧瞧到底儿子刘才是咋回事,张来点头哈腰地走了出去。“才子,什么帐这些日子平不了,让张来这兔崽子追到这骂你?大小队基金留够了吗?余下的分下去不就得了?你要是错过今天,下面的人有意见,你这位子还坐得稳吗?”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刘才抬起了他焦黄的小脸,他眼窝全都塌陷了,眼睛无神地瞅着他爹,“爹,这帐俺平不了,主要是张来这队上的帐平不了。”“平不了?给俺瞧瞧!”刘才伸手抄起帐本。刘才捂住帐本,手哆嗦着。“爹,帐上没错,只是没钱分!”“咋?钱给捣腾啥地儿去了?”刘万富的眼珠子都快冒了出来。张来刚才干嘛这么横,原来这里有事。为了把白群弄到手,刘才他们插圈弄套的整治白群。刘才拿大队的钱请张来上饭铺吃了几顿。后来,张来仗着捏着刘才的短,他支出队上的流动资金到现在没给圆上。刘才知道张来动用队上的钱,他没敢管。结果,窟窿越来越大,足足有七八百块钱。一个生产队的社员加起来分红钱二千多块钱,亏欠了这么多,分红无望。刘万富心里明镜似的,这钱不分可不成,按照六成分下去,也说的过去,刘万富趴在刘才的耳朵边这么,这么的教了几招,刘才的脸才恢复点血色。刘万富临出门狠狠地训斥儿子:“你给俺听好,为她花这么多钱,不值!”刘才嗫嗫地说:“不光是她,张来搞上了外村的一个丫头,张来支出的钱全花在她身上了。”“放屁,你们两个全给俺死了这份心!”刘万富的火大了,八字没有一撇就瞎花了能娶到家里的钱,刘万富气得抄起算盘朝刘才砸过去,刘才躲在桌子下面呜呜地哭。刘万富见刘才哭的伤心,他的心又软下来,好歹他只有这一根苗。再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又一想,七八百块钱不是小数目,他使劲踹了刘才两脚解解心痛。
      刘万富父子俩怎么抹花帐,乡亲们一概不知。反正,到手里没分到囫囵数。本来打算添制全家的衣服没了指望,孩子上学怎么也不能光着去,还得留下几个钱随个人情份往。好在队上杀了几口肥猪,每人分上了一斤半肉,几两棉籽油。家里撙下几十斤白面。家家将就着把年过了。一年就盼着这一回事,从头两月全家掰着算着,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和乡亲们一样,白群算计着自己年底能分到手三十多块钱。三十我块钱听起来不多,但算着点够干不少的事。这是白群血汗换来的,她特别重视这件事。空欢喜一场,当白群拿到手里十六块钱的时候,她真的很为难。这点钱除了路费,再去掉一双鞋钱,她还能剩下几个呢?她怎么能空手去见妈妈,于是,迫切想见到妈妈的白群有了新想法,决定留下来,在白家庄过年。她自己难,不能让妈妈跟着她比她更难。

      过年了!最高兴的属孩子们,终于盼来过年,兴许年景好妈会给个压岁钱。买了鞭炮的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在街上显摆放小炮,没有的孩子们跟在尼股后面追着起哄。家里大人们心疼那几个鞭炮钱,心里痒痒难受的孩子撅着嘴蹲在地上拾别人放剩下的哑炮。听着外面零零落落的鞭炮声,白群有些凄凉。为了过年,白群特意的打扮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乡亲们看到一个女知青的窘迫,白群强打精神支撑着自尊和破碎的心。镜子里面的白群,经过漫长的冬日闲,多少恢复些从前的模样,秀发衬托着青春活力的脸,皮肤粗糙了不少,终是掩盖不住的明亮眸子散发的光彩,身上的棉袄罩衫显然旧了些,那还是前年大姐从商场为她挑选的,她实在找不出再比它新的。白群擦着镜子上面的水气,镜子,你能让我高兴起来吗?今天是年三十。小凤一早就拉着白群去她家吃团圆饭。白群拒绝了小凤的好意,既然是自己决定在乡下过节,索性让自己闯过这道难关,何必让自己的伤感扰乱别人家的快乐呢?不过,她提前约好几个姑娘吃过晌饭到她小屋里热闹一番。她要把积攒多日的新手绢,作为新年礼物一一送给她们,借此感谢她们几年来对她的帮助和照顾。“群子,群子姐!”姑娘们真的来了,欢欢喜喜地相拥着走进门。姑娘们焕然一新,新刷洗的棉袄外面罩上了新的花布褂,新做的棉鞋底上还刷了白粉。尤其是头发,洗得蓬松黑亮,散发着往日从不发出的香皂气息。“嗬!你们个个的,真漂亮!”白群挨个打量她们,一一赞叹,她拿起忘物准备送给她们。“过年好!”姑娘们突然排成一排,大喊。白群楞了一下,她欢乐地搂住姑娘们,她笑着冲她们掬了一躬,“过年好!”小菊掏出一个二踢脚,在当院点着,“叮当!”一声飞响冲向天空。小菊祝福地望着白群:“崩崩你的晦气,祝你明年大吉大利!”姑娘们欢呼着,小院里欢腾一片,从未有的热闹让小院里充满了生气。白群眼里闪着泪花,拿手绢一人一块,姑娘们抢做一团。小屋里,炉火烧得旺旺的,跳跃着的火苗哄舔着水壶发出滋滋的声响。白群的小屋按照风俗换上了新窗纸,新洗的床单和被罩,肥皂的气味自然清新。白群早把水壶灌满开水,她摆上了保存了许久的半代奶糖。“你们吃吧,我可没有什么准备。”白群不好意思。“俺们有!”姑娘们闹着瓜分了半袋奶糖。小凤绷着脸,指着姑娘们。“嘿!俺说你们别憋宝啦,光顾着吃啦!你,你,都给俺把东西拿出来,谁要是没有,给俺地上爬三圈!”几双手同时伸出来,花生,瓜籽,红枣,熟薯干摆了一堆。小菊还别出心裁地外加一手绢包的炸豆付。白群笑得更开心,白群笑的那么美,笑得那么沉醉,姑娘们同她说什么她甚至都没听见。……白群送走了姑娘们,天很快的黑下来。第一次在乡下过年,她很茫然。乡下按说过年的气氛不是比城里热闹吗?白群胡乱的吃了几口剩饭,便躺在炕上。外面很黑,天气特别寒冷,窗户纸忽打忽打的煽响,又刮起了东南风。屋里的温度骤然降下来,舍不得再添一炉媒。白群紧紧闭住眼睛,听着窗外的狂风,没有亲人的陪伴,没有欢乐的痛苦只有自己默默承受。一股一股涌上的酸楚一点一点地吞咽,白群想起头两天看到的报纸刊登的标题:“号召知识青年在农村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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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这是一个干旱的年头。漫天的沙尘刮得人睁不开眼,人们的手和脸被风吹得裂了口,破了皮。由于天旱,全村几百口子人赖以生存的两口井井底已经露了出来,井里的水又苦又涩。为了能吃上水,乡亲们每天都早早等候在井沿,盼望能挑回家几桶干净的水做饭,去晚了只剩下浓浓的泥汤。现在做饭的水都成了问题,更甭说洗衣服了,乡亲们的衣服不仅汗迹斑斑,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沟和坑早就干得裂了口子。听说,离这里几十里地的山里,地里干的下不了种子,正在组织人力到十几里地以外挑水抗旱。可恶的旱情给农耕增加了难度。在播种的季节,农时不等人,肩挑、车拉、人推。为了春天能播下种子,为了秋天能多收几颗粮食,社员们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口渴,与天争着时间。春天的干旱,枯涸的渠塘沟井,裂开口子的土地,被太阳晒着,被风刮着,简直要冒火苗。

      经历了几天的苦战,白群真想喝一口热乎乎的汤,吃一口绿茵茵的菜。虽然已经习惯像乡亲们那样把黄豆泡泡,合着咸菜炒出一碗慢慢吃,可咸菜也没有几个了,数数兜里的钱,不好张口向妈妈要。白群埋怨自己,你怎么越来越能吃,咸菜愣能吃个没够?她开始盘算,今年秋天,一定要向二婶学习怎么腌咸菜,否则,自己只有吃盐粒了。白群苦恼的事还不止这些。首先,要把回城的路费留够。其次,几条裤子都磨破了,现在穿裤子比以前费多了,记得以前一年也穿不破一条,现在,一年怎么也要穿两条。她劝自己还是抓时间补一补吧。整齐一点的衣服先不要穿了。就是这双鞋,我怎么能穿补丁的鞋回城呢?大姐差不多两个月就给我买一双鞋,像吃一样的费。最后的那双鞋也穿得半旧了。白群呀,白群,你要是把这双鞋穿坏了,就只能赤着脚去见妈妈了。钱,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吃饭了吧?走,跟俺去地里挑点菜去!”小凤来找白群。“哪有啊?老天爷把水都不知吃哪去了?哪还有野菜啊?”“有,就是远点,还有,把你那脏衣服也捎上,俺找到一处机井,它每天晌午都开着水。水流过的地方,兴许有野菜,快走吧!让别人发现占上了,咱们可洗不成了。”小凤神秘地说。小凤和白群高兴地走着,小凤问白群,“群子姐,昨后晌,俺看像是白洁姐姐来信了,她说啥啦?”白群因为姐姐白洁的来信,一宿也没睡好,她为她高兴。“他们那儿准备推荐她上大学,她的学习一直不错,人缘也好,这次一定有门。在集体户里,她脾气好,管理集体的伙食从来不偷懒,知青们都同意让她去。”有些话白群没有说,那就是要请当地的干部,姐姐哪里有钱呀?即便是请了,县知青办那儿也没钱送礼呀?“那大妈他们知道了吗?“知道。姐姐上学的事,我妈她早就知道了,不定又怎么勒着自己给白洁攒钱呢?我一点也帮不上,姐姐对我那么好,又有这么好的机会!”白群十分惭愧。“对了,这几天俺爹听说公社那儿来了分配指标,俺爹让俺告诉你,到公社打听打听!”听完这话,白群心里直犯嘀咕,事是好事,不知是不是真的?公社那儿她一个熟人也没有,和公社的干部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哪就轮到她了,不过,问问还是好的。“你看,那儿有一堆苦菜!”小凤高兴地指着沟旁的一丛绿色。白群小心地铲下一簇苦菜,看着它绿色的叶面,紫色的叶背,大棵中间居然还夹杂着刚生出的小芽。小凤也铲下一簇,把根上的土抖了抖,足有一大掐,“群子姐,你也学着吃点吧?它的味虽苦,总比没有菜吃强。”白群点点头,看看刚刚挖过的地方,过几天,这里还会长出许多苦菜,只要它的根还在,新的生命就会在大地上诞生。白群回到家里,洗净苦菜,试着沾点黄酱,放到嘴里,一股青香,一口苦涩,一齐流入喉咙,她使劲地咽了下去。怪极了,接下来再吃,就会觉得它们十分爽口。白群自嘲地说:“白群呀,白群,记住,饿了吃糠甜如蜜,一点也不错呀!”地里的麦子浇过了二茬水,长得很快。机井的水位虽然下降了,经过日夜的看守浇灌,总算赶上了季节。麦田几乎一天一个样,麦子抽节、泡花、壮穗,开始粒大饱满。人们吃着玉米面和杂粮掺菜度日,盼望着麦秋有个好收成。

      开镰了!说是开镰,其实是拔麦子。这地方一直延续着拔麦子的习惯。每日的夜半,凌晨2点钟,社员们就趁着凉爽,踏着露水来到地里。落后的生产方式,把农民们累得腰酸腿疼,困得不行,壮劳力也撑不住几天。白群第一天下地,手上就打了几个血泡。白得奎从地里回来急了眼。他堵在张来家门口大骂,“你这不长眼的兔崽子,有能耐朝俺身上使!你要能把俺今天扳倒了,俺悚了,就是后娘养的!你小子给俺出来!”白得奎越骂越凶,他是心里疼啊!自从白群的父亲去世,他觉得更应该多疼点这闺女,每当他看见白群越来越粗糙的脸和手,他心里就不是滋味。奶奶的!俺咋没这本事让俺这闺女好过点呢!白得奎大街上骂张来,让张文广知道了,他连拉再拽地劝着白得奎回家。过后,他严肃地批评了张来,“来子,俺还是党员不?就说白群是接受再教育来了,但她从小长在城市,比不了咱这土生土长的姑娘,你要能听俺的,你就给白群换个活。再说,你也没给白群壮劳力的分呀!”张文广的话慑住了张来,他敢顶撞白得奎,但不敢冲撞张文广。这个老支书虽然是个老好人,但要是把他惹了,他张来在村里也就不得安生了,在说他还是长辈。张来给白群换了活,在麦地里攒麦个。白群顶着烈日,一个畦一个畦地把麦子捆成堆,码成一趟,一堆一堆,便于大车来拉。麦地离村子很远,乡亲们不断地换着麦地。白群看看快到中午了,大车还没拉完,这会儿她渴得难受,带的一壶水早喝完了,可是这会儿能到哪去找开水喝呢?白群苦笑着。一抬眼她看见,不远处机井的水正哗哗地流着,她更渴了。于是,她跑了过去,对准管口就喝。“别喝!别——喝!”远处的小菊一抬头,正看见白群急不可耐地喝着机井水。赶快跑了过来,埋怨着,“俺们都不敢喝这生水,你就敢喝,要不是让俺看见,这井水喝急了能要了命!”小菊顺着麦拢急急地找,不一会儿找回几棵带茎的野草,“给你,嚼点这个,兴许能止渴,忍着点,这是‘酸不溜’。”白群嚼了一口,酸得牙都要倒了,奇怪,嘴里酸水冒了出来,真的不渴了!这野草的茎很长很大,一节一节的,叶子尖长,像柳树的叶子长着毛,伏在地上。白群经常见到它,就是不知道它还能吃,能解渴。白群酸得吡牙咧嘴。小菊看着她,眨着眼大笑,“酸吧?这才又解渴又解馋呢!”白群怎么也没有想到,小菊说的话果然应验了。午后,白群的肚子里哗哗地水响,接着就一次又一次地腹泻,拉得她在茅房里颤抖地扶着墙,手哆嗦着系不上裤子。她痛苦地呻吟着,肚子还是不住地下坠。白群正在炕上不住地哼哼!小凤来了,一看她病倒了,吓得麻利地跑回家去叫她爹娘。白群生过几回病,但从来没有像这次来得这么急。二叔和二婶都急着赶了过来,“群子,群子!你咋了?”二婶握着白群冰凉的手,用自己的脸贴着白群不断冒着冷汗的额头。“这是咋说的,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好呦!”二婶掉着眼泪。“你咋会喝‘井备凉’的水,你的身子骨受得住吗?小凤,你咋给你群子姐说的?”二叔火急火燎地问。

这会儿,门外传来了振宝吆喝牲口的声音。白得奎三步两步地跑出门,“振宝,振宝,快,快送白群上医院!”这几个人里只有白得奎心里明白,这病来的快,要不送医院非耽误了不可。好在队上的小马长大了,正得用,振宝赶着正巧路过。医生诊断,急性肠胃炎。当然是白群喝那生水造成的。白群被医生留下住了一天。白得奎、振宝和小凤爷仨先赶回村里了。眼下这节气不等人,一场雨下来,麦子就会烂在地里。这天气说闹就闹,会给人脸色看的,这会儿地里不能缺了人手。白群被振宝用自行车载着从医院回到了家。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虽然输了药液,可一直昏睡着。二婶守护在白群身边,心里直犯嘀咕,这孩子什么也没有吃,可怎么是好啊?一天白群就掉了相,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干裂着。二婶想为她熬口白米粥,找遍坛坛罐罐,大小口袋也没见一把白米。二婶还记得,前几天她着凉,嘴烧得起了泡,是白群心疼她,颠颠地端来一碗大米。当时,白群还满足地看着她吃着她给做的稀饭。这善良的闺女,那碗米她舍不得吃,唉,二婶拨开白群脸上的发丝,苦命的闺女,要不是赶上这上山下乡,这年纪正是爹妈疼得的岁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可咋跟她妈交待呀?唉,这闺女,到如今还是一个人,眼看着小凤都要说婆家了,要是小凤嫁了出去,连个作伴的人都没有了。前几年,说群子小,他二叔说不着急。眼见着长大了,这闺女又不着急了。这群子就是爱哭,谁也不敢强说。二婶看着白群思前想后,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得拿起一件白群穿破的衣衫,细心地缝着。“二婶,您来了!”白群微弱地叫着。“群子,你好点了吗?俺给你摊了几个鸡蛋饼,还热乎着呢,你想吃吗?婶子给你拿去!”二婶从身后拿出一个手巾包,打开,里面的碗里有两张圆圆的鸡蛋面饼,软软的面饼被油烙得焦黄。“来,吃一个,都说鸡蛋补肚子,俺怕没滋没味的,你不爱吃,放了点葱花和盐粒,香极了!”“二婶,您真好!我没事了,您别为我操心了!”白群微弱地看着二婶。她没有到这来之前,只见过二婶一面。虽是本家亲族,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有和他们共同生活在一起,和他们同甘苦的时候,感情才越来越深,谁不知道,在这会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二婶把舍不得吃的鸡蛋和白面为她做可口的食物,还有张大叔,张三叔,姑娘们,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乡亲们的无私触动着她,给了她无限的温暖,让她重新又有了力量。

      白群在平淡的生活里,又度过了两年,白群长成了二十二岁的大姑娘了。圆圆的脸褪去了少女的天真和稚气,散发着成熟少女的气息,脸上总是挂着微微的笑意,眸子更加深不见底了,她成熟了,成熟得那么纯静和美丽。生活虽不那么如意,但是年轻富于幻想的心总是愉快的。城里,白群家的生活也有所好转。哥哥姐姐们都加了薪,白钢兵团里发了奖金,也能攒钱了,白洁除了在大学里的助学金,还做了一份校杂务的工作。母亲依旧是自己生活在老地方,为了让白群每年冬天能够回来和她相聚,总是把其他儿女给的钱一点一点地攒起来,攒下的钱至少可以维持母女俩一冬天的最低生活费用。母亲总是觉得白群很委屈,白群却觉得很满足。最起码,冬天不用在白家庄一个人忍饥受冻,可以在母亲身边尽情地享受母爱的快乐。忘掉了昨日的烦恼。

      这一年冬天还没过完,振宝给白群来了信,说公社来了分配指标,这次的分配任务比数比以往的都大,张文广让振宝给白群写信,让她快回来看看。白群没敢耽搁,忙回到了白家庄。白群托张文广到公社打听打听,只听说指标的事还在讨论。于是白群悄悄地去了刘庄,去找伊川。不巧伊川不在家,听三嫂说,他回了北京,不知干什么去了。白群很沮丧。从伊川家回来,正巧碰上振宝。“群子,你的事问好了没?”白群在纳闷,张大叔去了公社到下午了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没有,我去找张大叔,没见到他。”振宝上下打量了白群几眼,说道:“群子,你站会儿,俺问你点事!”振宝脸色沉了下来,“别人说,你在乡下熬不住了?想借着搞对象弄个分配指标?”“我?”白群指着自己,“不是你叫俺回来的吗?再说,我们一起的同学好多都有了工作。这可不是搞不搞对象的事!”振宝寻思了会儿,索性把话全倒了出来,“你还不知道,这次的指标就有你,要不,张大叔叫俺给你写信干嘛。听说,你要是跟公社赖主任的儿子订婚,就让你去商店上班,要是,……恐怕……。张大叔又到公社去问了。”“凭什么?我也不认识那个姓赖的儿子,再说,交朋友的事也得自愿呀!”“你以为你这样下去好吗?村里都嚷嚷哄了,说你和刘庄那知青咋的咋的,俺看,不如你就应了这门亲事,好歹也是门当户对,吃商品粮,是不?”白群的脸急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我也没打算结婚呀!刘庄的知青他有什么不好,村里人又瞎说八道了!”振宝有些生气,“好不好的,你让俺们咋替你说,你私下和刘庄那小子来往,你为啥不公开?”白群被问得张口结舌,这哪儿和哪儿啊!来往几次就被传来传去,白群气得扭身就往家里跑。白群躺在坑上,饭也不做,蒙头哭泣。本来是回来问分配的事,谁知又引出了别的事,明明是国家政策安置知青工作,还要搭上少女一生中最宝贵的青春。她不是没有看到过没有幸福的生活伴侣,挨打受骂的。从城里回来的时候,哪个不是母亲的娇娇女,到了这里,怎么会变得那么不值钱?让我答应他们,不!……可自己往后生活怎么办?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哼,都说看见曙光了,照我看,别人尽情享受够了,才有我的份。但这份工作是多少知青梦里都想得到的呀!白群蒙着头大哭,哭着哭着又想起伊川,不知他回城里干什么?

      伊川这两天也正烦着呢,他听说公社下了分配指标,人数还不少。他去了一趟公社,刚到公社大门口,就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公社办公室的赖主任,他手里拿着几张报表,边走边往外推着白家庄的老支书张文广。“张书记,不是俺说话不算数,这指标的确没有了,如果你那村的女知青答应那件事,我还可以考虑把我儿子的指标让给她。”张文广摇摇头,“您说那事,恐怕这闺女不会答应,和您那儿子谁也不认识谁,光为这个……俺想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既然是这样,没啥考虑的,你先回去吧!”伊川站在旁边听见这话,他转身就回了刘庄。像他这样长期在农村参加劳动的知青都不在指标内,他心里特别憋屈。伊川前几天,拿回一张报纸,报纸上说,有一家半导体厂产量可观,由于市场的需要供不应求,还说,许多工厂停产闹革命,半导体零配件供应不上。他好象记得,他的同学卫华的父亲就是这家厂的厂长,他什么也没说,把家里的事托咐给三嫂,回了北京。伊川回了北京,他约卫华到六部口电影院看电影,时间是星期天下午2点在电影院门口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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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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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白群又回到了妈妈的身边,她把振宝的话和妈妈说了一遍。妈妈听完后大吃一惊,她本想让女儿再坚持几年,等分了工作,最起码自己能养活自己,再说,如果形势好转,或许……。看来,女儿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妈妈吩咐白群:“你把哥哥、姐姐们找来,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晚上,白群的哥哥姐姐们都来了。妈妈开门见山地说:“你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了,也该替我操心一下你们下面的弟弟妹妹的事,我老了,你爸他又……”母亲洒落下了泪水。大哥看母亲发愁落泪,忙安慰说:“妈,您又瞎着急了,国家有困难,您一个人急没用,您看家家不都这样吗?”大姐温和地望了一眼白群,“妈,您要是觉得小妹在乡下太苦,我们再紧紧,让她干脆陪您在北京呆上一年二年的,等有了工作再回去,好不好?”白群一听就急了,“姐,你们不知道,不在农村好好参加劳动,上面下来的指标更没有你的了!这个工作我倒可以等,可就是……”白群不好意思说出口,“你们不知道,村里的话难听极了,连比我小的小凤都要嫁人了,我连个伴都没有了。本来,农村都是农民,就我一个知青在那生活。”白群想起一件接一件的伤心事,嘤嘤地哭了起来。大姐吓得忙搂住白群,不知说什么好。二哥正巧回京探亲,他比其他人更知道农村的风土人情和生活习惯,但他却认为白群应该像白洁那样自强自立,“小妹,你为什么不试试和白洁那样坚强争气,不能光依靠家里,妈把你惯坏了,什么也不懂,你应该学会争取,将来有了工作,有了朋友,才会生活的更好。”大哥忙接过来说:“不行……,咱们花点钱,托托人,看能不能管用?”二哥摆摆手,“你那办法不管用,回乡的知青和集体户不一样,你去托谁?我想,小妹,你还是忍耐点,等些时候吧!”母亲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儿女,儿女们每一个细小的变化都逃不出母亲的眼睛,都是自己的骨肉,哪一个都让母亲珍爱。母亲知道,儿女们都有了一些年纪,老大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老二在外身体虽好,却总是长不胖,大女儿眼边的皱纹更加深了。……突然,母亲问老二,“你的手表呢?”大女儿抢着说:“白洁来信要点钱,她的学习费用太大,正好面临毕业,为了二妹,他把手表卖掉了。”母亲重复着大女儿的话,“卖掉了,卖掉了,把手表也卖掉了……”大姐看了一眼白群,继续说:“我给白洁写信,寄钱给她,她说够用了,这是还没寄去的二十块钱就给小妹吧。弟弟来信说,他不需要钱,在那挺好的。”大姐的话,显然是在安慰母亲。白群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

      今天是星期天,街上的人很多,上了一个星期班的人们趁着休息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他们在商店里为自己挑选着必需品。只有白群在街上无目的的逛着。白群上午就给伊川打了电话,传电话的人回来说,伊川没有在家,伊川妈妈告诉晚上再打来。白群打完电话,又去找玲玲,玲玲不知和男朋友林涛跑哪去玩了。白群兴趣全无地在大街上瞎走。前面的大门是白群的小学母校。每次从这里走过,她都在这里站一会儿。想起在一个教室里一起读书的同学,会涌起无限的甜蜜。想起淳淳教导她的师长,会激起无数记忆的浪花。今天,她又走到了这里,学校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幢五层的教学楼散发着清新的气味,明亮的教室玻璃窗上映照着朝阳的光芒。白群和同学们一起栽下的杨树早已长到有两层楼那么高,在阳光的照耀下,树干闪闪发光。花圃里的花已经凋谢了,用稻草层层捆扎着。“是白群同学吗?”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白群回头看去,“张老师,张老师!”白群一眼就认出自己原来的班主任老师。“我在这里站了半天了,你想什麽呢,那么出神?开始我还没有认出来,但我的感觉里你一定是我的学生。”“老师,您都老了,头发全白了,您身体还好吗?”“好,好!你看我还能提得动煤呢!”白群这才看见张老师手里提个篮子,篮子里装着十块煤。“您怎么还自己动手做饭,还住在学校附近的平房院里吗?”“在,在,我舍不得孩子们,如果我要是搬走了,那我就该退休了,新房离学校那么远,我会迟到的啊!”张老师几十年如一日,从未迟到或早退,为了教育事业,她放弃了一次又一次调换新房的机会。张老师依然朴素庄重,腰板挺得很直,老师的精气神简直不像她的实际年龄。张老师的目光充满着特有的深情,“白群,你还好吗?你长成大姑娘了。听说,你回乡落户了,不错,我记得你上学那会儿,圆圆的小脸,头发上总是系着两个蝴蝶结,爱跑爱跳爱笑。”白群接过话,大声地说:“张老师,您少说了一样,还爱哭哪!”师生两人哈哈大笑,白群接过老师手里的篮子,“我和您顺路,送您一段。我现在还在老家,一直没有赶上分配工作,要不,能在大街上闲逛吗!”张老师拉住白群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记得,你和李宁、玲玲三人非常要好,学习成绩也不错。各人有各人的志向和归宿。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国家处于动荡年代,你们还很年轻,实际上,你们虽然在农村,已经算是参加了国家建设。你看,我们都老了,连走路都费劲了,你们应该是国家的希望……”白群听着张老师的话,诉苦地说:“老师,您不知道,乡下的农民希望我变成一个膀大腰圆的农村妇女,几次评先进知青都没有我的份儿,恐怕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啊!”张老师的双手扶住白群的肩头,捏了捏,说:“没事,人各有志,从自己的长处去找,发挥自己,一定能成功!”“唉,张老师,”白群苦笑而羞涩,“张老师,人到了我这个年纪都要困惑吗?结婚是爱还是形式呢?”张老师笑了,笑里带着关注和慈爱。老师知道,曾是她学生的小女孩长大成人了,遇到人生必须面对的大问题了。“白群,这是人生必经之路,现在,很多知青为了回城,做事荒唐,他们只追求生活上的刺激和满足。也难怪他们,他们无法从书中找到答案。你呢,问这件事,是说不明白的,最好顺其自然,也许会有个结果。”白群回头望去,高大的白杨树,宽大的树叶早就掉光了,树枝上的芽苞星星点点,隐约可见,令她十分感慨,“张老师,这些小树多好啊,有人管理有人浇水,那些树叶飘落的时候也不用发愁落在何处,我们还不如一片树叶,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孩子,在农村也一样能得到真正的爱。我们的吃、穿,哪一样离得开农民的辛勤劳动?你们热爱祖国的河山,就得先热爱在这块土地上创造财富的劳动者。无论怎样,干什么都有前途,你要勇敢地走下去。”张老师接过篮子,慢慢地走了,她想让白群好好想一想。

      白群无聊地走到六部口,电影院二点十分有一场电影,白群想,回家也没有事,不如进去看看。白群捧着一袋鱼皮花生进了电影院,里面的人不算多,看电影的人都是随便坐。这部片子白群已经看过一次了。但为了等伊川下午回来,也只能这样耗时间了。电影开始放映,白群懒洋洋地把头靠在椅背上。后面隔一排坐下一对男女,他们坐下就开始小声说话:“哎,对不起,我来晚了。”“没事,你还算准时,听说,你今天还有别的事,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你电话里让我问我爸的事,算你说巧了,是我爸他们厂的,我爸正巧是那厂的厂长,具体他厂里的事情你最好与他当面去说。我想跟你面谈是因为另一件很重要的事。”“嗯,你说吧,我听着呢!”……

      坐在前面的白群,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个男的声音像伊川,好家伙,太巧了吧!要不然没在家,原来,他和女朋友约会呢!白群听到这,觉得自己酸了一下,她竟然咽了一口酸水,白群骂自己,没出息,人家谈女朋友,与你有什么关系?白群克制自己别回头,而且还把身子往下缩了缩,避免让高大的伊川发现 。伊川现在哪有闲心往前看呀,连电影放的是什么,他都没注意,他对旁边的女孩儿卫华说:“哎,你快说吧!我听着呢!”“伊川,我今天来是想对你说,咱们虽然是老同学,但正常交往也有两年多了吧?这两年多除了春节和我写信叫你回来,我们几乎很少像这样浪漫地看一回电影,你总是说你忙,不就是修理地球吗?别的知青都在城里吃闲饭,总不见你呆上几天。这些我不在乎,交往这么长时间了,你连我的手都没碰过一下,这算是交朋友吗?”(白群听到这,不用回头看,就知道伊川在后面搓着两只手,黝黑的脸准是红得发紫了。白群暗笑。)伊川小声地回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我具备的条件还不够,我想……”“我不想和你争执,我们现在和没交往有什么两样?这两年里,你连信都没有给我写过几封,我想……”(白群暗暗着急,快说吧,说你爱她不就得了吗,伊川这傻大个儿,就不会先表达吗?)“我想,……我们分手吧!”卫华终于说出心里话。伊川一声没吭。“我前些日子认识了一个军官,他对我不错,而且,他说,如果我同意交往,结婚后他可以转业留在北京。我想,我只能这样了。你也别难过,你想,你离北京那么远,你又不愿意回北京闲住,我连你的面都很少见,有感情吗?”(白群听到这,吓得将一包鱼皮花生全掉在了地上,怎么回事吗?这天下的倒霉事都让我遇到了,伊川是多好的人呀,看他一天到晚没有烦恼,这下子,伊川可够难受的了。白群想着听着。)伊川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声调平静,还是那么低沉浑厚,“好吧,我同意你的想法,本来,我是不应该耽误你这么长时间的。我也知道,我没有什么出息,没有工作,但这不是我的意愿,既然是这样,我祝你幸福!”卫华听伊川这么痛快地把事情了结了,她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伊川。她知道,她从心里还是爱着这个青年,可是,一想到以后的两地生活和那烦人的户口。她的说话声音有些发颤,“伊川,……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你放心,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我知道后,一定会帮助你的!……”(白群没有去拣掉在地上的鱼皮花生,她觉得这样对伊川太不公平了,没有工作,没有北京户口,没有钱不是他的错。白群差点儿站起来为伊川辩护,卫华,你上哪去找伊川这么好的人!)伊川拉着哭泣的卫华站起身来,他小声地安慰卫华:“哎,算了,……你别哭了,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不会再去找你,希望你忘掉我,好好工作吧!”伊川和卫华悄悄地离去,隐约地还听到卫华的抽泣声。白群镇定了一下,也站起身跟了出去。

十四路车站,高大的伊川呆呆立在那儿,他本来是想找卫华谈谈他的理想的,没想到却是分手的结果他真的没有想到,为了今天的会面,他特地打扮了一下自己。古铜色的长裤,擦亮的皮鞋,黑色的呢子大衣里面翻出白衬衫的领子,这一身装扮让伊川更加显得英俊潇洒。为着自己想往的事业,他苦心琢磨了很多天,他想,如果把这件事办成功,刘庄的乡亲们一定会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会红红火火地把工厂干下去,他的理想之花就会结出幸福的果实。伊川被突来的情况打蒙了。白群躲在一旁,看着伤心的伊川,她忽然觉得应该站出来为伊川说几句话,可人家卫华早就走了,留下伊川一个人,白群叹了一口气,唉,看来,只有我来安慰他几句了。“嘿!伊川,你怎么在这儿?”白群没敢透露自己刚才听到伊川和卫华的话,在伊川身后问。伊川被身后白群的问话吓了一跳,这白群是从哪冒出来的?头几天不是还在白家庄吗?今天,怎么在这遇到她?“白群,怎么会是你?你吓了我一跳!”伊川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痛苦中挣脱出来,他眉头紧锁,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我去找玲玲,从这里经过,本来想看电影,一看没有什么好的,老是这几个片子放来放去的,所以我打算回家。”白群为自己的的圆满解释洋洋得意。“噢,是这样的,你还有事吗?没有事,我先回妈妈那了!”白群想到早晨打电话给伊川的事。“我早晨打电话给你,你没在家,你妈妈说你晚上才能回去。碰上你了,正好,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头两天去刘庄找你,想问问你公社分配指标的事?”伊川烦恼地抓着头发,“那种事没有我,我也不关心,今天上午,我到书店买了几本书,本来想……,噢,没有事了。”白群见伊川不说刚才的事,她若有所思地提议:“哎,要不然,咱们一起走走吧,反正,出来就是一天,你不想逛逛吗?”伊川想,反正也没事了,不如随便走走,散散心。“我这次回来,感触太多了!”伊川面对白群热情单纯的目光,突然想把心里的话倒出来。白群不等伊川再开口,自顾自地说着:“外地插队的知青有很多都抽调回来了,我们还在那里窝着,消息那么闭塞,真受不了!”“你是不是眼热了?!”伊川嘲弄着说,“公社早就下来了指标,而且……,分配的指标都被公社那帮子干部子弟占用了。他们有权力,咱们知道了也白搭,听说……,不过,你要是争取一下,也许……”伊川的目光直直地射向白群。白群听得出来,伊川说“争取”是什么意思?她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她不愿意叫伊川知道她被赖主任儿子看中的事,她扯开话题:“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伊川望着长安街上的车水马龙,看到庄严的天安门,平静的回答,“我有什么打算?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成功地站在这里。我想,我还是先踏下心来干点实际的事情。干出点成绩来,再说吧!”白群惊讶地张大了嘴,“你还要在那儿干出点成绩?你打算在那里呆上一辈子吗?”伊川坚定地点点头,“就是这样,当我面对天安门的时候,我就从心中升起一种无比巨大的神圣感,站在这里我好像汲取了无穷的力量。……你不觉得站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我们站在长安街面向天安门,站在广场上的感觉吗?祖国任何一个地方,甚至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法比拟。”伊川的脸变得严肃,他的精神比以往都要振奋,他在想,任何人有困难的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只要想到了祖国给予你的职责,只要想到你曾经立下的誓言,你身上的热血就会沸腾,为了祖国要奋斗一生。伊川异常激动,他拉起白群的手,“白群,咱们再立一回誓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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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2/18 10:09:00 [只看该作者]

白群下乡多坎坷,
张来存心来折磨;
选调又遇逼姻缘,
巧遇尹川心不惑

尹川遇失恋,下决心在农村干出一番事业,暗恋尹川的白群如何面对?盼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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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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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2/18 10:40:0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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