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完达山猎人》小说连载

我俩休息够了，又背起背包和猎枪赶路了。为了走近道儿，我们直接向山上的树林里穿去。一棵棵水桶粗细的高大杨树笔直地耸立着，还将那一根根光突突的树枝刺向了蓝天。林间的积雪虽然也有一尺多深，但却很松软。一路上都能经常看到纵横交错的野兽足迹，尤其是看到了那碗口大的也不知道是老虎还是野猪什么的足迹时，不禁使我想起了老姜炮的警告。现在我俩虽然都有猎枪，但是还没有打过黑瞎子和野猪，更没遇到豹子和老虎，心中还是很害怕碰上那些凶猛野兽的，于是我清了清嗓子，高声地唱起歌来：

森林是多么美丽，

打猎是多么好。

打猎呀，打猎呀，

打猎我最爱好。

我不打兔子和山羊，

专打狐狸和狼。

我爱幸福与和平，

我爱这大树林。

……

王文涛非常惊奇地说：“嘿，你还真行，连词儿都没忘。这可是我刚上小学那会儿，看的儿童歌剧《大灰狼》里老猎人的那段唱腔啊？以后我们还经常唱呢，我也最喜欢歌剧里的老猎人呢。”

“那还用说，为了宣传抗美援朝的胜利，当时我粘了一脸棉花当胡子，背杆小木头枪，是在扮演那老猎人时唱的呢，能忘吗。”

“哈哈，哈，你还会演戏。我们学校看的那出戏里，老猎人可是大人扮演的，你们学校是自己排演的？”

“……”

我俩一会聊聊天，一会又随便地唱上几句，走起路来也不累了。很快就翻过了这大山岗，拐过山弯儿，我们可算来到了最好走的路面。这是一段专门修建的上山拉石料和木材的宽阔大路，路面又高又平整，两旁是比较深、比较宽的排水沟，排水沟两边的树林又非常茂密。“烟炮”不但没留下积雪，还把原来车马压实的路面“清扫”得格外光滑。我俩都知道再翻过这个大山岗，就快到老姜炮的家了。此时太阳虽然已偏西，估计我们到达目的地，它也不会下山的。

我们很快走到了坡顶，王文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我的老天爷，可算快到了，这一棉袄、一裤兜子的汗水，真把我拖得走不动了。”

“我比你更惨，你看，这棉胶鞋外面冻了一层冰，里面却成了水鞋。”我是汗脚，怕天冷，又穿了一双棉袜子。脚虽然没冻着，却出了不少臭汗。

我们真想停下来休息会儿再走，可这冰天雪地的无处可以休息。

太阳西斜了，虽然没有风，气温却急剧地下降了，我们只得重新戴好狗皮帽子和兔皮手闷子，继续前进。我们已经不着急赶路了，就慢悠悠地向山下走去。抬头是湛蓝湛蓝的天，低头是煞白煞白的雪，偏西阳光映照下的山林原野都显得格外清澈。看着西南的大山后面袅袅升起的炊烟，就猜到老姜炮可能正为我们准备着丰盛的晚餐呢。因为前两天我们到分场供销社买东西时遇到了老姜炮，我们说想到他那里住上几天，和他学习打猎时。他开始有些犹豫，说那里很寂寞，又怕我们吃不了那儿的苦。当他听到我们说不怕吃苦，就是要锻炼一番时，也就答应了，我们非常高兴地与他约好，今天我们一定来。

自从那次打鱼时在他的木屋住过后，老姜炮那既豪爽又好客的性格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虽然常年住在深山老林，与猎狗为伴，以打猎为生，但那干净的房屋和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的书和报纸，以及对“山规”较为科学的解释，都可以看出他是有一定文化素养的人。可是他为什么一直没有结婚呢？难道猎人就没有老婆和家吗？绝对不是的，宝清县南门外的老谢炮，不但有老婆还有三个孩子呢。佳木斯西门外，有兄弟俩人在山里打猎后，曾经到我们生产队买过狍子肉和野鸡什么的，一个66岁，一个64岁，都是猎户，他们却是子孙满堂呢。老姜炮没有娶妻，我想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此外，我还听一些老同志们说，这个老姜炮曾与抗联战士有过密切的来往；解放战争时参加过民工队，随大军运送物资、抬担架南下到过广东；农场在建场初期他还为踏荒的转业官兵当过向导；灾荒年，山里的野猪、黑瞎子祸害庄稼时，他还帮助生产队组织过打猎护秋队……

这一切的一切都引发出我们的无限兴趣，早就想进山来，一是想向他学些打猎的本领，更想多了解些这位老猎人的传奇经历……

我们刚走到山腰，西面的山弯里就传来了群狗的吠叫，过一会儿，狗的叫声突然全停了。我们下到山脚下时，见到老姜炮领着两条大狗出来迎我们了，我俩高兴得边喊着边向他跑去。

“姜大爷，我们来了，来和您一起过春节来了。”

“怎么这时候才到？我都等你们半天了。”

“大雪封山，路不好走呗。”

“咳，您还出来接我们干啥？”

“不出来接你们？那‘大黑子’为了护它那帮小崽子，谁能靠近我那山弯子呢？”

“是吗？大黑狗下崽儿了？下了几只？给我们一只行吗？”

“行行，我也养不了那么多，只是现在还太小，不好喂，等到开春儿后再来拿走吧。”

我们边说着已经来到了悬崖前的开阔地，大黑狗果然站在那间草房门口，低着头，瞪着一双黑眼珠子，低声地呜呜着。真是一条护犊子的好狗，看它那个紧张劲儿，连脖子和后背上的长毛全都直立了起来，摆出了一幅随时准备进攻的架势来，吓得我直往老姜炮身后躲……

 

太精彩了！

哈士蟆？也叫“雪蛤”吧？北京的饭馆里“木瓜雪蛤”四百元一份，据说还是最便宜的，你们真有口福，羡慕！

雪峰兄，您的小说是连载啊，咋隔了三天了呢？大家盼着呢。

对不起，因为我并不是天天来，而且还要欣赏别人的文章，所以让您等了。好我多发几篇吧。

 

完达山猎人

（7）“老姜大哥”

 

老姜炮见这情景，蹲下身子、并抻出手来向大黑狗喊道：“‘大黑子’，快过来，他们都来过咱们家，怎么忘记了？别哼啦，快过来。”

那大黑狗的身子比上次见到时要瘦多了，肚子下两排乳头低垂着。它轻摆着拖地的尾巴，依然是低着头，慢悠悠地向这边走来。

老姜炮摸扶着它的头说：“闻闻吧，他俩是我的朋友，不许再瞎叫了，啊。”

大黑狗一定是听了懂主人的话，真的到我俩身边转着圈地闻着，而后又回到老姜炮身边，摇着倦起的尾巴，抬起了头，用舌头舔着老姜炮的大手。当老姜炮站起身来，它才欢快地又与其他的狗打闹去了。

还是那座即宽敞又暖和的大木屋，一进门，迎面扑来了浓厚的炖肉奇香。我都来不及擦眼镜儿上的霜，只得先摘下眼镜，与王文涛一起急忙摘下猎枪，此时整个的枪身已都冻结了一层白白的冰霜。虽然一路上没有放枪，枪管的金属部分又都用机油擦过，但这屋内的水气太大，还是怕枪筒内结霜而生锈，我们马上用布团儿堵住了枪口。

老姜炮看我们这样爱惜猎枪的样子也非常高兴，说道：“应该在进屋前就把枪口堵好，如果一路上没放枪，镀铬的枪膛内是不会生锈的。回去还是做个枪套吧，这大冬天的，屋内屋外温差很大，潮气是最毁枪的。每次打猎回来，进屋前堵好枪口、再套上枪套，但一定不能忘记半小时左右把枪擦好，不然还会生锈的。”

的确，挂在东墙壁上的那杆双筒猎枪就是装在枪套内，连子弹袋都用布包裹着。枪，是猎人的命根子啊。东北的冬天，不但室内外温差太大，屋内的水气也不小，如果不爱惜，再好的枪也会因为受潮而生锈的。

我们只好把猎枪先挂在墙上，等缓过霜来再好好地擦了。接着又赶忙摘下子弹袋和背包，并脱下了被汗水浸湿了的大棉袄，打开了裹腿，又脱鞋上了炕。如同到了家一样，也不客气地脱下了棉裤，把它们统统地摆放到了炕头的火墙边上。没想到这么大的屋子比我们的宿舍还暖和，只穿着绒衣绒裤也不觉得冷。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了，外面天并没黑下来，两扇冻满冰霜的窗户依然能透进一抹暗淡的光。这时老姜炮已经点亮了一盏崭新的大汽灯，呵，可真亮堂，整个的屋子都被照得比白天都亮，屋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一定是老姜炮为了我们来过年而新买的。这汽灯和以前没有电灯时生产队只在开大会时才用的汽灯一样，不但是烧煤油的，还需要在点燃前打气的那种。真是屋子亮堂，心里也更敞亮了。

这时，老姜炮像是照看小孩子一样，笑得满脸皱纹都开了花，他已经把小桌子摆到了炕上，不但端来一大盘子划油回锅的熊瞎子肉片和一盘子撕碎还带着骨头的熟兔子肉，还有两只炖熟的整个的野鸡，还端上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略带有点土腥味的烀狍子肉。

王文涛一边看着手表一边高兴地说：“真香啊！姜大爷，天还没黑呢，还不到四点就吃晚饭呐？”

“我在山里住，不看钟点，天亮起床，天黑睡觉。冬季里白天短，吃两顿饭，夏季里白天长，才吃三顿呢。你们这一路还不饿吗？我早就准备好了，这儿还有老烧锅酒，今儿晚上咱们仨就好好地喝他一顿。”

“姜大爷，我们给您带来好酒呢，您看。”我从背包中拿出两瓶贴着红绿花色标签的酒递给老姜炮说：“这两瓶可都是当今的名酒呢，您看，这瓶是从北京带回来的贵州茅台酒，那一瓶是山西杏花村的名酒竹叶青呢。”

“还有点心和水果罐头，您这儿不是没有鸡蛋吗？我还给您带来了鸡蛋清儿罐头和鸡蛋黄儿罐头呢。”王文涛也边说边从背包里向外掏着。

“哈哈，好，好好，好，今天不急着吃。初一到初三咱们就不出去打猎了，那时再在家里吃也不晚。哈哈，哈，这么多年，到我这儿来的人不少，却头一次有人陪着我过年，不吃也高兴。来来，喝酒，喝酒，从今天起，我们就结成望年交吧，别总喊我什么姜大爷，姜大爷的，那多老气，多疏远啊。今后就叫我姜大哥吧。”老姜炮笑得那双小眼迷成了一条线儿，非常豪爽地说着。

这一来可把我俩弄蒙了，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见我俩直愣神，又说道：“怎么？不愿交我这朋友吗？”

“哪里，哪里，您是我们的长辈，怎能和您称兄道弟呢？叫别人知道了，都会说我们不懂礼貌，目无长辈儿呢。”

“哈哈，哈，你们现在也杠枪打猎了，那就不一般喽。你们不知道吧？在外打猎的人，都是对着枪口说话的，没有辈份之分，都是朋友。谁也不会管别人怎么说。再说了，我这辈子也没取妻生子，也就没有什么辈份。你们觉得不好叫，就加个老字吧，和在外面打猎时，其他猎人对我称呼一样，叫我老姜大哥好喽。”

还是王文涛为人爽快，大笑着说：“哈哈，行，恭敬不如从命，在没别人的时候呢，我们就称呼您为老姜大哥，有人的时候我还是得叫您姜大爷。”

我看大家都很高兴，拿起老姜炮的大酒瓶子说：“您是大哥，我来给您斟酒。”

“等等，呆会儿再喝这酒。”

我和王文涛都不知怎么回事儿，见他转身到炕梢的红色大木箱子里翻腾着，一会儿，拿出来一个只有在学校化学实验室才见过的圆柱形、盖着玻璃盖儿的大瓶子。拿到近前时才在灯光下看清，是一瓶儿泡着很多东西、棕红颜色的液体，没等到我们问，他笑着说：“没见着过吧？这是我泡的药酒。今天能有你们两个老弟陪着我，特别高兴，来来来，我们每人都喝点儿这酒。”

我俩也和老姜炮一样，双腿盘坐在小炕桌周围。我仔细地看着桌子上那瓶子药酒，只是认得出瓶子里有人参，其他就不知是什么了，于是问道：“那个带有很多须子的像小白萝卜的是人参吧？”

“对，这根山参不算大，才五品叶。当年遇到它时还真舍不得采呢，再过上两年，六品叶后才是上好的人参呢。但那个灾荒年里，赶山的人（进山里采集山货的人）太多，你不挖走，别人就挖走了。再说了，那是在宝清东南的石砬子山上发现的（当地把陡峭的石头山称为石砬子山，也称为山砬子），离咱们这儿太远了，以后也不一定能过去，所以就采了回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还是有些可惜似的指给我们看着。

“什么样是五品叶、六品叶？”我好奇地问着。

“那是说人参的生长年限，也能说明人参的品位。来来，我们边吃边聊吧。”

老姜炮给我们每人的碗里都到上了一碗底儿的药酒，又继续说着：“我们山里人把人参叫棒槌，有一种鸟专门爱吃人参果儿（种子），人们都叫它是棒槌鸟。它又专门喜欢在野兽都去不了的山砬子上活动，它最爱吃人参果儿了，但是吃下的种子是不消化的，排出的粪便就拉在山砬子上，拉出的种子遇到了既向阳又曝晒不着的肥沃土质时，才能发芽生长。人参是多年生长的草本植物，生长的年头越长，人参的个儿就越大越老，药力也越强，品位也越高。它是每年春天都发芽生长的，秋后也和其他草一样都枯黄落叶了。它发芽后只长一根梃儿，梃上转圈长叶子。初生时是三张小叶片，闯山人（就是以采人参和山货为生的人）叫它是‘山花子’。第二年为五张叶子，像是人的手掌，就叫‘巴掌子’。第三年以后，梃顶端长出两支叶柄，每支叶柄上都有五片叶，这时叫‘二夹子’。四年为三支叶柄，像插蜡烛用的蜡台儿，就叫‘灯台子’。五年时为四支叶柄，称为‘四品叶’，六年梃的顶端长出五支叶柄，就叫‘五品叶’，直至长出六支叶柄为止，以后的都叫‘六品叶’了。只有‘六品叶’的棒槌才称得上是人参呢。”

“是吗？怎么分得那么详细呀？”王文涛插话说道。

“人参的药力作用与它的价值，全在于它的品位了，生长年限越多，它的品位也越高，药力作用也越强，当然它的价值也会越高了。”

“听队里的老同志说，找到人参时，先不能采，要用红线绳子系上，不然挖的时候人参会跑掉的，是吗？”我问着说。

“哈哈，哈，人参是生长在地下的根，还长着很多的须根，扒在土里牢牢的，怎能自己跑掉呢？那是一种迷信的说法。因为以前闯山人都是结伙上山的，不管谁发现了人参，自己都不能单独占有，当一个人发现人参后要做个记号，所以才用红线拴在上面，以便招呼大家一起来采挖。闯山人为了能卖个好价钱，必须尽量地保护好人参的须根，所以挖参才费工呢。人参的须根如果被铁或是金属器械碰伤了，就会产生烂根的现象。所以还不能用铁锹、铁镐之类的金属利器采挖人参。闯山人随身都带着硬木棍儿或是狍子角、鹿角什么的带尖的用具。为了人参的须根不损坏，有时还得先用水泡软参须部分的泥土，再慢慢地沿着参须一点点地挖出才成。”

“人参的须根还有用吗？”我问道。

 

 

完达山猎人

 

（8）老猎人的药酒

 

“是啊，人参须根也是与人参一起生长的，当然也是有用的了。其实人参的药用部分，分为参颅、参体和参须三个部分。所谓参颅，就是人参的脑袋，实际上就是每年春天人参发芽时生长出枝叶的地方，它的特殊性就是每年枝叶的生长都不是在一个地方，所以仔细才能看出参颅上会有几个节疤，而节疤越多就说明它生长年限越多。参体就是像人的身体一样的那部分，有胳臂有腿儿的，胳臂腿儿虽然比较多，但是还都比较粗一些。而参须就是它的一些须根了，又细又长的。药铺卖的生人参都是连带着比较多的须根的，一是为了显示这根人参的完整，也好看啊。二是因为参须也有分量，也能多卖上几个钱不是。实际上药用价值最高的部分还是参体。由于在制药的过程中，会把参颅和参须与参体分开，所以在药铺里也可以买到价钱比较便宜的参颅和参须。”

“在药铺里买人参时，怎么还分什么生参和熟参呢？还有什么白参和红参的区别？”

“那是对人参加工的方法不同而已。新采来的参需要洗净泥土后赶快晾晒干才成，如果遇上了连阴天，就容易发霉的。为了解决害怕发霉现象发生，人们就想出了用蒸熟的办法来保存人参的医药价值了，所以有生晒人参和熟晒人参的区别了。而蒸晒人参，晾干后又非常硬，而且变得非常小了，很不好看，又不好用，不论是切片还是泡制药酒都比较困难。所以人们在蒸人参时，采用白糖或是红糖淹制的办法，就可以基本上保持了人参的原状，而且好看又好用了。所以又分为用白糖蒸制的白人参和用红糖蒸制的红人参了。”

“奥，这里学问还真不少呢。”

王文涛指着药酒瓶里那些中间发白、转圈是毛茸茸的园片片儿说：“我知道，那些是鹿茸吧？在北京给我母亲抓药时见过。”

“对，是鹿茸。这鹿茸里也是有很多学问呢，你们知道吗？”

我俩，你瞧我，我瞧你的半天没说出话来，只是摇着头。老姜炮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只要是属于鹿的动物，像梅花鹿、马鹿、麝鹿什么的都是鹿一样的动物，它们全身都是宝，鹿茸、鹿角、鹿鞭、鹿筋、鹿尾、鹿胎、鹿骨等等都是大补或是治病的药材呢。鹿肉可吃、鹿皮可制革，没有一点儿可浪费的。梅花鹿和马鹿都是大公鹿才长角的，而且是每年春天都要把已经骨化了的干角杈子脱掉，再长出新角来。马鹿的角越大，分杈越多，它的年龄也越大，长着八支杈的鹿是最大的了，我在林子里捡到过一个大的鹿干杈子（骨化的干鹿角），能有五尺多长，根部比手腕子都粗，一只干鹿角都能有二、三十多斤重呢。”

“嚯！那么大？那鹿得多大呀？”我用手比划着说。

“马鹿马鹿嘛，大的马鹿都比咱们生产队拉车的马还大呢。”

“干鹿角还有用吗？”

“干鹿角刮下的粉末可以治疖肿，尤其对妇女的乳疮是最有疗效的呢。”

“那也叫鹿茸吗？”

“不，不，鹿茸是比较珍贵的药材，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大公鹿新生的角，内部的角质还没有全部骨化时，锯下来加工而成的。”

“我给我妈妈买的药里，那些鹿茸片比较薄，不是用锯锯的吧？”

“那些鹿茸片可不是锯下来的，是用切刀切的。加工鹿茸也很不容易啊，要把刚锯下的鹿角放到开水中定型，就是使鹿角中的血和浆液凝固，这样就能保持鹿角中的药用成分不会变质了。煮得老了、煮得嫩了，都影响质量，煮好了，再用特制的机械切刀把它们切成薄片儿，晾干后就是药铺里卖的‘鹿茸’了。从那些鹿茸的切片上可以看到，鹿角尖部分，外层茸毛柔软细嫩，内部是雪白色的角质，而不是骨质，这样的鹿茸片叫‘雪片’，是最上等的鹿茸。靠鹿角根部分切下的鹿茸片，外层茸毛比较粗硬，里面的角质已经部分地骨化了，还有较大的血孔，这样的鹿茸片等级就比较低了。但它们都有补精生髓、养阴助阳、强筋健骨、调节脾胃的作用。

以前打猎没有人管的时候，很多人都上山来打鹿，所以不管是梅花鹿还是马鹿和獐子已经越来越少了。虽然现在政府已经明文规定私自打鹿是犯法的了，还是有人进山来偷猎呢。尤其是在夏初季节，他们会带着注射用的大号针管来的，一旦打着了大公鹿时，虽然不敢把鹿角背下山，他们却会用大针管把鹿角尖部分的浆液抽出来，那可是鹿茸的精华，而后再把鹿角锯成短的段儿收藏起来……”

“鹿的其他部分呢？他们不要了吗？”王文涛迫不及待地问道。

“因为他们是偷猎，是违法的，所以一般来说，鹿茸、鹿鞭或是鹿胎是比较贵重的药材，又不太大，容易携带下山的，他们都会带走的。鹿的其他部分，鹿肉、鹿皮什么的就不敢带下山来了。”

“既然国家规定不许打鹿，为什么咱们十二队还能养鹿呢？”我和王文涛同时问道。

“因为农场是国营企业，养鹿也是给国家养的，在国家的计划之内。所以，只允许农场在政府批准的情况下，可以捉活鹿来驯养，还担负着繁殖和发展的任务，采集鹿茸和死鹿的处理都由上级批准才能执行。”

“捉活鹿！怎么能捉到活鹿？”我觉得很有趣味，问着说。

“捉活鹿的方法也很多。鹿这种东西比较喜欢舔食点盐味儿的东西，猎人们就在有鹿活动的水泡子边上，撒上一点点盐，相隔不远的距离再撒上一点点盐，吸引它们沿着盐路来到猎人自己设立的陷阱旁。以前挖的陷阱，非常费工夫，起码要挖一个五尺左右粗细的好大好深的坑，再用树条子、破席子什么的盖在坑上，还得精心地盖是浮土，才能伪装成陷阱。如果有鹿掉进了陷阱里面，得好几个人又是用套子套，又是用绳子捆的，才能把它从陷阱里拖出来，那可是太费事儿了。”

“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老姜炮轻轻地喝了一口酒，又拿出来了他那不离身的锃明瓦亮的铜烟袋锅子，慢条斯理儿的装上了烟末子，又用大拇指按了按……这时王文涛已经划着了火柴，老姜炮边微笑着，边深深地吸了两口，说：

“我采用的是‘鹿捉脚’，这办法最省事。你们看那墙上挂着的带有长钉子的木框框吗？那就叫‘鹿捉脚’，木框的大小要能够通过去鹿蹄子就行，而那些长钉子都是从木框上向下斜着钉入的，好像是个漏斗。这‘鹿捉脚’是用铁链子固定在地下或是树杆上，再把它埋伏在鹿经常走的道上，只是挖个半尺多深的比木框小点的陷坑，上面随便盖些树叶、杂草就行。一旦鹿的脚踩进去，再向外拔蹄子就难喽，那些长钉子就会扎进鹿脚脖子里，它又最怕疼，又有铁链子拴着那些‘鹿捉脚’，它就跑不掉了。只要远远地牵着铁链子，它就会一步一瘸地跟你走了，这不就活捉了一匹大马鹿了吗？这多痛快呀。”

“这可真是高招儿，鹿脚扎破了上些药就会好，却能捉到一支大活鹿。哈哈，真妙！还有别的办法吗？”我们听了都很感兴趣，王文涛紧跟着问道。

“来来，先喝酒吃饭，肉一凉就不香了。打猎不只是用枪，方法多得很，住下来慢慢再聊吧。来来尝尝这酒好不好喝。这酒里除了人参、鹿茸还有熊掌和虎骨呢，绝对大补。”

我和王文涛再也不客气了，抓起热呼呼的带着骨头的狍子肉，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上次打冰窟窿捞鱼时曾经在这里吃过些野味，一来是我们自己动手做的，二来总有些不好意思大口吃，所以除了腥味儿，没有留下更多的印象。这次可是到“家”了，而且这些菜肴又是老猎人——老姜炮亲手做的，绝对是真正的野味，虽然也有些腥膻，但是那一大盘子划油回锅的熊瞎子肉片和一盘子撕碎还带着骨头的熟兔子肉，还有两只白胖胖炖熟的整个的野鸡，再加上这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烀狍子肉，这些肉的清香不勾引起馋虫那才怪呢。

我们一边大口地吃着肉，一边大口地喝着酒。据他说，这药酒已经泡了三年多了，是用分场酒厂生产的六十五度二锅头泡的。但酒味并不浓了，也没什么药味，只是多少有点腥气。我们俩，每人也就喝上三口，他就不给了，他自己也没多喝。

当时我和王文涛都觉得好像有点那个。

老姜炮的眼睛该多精灵，只见他笑眯眯的说：“不让你们多喝这酒，可不是我小气啊。只是这药酒太猛，火力太大，别说你们年青人了，就像我这样岁数的老人，喝多了也架不住的。

就说去年夏锄时吧，兽医小沈来我这儿住了两天，是上山来采木耳的，我拿出这药酒给他喝两口，是为了帮助他解解乏儿。没有想到，他又给自己多到上了半酒盅。这可好，睡到半夜，你就看吧，他这个折腾啊，翻过来掉过去的直喊头疼，而且鼻子还流出不少的血来……我只得又用白酒给他擦手心、脚心和两个太阳穴……等他缓过劲儿来，才知道这药酒的厉害。哈哈，当时说他，他不信吗。以后再来我这里，他是一口药酒也不敢喝了。哈哈……”

我和王文涛那有这些经验呢，听他这么一说还有不信的，我只得比较尴尬地说：“这药酒是很厉害，不一般啊，我们喝了这几口，全身已经热呼呼的了，要是喝多了，这晚上也得和小沈一样了，那多难受啊，恐怕明天都不能去打猎了呢。”

说笑着，我们接着又喝起了大瓶子里的二锅头，虽然酒气香浓，但是我们有没多喝。大块带着骨头的狍子肉炖得很烂，吃起来不用啃就脱骨了，虽然不肥但却很香。那两只清水煮熟的野鸡，可比我们在生产队时做得好吃多了，老姜炮还特地为我们每人都给撕下来一只鸡大腿，又有酱油、大蒜、辣椒为佐料，吃得真开心……

 

完达山猎人

（9）北大荒的风土人情

 

因为我们刚到这里，还要在老姜炮这儿多住些日子呢，我们也知道酒喝多了会失态的，所以我和王文涛都没有多喝酒，但是肉可没有少吃。吃完了饭，我们主动地收拾并刷洗了碗筷，又在老姜炮的指导下，把自己的猎枪和子弹都用布又仔细地擦了擦。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反正天早就黑下来了。我们盘坐在热炕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老姜炮聊起了北大荒的风土人情。

原来只听说什么“东北三大怪，窗户纸糊在外，生个孩子吊起来，大姑娘口叼大烟袋。”还真不知其所以然，经老姜炮这么一解释，真是受益匪浅，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因由；

在咱们东北，冬天时间比较长，尤其是黑龙江省，九月下旬就下了霜，十月的天气就在零下了，一直到第二年的三、四月河水都不解冻呢。不但天气十分严寒，还经常刮起大“烟炮”儿。早年没有玻璃窗或是农村人比较穷买不起玻璃时，房屋的窗户都是木制的花格窗，并且用白色的窗户纸糊在上面，即透亮又可以防风御寒。

如果把窗户纸糊在里面，一旦刮起烟炮儿，风雪交加，要么会把粘在窗格子上的窗户纸吹进屋里来，要不然就是会有好多的积雪存留在花格窗外的木格上，由于窗格的间距都比较小，又是用纸糊的窗面，所以这积雪就不好扫干净，晴天时太阳照射在窗子上，就会多少有点雪融化，或者由于室内温度高，贴近窗户格子的雪也会熔化，那么窗户纸就会被融化的雪水浸泡而损坏了。

窗户纸糊在外面，就不会有上述的事情发生了，风再大，窗户纸都被窗格子挡在外面，不易被吹掉。平平的窗纸上也不会存有积雪，因此糊在外面的窗户纸才能起到防风御寒的作用。

就目前来说，住房都安装了玻璃窗，到冬天也要用纸把窗扇儿之间的缝隙糊起来防风的。晚上气温较低，窗上的玻璃都冻满了冰花，白天太阳一晒，屋里再生火做饭和人的活动，室内的气温必然升高，玻璃上的冰霜就会熔化成水。窗户纸如果要是糊在屋内的窗扇之间，熔化的冰水就会把纸泡烂，所以窗户纸也得糊在外面……

关于“生个孩子吊起来”的说法。是说婴儿睡觉用的“悠车儿”（摇篮），不能落地放置，而是挂起来，悠车儿离炕面或地面都要有一尺左右高才行。为什么呢？有两个原因，一是，东北农村，人们住得都是草房子土炕的，没办法防范又多、又大的耗子。已经有很多起大耗子咬伤婴儿的事情发生过了，分场电话台台长的孩子就是被大耗子咬伤了脸，到现在，脸上还留着疤痕呢。这足以说明早期生活在东北的人们，为了婴儿的安全，就想出了把婴儿睡觉的悠车儿吊起来的办法，来防止耗子咬伤婴儿的事情发生了。二是，因为婴儿常尿炕，把婴儿放到土炕上，害怕婴儿的尿会把土炕的炕面浸泡而遭受损坏呢……

至于“大姑娘口叼大烟袋”就更容易理解了。先说抽烟吧，几年来你们也都知道咱们北大荒还有‘三大咬’吧？那就是蚊子、瞎蠓和小咬。清晨和傍晚或是阴天的时候，小咬特别多，密密麻麻地向你围攻，而且是见逢就钻，什么头发里、衣服袖子里、裤腿儿里，会咬得你全身都是红肿的小包儿包儿，刺痒难耐。夜晚是蚊子的天下，大白天比较厉害的就是瞎蠓了。当然蚊子在多云或是阴雨的白天也是很多、很厉害的。人们除了带上防蚊帽，又扎上什么围巾，就是弄些清凉油抹在裸露的皮肤上，那样也还是阻挡不了蚊虫的攻击。更不要说早先还没有什么防蚊帽和清凉油呢。为了减少蚊虫的叮咬，老人们就发现点燃晒干的艾蒿草，它的浓烟是可以驱赶蚊虫的。还因艾蒿草能治疗一些疾病，所以咱们北大荒人，都喜欢在端午节的早晨去采集带着露水的艾蒿草，把它们编成草辫子，晾干了以后再用呢。由于有怪味儿的烟雾也可以驱赶蚊虫，人们又用吸烟的方法来驱赶蚊虫了，所以在东北不但男人抽烟，女人也抽烟，不但大人抽烟，有些小孩儿也会抽烟了。而且抽的都是最辛辣的烟草，所以东北人抽的旱烟是最炝人的。

再说了，以前冬天里农民没活干，在家呆着不出门，就叫“猫儿冬”了。长时间没什么事儿干，非常烦闷，大人们就经常相互串门儿，热炕上一坐，就一边唠闲课儿，一边抽烟解闷儿呗。冬天，家家门窗都关得严严的，满屋子的烟雾，使孩子们也都习惯了烟的气味。还因为那个时候也没什么玩具可以哄孩子玩，就常用什么烟袋锅子、烟笸箩哄孩子，还教给孩子们抽烟吐泡泡儿玩。因此，别说是小子们都会抽烟，姑娘们也学会了叼大烟袋……

听了这些解释还真的有些道理呢，于是我又问道：“听说咱们北大荒人都很能喝酒，是吗？”

“这话不假，酒能暖身子呀。大冬天的不论是要到外面办什么事儿，或是从外面回来，喝上他几口烧酒，身子利马就热烘烘的呢。”

当我们问到东北有三件宝时，老姜炮没直接说，他指了指炕里头石壁上挂着的一个元宝形的挎篮子说：“王老弟，你把那个篮子拿来。”

王文涛站起身，快一米八的身高，站在炕上抻手也没够到屋顶，这“老虎嘴”可张得真不小啊。他走到炕里头，摘下了那挂在墙上的用柳条儿编的篮子，拿过来递给了老姜炮。老姜炮揭开了篮子上的盖布，从里面拿出两双新的皮靰鞡鞋壳来，非得叫我们俩试试大小，说：“这是三年前，我在宝清西山孙皮匠那儿订做的靰鞡鞋，都是最好牛头皮做的，那次，一下子我就做了五双。现在不到远处打猎了，脚下的这双靰鞡都穿两年了，还没磨咋样呢。这两双新的皮靰鞡鞋，就给你们俩穿吧，我看大小差不多，文涛个子不小，脚却不大，少垫一些草一样能穿。这可比你们穿的棉胶鞋好多了呢。”

我俩接在手中，心里非常高兴，却还有些不好意思，但都知道老姜炮的为人，若要是推辞，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以前只是看见老姜炮还有比较少的老人穿过，知道那叫靰鞡鞋，如今拿在自己手中了，却觉得很奇怪了。这船形的皮壳子那么轻、又那么硬，穿在脚上能舒服吗？能不冻脚吗？我俩反复地看着，这靰鞡鞋壳儿的制作手工还真的很精美，前脸的褶皱缝制得非常均匀，两边系绳子用的皮耳子也是精心缝上去的，还有一尺来长的用白色小帆布缝制的像布袜子一样的鞋衬子……

老姜炮又点着了他那金黄色的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地吸着，而后才慢悠悠地说：“东北三件宝，人参、貂皮、靰鞡草。人参、貂皮是人们都熟悉的贵重之物，而靰鞡草为什么也是宝呢？”

他从他那褥子底下拿出了一小捆又细又长的草，给我们看，并告诉我们说：“这就是靰鞡草，别看它长得像洋草，又像小叶章一样，他们的区别可大了。靰鞡草不但是三角叶片，叶子的颜色也不同，其他草的叶片一般都是浅绿色、绿色或是褐绿色的，而靰鞡草的叶子却是灰绿色的。它喜欢生长在沼泽地的草甸子里，由于它们长得并不太高大，所以总容易被其他的高草遮挡了阳光，夺走了生长所需要的光和营养，这样就使得它们只有比较少的生长了下来。由于它们比其他的草长得矮小，还不容易被人们找到。‘物以稀为贵’吗，所以它珍贵。再说了，这种草即使是干了也不容易折断，即柔软又很坚韧，才成了人们最喜欢用来絮靰鞡鞋的好东西。你们说它是不是宝儿呢？”

老姜炮又给我们看了看一小捆像是马尾，又像是毛绒的东西，他告诉我们那就是用木锤锤过的靰鞡草，是用来垫鞋的。哈！这可真的叫我们开了眼界。这草虽然很细，像是细毛线绳那么粗，有四、五十公分那么长，的确是即柔软又很坚韧的好草。

接着他说：“用它絮在‘皮靰鞡’里，穿在脚上是又轻快又暖和，不但抗磨，还能吸汗水，比穿带毛的棉皮鞋都强百倍呢。”

老姜炮这样爽快地拿出如此珍贵的礼物送给我俩，能不看出他的诚意吗？真使我们受宠若惊了，非常高兴地把两双皮靰鞡放到了炕边上，又与老姜大哥开怀畅谈了起来。

真没有想到，这老姜炮还真善谈，他不但经历广、见识多，还非常善于归纳和总结呢。看来他肯定是看了不少书报的人，一个从旧社会过来的、靠打猎为生活的人，能有多少文化？可还真是我们非常想了解的事情呢……

老姜炮看着我俩直打哈哧，就知道我俩走了一天的路肯定是累乏了。他自己也是几年都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了，觉得喉咙都快沙哑了。于是说道：“明天还要出去打猎呢，今天就休息吧。”

我和王文涛除了酒喝得不太多，肉却吃得沟满壕平，瓜子和水也都没少往肚子里装着，再加上一天的劳累，身体已经有些顶不住劲儿了，双眼皮也直咬合，一钻进热被窝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完达山猎人

(10)猎狗的分工

 

这一觉睡得可真香，当我睁开双眼时，强烈的阳光已经照射在两个布满冰霜的小窗上，把整个的屋子都映射得通亮。老姜炮坐在炕沿上，特别认真地在为我俩的皮靰鞡里蓄着他精心编制好的靰鞡草鞋垫。刹那间，在我头脑里反映出上学时慈祥的母亲经常坐在床边上，一边等待着我起床，一边为我缝补衣服或是袜子的情景……心中顿时产生无比的幸福感，一股热流涌上了眼圈，我真不好意思了。我俩都是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在老姜炮身边怎的又像是被照看的孩童？都是因为我俩太懒，昨晚又太贪杯中之物了。看了一眼王文涛，他却依然鼾声正浓，我狠狠地推了文涛一把，说：“快，快起来，太阳晒屁股了。”

老姜炮见我坐了起来，轻声地问道：“醒了，一定口喝了吧？炕头的缸子里是刚泡的浓茶，起来渴口茶吧。”

王文涛刚刚停止了呼噜，怎么翻个身子，却又鼾声如雷了。我正想再叫他，老姜炮说：“看他睡的那个香，一定在做什么好梦呢，别叫他了。”

“那怎么行？今天还要和您去打猎呢。”我故意大声地说着。

“他睡不到中午。今天我们不走远路，等他起来，我带你们去河淌子抓‘山跳儿’吧。”

王文涛已被我吵醒了，听老姜炮说带我们去抓野兔子，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发神精地说着：“现在就走，多抓几个，不但肉好吃，听说那野兔皮的帽子可比咱那狗皮帽子暖和得多呢。”

我穿好了衣服正准备下地，回头看他那夜了巴怔的劲儿，还以为他在说梦话，拉了他一把说：“老弟，睡醒了吗？说梦话呢吧？还没起床就去抓兔子啊？”

“醒了醒了，马上就起来。”他边说着边急忙地穿着衣服。

老姜炮看他那着急的样子笑着说：“不用着急，这山跳儿本来也是昼伏夜出的动物，但是在冬天里他们也会是白天出来即能晒太阳，又能打食吃。这会儿怕也是刚出窝儿去打食呢。来，都试试靰鞡鞋吧。”

我穿好了鞋，并打上了裹腿，在地下来回走着，那感受可真不一般，踩在靰鞡草上不但不硌脚，还非常柔软，比我那棉袜子和棉胶鞋可轻快多了，就是鞋底板还有些硬。王文涛也很快地下了地，走了几步，还蹦跳着试了试，而后高兴地说：“太好了，太轻快了，穿这鞋，走他个几十里路也不会累的。”

“桶里有热水，刷牙、洗脸吧，该吃饭了。”老姜炮说着又要去搬桌子。

我抢先一步把小桌搬到炕上说：“姜大爷，……”

“嗯，怎么睡上一觉就忘了？”

“呕，呕，是，是老姜大哥，您就别忙了，我们自己来干吧。不然别人会以为我们是来托儿所了呢。”

“哈哈，哈，行行，头两天怕你们不熟悉我的东西都放在哪儿，熟悉了就自己动手吧，我是不会客气的。”

我俩洗漱完，把锅里已经腾好的馒头和昨晚剩余的狍子肉、回锅熊瞎子肉、野鸡肉和清炖鸡汤都端上桌儿来。虽然很香，但是我真的吃不下去。一是，在生产队时，大食堂每天早饭都是稀粥、发糕或馒头和咸菜的，都清淡惯了。二是，昨晚吃得太饱了，一觉起来还不饿呢。但是在这里一天只吃两顿饭，又不能不吃，我和王文涛也都上了桌。老姜炮可是真能吃，三两左右一个的大馒头一顿就吃俩，还吃了不少的肉。六十多岁的人也就是靠能吃下饭菜，才能保持着强壮的身体吧。据说他打的猎物，不但卖钱，还要换些粮票用，不然三十六斤的定量是不够他用的。虽然是猎人，肉，怕也是吃腻了，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以为猎人总是喜欢生着吃刚打来动物的肉呢，以为他们总是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呢。其实，除了长时间在外打猎，不便携带饭菜，有时只得靠饮食刚打到的野鸡、狍子的热血充饥外，他们依然喜爱人间的烟火，又有谁不爱吃油、盐、酱、醋等调料齐全的炒菜呢。

吃完饭后，都做了出发打猎的准备，我先走出了房门。阳光特别刺眼，还没适应强光的映射，三条大狗已围在我身边转了。虽然都摇头摆尾的表示着亲热，但那大头、长嘴、利牙和那健壮、凶罕的身条，真使我有些不寒而栗了。我是不敢扶摸它们的，十分小心地向前迈着脚步。王文涛除了背着猎枪外，腰间扎紧的子弹袋里还别了一把小斧头，此外在猎囊上还挂着不少的细铁丝套子。老姜炮出来了，我才解除了围困，那些狗一齐都向他跑去了。

老姜炮还是那身着装；头戴大孬头皮帽子，身穿紧身的小黑棉袄，外套老羊皮坎肩，下身的绒裤外面依然是开裆的狗皮裤子，背后背着猎物袋儿，肩榜上挎着他那杆双筒猎枪，腰间紧扎着子弹袋。别看个头不高，却依然是神采奕奕，威武而雄壮的老猎人。

他一出房门，就被大狗们围住了，老姜炮弯下腰拍着大黄狗说：“你和黑子好好看家，不许乱跑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