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老叶家房门前站着一大邦子人，议论纷纷：“你说大辣椒的表哥是不是有点那个？”“那个？”“疯子呗——！”“从关外到咱这疙瘩可不是近道，听说走了大半年那，没吃没喝的，不疯也得疯了。”“为啥？”“说不准性，这年头难说——多半还不是为了情字呗，唉——人为情死鸟为食亡。”“胡说八道——人为财死鸟才为食亡那，再说了你又不是狐仙能掐指推算，让老叶听着不高兴，让大辣椒听见，你老小子是找骂那！”“别说了，老叶回来了。”众人给老叶让开一条道，老叶推开门回头对众人说：“有啥好看的，谁家没来过戚，去去——少在俺家门前嚼舌头根子。”
老叶把铁锨立到灶间门后，推门进了屋，看见淑珍正拿着剪子在给一个脏兮兮的男人剪头，地上的头发有尺把长，淑珍对老叶说：“快去烧点水，一会让虎子的表舅洗一洗。”老叶站在屋里没动，淑珍大声说：“听见没，让你烧水——！”山娃子慢慢转过头来木呆呆看着老叶，却生生地叫：“妹夫——”老叶也不知道喉咙里鼓动一声算不算答应，转身出屋到灶间烧水去了。山娃子对淑珍说：“他是不是不高兴了？”淑珍说：“别理他，他就这个熊样。”
屋里，山娃子哄虎子玩，灶间老叶崩着脸蹲在地上烧火，淑珍和面做饭，老叶问：“咋来了个表哥，从来也没听你说过？”淑珍板着脸说：“没听说过就不许俺有个表哥了？”老叶低头不再说话了，淑珍对老叶说：“你给我听好了，别嘟拉着脸子给谁看，不高兴也别挂在脸上，听着没？”老叶问：“住多长时间？”“不知道 ！”老叶又叶：“咋睡——？”淑珍有些烦了：“啥咋睡，躺下睡呗。”老叶有些急了，他站起身来说：“俺值更，你让他在咱家睡，你俩睡一炕？”淑珍立马给老叶的膀子上捶了一拳：“胡吣啥——！”老叶问：“那咋办？”淑珍没想到这层，她对老叶说：“你到知青宿舍那看看，有没有地分儿。”老叶说：“人家小青年怕他脏。”淑珍说：“咱抱着铺盖去呀。”
山娃子在大铁盆里擦了个了澡，换上老叶的干净衣裳，换了一个人似的，只是脸上还挂着迟钝木纳，老叶对他说：“他表舅——到家了别客气，也没啥好吃的，就乎吧。”山娃子看着小炕桌上的飘着香气的小鸡炖蘑菇，冒着热气的大白面馒头，香喷喷的小楂子粥傻笑着说：“跟过年一样。”淑珍说：“别光说话了，快动筷子。他舅——”饭后，老叶带着山娃子到青年宿舍寻宿去了。
老叶回到屋里问：“孩子他娘——他表舅打算住多久。”淑珍没好气地回答：“不知道——！”老叶说：“你得问问，咱也好安排。”淑珍低下头显得很为难，她知道山娃子的心思，这一路上遭得那罪，脚指头也想得出来，唉——这个山娃子，叫俺咱办那。她对老叶说：“值你的更去，明儿俺问就是了。”
清早，淑珍起身放开了鸡窝的门，憋了一夜的母鸡围着淑珍身前身后转，淑珍抓了几把麦芋子撒在地上，鸡群忙着啄食地上的麦芋，淑珍洗把手开始做早饭，烧上几瓢水放碗玉米小楂子，捏了点碱面放到锅里，再坐上笼屉把昨天的馒头腾一腾，切几刀咸菜放到碗里，一会儿，灶膛里的火熄了，早饭就做好了，她抱着虎子来到青年宿舍把山娃子叫到家里，让他洗把脸，给他端上了热粥热馒头，看着他吃说：“你咋打算那？”山娃子边吃边说：“俺放心不下你，看看你呗。”淑珍不好意思问：“那——你啥时走？”山娃子停下嚼动的腮帮子，直勾勾地盯着淑珍的脸，眼里含着泪说：“看见你了，俺就放心了，明个儿就走。”淑珍有些为难了，她知道家里没有钱，当月挣当月花，每个月还得给娘家挤出五块钱寄回去，她一时不知咋办是好，山娃子看出来了她的难处对她说：“淑珍——你别为难，俺走来的再走回去。”淑珍流着泪说：“你咋说这话，不是扎俺的心，让俺心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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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0/10/5 10:10: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