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五色土 栏彩云之南红河魂 → [原创]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5)


  共有1578人关注过本帖树形打印复制链接

主题:[原创]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5)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王宇
  1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65 积分:760 威望:0 精华:0 注册:2011/8/6 11:50:00
[原创]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5)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8/7 19:06:00 [只看该作者]

 

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

 

王宇

   

 


五、雏鹰展翅(1)


     在网上词典里查到“雏鹰展翅”一词:【解释】:雏:幼鸟。幼鹰展开翅膀飞翔。比喻青年人开始独立生活、工作。【示例】:大学已经毕业了,这正是他~的时侯。现在把这个词写在标题上,显得相当幼稚,词义也没有多少想象的空间。但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这个词在广大革命青年的心目中却是有一定神圣感的。当年编入中学课本的高尔基的名篇《海燕》,文中描写的“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用海燕象征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但海燕对于以解放全人类为神圣使命的红卫兵、红小兵来说,已经落伍了,一只黑色的小燕子,怎么能够代表革命小将。雄鹰才够强劲、威猛,振翅一飞,直上云霄,背负青天朝下看,目似闪电,利爪如铁,威慑一切牛鬼神蛇。因此雄鹰才够格作为革命小将的象征。那时喜好文学、美术、音乐的青少年都应该还有印象,以雏鹰展翅命名的宣传画、美展作品、歌颂革命青年的新诗、歌词比比皆是。尤其以宣传上山下乡闹革命这一题材的最多。比如起名雏鹰展翅的画作。器宇轩昂风格的有,在大山之巅,悬崖边上,背靠青松,一群男女知青,背着背包,高举红旗,人人手捧红宝书的套色木刻版画。意境朦胧的有,一个刚下乡的女知青,身材苗条,长腿细腰,站在绿草如茵的田埂上,几丝春柳下,脱了鞋,光着脚,正在换裤腿准备下田的水墨淡彩画。激烈的有反映斗地主的水粉画,一群戴红卫兵袖箍的知青和贫下中农在围斗弓腰驼背、头耷拉在胸前,挂着黑牌的老地主,当中有一位比别人高出大半截身子的知青,身穿草绿色军装,换着袖子,高举起拳头带领大家喊口号的雏鹰小将。因此,按当时知青的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应当是:知识青年走出中学校门,离开家庭的庇护,也就是抛弃所谓的温室,满怀豪情,斗志昂扬,奔赴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积极投身于“三大革命”运动,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经风雨,见世面,开始了革命的征途。

      “三大革命”是毛主席的指示: “阶级斗争、生产斗争和科学实验,是建设社会主义强大国家的三项伟大革命运动”。从学校的教育、报刊的宣传,这也就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三大主要功课。对于阶级斗争,“文革”早期疾风暴雨式的武斗席卷了大江南北的每一个角落,横扫一切牛鬼神蛇,能揪斗的“地、富、反、坏、右”,无论是死麻蛇或是死而不僵的活麻蛇都斗了不知多少遍了,很难找到漏网之鱼。揪出来的阶级敌人,虽说是火烧芭蕉心不死,但在各级革命委员会组织和群众的专政之下,哪敢再轻举妄动,发芽长叶。在边疆农村,人群就圈在个小村子里,除了社员从极端贫困的僻远山区娶来的媳妇,没有任何外来移民,人民公社也生不出新的地主富农。一伙老地主、富农,自土地改革到“文革”中期的二十多年间,翻来覆去地批斗改造,已经彻底斗倒斗臭。新的阶级敌人又不好找,没有对象可斗。支书时常在会上说的又发现了阶级敌人的新动向,也只不过是些诸如刚割倒晾在田里的稻谷前几天被人偷走了几十把,生产队养猪场的猪莫名其妙地拉肚子死了两头,最近听到有人散布谣言影射攻击玉米单株种植,说“一棵秧栽不活,独人睡不着”等等。但始终没能抓出一个活生生的现行反革命分子。这就使得本户知青对阶级斗争这一课,只能停滞于纸上谈兵。

     我们接受农村阶级斗争教育的就两件事。一是在入住集体户后没几天,带队干部带领着刚下乡的六个小知青,到生产队贫农协会主席家里,请他老人家忆苦思甜。贫协主席老贺,五十多岁,两手老茧,一脸皱纹,剃了亮蛋长出来的寸头已经花白,眯着一双眼圈血红的小眼晴,高大的个子驼着背,阴丹蓝的对襟褂子、大兜档裤子已经洗得发白,一看就是一位饱经风霜,劳作了大半辈子的老实庄稼汉。有一次生产队安排到大黄山上的坡地里种花生,大家到了地头,正准备干活。老贺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哎呀、哎呀……!”喊肚子痛。大伙忙问:“纵整了,早晨出来不是还好呢嘛?”老贺哼哼唧唧地回答:“我路上偷吃了几颗花生种,之哈肚子就疼死了。肯定是花生种里拌过农药了。”一听他这么说大伙都哄笑了起来。有人说:“老贺,队长要找人装佯,吓老子们,纵个会找着你呀?就你之份憨□会敢吃花生种该?”由此可知老贺老实巴交到没人相信他能偷吃几粒花生种子。不知道老贺有没有上台作报告的经历,他的忆苦思甜没有一点教育后生的味道,整个是絮絮叨叨的讲家常故事。较之我们从小学到中学所听过的若干场忆苦思甜报告,不仅没有多少新的内容,而且缺乏通常的生动与激昂,更不可能声泪俱下了。唯一还记得的是他说的两件与别的忆苦思甜不同的小事。一是说他是主要靠打工为生的贫农,一年中要为很多人家打工干农活。其中,每年都要为新瓦房村的一户地主家忙春播和秋收。农忙季节,这个地主和他家的其他男人都要和请来的劳工一起下田忙活。每天吃饭时,地主家的女人都不能上堂屋里坐在桌子边吃,全在厨房里端着碗吃,地主却非要让他们这些劳工一起上桌吃饭。二是说地主家农忙时每餐都要蒸腌肉或油炸肉,切成小碗大的块,厚厚的肥膘。而他这个人皮子贱,要是吃多了肉,米饭就吃不进多少去,吃肉不经饿,下午干活肚子饿得早,活计就干得少了。所以,他添饭多、拈肉少,而地主想要让他们多吃点肉,老拈给他们,他就用手死遮着碗不让他挜。但当地主家的女眷帮他添饭后,他吃到一半,发现她们在他的碗底埋了不少肉。说到这里,他显出一些馋像,吞咽着口水,摇晃着脑袋说:“真呢咪有办法。”听得我们一伙小知青面面相觑,旧社会居然有嫌蒸腌肉、油炸肉多了的贫农?带队干部眼睛盯着屋顶,面无表情。还有印象的就是他讲的顺口溜。比如他说,那时打工的报酬大多是赊到秋收后,以大米支付。有一天晚上,他到一个地主家领米,地主家堂屋里点着油灯,摆着好几箩米,他看着摆在里面的米好,靠外面的差。因此他想要里面好的,但地主就是要顺着撮外面差的给他。还教训他说:“‘灯火底下的米颗,月亮底下的老婆。’之根道理你嘚不懂该?”意思是里面的米箩靠近油灯,在油灯黄润的灯光下,大米粒显得更为油光水滑一些。而月亮底下的老婆看起来白,显得更漂亮一些。其实都是一样的东西。还有他说比起坝区来,山区日子才真苦呢。“住的山前山后,吃的荞麦绿豆。衣衫单薄,屁股咳嗽。”农村的顺口溜、歇后语均发自于本能,很生动形象。赵本山小品演得好,主要也就得益于他在农村长大,离开农村久了,肯定要荒废掉。另外一件,就是支书说的:“我们生产队阶级斗争复杂,有二十多个地主富农。”所以经常要接触到真正的地主富农。刚到村里,知青都按照从小受到的教育,见到老年人就喊:张大爹、贺大爹、刘大妈……。中年人喊:叔叔、嬢孃。没过两天老知青就发现问题了,忙把几个小知青招笼来,说:“小□娃娃些,张着一张□嘴瞎球喊。还是团员、红卫兵,一点阶级觉悟都咪得。老地主、富农婆你们也敢喊大爹、大妈?给支书听见,看咋个收拾你们!”然后把生产队的地主、富农一一告诉小知青们。对于陌生人来说,要不是有人事先指点,地主、富农和别的社员还真区分不了。但已经指明了,就能够感觉还真是有些不同。比如我们集体户斜对面巷子里住着的地主老贺,因为前面说到了贫农老贺,在此就把他称作地主老贺,以免混淆。地主老贺身材矮壮,常年戴着顶形状象锅盖、日晒雨淋得发白的篾帽,农村裁缝的旧衣裤也只能隐约认得出原来的青色,裤腿和袖子都挽着,光着脚,露出来的脸、手、脚全是棕黑色的。手脚就像鸭掌,宽而厚,指头则像老姜疙瘩,走路的姿态也像一只老鸭子。整天面无表情,不说一句话,垂着眼帘走路,闷着头干活。我第一次在村道上和他碰面,问候了一声:“大爹,给吃掉饭了?”他略微一愣,也不搭话,依旧面无表情,眼看地面,错开身悄然走了过去。让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一时摸不着头脑。经老知青指明了他的地主身份,才豁然明了。后来在劳动中一一认识后,才发现地主富农与贫下中农比较起来,主要的区别就在于他们终日沉默寡言,田间休息、开会时离群独处,面对任何人眼神都如老鼠避猫似地游离开去。其它外形差别不明显,都是一副饱经沧桑的农民摸样。四川美术学院的罗中立1980年画的油画《父亲》,如果没有左耳朵上夹着的那支竹杆套的圆珠笔,白包头布和褂子再陈旧肮脏一些,那就分不清他是老贫农还是老地主了。

     农村里的科学实验,在当年宣传的主要形式有赤脚医生扎银针、采草药,选育优良品种,撒化肥、喷农药、驾驶拖拉机等。这些在我们生产队有的涉及一点,大多没有机会触及。比如赤脚医生,由于我们生产队离公社卫生院不远,社员有病都上卫生院去看,所以没有需求。生产队有马车运输队,但没有拖拉机。隔壁二队买了台旧拖拉机,每当晚上开着拖拉机头去附近的部队看露天电影,上面搭乘的都是队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其风头丝毫不亚于今天的进口豪华桥车。知青除了眼馋,搭不上份儿。育秧、撒化肥、喷农药一般都是安排经验丰富、干活认真的社员去干,也有个别老知青参加,我有幸参加过给稻田撒化肥的活计。任务是给撒肥的老社员扛化肥袋子,每袋二十五公斤重的碳酸氢铵,开远解放军化肥厂出厂的。撒化肥的老社员左手把着装满化肥的脸盆一边,另一边顶在腰杆上,腾出右手撒化肥。抓一把化肥,手向前一甩一收,化肥就从指缝间均匀地洒向稻田里,犹如喷灌的喷头洒出的水花一般。如此在身前从左到右,一下一下撒成一片。再前进几步,又重复一样的动作。几个社员排成一行,从稻田的一头缓缓地撒到另一头。化肥用马车运来,卸在田间一个塘坝上的大车道边,码成一堆。我就不停地从化肥堆上把化肥袋子撕开,扛到田里,分给撒化肥的社员。供给二十几个社员,就得扛着化肥袋子在窄窄的田埂上不停地奔跑,稍许迟缓就有人扯着嗓子催促:“死到哪呢躲懒克了?还不赶紧来添化肥!”下田劳动,只能打赤脚。像我这种活计,算是好活,不用下水,只在田埂上跑,可以穿着人字拖。有一趟跑的急了,泡沫底的拖鞋一打滑,身体一闪,把化肥袋子摔倒了稻田里,雪白的化肥撒出小半袋在泥水中。好在老头们已经撒得远了,看不真切这边的情形。不管他们催不催,我赶紧跳进稻田里,把化肥袋子拎出来,抄水洗掉袋子上的污泥。再脚手并用地把撒在泥水里的化肥划拉化了或拌进泥里,把倒伏的稻棵扶扶正。然后继续干活,谁也没有发现异常。那时候化肥宝贵,让队长知道难免要挨批。之后几次路过此地,我都不免要瞅了瞅那片稻田,十几平方米的一片稻棵,总是纤细萎黄,稀稀疏疏的。

     再说说我们集体户的沼气示范,这在当时算是比较稀罕的科学实验。不知市里的哪个管理部门选择了我们集体户作为农村利用沼气的示范户,出资修建了厕所、沼气池,在墙壁上排好输气的塑料管子,安装了沼气灶和气灯。这也就是为何我们集体户的厕所特殊一些的原因。但沼气示范犹如昙花一现,设施建设认真,运行起来,热闹了几天就彻底歇菜。原因主要是沼气池消耗的填料多,几担包谷杆、稻草投入化粪池,两天就化成了稀浆浆,而产气量远远不够蒸饭、烧水等日常生活需要。虽然队长允许知青随便挑集体的地头、场院里的包谷杆、稻草,但知青感觉这样解决燃料问题劳累不起,坚持不下去,不如烧柴草、煤炭省事。今天的农村沼气之所以能够推行,主要是由于有了电饭煲可以煮饭,太阳能热水器可以供给热水,养猪多,猪粪自然就多了,而猪饲料则勿需再熬煮等。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