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乌苏里江船歌 - 旅游纵横 - 中国知青网

腊梅版主：十五号中知网二周年庆，见到你，聊了几句天。我以后可能忙于杂事，上网时间会很少。但我会记得大家，你劝我如有时间。还是在中知网贴一些文，因为静春的文字还有一点可读性。今天，贴出这篇《乌苏里江船歌》旧稿。让诸君见笑并问好。

乌苏里江船歌

一

我乘坐长途客车往乌苏里江。

准确一些说，我是乘坐开向虎林的这趟长途客车。这次黑龙江之行实际上是为了缅怀我的同学、发小、插队之友。我先到达漠河、然后由塔河经加格达奇返回到哈尔滨准备回京。可是没有想到在哈尔滨竟很难买到回北京的车票。住在旅馆认识了一个虎林的老军垦战士，他姓杨，如今已经退休。他就是五十年代十万解放军官兵转业开发建设北大荒的那批人。当年转业的时候已经是营级干部，九死一生，可以说身经百战，经历了文革，退休前，仅挂着个农场的副场长衔。

我俩住在一个房间，他给我讲了当年他们这些转业官兵开赴北大荒建军垦农场的一桩桩事迹，一下，我的脑海里想起了一部老电影《老兵新传》，眼前的他仿佛就是那个电影中的老兵——老战。他已经六十开外了，头发已经花白，身板却十分硬朗。讲起往事，从他的目光流露出的眼神，我能捕捉到太多的情感，有骄傲的、有自豪的，有兴奋的、有留恋的，当然也有痛苦的、沮丧的、失落的以及一种惆怅。“是当年十万转业官兵的无私奉献，才有了今天的北大荒这个全国举足轻重的北大仓呀”

然后，我俩又扯起了当年的知青——年青一代的军垦战士。也许因为我也曾是个知识青年吧，所以他并没有过多的评论，他只是说：知青吃的那点苦比起我们当年吃的那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现在，这些孩子都返回了他们的老家，跟亲人团聚了。可我们呢，我们的老家就是北大荒！我们的亲人就在北大荒！

第二天早上他走了，给我留了他在虎林家的住址和电话，邀请我到虎林去看看，并说，到了虎林，就能看见乌苏里江。

二

长途客车走在砂石路上，因为是雨季，路面上有很多水洼，司机小心冀冀地驾驶着这辆大客车，尽力绕过这些水坑，但还是不时地溅起一团泥水。车也东拐西挪地开的摇摇晃晃，全车的人都象坐在一个大“摇篮”里随着车体的摆动而东倒西歪。尽管有些人在昏昏沉沉地打盹，但他们的头摆动的频率却是相当一致。据说，这是一条很好的公路，因为它是为战备而修筑的国防公路。

我也在合目沉思：那天早上我到哈尔滨市火车站送走老杨后，转到售票处一看，那长长的队伍便一下让我眼晕。看到熙熙攘攘的攒动人头都是些年青的学生，我这才知道这二天正是暑假结束，学子们返校的日子。所以，别说卧铺，就是特快的硬坐票都很难搞到一张。

我不得不合计怎么办，我给家里打了一个长途电话，说如果家里有急事，我就只好坐飞机回去了。那一时期，好象发生过民航坠机事故，所以，说到乘机，人们便有些谈虎色变。爱人说家里没什么事，而且北京还很热，你要有心情，就在东北多呆些日子吧。等孩子们开学后再返回北京。得了这个“家令”，我简直有些惊讶，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对家人说：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家人回答：只要你钱够，你就在外头转吧，“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们管得了你吗？我忙说，钱有什么够不够，我这一路非常仔细，你放心吧，我不会讨着饭回家。

放下电话，我欢喜的摩拳擦掌，回到房间，打开随身带的地图，翻到黑龙江的划省图，查阅到虎林和乌苏里江，一下想起了“珍宝岛自卫反击战”，哦，就去虎林吧，这时，我又想起了前脚刚走的那个退休了的老军垦战士杨副场长。

于是，我打听好了怎样去虎林的行程。然后，先坐短途火车到牡丹江，再从牡丹江坐长途客车到鸡西，再经密山而奔向了虎林。遗憾的是没有到《林海雪原》小说中杨子荣的故地去留一行足迹，而我反程时则是由佳木斯直接回的北京。

此刻，我脑海里在想，乌苏里江是条怎样的江呢？学过地理和历史的中国人民都知道这条江原本是我国的一条内河，但是自从1860年“八国联军”攻进北京后，英、法、俄强迫清政府分别签订的了结束第二次鸦片战争的不平等城下之盟——《北京条约》后，其中，尤以与中国的领土陛连的沙俄政府签订的《中俄北京条约》当属辱权最甚，割让了黑龙江以北的几十万平方公里土地，江东“64屯”不覆存在，乌苏里从此成为一条界江。在乌苏里江上有个约长二公里的小岛，名为珍宝岛，这个小小的岛屿原是从中国方面伸入乌苏里江的半岛，后来经过长期的水流冲击，才成为一个小岛。现在每逢夏季枯水期，珍宝岛还与乌苏里江的中国陆地连在一起，回复原来的半岛面目。在乌苏里江上打鱼为生的老一辈中国渔民，称珍宝岛为“翁岛”。鱼讯时，他们总要在翁岛上休栖，支一棚马架，拢一堆鱼火，喝一口老酒，眠一宿酣觉。可是，1969年的中苏边界冲突以至引发的一系列武装军事对抗之一。最后几乎导致了一场两国之间的战争。珍宝岛便举世闻名。　

如今，珍宝岛会是什么样子呢？苏联已经解体，中国正在改革。这两个国家在走着不同的两条发展道路，也是举世闻名。

三

到达了虎林。住进了一家旅馆，登记的时候，那个服务员看了我的身份证一边记录一边问我你是从北京来？我说对。她说：“你来虎林干什么呢？”我挠了挠头，回答：“看乌苏里江。”小姑娘笑了，脸上有一对小酒窝。她说：“你是个‘驴友’？”我背着重重的行囊一楞，到底是年青人，忙说，对，是个“驴友。”然后她幽默了一下，“是个公驴友”，说完，小姑娘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抑后合，她这一笑。我便有些不太自在起来，正在我无措之际，忽拉拉出了好几个人，他们闹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围了过来，有些敌意地看着我，我一下有些紧张。其中一个岁数大一点的中年人问怎么一回事。小姑娘指着我说，他---他是个公驴---驴友---，说完这句话，她又笑了，众人楞了一下，然后也一齐笑了起来------那个中年人却还没有与时俱进。他看着我问：“你是头公驴朋友？”弄的我分外尴尬、他笑着说，“当什么不好，要当个公驴，我们虎林的男人都是公虎，那女人呢，就是母老虎！”那个小姑娘说“去，去，谁当母老虎，我要有条件，我也要去当驴友。”“你也要去当驴友？”另一个更年青的小姑娘说。“嗨，告诉你们吧，驴友就是旅行家！”那个中年人说，“旅行家就旅行家吧，叫什么驴友，还男的是公驴，女的是草驴”真难听。我卸下背包，有些无可奈何，揉了揉肩，说，“你看，背着这么大的一个包，就象个驮驴，所以背包客就被称为‘驴友’”。

之后，大家便显得非常地友好。

服务员给我安排好房间后，那个姓张的中年人原来是这家旅馆的经理。吃过晚饭，他来到我的屋里，跟我聊起了天。杂七杂八地问了些北京“六四”风波的事后，便给我介绍起了虎林的风景名胜和土特产及当地的名吃。我原以为虎林这个地名一定是因为森林和东北虎而命名，因为我好象记得东北虎这个大型猫科动物又称“乌苏里虎”。可是，经过那个张经理的一番交谈我才知道“虎林”这个地名非因虎因林而得，“虎林”是满语的译音，意思是“沙鸥云集的地方”， “沙鸥云集”只是缘于乌苏里江，而乌苏里江也是满语，全称应该叫“乌苏里乌拉”翻译成汉语既为“东方日出之江”，所以这条江峡谷清幽，而宽阔的江面又气吞浩淼如虎！

通过进一步的聊天，我才得知这位张经理是佳木斯人，也曾是个知识青年，就在乌苏里江畔的虎头镇插队落户，他在当地结了婚，现在承包了这家原国营旅馆。他告诉我来到虎林，一定要去虎头镇，在那里才能看到真正的“乌苏里江”，那儿有古代建的关帝庙，被称为“东方第一庙”，还有现代建的乌苏里江第一塔，登高望远，能看见飞翔在江面上的只只沙鸥。而且，还有乌苏里江国家森林公园、和富有特色的游船餐厅，能品到真正的江水炖活鱼。

我们聊起了插队、支边、返城、工作。他对目前的生活看来比较满意。虎林正在成为一座新兴的旅游地，就环境，这里地广人稀，没有丝毫工业污染，这儿发展的主要项目是以农业为产业链的绿色食品另外依托的是得天独厚的边境贸易、再加上旅游业、所以他充满信心地告诉我，虎林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座繁荣的口岸城市。

张经理为我订好了一辆出租车，是他认识的一个朋友。第二天他早早便来到了我住的旅馆，我们吃过早饭，他便载着我去往虎头镇。果然，一路风景绚丽；远山近水，美不胜收。天光水色，处处迷人。到达虎头镇。旭日高升，赤色阳光照耀着乌苏里江，水波点点、如镀金辉。漫步江边，平缓的江岸水澈沙净，水岸线柔曼舒缓，放眼望江，不时能看到江中行驶的渔船、游船、货船，给乌苏里江添上了几分热闹；在那个出租司机的引见下，我俩来到了一家江上鱼坊，看过菜谱，我特意点了个马哈鱼“三吃”，既“剌身”“红绕”“清炖”，不由想起曾流传在黑龙江边的一句民谣：“有心回家，可舍不得大马哈”。

四

到达虎林后，便有一个问题萦绕着我，给不给杨场长打个电话呢？告诉他我来到了虎林。犹豫再三，我还是拨通了他家的电话。电话通了，我有些忐忑不安。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她问我是谁？我说我叫静春。她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句：“静春，静春是谁呢？”这时，我听到一个男的问话声音：“是谁打来的电话？”“是一个叫静春的人”，“什么，是静春打来的电话？”那头说话的声音很熟悉，没错，是杨场长的声音。他问“静春从那儿打来的电话？”。那个女音便问我“你在那儿给我们打电话呢？”我说在虎林。“什么，你在虎林？唔，老杨，”那个女声喊到：“静春在虎林打来的电话，”电话那端传出了男声，“什么，静春来到了虎林？”然后，他接过了电话，我们俩人仿佛久别重逢般亲热。

杨场长的儿子开车到旅馆把我接到了他家。

我看见了杨场长的老伴、一个头发还很黑的和蔼的女人，还有他们的女儿，这一家人对我的到来显得非常热情，让我感到受宠若惊。而我竟两手空空登门，有些汗颜。

杨场长的老伴姓“哈”，原来，他们一家人是“回族”，这就更让我感到局促不安。通过交谈，我才知道杨场长和哈阿姨都是河北廊坊大厂人。杨场长参加革命，便是投在冀东的“回民之队”。算来，他也应该是个“三八式”的老干部了。他说，他见过“马本斋”见过“聂荣臻”，还见过“徐向前”、跟王震更是熟悉。因为王震做为农垦部的部长那时候经常来北大荒的各个农场视察。说着，杨场长的女儿拿出一本相册让我看他爸爸的一些老照片，其中就有与王震的合影，这让我对他便肃然起敬。

可能是怕我吃不习惯牛羊肉，哈阿姨给炖了一条大草鱼。似乎有些“德莫利炖鱼”的意思，在这锅热气腾腾的炖鱼中放有豆腐、菌类、干豆角、干葫芦条等菜，味道非常鲜美。

在吃饭的时候，哈阿姨一个劲儿劝我多吃，然后她说，当年在农场，连队里的北京知青一馋了，就来她们家改善一下伙食，有的女孩子吃不习惯牛羊肉，她就给做这么一锅“炖鱼”。这些孩子吃的可香了。咳，好可怜的一些孩子，好在现在都返回了城，回到父母身边。

吃完饭，我们围坐在一起又聊了很长时间的天，杨场长说，明天他要带我去乌苏里江泛舟，我推辞了一番，但实在黝不过这一家人的热情。天晚了，他们要留我在他们家住宿，可我执意要回旅馆。杨场长的儿子只好开车送我回去，路上，他对我说，“他的爸爸身体不算太好，人老了，总想落叶归根。可河北那边的老家已经没有什么亲戚了。所以，老人对北京方面的人格外亲切。尤其是对北京知青，更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我这才理解杨场长的举动，和他们全家人的热情。

次日，杨场长的儿子开着车早早便拉着他的父母和妹妹来到了我住的旅馆，接上我，我们便直奔码头。本来我是想买这些人的船票的，可后来才知道这条船的主人竟是杨场长的儿子最好的哥们。我便免费享受了一次泛舟乌苏里江。

游船行驶在碧波万顷的江面上，田野富饶，山岳连绵，林木茂密，杨场长指着这些山川一一告诉我：这就是闻名遐迩的三江平原，那西岸的山叫那丹哈达岭，属完达山脉，而江东岸已是它国之境，老毛子那边的山有个俄国名子。我后来查地理书：得知乌苏里江整个河道穿行在中国的完达山脉和俄罗斯的锡霍特山脉之间广阔的峡谷。流域面积18万多平方公里，可是在中国黑龙江省境内却只有6万余平方公里。这怎么不是中国人的“心痛”！　游船沿着中方一线徐徐行驶，江风吹拂，观景如画。我问站在我傍边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的杨场长女儿：你会唱“乌苏里江船歌吗？”她说，“我唱不好，我哥哥唱的特别好。”他的哥哥正拿着我带的望远镜瞭望远方的风景，我叫过他，请他唱一唱乌苏里江船歌。他便清清嗓门，然后：“阿拉拉赫尼那-----阿拉拉赫尼那------”地放开喉咙唱起来。歌声在江面上飘散开去，渲染着每一个人。

我也轻声地哼起了这支乌苏里江船歌，我的心荡漾在乌苏里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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