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张志杰叔叔的回忆录（三）

“伟大的抗日民族英雄”和“抗日战争中的巾帼英雄”

      1937年“七.七”事变，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父亲立即从北平返回到河南，组织领导抗日义勇军, 下辖四个纵队, 高举革命红旗，开展武装斗争，准备与日本侵略军血战，誓死坚守祖国山河疆土。父亲组织抗日义勇军，得到中共中央长江局领导人董必武同志和中共河南省委军事部长彭雪枫同志的全力支持；却引起国民党反动当局的极大恐慌，悍然宣称：“张之朴系共产党分子，破坏团结, 扰乱治安！”立即宣布将父亲领导的抗日义勇军撤销、解散。父亲当即率领一批军事骨干，冒着日军的炮火，渡过滔滔黄河，进入日本侵略军占领的豫北地区, 联络他的昔日部属李万如,组织了一万多人的抗日游击纵队, 收编了几十支地方民间武装，在太行山上, 在广大平原，开展抗日游击战争。“一寸河山一寸血”。父亲率领抗日游击纵队，与日本侵略军拼死血战，打出了中国人民抗击日本侵略军的战斗威风，攻占了豫北濮阳、滑县等十多个县，收复了伟大祖国的大片国土。日军集中优势兵力展开扫荡，父亲率抗日游击纵队与日军浴血奋战，国民党反动军队闹磨擦，打内战，疯狂围堵拦击我军前进。抗日游击纵队遭日军和国民党军的两面夹击，腹背受敌，孤军无援，拼死血战，战斗惨烈，伤亡巨大，拼掉两团武装，遂移师豫西重新开创新局。

      1939年，父亲母亲到达河南洛阳，开展地下工作，进行革命活动，在洛阳老城南关铁廓巷八路军驻洛阳办事处旁边，成立以父亲为董事长的“益友商行”，建立党的地下秘密联络点，配合中共河南省委和八路军驻洛阳办事处的工作，广泛开展革命统一战线。1942年国民党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突然将八路军驻洛阳办事处查封，办事处处长袁晓轩投降叛变，将我父亲供出，父亲被捕入狱，在国民党洛阳警察局和洛阳专员公署关押期间连续审问，遭受酷刑，父亲坚持革命气节，坚贞不屈，坚持斗争，最终被判处“无期徒刑”。父亲在监狱中组织狱友，讨论国际国内形势，坚持开展革命斗争。他利用收集到的无数个纸烟盒写出“万言书”，组织狱友传阅，送达监狱当局；进而传到狱外，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主张，号召各党派、各阶层、

      各界人士，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踊跃参加抗敌救亡运动，号召广大群众拿起刀枪，到前线去，到敌后去，投身伟大中华民族抗击日寇的神圣战争。

      父亲向国民党反动当局提出，在中华民族危亡的紧急时刻，应立即释放政治犯，参加中华民族的全面抗战，他的号召在监狱内外引起强烈反响。经历一年多的监狱囚禁，经过党组织及社会各界人士的多方营救，父亲被“保外就医”出狱。

      在父亲被国民党反动当局逮捕时，国民党河南省党部书记长张玉麟勾结国民党军派武装逮捕我母亲，他们暗设法庭，对我母亲进行审讯逼供。母亲沉着镇定应对，她大义凛然，拍案而起，针锋相对，当场揭露国民党河南省党部书记长张玉麟和国民党中央派来负责河南妇女运动的萧芬荃通奸，指出他们二人相互勾结，私设刑堂，非法进行审讯。母亲当场提出，立即公开审判，揭露张玉麟和萧芬荃之间丑恶行径。张玉麟害怕其丑行暴露，在气极败坏下宣布退堂。张玉麟和萧芬荃等绝对没有料到，我母亲的态度竟然这么强硬，竟敢揭露其丑陋恶行。他们怕把我母亲送到正式法庭，我母亲必然揭出他们的卑鄙无耻恶行。由于当时形势逼迫，他们感到实在无法下台，只得通过国民党河南省党部委员张天放出面“斡旋”，将我母亲悄然释放。母亲在国民党河南省党部书记长张玉麟和领导河南妇运肖芬荃私设的刑堂上，以大无畏的革命气概，以机智的斗争方式，主动发起进攻，以攻为守，针锋相对，步步紧逼，坚持斗争，争得主动，极大地压制、震慑了敌人，最后终于取得斗争胜利。

      1995年，我在父亲诞辰一百周年、牺牲五十周年缅怀父亲的文章《不尽的思念》中，回忆父亲被国民党反动当局逮捕入狱、囚禁在敌人监狱里的情况；回忆父亲从敌人监狱“保外就医”出狱、他在治疗和休养期间教育指导我读书的情况：

     “1941年，父亲在洛阳作地下秘密工作，1942年被国民党反动当局逮捕入狱。被捕原因有三：一、国民党河南省党部书记长张玉麟等认为我父亲母亲在河南有很多危害当局的革命活动，危及国民党当局的反动统治，主张追究法办；二、国民党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突击查封八路军驻洛阳办事处，办事处处长袁晓轩投降叛变，供出了我父亲母亲；三、国民党中统特务王兰庭被打死，中统特务机关认为是我父亲派人去执行杀掉的。这三项‘罪名’都很严重，父亲被捕作为‘要犯’是要置于死地的。父亲的被捕入狱，引起各界舆论哗然，父亲的故友、旧部、社会各界人士以及我党组织都在积极进行营救，虽未判处死刑，仍宣布将我父亲判处无期徒刑。父亲被关在监狱，我当时年纪很小，有时可以进入监狱给父亲送些衣物。有一次我进入牢房，看到父亲正向他的‘狱友’们讲解国际形势，我听父亲讲到‘苏联红军’和‘德国法西斯’词语，我不知道‘红军’和‘法西斯’是什么，离开监狱的时侯，我向父亲询问，父亲面对九岁孩子提出的问题，非常耐心详细地给我讲解。

      父亲虽然被判处无期徒刑，但他在狱中还是很乐观的。我每次去监狱看望父亲，他都显得非常高兴，都能看到他在狱外少有的笑容。父亲对我很亲切，非常慈祥；但我却不知道父亲那时的内心是很痛苦的。父亲1945年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写道：‘监狱里地狱般的生活，非人的待遇，始终降不了我。除了苏联红军战胜德国法西斯的消息能使我心宽外，别的尽是痛苦的。’父亲在监狱内心的痛苦并不是指监狱苦难的生活和非人的待遇，而是指中华民族大敌当前，他自己却身陷敌人的监狱，面对囚禁铁窗和同狱难友，不能率领抗日武装驰骋疆场，奋勇杀敌。父亲内心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待监狱的难友，对待去监狱探视的亲人非常亲切。他关心国内国外形势的发展以及如何去应对，父亲始终充满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

      父亲经过一年多的囚禁，经过党组织的营救以及社会各界人士多方奔走，终被‘保外就医’释放出狱。当时父亲身体非常虚弱，患有多种疾病，出狱后曾有一段短暂的休养治疗。在休养治疗的日子里，过去从来没有时间、也无暇顾及家庭子女的父亲，竟难得地关心我读书的情况。父亲给我买了一部法国名著：《苦儿流浪记》，亲自指导督促检查我阅读。我想，父亲当年选择这部法国名著，大概和他早年曾在法文学校学习、对法国社会情况有所了解有关。父亲每隔两、三天就要询问、捡查我阅读《苦儿流浪记》这部小说的情况，让我复述小说每个章节的主要内容，然后给我详细讲解。在父亲悉心关怀指导下，我很快就把父亲给我买的在童年时代阅读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读完。小说中雷米的苦难经历，悲惨遭遇，使我深深同情叹息；他历尽坎坷坚持不懈顽强奋斗的不屈精神，给我以很大激励、启迪。父亲让我阅读《苦儿流浪记》，对我进行教育，给以激励。从此，我就热爱阅读革命的文学作品，革命文学作品在我投身无产阶级革命以后的一生当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1944年9月，八路军豫西抗日先遣支队南渡黄河，父亲率嵩山人民抗日义勇军并入八路军，任八路军嵩山人民抗日义勇军司令员。1945年2月，王树声、戴季英、刘子久同志领导的中共河南区党委、河南军区渡河到豫西，将嵩山人民抗日义勇军更名为河南人民抗日义勇军，父亲仍任司令员，配合开展军事行动；联合第一支队、第六支队对日本侵略军奋勇作战。父亲派母亲多次去国民党新八军, 通过父亲昔日旧部新八军新六师师长范龙章去做新八军军长高树勋的工作，配合党从多方面进行联络，开展统战工作，使高树勋军长率领新八军起义。父亲率河南人民抗日义勇军与抗日支队配合，在巩县、偃师、荥阳、汜水、密县、登封、洛阳等地抗击日军，参加回郭镇、邵寨、口孜、缑氏、府店、佛光峪、白粟坪、唐庄镇、背孜街等战斗，奋勇抗击日本侵略军、消灭敌伪军地方汉奸武装，取得抗日战争重要胜利。  

      1945年父亲率河南人民抗日义勇军向西进攻，向南挺进，渡河翻山,征战四方, 在伊川、汝阳、嵩县、禹县、临汝、鲁山、宝封等地奋勇进击日本侵略军。率领部队强攻沙河、土门, 消灭企图拦截我军前进的国民党第15军刘献捷64师的三个团；攻克瓦屋砦，打下背孜街，消灭企图拦截我军前进的国民党第15军65师的三个营；回师白粟坪，攻下大峪店，围攻梁家砦，活捉叛匪梁小舟；进军伏牛山、白云山、石人山，抢渡伊河、汝河、颖河，重创日本侵略军和敌伪汉奸武装，使日本侵略军和敌伪军汉奸武装魂飞胆丧，丢盔卸甲，溃败逃窜，血流战场，陈尸荒野。

      父亲率领河南人民抗日义勇军在向西挺进、在向南远征的途中，在临汝的汝河南岸和汝河的北部地区，收编了地方武装3000多人；在鲁山、宝封等地收编了地方武装4000多人；父亲率领河南人民抗日义勇军，在河南的广大地区，开展抗日游击战争，取得辉煌战绩，为抗击日本侵略军，为消灭敌伪汉奸武装，为击溃妄图阻碍我军前进抗击日军的国民党反动军队，为神圣的抗日战争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中共河南省委赞誉我父亲为“抗日武装杰出的领导人和伟大的抗日民族英雄”。

      1944年，母亲协助父亲组织抗日武装，开展抗日游击战争。母亲先后担任嵩山人民抗日义勇军、河南人民抗日义勇军领导人，投入抗击日本侵略军的战争。母亲多次化装潜入敌占区，前往父亲早年旧部和昔日友人处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主张和革命统一战线政策，促使国民党军和敌伪军中多起数千武装起义投诚；母亲带领部队作战，展现她在统一战线工作中，在对外联络工作中，在抗日游击战争中直接指挥战斗的军事、政治工作才能，被赞誉为“中国抗日战争中的巾帼英雄”。

      1945年6月，中共中央决定在延安召开中国解放区妇女联合会的筹备委员会，中共河南区党委通知我母亲于10月底到达延安参加解放区妇女联合会筹备委员会。母亲为去延安参加筹备委员会，对河南妇女的现状及妇女工作情况作了充分准备。她深入农村和乡镇，调查研究妇女生活状况，征求妇女群众的意见和要求。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抗日战争胜利，整个战局发生变化，中国解放区妇女联合会筹备委员会未能召开，在河南坚持领导敌后抗日游击战争、浴血奋战的父亲竟然遭国民党反动军队与日伪汉奸合流的武装联合进行“围剿”，逮捕杀害，将我们的母亲和我们姐弟五人逮捕，投入监狱，进行残酷迫害。

      母亲在狱中鼓励狱友，教育子女，坚持斗争。经党和乡亲营救，我姐弟出狱；营救母亲“保外就医”出狱。回到革命部队，母亲任中原野战军、第二野战军后勤研究室主任，投入人民解放战争，参加“淮海战役”。“淮海战役”胜利结束，母亲伤病加重，从军队转到地方工作，任开封市妇女联合会执行委员兼宣传部长。母亲在狱中遭受迫害摧残，她的身体受到严重伤害，心衰力竭，几度告危，仍奋不顾身坚持在工作岗位上，她坚持要把在狱中失去的时间夺回来，最终吐血倒在工作岗位，母亲坚持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以身殉职，辞别人世，年仅四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