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五家渠印象 - 纪实文学 - 中国知青网

五家渠印象

这里原本是一块荒凉的土地，当年王震将军带领解放大军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有五户人家在这贫瘠的土地上生活，有五条各自挖的水渠，浇灌着五块各自的土地。王震将军看准了这个地方，认定要在这里画出最美的图画，创造人间的奇迹，他把这个地方划给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农业建设第六师。这里也就以“五家渠”为地名，曾经在陕北南泥湾垦荒的英雄部队又在这里开出了军垦第一犁，在这块只有五家水渠的地方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兵团人在这里已经生存了半个多世纪，艰苦奋斗了半个多世纪，摸爬滚打了半个多世纪。2004年9月30日那天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变了，变得和17年前我在的时候都不一样了，当然，和半个世纪前更是不一样了。五家的水渠早就没有了，可“五家渠”的名字却长存了下来。

这里变得真得像当年兵团人想象的大花园一样了，一条条绿树成荫的宽敞的柏油马路、一片片参差不齐的现代高楼大厦，各种名牌公私小轿车和出租轿车穿流其中。五家渠市区道路成网络状，有“十横六纵”之说，给我印象最深的马路要数那条“将军街”了。马路很宽很宽，路的一侧每隔十几米就耸立着一块一米多大小的彩色画像，这些画像都是从兵团改编前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一、二兵团之二、六军走出来的将军，这些将军离开我们已经很久远了，他们生前战功赫赫，为解放全国、解放新疆立下了卓越功勋，今天的幸福生活是他们用鲜血换来的，来之不易啊，世世代代的国人都不应该忘记他们，把他们的画像立在这里让世人天天瞻仰并把这条马路命名为“将军街”实在是英明之举。

在农贸市场和连接成串的商铺里播放着17年前根本听不到的爵士音乐和通俗歌曲，伴随着不时传来的小贩叫卖声和杂乱的喧闹声，形成了非常不和谐的噪音，连同那些来不及清扫得垃圾冒出来的难闻气味夹杂着新疆常见的烧烤烟雾，污染着洁净的蓝天，令你刺耳和生厌。

离开市场往前走去，眼前一亮，好大的文化广场啊，像个圆形的盘，宽阔的广场上绿地成片，伞状风景树、塔松和抽象派雕塑散落其中，假山、瀑布、小溪给你送来了优雅和宁静，象征农六师发展的巨大红色图案式雕塑耸立广场中央，在雕塑周围散落的休闲长椅上坐着几位老人在闲聊着什么，也有的领着他们的孙儿孙女在儿童娱乐设施前嬉戏，这些退下来的老军垦们正在安度他们用血和汗换来的幸福晚年。广场正前方是师、市联合办公大楼，五家渠市是2002年9月17日经国务院正式批准成立的，成为新疆自治区的直辖市之一，也是共和国最年轻、最小的城市，是农六师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这幢大楼自然是中心的中心了，这是一幢六层现代建筑，看上去很雄伟、高大，师部机关和市政府、人大、政协机关全在这里办公，虽然没有机会进去参观，想必里面一定非常豪华、现代。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楼里走出来，径直来到我身旁，是刘宗济，17年前我们是邻居也是同事，他和我同在芳草湖总场宣传科共事，我们曾一起研究农场宣传工作、一起下连队采访、一起编排有线广播节目、一起制作录音报道、一起制作农场摄影展览、一起……，后来他当上了宣传科长，我被选为工会副主席，虽说不在一个办公室了，但工作上依然密不可分。我调天津后听说他升任了总场党委书记，工作颇有成绩，现在是农六师直属机关党委书记。他年龄比我小，个子也小，典型的四川人形象，我还是喜欢像当年那样称呼他小刘，不过这位小刘已经变得沧桑多了，长长的眉毛像年轮一样记载着他对新疆农垦的贡献。我们站在那里边说边笑，复述着17年前的经历、印象、情感……

如今的五家渠一改我17年前的印象，但也有没有变的地方。那就是文化广场西边那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这里是农六师师部的旧址。我和同路的战友漫步走进小树林，这里一切都是老样子，50年前盖的三层砖木结构师部办公楼就像一个老兵仍然守卫在这块开垦了的土地上。我们是来看望原兵团副司令员、农六师师长王寿臣的。听说五家渠建市时，老师部这块地方要规划，这片密密的树林也要砍掉，老师长闻讯后大发雷霆，死活不让伐树，不让推掉老楼，因为这楼是他当年带领战士们亲手该的，这书也是当年他带领战士们亲手一棵一棵栽的，这里凝结着老人50年的心血啊，又怎能不令他心疼呢，难怪老人家要发脾气。没有这块风水宝地又怎能会有今天的五家渠市呢？老楼和树总算保留下来了，当人们看到这片小树林和老楼的时候兴许能想起艰苦奋斗的过去，兴许能想起当年军垦战士屯垦戍边的轰轰烈烈的场景，这大概是老师长要保留这念兴的初衷吧。新建的大楼落成后给老人分了一套新房子，可能是老人害怕又要发生什么变故，也可能是恋旧，他坚持不搬家，仍然住在这已经住了50年的平房里，守侯着给他的晚年带来籍慰的小树林，守候着带给他更多回忆的老楼。我们去看望老师长的时候，老人家已经等候在旧宅的大门口。为了接见我们这些天津来的客人，老师长特意叫勤务员帮他把皮鞋擦得黑亮黑亮的，身穿一件老式灰色风衣，却熨烫得干净整齐，鸭舌帽下那幅熟悉的面孔看上去很慈祥，长长的眉毛下那两扇开启已久的窗户仍然闪烁着久远的精气神，额头上的条条皱纹和两颊的老年斑看上去显得老了许多却印记着历史的沧桑。看上去老人家很慈祥，他亲切地和我们每个人握手，把我们让进他的客厅，客厅墙上挂满了他和中央、自治区、兵团老一辈领导在一起的照片以及近几年兵团书画家为他祝寿的书法绘画作品。老人招呼我们坐下，热情地让我们吃他早已备好的新疆水果和月饼。老师长又讲起了过去，从跟随王震进疆讲到剿匪乌斯满，从屯垦戍边开发戈壁滩又讲到天津支边青年在兵团的贡献，当说到改革开放时老人似乎来了精神，把兵团十几年的巨大变化一口气说了出来，已经80多岁的人了，记忆力惊人的好，思维敏捷，分析问题也很透彻，真是老当益壮胜似当年。我们怕时间久了影响老人休息，几次起身要走，他坚持要我们多留一会儿。看看时间不早了，我们和老师长留影纪念，只好握手言别，老师长一直把我们送出大门外，我已经走出好远了，回头望去老人家还在门口向我们挥手。

小树林没有变，老楼没有变，兵团人热情、朴实、豪放的性格也没有变，艰苦奋斗的精神、以苦为荣的本色更没有变。9月29日我们“老支青访问团”刚到五家渠的时候，农六师政委、五家渠市委书记王继亮带领市人大、政协、师团委、宣传部等有关部门的领导同志在五家渠汇源宾馆会议室门前列队欢迎我们。真是出人意料啊，我们不过是已经退了休的普通人，是曾经的农场普通职工，是曾经的兵团普通战士，可如今却受到了普通人难以享受到的不普通的礼遇。忽然，我在列队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23年前我的同桌、现今五家渠市人大副主任的张治书，我们俩几乎同时扑在了一起，紧紧地拥抱着，我的眼眶湿润了，被眼前的情景感动了。座谈会上王继亮政委介绍了农六师改革开放后的发展变化，王国征等例行汇报了我们出书的简况和返疆的打算。之后王国征叫我谈谈回兵团的感受，可我没说上几句就激动了起来，眼睛湿润了，23年前的情景一下子涌上心头，心灵的归宿变成了现实，我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乎不相信已经回到了魂牵梦萦的地方，我被23年后第二故乡的巨变感动了，我被难以割舍的梦和情感动了，哽咽得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10月3日冯昶、许捷夫妻俩陪我和夫人再次来到五家渠，刘宗济、张治书两位旧友约上杜方、刘俊兰夫妇陪我们来到了位于五家渠城南的青格达湖。先是由刘宗济做东在湖边的一个毡房里请我们美食了一顿新疆特有的清真大餐，在场的几位都不胜酒力，刘宗济知道我喜欢喝两口，特意请了一位“喝家”陪我，谁知这位朋友竟是那么实在，他看我年长，敬酒时总是客气地叫我泯一下，他却一饮而光，几大杯下来就晃晃悠悠地跑到毡房外打起呼噜来了。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登上青格达湖大堤，临风眺望，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油然而生。青格达湖地区为潜水溢出带，地势低平，历史上多湖泊，属冲积沼泽平原，北西侧属洪积平原，每年春天天山北麓的洪水多回冲流于此。20世纪50年代中叶农六师驻扎此处后动员全师主力修建了猛进水库，将天山的洪水拦截于此，解决了农田灌溉缺水的困难，又在水库里养鱼养虾，丰富了人们的生活。70年代后期我曾来过这里，那时水库大坝是土堆的，除了一波碧水有些生机，周围则是戈壁、红柳和远处的沼泽。如今大堤已经用水泥和鹅卵石加固，堤面铺成了柏油马路环绕整个水库，水库周围绿树成片，餐饮等旅游设施点缀其中。听刘宗济说，每年夏天这里避暑的人颇多，成了休闲娱乐的好去处，兵团人用勤劳的双手在荒芜的戈壁上修建的这颗绿色明珠变成了他们的自豪。

改革开放后的祖国变了，新疆变了，兵团变了，五家渠也变了，变得本来熟悉的也陌生了，变成了永远也抹不掉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