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海天英魂（作者：阎受鹏）

　　8、割除“毒瘤”

　　葛云飞剿匪战功显赫，大为上司赏识。大阅兵，他六矢六中，水陆操场均列一等，精湛的弓马也获得上级和同僚一致赞誉。制府程祖洛大阅兵后回闽，僚属接见，还未坐定，便说：“我此行浙闽两省，见到了一位能将。”大家问是何人？程祖洛说：“葛云飞号令严明，军容整肃，我见了也毛发悚然，古今名将也不过如此啊！”

　　道光十五年初夏。

　　制府程祖洛与福建水师提督陈化成会疏具题，推荐葛云飞任福建烽火门参将：“臣等查烽火门地方，孤悬海岛，港隘纷歧，且与浙江省温州洋面交界。一切巡防缉捕，俱关紧要，非精明干练、熟悉情形之具，断弗胜任。然统查闽浙两省，别无胜任之人，惟某才具明达，办事认真，于闽浙交界洋面情形，最为熟悉。节经拿获剧盗，著有实在劳绩。先经臣等预保参将，奉部复准。以之升补烽火门参将，询堪升任。”

　　道光皇帝批准了陈化成等会疏，那年四月，升补为烽火门参将，闰六月又改署浙江瑞安协副将。因接署参将之员未到任，葛云飞仍在烽火门。

　　夜来枕上隐隐听见东海的潮声，清晨一开门，一阵风从西吹来，葛云飞觉得通体新鲜干爽。哦，立秋了，怪不得西风透着新凉，秋已不声不响闯到了浙南。才是昨天同样是万里无云的天，可是那天那山，处处却象蒙着层热雾，粘粘乎乎，不大干净。秋风一起，瞧呀，天蓝莹莹的，云薄薄的，山上海上明明罩着层雾，那雾也显得干燥而清爽。

　　葛云飞正要指派兵员巡海，忽地一名军探奔入帐内报告：隐身南麂岛的匪首黑老鹞陈起韫等带领数十名匪徒，昨夜抢劫了两头洋、洞头洋岸畔的一座小渔村。

　　葛云飞立即率领二条战船巡洋。

　　天苍苍，海茫茫，波涛汹涌，水天相连，兵船在两头洋颠簸，四周看不到一点陆地的阴影，只有几只海鸥在空中飞翔。兵船已在洋面搜索了半天，不见匪船的踪影，骑在桅端的哨兵还一个劲向四处了望。突然，远远的水面上有颗小黑点进入了侦察兵的视线。

　　兵船扬起满帆划破海洋的胸膛，像箭似的追踪小黑点。小黑点慢慢变大，渐渐轮廓分明，桅顶的侦察兵大声呼喊：“绿壳船，绿壳船！”

　　绿壳船仿佛感到后面有船追赶，又是摇橹，又是扯帆，仓惶逃蹿。葛云飞出其不意缉盗，使浙南海匪如惊弓之鸟，出外打劫，提心吊胆。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团团云在月亮旁飞驰过去。海在狂舞，不是圆滑匀称的海浪一道道滚来，而是在遥远处，在闪烁不定的黯淡月亮下，海面被撕裂、鞭笞、蹂躏，波峰象尖尖的火舌一般，卷动、舔食；海闪耀着种种无可名状的怪影，疯狂地紊乱地抛掷着浪花。帆船行驶十分费力，只能随着风势和潮流，盘旋着前进。

　　远处，月光下隐隐约约地露出一座野麂模样的岛屿，匪船正向那岛子靠近。

　　与匪船距离渐渐近了。葛云飞命几名力大的士兵摇橹，加速行驶。

　　在岛湾的乱石滩前，兵船追上了匪船。

　　葛云飞与士兵奋不顾身跃上匪船。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刀枪对劈对刺，发着“叮叮当当”地响声。匪首陈起韫身材高大，勇猛异常，一把大刀“呼呼”生风，接连劈倒了好几名士兵，葛云飞见状大吼一声，挺刀而上，“当”的一下，格飞了匪首手中刀，又一刀劈中了匪首的肩膀，“咚”地倒在舱板上，被士兵生擒。忽地“嘘利利”响起一声嘹亮的哨声，匪徒们一个个弃船跳海，游到岸边，狼奔鼠蹿，没入岛子的黑暗之中。

　　兵船靠拢岛足，葛云飞和士兵也攀登陡岩上岛。一条条岩谷的皱褶里有一幢幢黑乎乎庐舍，关着门，见不到一粒灯火，死一般沉寂，整个岛仿佛阴森森的鬼世界。那些土匪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路上还留着他们上岛时的湿漉漉的脚印。不可能闯民宅挨家挨户搜匪，即使可能也抓不着什么，因为那是一座民匪杂处，难分良莠的岛，总不能把全岛的人都捉光吧！

　　那座岛便是著名的匪窝南麂岛。

　　南麂岛距瑞安内地150里，孤悬海外。

　　葛云飞决心割除南麂这个“毒瘤”，肃清浙江沿海的盗匪，作出了果断的惊人之举。

　　在洞头洋南面有北麂列岛和南麂列岛，散落着数十座大大小小的岛屿。南麂岛约四平方公里，岛峰高插蓝天，在晴朗的天气里，远从八九十里开外海面，就能看得见它。北侧，有一部分土地耸高起来，壁直地离海面有百把尺，高峰上，有一块台地，种植着高梁、蕃茹等农作物。台地伸展开来，伸展到差不多岛的中心地区，从这块台地，又耸起高高的一个尖峰来，尖峰的下半部，长着郁郁葱葱的灌木林，而上半部只长象虎耳草的植物。岛足四周，海浪冲击着崖石，轰轰作响，浪花四溅，象一只白色银环。岛上有数不清的洞窟，有的洞口露着，有的洞口覆盖着柴荆和青草，仿佛垂挂着一张浓密的帘子。浅的洞只能供一人侧眠或两人端坐而已，而深的洞穿透岛的肚皮，以至互相连接，足可容纳七八十人，俨然洞底世界。有些洞弯弯曲曲地通到海面，有些洞从山脚盘旋到山腰出口。有些洞非常隐蔽，只有长期居住在岛上的人才能找到洞口，南麂仿佛是大自然给海匪的一个理想的藏匿之处。

在这初冬季节，如果在长江口以北，田野该已裸露赭黄的土色，而南麂岛上，山野是翠叶招风的木荷树、青柞树，地里的豆麦丰润油绿，从山麓至山顶的岩谷，星星点点地散布着百余户人家。自前次缉盗上岛以来，葛云飞已数次踏勘南麂，并走访居民。当地人的口音很杂，甚至一室居住的有几种腔调，问话时也答非所问，闪烁其词。一次，葛云飞走进岛足的一个茅棚，棚里铺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位患病的年逾花甲老人，神志已模糊不清。葛云飞便将他带回瑞安，特意请医生给老人看好了病，老人感激涕零，向葛云飞全盘托出了南麂岛的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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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将题碑之四）

 

 

（待续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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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姓张，福建泉州人。那年冬汛与伙计们一起至浙南海面捕鱼，突然遇风暴，渔船被打翻。他在海上漂了一夜，潮流将他送至南麂滩头，他上岛已生活了二十多年，“葛大人，强盗残害百姓，十恶不赦啊！”

　　南麂岛上居住的大多数是温台及八闽亡命之徒，他们与瑞安、温岭、黄岩等地土豪恶霸狼狈为奸，去海洋和大陆杀人放火抢劫，然后，扯起风帆，隐没在茫茫波涛中。岛上要是有人向外泄露匪情，会遭到强盗惨无人道报复。有次，土匪怀疑三位居民通风报信，被割下头颅挂在村口的树枝上，尸体抛入大海喂鱼。

　　“岛上人看到吓死，谁敢说呀！”

　　岛上居民有时饥寒交迫，强盗就乘机胁迫他们一起去干抢劫的勾当。南麂岛上居民大多沾腥，通盗销赃，民匪群居，良莠莫辨，不割除南麂这个毒瘤，浙南匪患难除。

　　葛云飞捣南麂匪窝的战斗开始了。

　　无云的天空，蓝蓝亮亮，象一个明洁无尘又广阔无边的镜子，映着海岛暖和如春的初冬景色。浙江瑞安协营门前响起急骤的鼓点，士兵们站成了整齐的队列。葛云飞脸上绷得紧紧的，炯炯双目闪烁着仇恨的亮光。

　　“我们到南麂这个狼窝里捉狼，要机智勇敢，又要小心谨慎……”

　　“葛将军，恕在下冒昧说几句话再出发吧，”瑞安李知县急急忙忙赶到营门跳下轿子，气喘呼呼说，“南麂一经追逐，穷民不是要失业了吗？”

　　葛云飞说：“南麂远在外洋，山狭土瘠，又皆峭壁，其间可垦种的地方不到十分之一，就是一年到头苦苦劳作，也得不到多少收获，难以填饱肚子，迁到内地，只要随分尽力，什么地方都可谋生，谁肯远涉重洋，到那不毛之地求生存？凡去南麂的，多不事正业，游惰性成，或不守本分。干了犯法的事，内地难以容身，便躲到海上，以冀非分之遇，这类人本该法办。况且最近破获的洪金、程兴龙等巨案，盗贼口供一致，都说南麂人几乎都串通贼盗销赃，此山庐舍都是盗窝，那里的人实莠民而非穷民，将岛上人全部迁走，是大有裨益，于洋政，对穷民无一丝一毫损害。”

　　云飞一席话说得李知县连连点头。与他同来的师爷接过话头：“事虽当行，是否可宽松一点，防止激变中生出事故。”

　　“今日南麂的形势已非昔比，以往盗案未破，藏垢纳污，还可蒙蔽，如今连破数案，通盗有据，在山之人，都知道自己劣迹已露，惴惴恐惧，忧其不能立足，趁此人心震慑之际，可全部逐走，他们逃罪都来不及，还敢肇事么？而且此事刻不容缓，眼前岁暮人稀，又豆麦出土不久，没有什么可依恋，临以兵威，再加上晓以利害，他们必定听从命令，不敢稍有异心；倘若稍为缓办，延至明春，那么收获采捕，水陆交集，千百人上岛，如有奸徒再从中煽动，办理就棘手了！”

　　葛云飞决机惟勇，力排非议，刚毅决断军务。

　　队伍出发时，病愈的张大爷气喘嘘嘘地跑来：“葛大人怎么不叫我同去呢？”

　　“你年纪太大了，病又刚愈，要休养啊！”

　　“什么？年纪大，哼，别小看我老头子，骨头还硬朗哩！我这条命是大人捡回的，该出力啊！”

　　云飞想老人熟悉南麂的地理环境，一起去剿匪也有好处，就点点头说：“好，一起走！”

　　士兵上了南麂岛，葛云飞传令将居住之人全部赶上航船，由士兵押队至瑞安各回原籍。并将各处寮厂庙宇，一律毁除，不留寸椽，所种豆麦，一并铲除。

　　尔后，逐一搜剔藏匿岩穴的盗匪。

　　在张大爷带领下，从山麓至山顶，对岩穴逐一靡遗搜查，擒获了十几名匪徒。张大爷从当地熟人口中得知，还有一股土匪暗藏在螺蛳洞。那洞纵深三十余米，数十年来，海盗开挖暗道，弯曲深奥，洞口有树木的绿荫覆盖，岛外人无法找到。张大爷向导士兵找到螺蛳洞口。一夫挡关，万夫莫开，要想进入洞中剿匪，会遭到伤亡。士兵们扛来土炮向里猛轰，山岩抖动，但无法打进去。咋办？急中生智，葛云飞灵机一动，叫士兵搬来大量柴草，燃烧着抛入火攻。这种猎人熏野狐的办法果然奏效，不一会儿匪徒们熏得嗷嗷直叫，忍不住从洞口丢出刀枪，出降就擒。

　　云飞剿匪，不给后人留下纤芥之患。割除南麂这个毒瘤后，他为了防止日久禁驰，一些游民又悄悄潜入南麂，就通知平阳、瑞安、太平各县，各自在境内张贴告示，不许再去南麂栖息，并督本营兵船及三镇派防的各舟师，川流不息地巡缉，一发现逗留者，不论是谁，都擒住查办。

瑞安内洋口岸一带，为商船来往必经要道，零星土匪往往借采捕之名，行劫掠之事。瑞安协所辖内洋，北自平阳江，南至镇下关沿海，居民都以采捕为生计，闽浙杂处，良莠难分，又加上平阳营县管辖，文武异地，水陆殊途，声息不通，治安十分棘手。葛云飞亲往该地，向本地里长问策，采取军民联防的措施，保障这一方海域平安。他物色了一批土生土长、身家可靠、知事体而又具才干的丁壮子弟，习技入营，建成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作为耳目。每海口三四人，结成联防网络，互通声息，这样盗贼一露面便被擒获，从此劫案消失，内外大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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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德生、洪学智、迟浩田、张震四上将离休后题词）

 

 

（待续16）　

智勇双全斗顽匪，

穷追猛打坚决追，

不留后患勤处置，

军民联防效用归。

 

　　9、冰雪无尘

　　道光十五年四月。

　　葛云飞因缉盗成绩卓著，名震海疆，升补为烽火门参将，同僚们都来祝贺。

　　葛云飞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他邀请同僚入席后，在桌上摆开杯子，亲自提壶，一一泻满清水。他举起杯子说：“袍泽之谊令云飞心暖，今以杯中水代酒向大家致以谢忱。”

　　“葛大人，这么大喜事，也不让我们醉一下么？”

　　“水纯情真，味道比酒美啊！”

　　“是呀！醉了，糊涂了，弄得清那情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吗？”

　　同僚们都知道葛云飞的品行，你一句，我一句说笑着，讲了一番祝贺语后，欢欢喜喜地散了。

　　葛云飞两袖清风，一身正气，把清明廉洁奉为人生圭臬。

　　出于天性淡泊自守，葛云飞从不接受别人馈赠和吃请，即使年节喜庆和官职升迁，谁馈遗财物，也会遭到他的坚决拒绝。他的僚属都知道他的操守之严，不敢以纤芥相赠。

　　一天，刚从外地调到烽火门的一名把总，弄来了一尾鲈鱼，他不知云飞脾性，想巴结上司，将鱼送至橱头，为云飞加菜，橱头伙兵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吃一尾鱼，换换口味，有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你不信，我讲黄岩县张大人给葛大人饯行的事给你听一听吧！”

　　葛大人在黄岩镇标中营任游击时，县尹张光禄，久仰葛大人，早有结交之意，苦苦地寻找着机缘。

　　一天，葛大人传令：午后，船队巡缉脚桶洋、积谷洋、大陈洋。数百里茫茫海面，起码半个月多才能往返。张县尹想这是个好机会，摆个饯行酒名正言顺，云飞可能会接受。张县尹便设法从县衙中拨了点银子，杀鸡宰猪，还买了两筐香菇、木耳等土产和海鲜，送到云飞处，说：“在下奉上一席薄酒，想为葛大人出巡饯行。”

　　葛云飞见张光禄送来那么丰厚的食物，说：“作饯一杯水够了，何必如此铺张，买那么多山珍海味！”

　　“葛大人为黄岩安宁，出巡茫茫大洋，在下怎么能不办几个菜慰劳一下呢！”

　　“张大人的盛情在下心领了，这些东西还请张大人带回去。”

　　“这些东西是县衙银子买的，已送来了，怎能带回去呢，请葛大人收下吧！”

　　“公费开支更应恤惜啊！”

　　张光禄百般解释，再三劝求，葛云飞始则婉辞，继则毅然推却：“张大人，你难道真的要让云飞内心久久不安吗？”

　　张光禄见云飞态度坚决，难以劝动，只得命令亲兵将东西搬回缴公。他想时下官场吃喝不掏钱似乎成为一种身份炫耀，成了一种地位的象征，吃好吃坏是仕途能否顺利等必不可少的程序和内容。千方百计借各种名义，在灯红酒绿中心照不宣，觥筹交错，挥霍公款，而云飞点滴不染。他一边走，一边叹息：“我在官场作吏二十年，还没遇见过这般纤尘不染的冰雪人啊！”

　　从此，张光禄更加敬佩葛云飞。

　　那名千总听了橱兵讲的事连声赞叹：“葛大人真清廉啊！”不过，他想，今天送的只是一尾鲈鱼，无足轻重，还望橱头兵收下。正在你推我让之间，刚巧葛云飞来查橱头，他了解事情原委后，对那位把总说：“你尽职尽责，认真办事，就是对云飞最大的赐予，云飞不能收受任何人馈送的片物！”

　　把总再三劝说，云飞就是拒绝，缠久了，葛云飞正色反问道：“把总一定要我收鱼，难道我近日有不检点之处吗？”

　　把总听了云飞的话，既感动又内疚，羞红着脸携鲈鱼而去，对人说：“想不到被酒肉染臭的官场，还有这样清廉的官啊！”

　　葛云飞十分注重保养国家财源，在任上宁愿亏己不亏公。按照旧例，定海营县等廒，每年额运盐176万斤，由参将司收放至乍浦，转发江苏松靖等地。由定海启运至目的地，往往短斤缺两，由运送的船户照数贴赔银两，再由参将于年终汇聚解运入库。因船户来自各个小岛，这项赔款收缴极其困难，年年拖欠，乍浦历任参将亏欠至千余金，运司移交追取的文书，在桌上积起一寸多厚。葛云飞署乍浦营参将后，一边叫亏用各员量力缴还，一边四方借贷，将病故斥革，无从着落之款补上，一年内如数缴纳完1600余两欠款。

　　在瑞安营任副将时，葛云飞又遇到了一件同样的麻烦事。

　　两营公项银两积欠透支，无从着落之项多至1400多两，浙江巡抚知道了这件事，命人质诘查办，转相攀累，都是革故之员。于是管押勒还，或迫其家人和系属归缴，弄得鸡犬不宁，一些人流离失所。葛云飞对受累者深表同情，决心为他们解开这个一直求解而解不开的死结。他自己出资一半提请属员公议通详，请在本协副都守员下分作十年，按季捐廉补完。于是公项清，一些人才得以安居乐业。

　　葛云飞舍不得多化公家一分钱，就是奉召赴京朝觐，他也不事铺张，一切轻车简从，不搞前呼后拥，他的随行人员仅一名老仆，与自己轮流驾车。道光十七年八月初一日，某地驿站接到上司命令，浙江一名官员奉旨进京，要盛情接待。驿丁自清晨至黄昏，不见那位朝觐者到来，不免心慌。好在那位驿丁心思比较缜密，他向进驿站的人员一一探问，当弄清楚葛云飞就是上京的官员，不禁大吃一惊：“我在驿站已侍奉十余年，从未见过奉召赴京的官员只有一名仆从，不是旌旗十里，起码也有一小队人员啊！”

　　当驿丁安排好上等房间，请葛云飞移榻，葛云飞婉谢：“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葛某还是与家人一起居住吧，明天早起赶路方便！”

　　驿丁感叹地说：“今朝使我大开眼界，官场竟有不讲铺排，清苦为乐的官员啊！”

　　葛云飞对自己那么“抠门”，而救济别人却那么慷慨。

　　山阴闹灾荒，农业歉收，山头埠村乡亲中有缺衣断粮者亟待救济。葛云飞赴京朝觐，顺路回家探亲，在家乡过年，看到族里许多贫困户生计困难，想救济奈何无积蓄，便向同僚转相贷，“得钱六万有奇，遂分给之。”在乡亲们的感激声中，葛云飞还心中怅怅，嫌自己力量单薄：“杯水车薪，难解乡亲的倒悬之苦啊！”

　　尔后，不少乡亲又络续到云飞营署求援，云飞总是竭力救助，先后又散发数千两银子。

　　葛云飞不吝钱财，急人之急，济人之困，他的一位堂叔负债“三百金，力不能偿，将涉讼”，求云飞说情帮助，云飞手头拮据，却为其“竭力补偿，得如数清偿之。” 那位堂叔感激涕零，将原先那些借据交给云飞，作为凭证。云飞固辞不受，说：“你日子艰难，这笔帐不要再挂在心上了！”

　　葛云飞历任军官，俸禄一直不薄，可由于他乐善好施，因此经常出利举债，有时，竟到了难以如约归还的地步。一次，因欠债逾限，他妹夫只好致函催讨，葛云飞不得不复信求缓：“韩八兄次弟，于上月间与渠当面结算，订至本年十二月归还，已于去腊泐而布达矣！若此时可展舒，早归一日即省一日利钱，谁愿迟延？实缘近况拮据，还祈一体闳达，仍照原约为本，制内弟葛云飞顿首。”

自古至今，冰清玉洁之官，日子过得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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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任中央军委副主席刘华清题词）

 

 

（待续17）　　　

 

　　10、升迁定海总兵

　　道光十五年岁暮，葛云飞驻守在南麂岛上，照例盐菲豆腐素餐后，出军营来到南麂岛岬角。

　　葛云飞抬眼远望，海面上撒满了落叶般的渔帆，正是冬汛汪季，打鱼汉们正吼着号子辛勤地捕捞。此刻，他分外觉得肩挑的担子的分量不轻，回顾剿匪经历，不禁思潮汹涌。回到营地，他秉烛疾书，彻夜不眠，连续几个昼夜写成《水师缉捕管见》一书，备言缉捕之方，制府程祖洛乘福建水师提督陈化成见了大为赞赏：“条分缕析，鞭辟入里，这是切实可行的靖海计策啊！”

　　道光十六年春。

　　制府程祖洛，福建水师提督陈化成等再次具题会疏：“臣等查瑞安协所辖管洋面，界连闽省，实为浙洋之门户，且有南麂等处岛屿，孤悬海外，巡防稍懈，即为盗薮。该处副将，得其人则藏奸无地，非特浙洋赖之以安，即闽省亦受其益。臣等通查闽、浙两省，别无胜任之员，惟某才具明达，办事认真，节次拿获剧盗，无水师习气，前署浙江乍浦营参将两年八个月，并无疏防案件，现署瑞安副将，到任甫一月，内外洋面肃清，是业已试有效之员……”奏请道光帝给葛云飞实授升署瑞安协副将。

　　道光十七年正月。水师总兵乏人，制府钟祥上疏推荐葛云飞：“臣虽尚未见面，然素闻该员年壮才勇，练习水务，获盗著绩，不染虚浮习气，实胜总兵之任。”

　　八月，葛云飞引见圆明园，奉旨交军机处记名。随诣宫门，即蒙道光帝召见勤政殿，垂询海情，奏对称旨的殊荣。道光帝谕葛云飞：“必须严紧操防，谨慎缉捕。”葛云飞回奏：“受皇上天恩，自当尽心竭力，不敢稍涉因循。”陛辞出都时，内阁宗涤楼评价葛云飞，“他日为一代儒将，非君其谁欤？”并手书赠句：“武穆两言：‘不爱、不怕。’文成一诀‘即知、即行’”以资共勉。宗涤楼先生握着云飞的手说：“凌台将军气正识卓，前途无量，不要计较我拙劣的墨迹呀！”

　　云飞连声拜谢：“先生教诲，终生不忘！”回到任上，云飞手书一联，悬于治事之堂：“持躬以正，接人以诚，任事惟忠，决机惟勇。”

　　“事业人皆争第一”，葛云飞时时处处，对事业一片赤诚，不管擢升和工作地点调动，忠心不改，意志弥坚。

　　道光十八年三月，葛云飞署定海镇总兵。

　　葛云飞到任当天，便走访当地海客故老，了解舟山匪情，老人们连声叹气：“绿壳作乱，是气数，是天意，是在劫难逃啊！”

　　历经世故沧桑的老人们说，舟山群岛港汊交错，岛屿连环，官兵抓土匪仿佛玩捉迷藏的游戏，“从明朝嘉靖至今，官兵就是治不了舟山的绿壳啊！不过葛大人剿匪有方，与以前官兵不一样啊，哈哈……”

　　恪尽职守的葛云飞对舟山海匪雷厉风行清剿，北至嵊泗，南至象山，逐岛清查。因舟山岛屿分散，官兵对小股土匪骚扰防不胜防，葛云飞便挑选当地丁壮，组织卫乡义勇队，在岛屿高处设哨了望，发现匪情便燃烟火或鸣锣报警。至今，虾峙、六横、桃花等地还碑记口传着当年义勇英雄抗击海匪的故事。二个月后，舟山海匪便渐渐安定了。

　　同年五月，葛云飞为保障舟山安宁，扩大防区，率兵船与黄岩镇哨会师于九龙港，查看南田禁山。回定海后，检阅所属官兵操阵技艺，组织船队，轮流出洋，督护渔汛。

　　数月来，栉风沐雨，颠簸浪涛之中，疲惫深深地袭击着葛云飞的身心。此时，山阴传来父亲书信。葛凝斋已告老回乡，母亲张氏也身体不适。事父母至孝的云飞，闻讯便立即踏上省亲归程。时值仲夏，地面上，烟雾迷濛的黄色天空中，有一种郁闷的、酷热的肃静；泥田和树林仿佛在起火，干燥炎热的大气，困腾腾地笼罩着路上行人。倦累的葛云飞长途感暑，病痢卧家，数天滴水不进。

　　此时，浙江沿海爆发震惊江南的匪情。

　　福建海盗船百余艘，结队闯入浙江海面。一月间，全省各处发生多件杀人放火劫案，督、抚、提三院大吏，飞传500里羽檄至山阴，委任葛云飞统领三镇兵船，总巡全浙洋面，实际上是浙江海上剿匪总司令。

　　葛云飞见信，立即从病榻上吃力地竖起身子，用发抖的手握笔回书驰告三院大吏，马上起程。

　　夫人金氏见葛云飞脸色憔悴，骨瘦如柴，额上滚下大滴的汗珠，心疼地说：“夫君再休养几天吧！”

　　葛凝斋说：“云飞受国家重恩，数年之间，由偏裨擢升至专阃，不能辜负三院大吏委任啊！”

云飞毅然从床上跳下，抚着胸口，对父亲说：“儿寸心自誓，尽瘁事君，一息尚存，岂敢偷安而负国家之巨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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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百将题碑”，路旁看到单独的一块用大理石砌成的“光彩林”，周边即没林，也没树，不知何意？）

 

 

（待续18）

谢宴用水不用酒，

大礼小礼皆不收，

实地勘察写条陈，

升为总兵仍勤奋。

 

　　告别父母妻子，葛云飞风雨兼程，四天四夜奔走千余里，痢疾加剧，肚泻不止，腰腿酸疼，他顾不上医治，立即带兵出海。传令各营舟师按规定日期集结瑞安洋的凤凰山待命。

　　限时一到，全浙水师毕至。

　　云飞将应行事件，一一晓谕，命令各自所管境内严行缉捕，并再三申严纪律：“违我令者，军法从事。”

一日，云飞带病巡洋，忽然昏厥倒在船舱，在旁的人赶紧将他扶起来，呼唤了一阵才悠悠然苏醒过来。亲兵们流着眼泪请他登岸养病，可是他一睁开眼睛便说：“职守所在，死也不能离开啊！”黄岩镇总兵邵永福闻讯前往慰问，并劝他到衙署稍事休息。云飞说：“我少时就以身许国，今已入知天命之年，应该明白病得这般厉害，还有几天可为国效力啊，一息尚存，就要为国尽一日之力，这样死了才能瞑目啊！”大家听了无不感动得落下泪水。

　　邵总兵回到衙署对僚属说：“不料葛公办事竟如此不顾生死，我辈与他相比真愧死！”有个曾在邵总兵面前讥笑葛云飞“办事太认真”的人，听了不禁惭愧得无地自容。

　　各营将兵知道云飞办事认真，谁敢马虎从事。三镇总兵也膺服云飞，率领兵船，不分昼夜往来查察。于是，不到半月，盗贼遁影，浙江沿海数千里海面匪情便平息了。

　　然而，此时令葛云飞不安的红毛海盗，突至浙洋，来去飘忽不定，居心叵测。道光十八年十月，他向上司吁请警惕海上“夷情”，早作防范，“某前岁谓夷人失利，必妄思滋扰。近粤省果有夷船滋事之信，万一属实，闽浙洋面一水相通，转瞬南风当令，倘使顺帆北上，沿海一带实在可虑。夷人机诈成性，某历年在洋观察其飘忽情形，狡狯技俩，尝切隐忧……要作好战备，谋定、心定，不致临时失措。某受朝廷恩厚，睹此情状，不敢避嫌缄默，所以屡次为言，望执事鉴之。”

　　葛云飞时时为捍卫祖国领海而操心。

　　次年正月，葛云飞丧父，噩耗传来，他痛不欲生，水浆并绝。同僚劝他节哀，他哭着说：“我去年来瑞安，父亲送至门外，再三叮嘱‘儿当竭力报皇上，无以老父母为念’言犹在耳，而父亲撒手人寰，思之更觉痛心啊！”

　　按照清代旧例，葛云飞丁忧守孝，怀着满腹的海事忧虑，回故乡山阴县山头埠村。

　　葛云飞担心的事果然来了。

　　在鸦片的巨大利益被突然剥夺的刺痛下，1840年4月12日（道光十九年三月初九日），英国国会以271票对262票的9票优势，通过了一份婉转其词的战争决议：“对于中国人的侵害行为，必须得到满足与赔偿，以此目的捕获中国船舶及货物，自属正当，如中国政府承认赔偿，并行让步，则英政府变不为复仇而战争。”

　　女王从白金汉宫发布命令：任命好望角海军司令、海军少将乔治·懿律和查·义律为正副全权代表；任命懿律为东方远征军总司令，驻印度海军司令、海军一级准将伯麦为舰队司令，布尔利上校为陆军司令。

　　战争大步走来。

　　1840年4月30日上午10时，数声炮响，旗舰“麦尔威里”号起锚，在“摩底士底”号、“哥伦拜恩”号的掩护下，徐徐驶出开普敦港，驶向黑色的大洋……

　　1840年6月，一支庞大的英国舰队出现在澳门海面，它们还不到英国海军的十分之一，其阵容如下：

　　旗舰“麦尔威里”号，载炮74门，乔治懿律海军少将，总司令兼全权大臣，船长当达斯；

　　“威里士里”号，载炮74门，舰队司令戈登·伯麦爵士，船长汤姆斯·美莲；

　　“康威”号载炮26门，船长比休恩；

　　 “鳄鱼”号，载炮28门，代理船长船泊；

　　“卑拉底士”号，载炮18门，船长晏臣；

　　“布朗底”号，载炮18门，船长胞祖；

　　“巡洋”号，载炮16门，船长吉发德；

　　“哥伦拜恩”号，载炮16门，船长葛拉；

　　“阿光标”号，载炮10门，船长梅生；

　　武装汽轮船“阿打兰打”号、“皇后”号、“马打牙士加”号、“青春女神”号；

　　已在广州海面的“窝拉热”号、“海阿新”号、“都鲁壹”号以及随后到达的载炮74门的“伯麦汉”号，载炮18门的“进取”号。

　　此外，还有数以十计的运输舰和补给舰。运兵舰上装载着两个英国皇家第十八、二十六、四十九步兵团，一个孟加拉联队，一个孟加拉工兵团，一个马德拉斯工兵团和炮兵队以及孟加拉志愿兵团的总计4000多步兵。

　　1840年7月初，这支骄傲的舰队载着万把士兵出发。士兵们吹着口哨，兴高采烈地呼喊着：“嗬！到中国去捞！”

　　舰船飘舞着“米”字旗。

　　舰队掠过台湾海峡，魔影般出现在辽阔的东海海面。舰队司令伯麦举起望远镜……

　　定海在望。

惊动天朝美梦，使道光帝两腿打颤的定海之战即将爆发了。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19.jpg：

 

（来到上山台阶的丁字路尽头，往右看到一座名为“傲骨亭”的四角亭。）

 

 

（待续19）　

带病靖海众感佩，

忧患意识始终维，

父亡丁忧在家乡，

英帝侵略做大鬼。

     谢谢龙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