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枪声
这是一个发生在上山下乡时的故事。
正是“乡村四月闲人少”之际，大队民兵连抽调我等5名武装
基干民兵到公社报到。接到通知，我顿时觉得这是老天照应！眼下
农活累弯了我的腰，逃都来不及呢。这下我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你
几日哟，伙计！
谁知任务并不轻松。那时各地清理阶级队伍的运动如火如荼，
一些无户口无证明无本地亲友的外流人员在没有查明身份之前，统
统由公社集中武装看守，上面的意思是不许一个阶级敌人漏网。公
社如临大敌，调集了20人，长枪短炮日夜轮流值守，且有令在先，
对逃跑者可以开枪射击。那些外流人员也知道我们手里的家伙不是
吃素的，很少有人乱说乱动。
几天过去了，相安无事。头儿嫌闷得慌，跟公社领导建议，不
能让这些外流人员白吃白喝，白天要他们去生产队劳动，晚上押回
看守点。这主意没有什么不好呀，同意！我们可就紧张了，外流人
员近30人，散到田野里干活，值白班的10个人盯得住吗？头儿不管
这么多，就叫把枪擦亮点。军令如山，我们只有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神经绷得紧紧的，枪不离手，手不离枪，子弹也推上了膛。
一晃，这样朝出晚归的又过去了几日，平安无事。今天这个村，
明天那个队，大家也感到新鲜，到底比整天憋在屋子里强多了。日复
一日，绷紧的弦悄悄松了下来。这天下午5点左右吧，公社通讯员飞
马传令：立即将一名叫羊厉猛的外流人员押送公社，不得有误。头儿
赶忙丢掉手上的烟屁股，远远地对着蹲在田头的、站在树下的，躺在
草地的民兵们囔囔：把人带过来！大家闻声便懒洋洋地从不同方位发
出了喊叫：羊厉猛，上田来！吆喝了半天，除了一些人回头望望，羊
厉猛不见人影。头儿有点急了，民兵有点慌了，都不由自主地把背着
的枪端在手里了。大家把在田里做事的人不管是社员还是外流人员瞅
了个遍，羊厉猛——不见；大家又把在田里做事的人不管是社员还是
外流人员问了个遍，羊厉猛——谁也没看见。大事不好，羊厉猛逃跑
了！真要命，早不逃，晚不逃，偏偏上面来要人就跑了，头儿和看守
的民兵们吃不了要兜着走了。幸亏那天我值夜班！头儿马上命令将所
有外流人员押回去，自己随通信员像兔子般撒腿跑去公社报告。原来
县上已查清羊厉猛是外省某县潜逃3年多的杀人犯，派员来公社逮他
归案。闻知羊已逃跑，公社当即向县里报告，县里立即下令全县设卡，
命令我们公社全体民兵围追堵截，不抓获羊厉猛不收兵。
公社找头儿和看守民兵问了情况，大致是这样的：下午1点半出
工，羊厉猛在；2点半左右离羊最近的民兵邱火桶看见他在田里；此
后就没有人说得清了。公社追问头儿，你们在干什么？头儿和一些民
兵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一个个脸发白，汗珠子啪啪地直往下掉。据
社员反映，头儿在与一群妇女嘻嘻哈哈，看守的民兵抽烟的抽烟，吹
牛的吹牛，瞌睡的瞌睡。公社放出狠话：抓不回羊厉猛，送你们进班
房。这是后话，眼前最重要的是怎么抓到羊厉猛。
那时交通不便，羊一时半会跑不了多远。公社要头儿带领我们连
夜在附近几座山上搜查。夜，黑得像砂锅底，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打
火把的打火把，射手电的射手电，高一脚低一脚，在山上折腾了一宿，
人毛也没捞着。
一个白天过去了。
又一个黑夜过去了。
尽管到处设卡，到处是岗哨，羊厉猛就像上了天入了地似的不见
踪影。
第三天，鱼眼生产队发生了一件怪事：中午收工社员李九良回家
发现锅里做好的饭少了一大半；下午收工李发喜家的饭也少了很多。
公社得知消息立刻开会分析。有人说，社员家里没人，饭兴许是被狗
偷吃了。多数人觉得不会有这样的巧事，一天中有两家、两顿饭被狗
吃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顺藤摸瓜，最后一致认为事出有因，情况
十分可疑，羊厉猛极有可能藏在鱼眼村附近的山林里。于是，一张大
网又撒向了夜幕下鱼眼村附近的深山密林。头儿为了将功赎罪，带领
我们像一把尖刀搜索在最前面。
山林之夜，万籁寂静，山峰、树林都仿佛悄然入睡。我们马不停
蹄，汗流浃背。爬过一个又一个山头，搜过一个又一个山洞，走过一
片又一片树林，查过一丛又一丛灌木，仍然一无所获，只有满山满岭
的火光摇曳。已是半夜三更，嗖嗖的山风吹来，顿感寒意袭人。正当
搜山的民兵灰心丧气的时候，“砰”的一声枪响，驱散了大家的疲惫，
那寒意也无踪无影，另一路人马发现了蛛丝马迹！
民兵陆全竹在半山腰搜索时被一根野藤绊倒在地，陆生科打着手
电拉他起来时发现，他身边的一路杂草像人踩过一样，倒伏在地。他
俩立刻警惕起来，顺着倒伏的杂草往前搜去。走到一堆好大的荆棘丛
边，倒伏的杂草消失了。二陆仔细观察了四周，尽是一丛丛稠密的灌
木，再看荆棘丛像是天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刚好可钻进去一个
人。逃犯会不会藏在里面呢？陆生科叫陆全竹注意四周的动静，自己
钻了进去。逃犯羊厉猛果然藏在此！他听到有人钻进来的声响，连忙
往另一头钻出去了，陆生科发现人影大声喝令他站住，羊厉猛岂肯束
手就擒？他不顾一切地往前逃窜，陆生科便扣动了扳机。
枪声无疑就是命令！民兵们像铁桶般朝枪响的地方包围过来，羊
厉猛插上翅膀也难飞。头儿用枪托狠狠敲了他几下，像是狠狠出了几
口恶气：差点被你送进监狱！
晨曦撕破夜雾，曙光照进山林。我们押着潜逃多年的杀人凶犯下
山，心情犹如初升的太阳，喜悦挂满了眼角眉梢。
其他外流人员经过2个来月的内查外调没有发现大的问题，先后
由其原籍来人接走。负责看守的民兵完成了历史使命，我回到了生产队。
有人“生命中有当兵的历史”，我“生命中没有当兵的历史”，
但生命中却有当武装基干民兵的历史，且有“夜半枪声”这样的经历，也是难以忘却的记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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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0/4/8 14:59:00 [只看该作者]
咋啥也没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