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少年正是我心爱
梁晓梅把文佳逗闹够了,这才把信交给文佳,“看吧,看完信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梁晓梅说完,一个人走到江边,边玩水边唱歌:
“田野小河边,
红莓花儿开,
有一位少年正是我心爱……
文佳的脸羞得通红,她走到江岸上,在一棵大青树下坐下,看起信来。
“文佳你好:
你像一条清澈的小溪被残枝败叶挡住了去路,处在迷惘与痛苦之中,你徘徊着,也积蓄着力量,你终将冲决那些腐朽构筑的堤坝,欢呼着向山下流去,汇进大江,融进大海。
我像一个忧郁的水手,驾着轻舟扬帆远航,虽然一路顺风,但却经常伴着孤独和空虚。每当这种时候,我就沉溺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而在回忆中,你的琴声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使我激动,使我振作,使我对生活充满信心!
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我真诚地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发挥你的音乐天赋。
听说你的琴弦断了几根,我托人从昆明买来一些带给你。还有一件事,梁晓梅会告诉你,在生活的道路上,不仅有荆棘,还有友情!
祝你精神愉快!
刘希扬
文佳看完信,泪水已经模糊的双眼。往事像江水从那遥远的山谷奔腾而来,冲击着她的心房。
文佳和刘希扬的友情是在步行串联中结下的。
一九六六年八月十八日,毛泽东在天安门检阅红卫兵之后,各地的大中学学生纷纷开始大串联。文佳因为有海外关系,没有那个红卫兵组织或串联队吸收她,气得她哭了好几场。眼看着一批批同学北上串联,学校里人越来越少,文佳又气又急。就在这时,刘希扬他们新组织的战斗队冲杀出来,开始批判资反路线,批判“血统论”,炮轰省市委。当文佳听说刘希扬他们组织北上步行长征队的消息后,她找到刘希扬,坚决要求参加串联队。刘希扬被文佳的革命热情感动了,不顾有些人的反对,吸收了文佳。
长征串联队从昆明出发,跨乌蒙、经贵阳,过黔东南,渡湘水,一直朝北京走去。在艰苦的长途行军中,刘希扬为文佳背过背包,文佳为刘希扬洗过衣服。在偏远的小镇,他们一起刷写标语口号,一起宣讲《十六条》,仰望黄果树大瀑布那银瀑飞落、云蒸霞蔚的美景,他们用诗、用琴声抒发对祖国河山的热爱;展望雪峰山(湖南境内)那白雪皑皑、天底云安的景色,他们一起享受登攀的喜悦,向宇宙大声宣告年轻人的豪言壮志;韶山留下了他们求索的足迹,橘子洲头荡漾着他们自豪的歌声。
就这样,在长征途中,他们互相了解了。刘希扬那强烈的上进心和文学才华让文佳敬佩不已,而文佳那沉静内秀的的性格、温柔体贴的人品像一曲婉转悠扬的琴声在刘希扬的心中涤荡;就这样,在长征途中,他们心中萌发了爱情种子。
然而,这种子并没有马上发芽。大串联回来后,刘希扬投入了更加狂热的“革命造反”。夺学校的权,夺市委的权,夺省委的权,联合,分裂,两大派争权,争夺当权派,争地盘,武斗、抢枪,你打消防队,我打博物馆,争夺革委会的席位,划线站队……在疯狂的权力斗争中,刘希扬几乎忘了文佳。而文佳也因为忙着参加大型舞蹈“红色政权万岁”的演出而废忘食。到边疆后,刘希扬稍微冷静下来,孤独之中,他写过几封信给文佳。但文佳都没有回。并不是文佳忘情,而是她太钟情于这新的生活。景颇山那清澈的泉水、绿色的森林仿佛净化了她的心灵。作为一个革命青年,她决心在景颇山建设社会主义新边疆。为了这个目标,她不能陷入那卿卿我我的狭小个人感情天地。
然而,现在……贫困养不起艺术,理想熬不过现实。文佳陷入苦闷和迷惘之中。
文佳捧着信,仰望天空,天空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深沉地望着她,那是刘希扬那热情的眼睛。
“哎,”一声叹息好像从文佳的心里发出。
但却不是她发出来的,文佳惊讶地四处一看,没有人,连梁晓梅的影子都不见。怪了,是谁在叹息?
就在这时,一阵歌声响起:
“满腹的心里话没法说出来……”
文佳循声抬头一看,梁晓梅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爬在她头上的大青树树杆上,文佳像被偷窥了心中的秘密,羞得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