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我的知青生活

我的知青生活（二百五十一）

打麦埸上的庫房整修好后，陕西西部山区迎来了一年最严酷的季节一一冬天。通关河的冬天绝对不同于其它的地方，村子的南面是渭河，村子的东面是通关河。两河成九十度，而通关河村恰好在两河夹角的内侧，两河狂劲寒冷的风在夹角的位置碰撞后，向南发泄被大山阻隔，向东发泄被一座高坡阻拦，无处发泄的寒冷狂风终日在通关河村的上空及角角落落盘旋施威着，整个村子终日笼罩在寒冷肃杀的氛围之中，叫人有点喘不过气来。整日里忙于农活，劳动的惯性巳经叫我们心中对刚下乡插队时的好奇，对农村的新鲜感几乎消失殆尽，似乎对农村的任何事情都有了一种见怪不怪的消极情绪。刚下乡时还串串队，现在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心情。我已经有二三个月没有见到其它队的的知青了，虽然我们四个队的知青同条村子共条河，队与队之间的距离也不是太远，但农村岁月的磨励，似乎每个知青的脸上都多多少少烙印下了岁月的苍桑，心灵上都有一种深沉的负重感。彼此见面已多多少少有了些陌生的味道，即使在一块交流，几乎也找不到比较合适的话题。冬天的来临虽然加大了农活的难度，但农活的劳动強度却降低了不少。串串队的心情又活络了起来。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看似很随意，其实远不是那么回亊，在随缘的后面还有对不对脾气等很多复杂的元素。四队虽然离我们最近，但我们去四队的串门的次数相当有限。二队是我们去串门的次数最多的。这天下午队里没有活，我一拐一拐地到了二队知青点。二队的知青不知是男女随缘还是脾气相投还是彼此之间比较大度，别的队都分了灶，而他们队却还在一个锅里搅着勺，没有分灶。刚好他们队这几天也没有活，六个知青都在。张风兰和牛宝英生性腼腆，不大爱说话，几个月没有见到她们，去年冬天通关河修路大会战脸上留下的冻紅的印记至今还没退去，只是颜色变得不如以前那么明显。彭东亮脸上的雀斑在冷气的作用下似乎变得越来越明显，而且斑点似乎比以前要大了不少。以前我们来二队串门的比较勤是抱有目的的，郭社礼吕金杰都是讲酸口的好把式，是二队张浆水的高徒，他俩不但善讲，而且也乐讲，不但会这一口，也特别好这一口，只要是能湊上几个知青，他俩就会讲兴太发，滔滔不绝地连续讲上几个小时都不带歇口的。但这次去，他俩只是略表客气地欠欠身，脸上没有以往人一到就立马开讲的兴奋劲，有的只是没有光泽的肤色，表情冷漠的面孔，冷冰冰的眼神，人看上老成持重，深沉有加，以往他俩身上的生气怎么看也找不到，似乎脱胎换骨，从新换了一个人一样，对他俩这么显著和似乎过于突然的变化叫我不禁大吃一惊。每个知识青年来农村后，可以说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但这些变化多发生在形貌上，即使是心灵的变化，它也是有一个循序渐进，日积月累的过程，谁也不是一下生就会跑步的。短短的几个月不见，就让我有一种不得不反复地擦上几下眼睛，怀疑自己的眼晴有什么问题。确认无误时，我不禁感叹道，农村岁冃的磨蚀真的有这么大的魔法么，真的会叫人改观的和以前判若二人，变化的有一种叫人不敢想象的境地吗？我的心猛然收缩了几下，有一股酸酸的滋味从心里涌了上来。

冬日到来活计松，

欲往他队串门中，

最厅二队俩活宝，

性情大变怎么弄。

我的知青生活（二百五十二）

通关河村一进入到冬季，就有一种天寒地冻的感觉，此时，也是知青最为难熬的时侯。我脚上的冻疮因为和泥磨烂以后，因为天冷的缘故，巳经出现了严重的渍烂，有后跟的鞋穿上后，几乎是不敢走路，原来防止鼻子流血剩下的半瓶云南白药我一次性地到在了两个脚后跟上，但二三天后，几乎没有任何的效果，冻疮反到出现了加剧的状况。我也请教了毛大夫如何治疗冻疮的方法，他一股脑给我写了十几种偏方，但我拿到偏方仔细看过之后，心凉了半截。对毛大夫给我的这些偏方我并不怀疑它的治愈效果，关健是有很多东西在那个年代几乎没有或者是根本弄不到。冻疮它不同于明显伤，说它疼，不是剧痛，说它痒，不是纯痒，但是冻疮部位的皮肉似乎有无数蚂蚁在上面爬行蠕动一样，心中老有一种十分刺挠的感觉，叫人心里相当的不舒服。没有办法，我把我仅有的两双鞋挑了一双成色不太好的鞋后跟铰了个豁口，缝了两条糸绳，这样可以不磨脚后跟。但鞋后跟没有了，脚的后跟顿时有一股凉嗖嗖的感觉，我只好去到农民家里要了一点棉花，放在脚后跟上用二条破布捆上。不知道年青人是不是都有这个通病，每当心情稍微好一些，身体无痛无痒，有吃有喝的时侯，心里是无他人的，但凡遇上了不舒心的亊，身上有了病有了灾，缺吃少喝的时侯，心里就开始拈念起亲人来。冻疮发作的这几天，随着身体的不适，我对父母的思念无形中强烈了起来。我己有近三个月没有回家了，每当嘴谗的时侯，我就会想起母亲，想起母亲作的那些好吃的东西来。但对于父母的思念仅限于嘴谗的时侯。这次冻疮的折磨叫我会时不时脑海中会印刻出父母的形象来。脚上的冻疮如果得不到及时有效的冶疗，后果会严重。望着捆绑的相当难看，坑坑洼洼，龟裂处时时流着似水非水，似浓非浓的脚后跟，不知该怎么办，也不知如何是好。因为手上也有冻疮，虽没有脚上的严重，但也好不到那去。自从手上有了冻疮之后，秦宝成不知是可怜我，还是嫌我有冻疮的手做出的饭他吃着反胃， 只要是和做饭能沾上边的活，他是绝对不让我碰的，我也乐享其成，没想到还因祸得福了起来。又过了几天，脚上的冻疮在无医无药的情况下，发展的相当迅速，越发严重了起来。天和队长见我一瘸一拐走路的模样，脸上总是抹不去的痛苦的表情，他的心软了许多，给我了假叫我回家看病养伤。几个月没有回家，父母依然亲切无比，但对屋里的一切似乎感到陌生了许多。已经不太习惯家中的一切。毌亲见我如此的惨状，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掉个不停，摸着我冻疮处的手一直颤抖着。早一二年前，毌亲如果这样，我的情绪绝对会和母亲同步，眼泪也会止不住地流。而这次回来比以前任何一次回来的境况都要糟糕的多，但看到母亲这样，心里只是有一刻的酸楚，随即消失，反到埋怨母亲多愁善感。最了解我的人莫过于母亲，这次回来非同寻常的变化毌亲是绝对感觉出来了，她用一种和往长不一样的眼神看了我好几次，眼神中即有爱怜也有似乎是无奈。我对于这次回来不同于以往的变化也暗暗地吃惊起来。下乡插队近二年的经历真的叫我变得心硬了起来吗？真的使我变得比以前要坚強了吗？我仔细回味着这次回来后的每一个细节，似乎感到身上的这种变化是真的。

冬来天气更寒冷，

冻疮搞得难受真，

队长只能放回家，

妈妈心痛小伙嗔。

我的知青生活（二百五十三）

母亲是伟大的，虽然这次回来母亲已经感觉到我对家的依赖和以前大不相同，对于母亲的唠叨已略有微词，但是她对于这次我的回家竟是如此的窘状还是偷偷的背着我抹了很多次眼泪。为了治好我的冻疮，母亲见人就说，蓬人便讲，多方询问治疗冻疮的秘方，并依次试用。在母亲的百般呵护下，在家呆了十几天，脚及手上的冻疮便有了很大的起色。在那个物资十分贫乏的年代，母亲竭尽全能，每天给我改善生活。虽然对于美味有一种垂涎欲滴的欲望，闻到鸡肉大肉的香气囗水就滴拉的老长，但在农村的近二年时光里，每天面对的不是缺盐就是少油的食物似乎已有了某种的习性，对比较細腻的食物肠胃反到接受不了，在家呆了没有几天就开始闹肚子。虽然家的感觉是温馨的，安恬的，舒适的，但在我的心中老是隐约地有一种知觉，现在这个地方它已不属于我，我能呆的地方应该是四面透风，八面漏气的那间干打垒修成的知青宿舍里。手及脚上的冻疮稍有好转，我就在家坐不住了。不论是坐在家的那个位置，都有一种不适应的意味，心里似乎老是不踏实，有一种空空的，酸酸的滋味。母亲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烦躁，嘴里不停地说儿大不由娘。虽然手脚上的冻疮还没有完全好利索，但我决定回农村。母亲百般恳求等我手脚上的伤好了再走，但我去意巳决，母亲是挡不住的。要搁在以前，对于母亲的不论是任何的恳求，我都会答应下来，但现在顺从的意味少了，拧劲无形中大了起来。母亲给我准备了一大堆东西，除了用的我带上了，吃的东西我全部留了下来。背上下乡光栄的黄书包，上了回农村的火車，心里终于稳定了下来。冬日里的通关河水势要小很多，垫上几块石头不用脱鞋就能过河。但因为是两山夹一河，水势虽然小了，但风势却威猛异常。我刚要过河，见二队的六个知青拉着二个架子車在风中艰难的行进着。风太大，两个女知青掌着辕，腰大度的弓着，头上的头发在风中根根飘扬着，身上的衣服被风吹的呼呼拉拉乱响。我连忙问他们干什么去？他们告诉我去山上打柴。对于沿着通关河进山的路因为去后排山里烧石灰和木炭的缘故，走过两回，是熟悉的。要进山打到比较硬实的柴火，最起码要到七八公里的山上才行，山里的风这么大，男知青还好说，对于两个骨瘦如柴，体重不过七八十斤的女知青来说，不让风刮跑，那算老天开了眼。他们几个男知青见我身上显得异常丰满的黄书包，想着里面一定是好吃的东西，不由分说，强行抢去了我的书包，翻腾了起来，什么吃的也没有翻到，扫兴的骂了我几句。看到他们十分失望的表情，再看看两个女知青冻的发红的脸以及被风吹散的头发，心里发酸，到后悔毌亲给我准备的吃的东西没有带来。彼此寒喧了几句，问了一下通关河我走后的这十几天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便摧着他们赶快上路吧。我心里清楚，他们即使不出任何麻达，一切顺利的话，打柴回来也要到前半夜才行。如果不顺利，晚上能不能回来也不太好说。望着他们几个知青在风上艰难前行的背影，我在心中反复地为他们祝福着，祷求他们能顺利平安，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苍凉的大山中为止我才心酸无比地转身向村中走去。

手脚冻疮在痊愈，

着急慌忙回村去，

遇到知青顶风走，

担心祝福辛酸极。

我的知青生活（二百五十四）

冬日里的通关河显得十分的冷凊和萧条，村子里农民烧坑的烟尘弄得整个村庒烟雾腾腾，空气中有一股浓呛的炕烟味，十分刺鼻。回到知青点，见所有的门都上着锁，我有点奇怪，难道这几天队里有活了吗？我把门开开进到屋里，一股浓重的土腥气扑了过来。虽说在家的十几天心里慌慌的不踏实，但真的回到了没有一点人气的知青点后，刺鼻的坑烟味，浓重的土惺气，冰锅冷灶，寒气逼人，心中无限地惆怅起来，涌出了一种不同于在家的另外一种不踏实感来。可能是珍巧听到了我的开门声，来敲我的门。我问起她队里的其它知青干什么去了？她告诉我这几天队里沒活，他们全都回家了。一听说他们全都回家了，我的心凉了起来。后悔和母亲拧着劲非要回来不行，再回去心里好象抹不开脸面，只好一个人冷清他呆着吧。要说起来我是喜欢清静的，也爱独自一人看看书想想事，但有时人的情绪和天气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如此恶劣的环境，冷哇哇的天气，我的情绪也热不到那去，现在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关健是我的手因为十几天的治疗有一股相当难闻的药臭气，再加上目前的状况，凉水冷气都不能见，秦宝成一走，没人作饭，即使去农民家混饭，偶尔的一两顿还行，天数多了，农民会摔脸子的。面对凉气渗人，冷冷清清的屋子，不禁的叹了几口气。心中不禁埋怨起造物主来。当初造人时为什么让人穿衣吃饭，如果没有这二项人生需求，人岂不是不用天天这么辛苦。但想想在农村的岁月，埋怨的事情和时候太多，但屁事不顶。生活依然我行我素，并没有因为我的埋怨而有丝毫的改变。怨天由人痛苦的只能是自己，再埋恕，冷风照刮，雪照下。想到这些，我的思绪泙静了许多。人一冷静头脑就会聪明起来，秦宝成虽然不在，我的手目前又不能做饭，但我可以拿些面让贫下中农帮着蒸点镆。我为自己这么聪明能想出来这么好的主意兴奋不已。想想谁家的婆娘镆蒸的好，想来想去，队里吃过的镆只有应香家的最香，我弄了十斤面兴冲冲地，一嘣三跳地向她家跑去。应香也是我在整修打麦埸的庫房时招呼过的妇女之一，人虽然长的不是太好看，但心灵手巧，嘴皮子还相当历害，数落起人来几个小吋话不重样。我们几个男知青都有点切火她。面拿去后，应香刚好在家，一见到她，我的心到忐忑不安了起来，害怕她给我对个干的，叫我下不来台。谁知应香这次一反常态，没有多说一句话，很痛快地便答应了下来。我对于应香答应所此痛快，心里反到有点虚，平日里找她要办个亊，办是办，但前题不是挖苦就是讽刺几句，凡正是不会让你痛快了。别人帮我干活，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应香见我站在傍边老大的难为情，给我分了个活，拉风箱烧火。十斤面的镆是要蒸老大一会的，在闲骗中我才知道应香的痛快劲是从那里来的。原来是在和泥中我的表现和不经意间的善心打动了她们，叫她们无形中增加了对我的好感。我这时才感悟到，在农村要让贫下中农对你有好感，光靠耍耍嘴皮子是不行的，必须是安下心扎下根，实实再再干出亊来才行。

清烟冷灶知青屋，

小伙手伤怕冻住，

端起面盆求应香，

悟得实干人方服。

我的知青生活（二百五十五）

他们几个知青不在的这几天，宿舍里显的荒凉而静寂，虽然大家性恪各异，加之分灶后彼此之间也很少寒喧，但相互之间还是有一种不太能说清的感情。人就是这样，相互之间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感到有什么重要，真正分开后，你才能领略到这个人在你心中的位置。秦宝成在的时候，虽然因为没盐没油，做出的饭缺滋少味，但冰天雪地，寒风刺骨，最起码能吃上一口冒着热气的饭，虽然饭是老三样，但心里多少有点热乎气。他这一不在，我的手又是这样，只好冷水就凉馍，湊合着过呗。我的手要想好的快，是不能受凉的，虽然从家里来吋，父亲给我找了一双棉手套，但心里没有热量，虽然棉手套我是白天黑夜的带著，但冻疮的部位回到队里的这几天起色并不大。人在有的时侯迫于形势会做出一些你平日里不想做或者是不敢做的亊情来。虽然我心里很清楚，我们知青点房背后的打麦埸有麦草，但那是冬日里牛的粮食，是公有财产，而且依照农谚所述，今年寒冷的吋日会长一些，麦草储存的数量是否能够等到万物复苏，接上青草的茬口就成了一个未知数。但我的手已经是这个样子，只好先顾人，让牛受点委屈吧。每到了天黑，我都要去打麦埸上弄上一点麦草回来，在宿舍里陇上一把火，烤烤手，在把冻的象石头一样的馍放到火上加加温。麦草这东西虽然瞬间火势很強劲，但它不禁烧，每次我又不敢弄的太多，害怕弄的多了过于明显，别人一眼会看出来。虽然我是小心了再小心，但背不住次数多了，玉生的父亲只要是喂牛，路过我的门口都要停留一下，向我的屋里偷偷地扫二眼，抽答几下鼻子闻一闻味。他的这些举动引起我高度的警觉，麦草我是不敢在弄了，再着说麦草烧起来太麻烦，而且弄的满屋都是麦草燃烧后飘起的黑节节，目标太大，如果是个明眼人来我这里窜门，一眼就能看明白是怎么回亊。我和玉生的父亲因为上次打牛未果的亊情巳经对他有所防备，我害怕他把我用麦草取暖的亊情反咉给天和队长，我早早起来准备要把屋子里麦草烧后的黑节节打扫了一下。正打扫着，我听到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见是天和队长，我是吓的七窍立马飘走了六窍，一时间手足无措，拿着个条帚傻了巴几，直不楞楞地站在那里，心里叫苦不迭，埋怨自己每天就应该清理现埸，不要留下痕迹。但现在后悔晚矣，说什么都无济于亊，是打是罚只有听天有命了。天和队长看了看我的神态，脸上并没有表示出愤怒气恼的表情，我咚咚直跳的心才稍微地平静了一些。他问我饭吃毕了没有？我不知他问我吃饭的意图何在，只想把他打发走。我浯无伦次，点头哈腰忙不迭地重复了好几遍吃毕了吃毕了。天和队长给我说叫我跟上他去张家山后山队里的地看一看。我下乡插队也快两个年头了，风里来雨里去，队里所有的土地在那个位置我想我是清楚的，不敢说我在队里的田间地头流下的汗水为队里增产了多少粮食，但有一点我敢肯定，只要是我们队里的地，我们几个知青的脚印也不知铺了有多少层！来下乡这么长时间，我头一次听说我们队在张家山的后山腰有地。结合我烧麦草的情况，再加上我从未听说过的张家山上有队上的地，又加之这冰天雪地，解个溲都要拿个棍，队长让我陪他去那人迹罕至的大山旮旯里，几个因素一结合，我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里开始无限地惊慌了起来。

屋里生火用麦草，

好像被人发现了，

队长清晨叫有事，

心中疑惑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