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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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庆他们和厂里的工人已经很熟了,或者说,他们正在变成工人的一部分。他们这些年轻的学生给厂里带来一股生机。到处是唱歌的声音、欢快的笑声说话声,一到了下班,你听吧……喜庆还带来一支笛子,悠扬的笛声划破长空,在宿舍区里回荡。
喜庆他们已不在原来的那个大房里住了,他们分到了各自车间的宿舍。喜庆和一个姓罗的师傅住在一起。罗师傅,忻县人,高大,和祥,小眼睛,红脸庞。这天中午,下班后,喜庆在排房边那,他住得就是挨边的那房;喜庆吹着竹笛,罗师傅从屋里出来:“吃饭吧,开饭了!”向喜庆招呼,喜庆点头应着,没停下笛音。这时候,过来一个叫“春娃”的后生,大同来的,拽住罗师傅,“罗银环,来,摔一跤!”“吃饭呀,开饭了,”罗师傅摆脱着。“摔完再吃。”春娃拽住不放。“放开!”罗师傅使劲一甩,差点把春娃甩个跟头。“啊呀,好呢!忻县家厉害呢!”春娃操着一口大同腔。“摔一跤。”“不摔不摔。”“你摔不摔?”
“不摔!”
“我今天就要跟你摔一跤。”
罗师傅转着圈摆脱,挣脱,就是甩不掉。喜庆停下了笛子看,人们渐渐围拢过来。罗师傅说:“就算我输了还不行吗?”春娃一边使着绊子,一边说:“不行,还没摔呢,你怎么输了,不行!”说着瞅空子一个绊子踢过去,把罗师傅踢了个半倒,一条腿跪在地上,大伙“轰”的一声:“罗银环草鸡了!”春娃一把拉起罗师傅,“起来,不算,重摔。”“干啥呢你,春娃,放开,吃了饭再摔。”罗师傅并没有恼。
“不行。”
“不吃饭了?”
“不吃了。”
“他*的,”罗师傅小声骂着,“我把碗放了。”挣脱春娃的手,回屋放下碗,出来,脸上带着笑,可能已经恼了……
罗师傅拉开了架势,正儿八经的摔跤架势。春娃不会架势,也跟着瞎等答,瞎比划。罗师傅并不主动进攻,春娃急了,上前就干上了……罗师傅一个急闪,把重心让给春娃,脚下一动,春娃“啪”地仰面一个跟头,摔倒了。“精彩!”喜庆在心里叫好。原以为罗师傅不一定是春娃的对手。瞧春娃这小子,圆胳膊圆腿,虎头虎脑的,简直混身都是劲儿!春娃从地上起来,“一比零,”嘴里还说着,又扑了过来。罗师傅没几下又把他摔倒,“二比零!”春娃还不甘休……“三比零”,他给自己数着分呢!四比零!最后摔得大家看的都觉得没意思了,人们都不看了,陆续散去,吃饭去了……几比零了?春娃也不数了,被摔的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哈哈地傻笑着,“啊呀,忻县家就是厉害!”这时候,走过来一个人:“春娃,几比零啊?”“八比零!杜师傅,你可得帮我教训教训罗银环啊!”……来人呵呵笑着走了。喜庆知道,这个杜师傅和罗银环师傅是同乡,也是忻县人,摔跤特别厉害,可能是全厂第一,据说罗银环根本不是对手。还有一个南方人,姓何,叫何本厚的,跟他差不多,几乎是齐名。但杜师傅生得一副文相,身板不太壮实,显得还有些单薄,“能有那么厉害吗?”喜庆有点不相信。
午饭后,人们在屋外晒太阳,秋天的太阳暖洋洋的。一片不知是哪个师傅经营的西红柿地,地里的西红柿还緑着,叶子都已经黄了,长不成了,节令已晚。大伙在院里闲谈,还议论着刚才的摔跤。春娃也在场,人们鼓动春娃:“春娃,跟杜师傅摔一跤吧!”春娃说:“不敢。”“要不,跟‘烟杆儿’摔一跤吧!”春娃说行,上前抱住了“烟杆儿”。“烟杆儿”是个瘦长的工人,也有一把子劲的。“烟杆儿”猛不防被春娃抱住,立刻全身绷紧,凶猛地反抗起来……春娃机灵地一下子扭到他的后身,把他的腰抱住,这叫搂后腰。春娃占据了主动,一个绊子跟着一个绊子使了出来,“烟杆儿”躲闪不及,摔了个嘴啃泥。“烟杆儿”起来,悻悻地不服,但也不再上前和春娃较量,他知道春娃难缠。春娃笑着说:“‘烟杆儿’不行,他连喜庆也摔不过。”什么?“烟杆儿”听到后,向喜庆这边走过来。喜庆一看,躲不掉了,他心里可不想摔跤,看着他们摔,说实在的,心里都有点怕,好像那被摔的危险就在自己的身上,这不,没想到,来了。硬着头皮上吧!喜庆学着罗师傅的样儿,等了等架子。围观的一看,“好!”都来了劲了。“烟杆儿”猛地往上一扑,喜庆一低头,钻到底下,抱“烟杆儿”的腿,抱住一点,没抱牢;“烟杆儿”一个劲地后退,退到西红柿的地边上了,腿挨住了西红柿地的篱笆墙,不退了。喜庆趁机抱牢了,两个手勾在一起,抱牢“烟杆儿”的左腿,肩膀顶住右腿,使劲往前一拱,“烟杆儿”大叫:“看地!地!西红柿!”……但来不及了,重心已倾斜,“忽隆通”就给压倒在西红柿地里了。喜庆起来,跳在一边。“烟杆儿”爬起来,嘴里骂着:“他*的,干球啥呢!”西红柿地的主人出来了,“干啥呢,你们干啥呢!操蛋!”说着心疼地整他的西红柿去了。
2
星期天,在操场上,就是喜庆他们第一天来厂那晚下汽车的那个操场,举行了一场摔跤比赛,新来的学生和工人们。春娃也算新来的学生,但他不算选手,只在场子上练了几个回合,还跟杜师傅练了几下,杜师傅都没有摔倒他,都是快摔倒时,把他扶住了。学生这边最厉害的就是连纯奎,就是和喜庆分倒一个车间,在油压机班的那个连纯奎。这小伙子真棒!今天这摔跤比赛简直就是冲他办的。人们围了密密的一圈,都是男的。春娃在场上练了一气,退到罗银环跟前。连纯奎上场了,巡视全场,等对手出来。春娃对罗师傅说:“罗银环,上!”罗师傅往后缩着,恼怒地说:“干啥呢你!”……这时,出来一位师傅。这位师傅姓李,叫李培基,和连纯奎一个班的,认识,但摔跤没交过手。连纯奎一看,李师傅,赶紧上前,握住李师傅的手说:“李师傅,您多担待!”两人拉开架势。众人一看,就知道是内行。李师傅主动进攻,连纯奎不慌不忙,瞅空子别住李师傅的一条腿,李师傅急忙摆脱,转身之际,重心移动,连纯奎顺势跟着转身,背后压在李师傅身上,两手抄起李师傅的另一条腿,弯腰,弓身把李师傅摔倒在地,赶紧翻过身来,拉起李师傅。众人“哗”地鼓起掌来。连纯奎用的不是正经招数,他一交手就感到李师傅重心掌握得并不太好,这不是高手的表现,虽然李师傅身高力大,但一交手,连纯奎就感觉到不害怕了。
接下来,连纯奎和何本厚一场恶斗……摔了足足有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何本厚肉成一团,哇哇叫唤着等着架子;连纯奎猫着腰,静静地瞅着对方,动着心机。“何本厚,你老婆叫你吃饭呢!”不知谁在场外叫了一声,大伙笑了起来。何本厚有点急了,往前一个猛窜,连纯奎瞅得极准,抓住对方右手往怀里一带,紧接着一个转身,把何本厚搭在背上,猛一低头,屁股前冲,“啪”地把何本厚背翻了个儿,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大家伙热烈地鼓起掌来,连“好”都不叫了,太厉害了!何本厚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走过来握住连纯奎的手,“小伙子,好样的!厉害!改日咱们再较量,我先吃饭去,你们接着玩儿。”说完,扒开人群要走。圈这面的人叫唤着“何本厚别走呀!”何本厚不理睬,扒开人群走了。
大家伙又围拢住。有人叫着“该杜师傅上了!”几个青年工人把杜师傅推出来,杜师傅用手理了一下头发,走到场子当中,冲大伙说:“今天小连摔了两跤了,再跟我摔,是不是不公平了?我看改日吧。”说着走到连纯奎跟前,“小伙子,咱们改日较量,三局两胜怎么样?”“好。”小连答应。“不行!不行!”大伙不依,齐声起哄,但看到小连已经开始穿衣服,收拾退场了,众人才渐渐散去。从此,小连威名大振。
天气冷了。雁北的天气冷得更早,冷得更厉害一些。喜庆单薄的身体也没有多穿衣服,显得更单薄了。他自己感到,别人也觉得他绝对胖不起来,简直瘦得可怜。也难怪,这么重的活儿,每天粗粮;而且,说不定还在长个儿,十七、八岁……也许,有人就觉得,像喜庆这么瘦小单薄的,就不应该干装出班的活儿。“可,啥不是人干的。”喜庆觉得很自然,活儿是苦,但还能够受得了;只是这窝头!成天是窝头。农民就不种麦子?你叫人家苏联人说吧,玉米的营养还高呢!一说就是“甜玉米饼”。喜庆想着,觉得这于生活不符,这些小说里的情节。“当然,也许他*的人家有肉吃。”喜庆当时是不看书的,这还是中学时候阅读的苏联小说中的情景。他连人家吃甜玉米的情节都记住了,是因为很多年月他都感到吃得太糟。尤其是玉米,成年累月地就是以玉米为主,他都有点怕。在太原,细粮的供给比例是百分之三十。这里是百分之十五,细粮,每个月五、六斤,没怎么吃就完了。一顿就是八两,一斤,喜庆这也算是吃得少的。
没细粮了,喜庆哭丧着脸,啃着窝头。刚干完活儿,累得够戗!也饿,就是咽不下去。这窝头还是食堂昨天剩的,什么色儿?菜票也没了,只买了五分钱的菜。罗师傅过来:“我这儿还有菜票,再给你买个菜吧。”“不要了……”这时,一个工人过来,叫二宝的,“喜庆,你的信!”喜庆接过一看,吃了一惊,把信装在兜里,装好了。他没急于打开来看,他知道,这就是日思夜想的,盼望已久的信,璞玉来的。他甚至没有急急吃完,突然觉得玉米窝头似乎香甜可口起来,他高兴极了,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喜庆回到宿舍,拿出信来,躺在床上,静静地看起来……
“喜庆,你好!
“你的两封信,寄到我家的一封和寄到学校的那封都收到了。谢谢你的来信!得知你参加了工作,我很高兴,也很羡慕。你在学校的时候就很能干,我知道你将来一定会有前途。我还没有找到工作,去了学校几次,见到了你的信。可能很快就要动员插队了,不知道该去不该去,前途渺茫。家里人也很为我着急。
“雁北好吗?你的工作忙不忙?累不累?你还能给我来信吗?
你的同学璞玉一九六九年十一月二十日”
就这么短。喜庆看完信,又看了一遍,眼睛都有点湿润了。罗师傅午休睡着了,轻轻打着胡噜。“问题是,璞玉还没有工作,可能要插队了。插队也不怕呀,到农村去有什么可怕的,何况有我在,我会去信的!”“我会去信的,璞玉,要是你能给我来信,我到什么地方都不怕。”“六六年分的手,三年了,没有见面,她的口气还是这么亲近;而且,我们以前好像从来也没有亲近过。”“璞玉,我要给你写信,我要一天给你写一封信,我要天天给你写,我要称你为‘亲爱的’”。喜庆找出了笔、纸,把摆满了碗筷等乱七八糟的桌子腾了一下,擦了擦,找来凳子,伏在那里写了起来……一直写到上班的喇叭响了。罗师傅一骨碌从床上起来,“到点了,到点了,走吧,喜庆。”“等会儿。”喜庆唰唰唰写完一行。“行了,别写了,回来再写。”“完了。”喜庆把信折叠好,装进一个信封内,信封上写上地址;这回知道了,璞玉的信封落款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地址。“应该感谢全心全意的邮递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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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计算好了的时间内,璞玉又来信了。信上说:“既然你称我为亲爱的,我也称你为亲爱的,亲爱的喜庆!”“真好!小时候那么不爱说话,看来不是属于那种不开通的。她不但理解我,而且不嫌我,怪我,说明小时候,她确实对我也有那般意思,我在信上回忆了小学啊!”
喜庆又写着回信。看完来信就写,不耽搁。这之前,几乎一天一封,去了好几封了。“哪那么多话?”也许那个全心全意的邮递员要嘀咕。“不管他,我就这么多话,麻烦你了,同志。”喜庆心里念叨。
“璞玉,给我寄来张照片吧。”他盼望见到璞玉的样子。“真的,不知璞玉现在长得什么样了……”
璞玉寄来了照片。喜庆仔细看着,端详着……这可不是小时候的璞玉。胖胖的,似乎也是白白的,小时不是这样,小时是黑黑的,眉毛眼睛很清秀……璞玉微笑着,使脸庞稍微有些不匀称,但很生动。“还是那亲切的模样,永远不会减退!……大了,似乎,也更美丽了!”喜庆在心里激动着,太激动了!太高兴了!干活算什么!窝头算什么!他干起活儿来,简直像刮风一样,那沉重的匣钵在他手里没了分量。窝头也无所谓了。
年底了。为了赶任务,厂里决定加装一个大窑。……有四个大窑。大窑叫倒焰窑,在工艺上比较原始,是建厂初造的,后来建起了隧道窑,大窑就不用了,但是保存还是完好的。这不,现在就用上了。隧道窑那么加班加点地干,还完不成任务,据说今年亏损得不太多了,但还有亏损。工人们已干得够累的了,下班后还不能歇息,还得大窑上再干一气,星期天全天不休息,义务劳动突击任务。厂里说“这也是一项政治任务”。
干起来就不怕了。工人们飞快地操作着……套着杯子,传着匣钵。三个班一起来干,师傅们各显神通。尤其是装大窑,匣钵柱要高高摞起,一直到窑顶,四米多高。别说装窑,打底子喜庆也不敢,根本就不会,那布局,那水平,平稳……在窑车上,打底子用匣钵片垫,这里是用耐火砖垫呢!再看那装到半腰的匣钵柱,都超过人的头顶了,颤颤微微,看着还害怕呢!还要往高加,登上梯子,加到窑顶。在差不多一人高的梯子上,那梯子是一个梯凳,独立立地,可不是靠在匣钵上的。看吧,站着都感觉害怕,别说搬匣钵了。
魏生茂,一个名声很响的师傅,大约二十五六岁,个不太高,身材匀称,结实得像炮弹,拉过梯子,蹭蹭上去,“来,上尖!”“上尖喽!”大伙呼应着,一个个搬起匣钵,轮流递给梯子上的魏生茂。“三个,三个,不要两个的。”他要一次接三个大盆儿,两个还嫌慢呢!喜庆搬起三个盆,大匣钵,快步进到窑里,然后,要翻过手腕,举给魏师傅;使足了劲,哪里能翻得过来,哪里能举起!根本不能。这分量,虽然,也许不过五六十斤,一袋面的分量,但是对喜庆来说,还是重,举不起来。“高点,高点,不行,这哪行呢!”魏生茂弯下腰,手已经超过了凳子面,才接住喜庆的匣钵。“不行,全坏了,全下炕了!”下炕就是坯子挪动了地方,从垫上掉下来,一下炕就得重整。魏师傅把匣钵搁在凳子上整了整,“唰”地抱起,伸臂往里面一趟匣钵装去……只见他右脚离凳,左脚单腿立于凳上,瞬间完成动作,一个漂亮的“金鸡独立”!喜庆知道,这就是师傅们说的“金鸡独立”。这可不是耍花样,这是一个操作上的必要的动作。胳膊前伸,搬着重物,如果一条腿不抬起来,重心就会前移,非杵到那儿不可!那么高的匣钵柱,要是杵到那儿,能把高高匣钵柱杵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不但丝毫不能杵,也不能靠;还得轻轻地放。一般在上尖的时候,尤其在上到最高处的时候,那时候,差不多站在凳子上也得举过头顶,才能上去;就要搬得少一点,顶多两个,甚至一个。可今天是魏生茂!最高处也是三个,甚至三个加盖!他个儿小,多搬有他的原因:匣钵柱起点低。可这需要多么有劲才行啊!喜庆心里由衷赞叹。
工余闲聊的时候,喜庆听师傅们讲魏生茂的故事……练气功,跟一个老头学用手掌打石头,把手掌都打烂了,最后硬学成了,给人们表演“铁掌碎石”!学吹笛子,吹唢呐,顶着风练嘴劲,也硬学成。喜庆听魏生茂吹过一次笛子,走风漏气的不怎么样,但看出是练过一气的。魏生茂搞对象,他送他对象去大同,把对象送上火车,他骑自行车走了,结果竟追到火车前面,在大同站接他对象。“这简直是奇闻!”喜庆敬佩起魏生茂来。
“来,杀一盘!”这天中饭后,魏生茂拿出军棋,对喜庆说。“罗银环给裁判。”把罗师傅也拉了过来。“杀一盘就杀一盘。”喜庆摆好阵,和魏生茂下军棋。魏生茂似乎还是很谨慎地走着棋,其实喜庆根本不是对手,下了三盘,让魏生茂杀了个三比零。
晚饭的路上,喜庆拿出璞玉的照片,让魏生茂看。魏生茂拿住照片,看了一下,递给喜庆,说:“你的对象?”喜庆点点头,“好不好?”“好!”魏生茂看了看喜庆说:“这个人将来要挨狗球了!”“你才挨狗球呢!”喜庆一阵恶心,魏生茂嘻嘻笑了。
眼前
时光的痕迹
物质为你坚守的阵地
正趋于土崩瓦解
满目疮痍
渐渐离你而去
后来,魏生茂死了,连纯奎也死了。魏生茂和连纯奎的死讯相继传到喜庆的耳朵里,都曾使喜庆十分震惊。那时喜庆已经调走,离开陶瓷厂了。有瓷厂的工人来太原,见到了喜庆,头一件新闻就是魏生茂的死。说他后来爱喝酒,嗜酒如命,只好调到大同酒厂工作,遂了他的愿,不想没几年就要了命。据说是肝病,死的时候还不到四十。连纯奎是早调离陶瓷厂的,比喜庆早得多。后来喜庆调到太原的一个兵工厂,正好跟连纯奎是一个工厂。因为工厂很大,谁也不见谁。偶尔还在路上碰到过一两次,没多说话。喜庆觉得没什么大的变化,虽说沉默寡言,但他以前好像就是这样。有一天,金凤回来说,连纯奎死了,喜庆简直惊呆了……“是不是那个连纯奎呢?”“是的。我还问,人家说,是从雁北调回来的。”“怎么死的?”“听说是肺癌。”“太可怕了,肺癌!”“工人们说他不爱说话,跟谁也不说话。好像挺沉闷的。”
连纯奎,多棒的小伙子啊!喜庆一时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