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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诗意人生》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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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过了没有三分钟,德顺拉着灯,起来,从褥子底下拿出裤衩,“我给人家送回去呀!”说着出去了。
很快,回来了。
“送了?”
“送了。”
喜庆和曲宝山都很纳闷,但都没再问。德顺埋住头睡了。
德顺进去的时候,周禄洁两口子都睡得很死。德顺讲话“刚完了,累了。”周禄洁两口子也不去理会那些听房的了,听他听去吧,莫非他们能进来听!想不到就是有人进来了。早晨起来,老婆就找不见裤衩。“奇怪,奇了怪了!”怎么找也不见。晚上记得是脱下……没脱?没脱更奇怪了!不可能!待开开门来……“晚上怎么没插门?”一看,只见裤衩在西红柿地的篱笆上挂着呐!周禄洁脑子“嗡”的一下大了,站在院子里就破口大骂开了:“哪个缺了德的王八蛋!”
喜庆他们三个一下子被惊醒了。德顺赶紧把头蒙住。他们都听清楚了,是周禄洁在大骂,好像还有几个师傅的声音:“真缺德!”
过了很长时间,直到周禄洁的老婆走了以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人们才把这件事渐渐忘了。也许不会忘记,人们不再提起。那女人,从遥远的南方探望丈夫,来到这塞外高原,领略得是怎样一番风情!
长话短说。
这一天,曲曲哼着歌儿回来了。
“下班了?”喜庆躺着看书,问候曲曲。
“下班了!走!吃饭去!”曲曲拿出碗,说。
“你先走,我等会德顺。”
“那我先走了啊!”
德顺回来了。
“喜庆,明天我回家呀!”
“请了假了?”
“请了。”
“几天?”
“两天,你去不去?”
“去,没请假呀!”
“让人给顶个班。”
“让谁顶?”
“让二宝顶吧,我给你说去。”德顺开开自己的柜子,“我把这分得的油也拿回去呀!”
“把我的也拿上!”
“不用不用,你留着带回太原吧!”
“不可能的事!”喜庆一屁股坐起来,“我还往他*的太原拿呢,那么远!”说着从床腿子那拿出两个瓶子。“拿上吧,光你那二斤有点少,加上我这点,还凑合了,家里油少。”
“他们能换,拿胡麻换。拿就拿上吧。”德顺收拾着……“哎?喜庆,我这油瓶里的油,怎么少了?成了半瓶了!”
“可能是老鼠吃了吧!”喜庆又重新躺下。
“哎,真得,喜庆,少了半瓶。”
“你没吃?”
“我动也没动呀!”
“这事……”喜庆有点奇怪,想了想,“你去看看曲曲的瓶子。”
德顺两步过去,拿出曲曲的油瓶。
“满满的!”
“德顺。给他放好!”
“放好了!”
德顺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了。
三人吃一顿的时候,用的是曲宝山的油。
油瓶落下一截,如今怎么能满了起来?而自己的油瓶满满的,却成了半瓶了,他*的!
“德顺,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曲曲偷倒了你的油了。”
“他*的,我找他说去!”
“这事,”喜庆也明白了。觉得非常可耻,“简直丢太原家的人!真操蛋!”心里骂道。
“德顺,你听我说。这事,我来处理好不好?你听我的,我保证替你公平决断。如果我处理不了,你再找他算帐,好不好?”
“我听你的。”
“德顺,你先替我请假去吧,一会儿回来,要是碰见曲曲,你什么话也不要说,我来跟他说。”
“好!”德顺出去给喜庆请假去了。
时间不大,德顺回来了。
“请了没有?”
“请了。”
“几天?”
“两天。你放心吧,二宝那很痛快。曲曲呢?”
“还没回来呢!”喜庆看了德顺一眼,“你上床躺着去吧。”
“你吃了饭了没有?”德顺问。
“没有。”
“怎么不说,我在街上吃的,这还剩了一个馒头,你吃了吧。还有肉,我给家里买点猪头肉,就上吃点吧。”
“算了,给家带回去吧,我吃一个馍就行了。”
“吃点吧,怕啥!”德顺给喜庆递过一块肉,自己又撕下一小快,吃了。
曲宝山回来了。喜庆和德顺两个人都不做声了,擦擦嘴和手,躺在床上。
“曲曲吃完饭了?”喜庆怕曲宝山转身再走,赶紧提起话头。
“吃完了。”曲曲说。
“咋这么晚才回来?”
“噢,跟他们闲聊了一会。”
喜庆心里一阵激动。
“曲曲!”喜庆叫了一声曲宝山的小名。
“哎。”
“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是不是倒了德顺的油?”
“没有!”
“你把德顺的油倒进你的瓶子里,装满了你的半瓶。”
德顺不吭气,听着。
“没有呀!”
“没有啥了?我早就看了!”德顺急了,坐起来大喊,冲着曲曲简直要动武。
“德顺,躺下!”喜庆躺着没动。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喜庆说。
“对,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德顺大声说。
“对呀,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曲曲支吾着。
“那你说老实话,倒了没有?”
“倒了。”
“倒了多少?”
“一点儿。”
“一点儿?半瓶子呐!我这他*的半瓶子油都没了呢!”德顺又大声叫唤起来。
“曲曲。”
“哎。”
“我记得炒菜的时候,用了你的差不多半瓶子油,是吧?”
德顺炒得菜,说油大点香。
曲曲不做声。
“一点油,算不了什么,但做事总得讲点道德,讲点良心吧,咱们都是太原家,从大城市来的,你这样做。有点太……”
喜庆还没说完,曲宝山腾地起来,从床上下来,“德顺,拿你的瓶子来。”
“干啥?”德顺都快睡着了,看到曲曲过来,一愣。
“拿你的瓶子来,我给你倒油!”
“算了吧……”德顺迟疑地说。
“哎,倒吧,倒吧!”
“曲曲算了吧,”喜庆说,“事情只要说清楚就算了。”
“曲曲,算了,一点油,你吃我吃还不都是个吃!”德顺慷慨地说。
曲曲不说话,过去打开德顺的柜子,找出那个半瓶,拿到自己床那,打开油瓶,口对口,咕嘟咕嘟灌起来,流了一地,把德顺的油瓶灌满了,拿过来,“德顺,看看,满了没有?”
“满了,满了。”德顺头枕在枕头上,往里侧歪着,没看。
“给你放起来了啊!”曲曲说,说完回到自己床前,提起那半瓶油的瓶子,晃了晃,可能还有个底子,三两步跨到门口,把瓶子朝前排房根的墙上猛摔过去,“啪”的一声脆响,然后,翻回身上床睡去了。
大家都不做声了。
“德顺,拉灯!”喜庆说。
德顺朦胧中拉住灯绳儿,把灯拉熄了。


 

5


 

雁北,大雁北飞之地。一片碧波,一片森林。汪洋渐退,生命上岸,得助于阳光,根深叶茂。山峦突起,森林倾覆,大雁惊飞,一去不返。
那是一望无际的贫瘠的土地。植被稀疏,久旱不雨。土地挂着白霜。几十里地一个村落。只有村落,才有一片树木环抱。人们得以生存,不再倚重于波清林茂。只重现实,而对现实恶劣的原委不作追思。
雁门关,金沙滩,古战场。为争夺生存的权利曾拼命争夺,现实所迫,恶劣的现实所迫!人类退却,在意识的逐渐觉醒中退却至绝望的境地……
古城街边,衰败的瓦砾,秋草摇曳。低垂的屋檐下,瘦弱的老人,敞怀露腿,在暖暖的阳光下晒着,了度岁月。
地下,曾有青春,曾有过沸腾的时日,森林,碧波,燕卵!这一切消隐地下,是阳光的沉积。不曾复出,山峦有意,峭然挺身提醒……
喜庆知道,雁北的煤藏十分富饶,几乎片片土地下都有煤。这不仅是人们说的,而是早就进行工业开采了。大小煤矿无计其数,恐怕光小小的怀仁县就有十来个煤矿,不过规模都不是太大的。雁北虽然煤藏丰富,但土地却是很贫瘠,大部分都是盐碱地。草都很难长,种上庄稼,一亩地不过收个几十斤。好在地大人稀,一个人十几亩,甚至几十亩。碰上那没人要的荒地,你想种多少种多少。农民不在乎了,对农活,也不精耕细作,差不多把籽儿撒到地里就完了,等到秋后去收,能收多少算多少,颗粒无收也是有的事。这地方,缺雨,土地墒情极差。
二去德顺家的路上,喜庆又想起了璞玉。对璞玉的现状,喜庆简直不敢细作想象,那是怎样的现状:红花绸缎的被子,红双喜字,家具的木纹,镜子……那个人绷着脸,始终绷着脸,那个人是谁?那个绷脸的人是谁?是丈夫。丈夫是什么人,是朋友吗?是好朋友吗?他是一个和颜悦色的人,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个子高高,相貌英俊,他很体贴,关心璞玉,璞玉和他说话,看着他,脸上出现笑容,挨近他的身边,和他挨近,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她怎么能忘了我,“等一等!”喜庆在心里大叫,“你怎么能忘了我?你能忘了我吗?我是喜庆,小时候气过你,我给你写信,充满了爱情,你也是。你在信上说爱我,你真的爱我不爱,你真的爱我,真的,是吧?你跟他挨在一起,你怎么能呢?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你还爱我吗?或者,你暂时把我放下了,是暂时的?迫不得已?
喜庆又快想疯了。
德顺的爸爸妈妈还是不在。德顺的爸爸可能去地里忙去了,德顺的妈妈不知去哪串门去了。
窗台上,一个破铁锅,种着胭脂花,开得很盛。三女儿就是用这花染红指甲。三女儿、二女儿也不在,去她们大姐家住了。
二大爷从他那屋里出来。
“二大爷,我爹呢?”德顺问。
“去地里了,还能去哪?”二大爷说。
“我妈呢?”
“不知道。”
“三女儿和二女儿呢?”
“去马口窑了。”
马口窑就是大女儿嫁的地方。
喜庆用手捏一个花籽苞,轻轻一捏,“啪”地爆裂了,黑色的花籽飞了出来……
“喜庆,先到我那坐坐吧。”二大爷说。
“对,喜庆,你先和二大爷坐坐,我去找我妈去。”德顺说,说完走了。
喜庆进了二大爷住的屋子。
二大爷家的屋子跟德顺家的屋子一样,都是黑呼呼的土屋。炕上一个大炕席,被子在一边,靠墙摞着。炕沿边角就是灶火,一口大锅,十几个人吃饭也够用,但并没有那么多人。喜庆原想,这可能是农村杀猪宰羊,非这样,有一口大锅不可,是必要的,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怎么回事?又说不清楚了。
“二大爷,就您老一个人在家?”喜庆跟二大爷说话。
“二儿子去怀仁了,三儿去地里,给我掰几个嫩玉茭。”
“二大爷,您的大儿子在哪儿?工作了吧?”
“工作了。大儿子是部队里的团长,转业了,现在到了大同市工作。”
“大儿子常来看您吗?”
“不咋常来,他忙。”
“您去过他那里吧?”
“去过。住不惯,他忙得跟个啥似的。”
“二儿和老三他们也去过吧?”
“他们经常去。”
“二大爷,您今年有……?”
“六十七了。唉,快七十的人了!”
“二大爷,您的身体还是挺好的。”
“不行了,这二年感觉更不行了。咳嗽,气短,这两天感冒,不想吃饭,德顺妈给我弄得糊糊拿糕,吃不下去。我让三儿给我拔几个嫩玉米,哎,就上点酒,还能咽下去。”
“咱们这白面少。”
“没白面。拢共种得一点点,收不回来。咱们这地不好,不长。”
“一年能分到多少白面呢?”
“没有!你没听德顺妈说,去年分了多少?六斤,那还是去年的,今年没有。”
“今年就没有种?”
“种了,今年种了一些,今年没收下多少,队里还没分。”
喜庆忘了,这地方只能种春小麦。
“二大爷,您的老伴呢?”
“死了五年了!”
德顺过来叫了,“喜庆,过来吧,我妈回来了。”
“二大爷,您先歇着,待会我再来跟您老人家聊!”喜庆对二大爷说。
“你去吧。”二大爷说。
“喜庆来了!”德顺妈妈见到喜庆非常高兴,“住一天吧!上回来了也没住,这回住上一天再走吧!”
“住啥,住啥?谁也不在,住啥呢!”德顺不知怎么,火了。
“谁也不在,怕啥呢?妈在,有妈在呢!三女儿,二女儿去马口窑,明天就回来了。”
“明天!明天我们就走了!”
“急啥,几步远的地,几时走也不怕!”
“是的,德顺,没多远的路,什么时候走也行,不怕。”喜庆对德顺说。
“不怕!”德顺说,“快给我们弄饭吧!妈,弄点好的啊!”说着,把他妈推倒厨房。“不好可不行,喜庆来了,得好好招待。”
“行,行,白面还不行吗?还有几个鸡蛋,压点粉。”
“行,这还差不多!”德顺从厨房出来,“喜庆,进屋坐吧!”
喜庆在屋里坐了一会,出来到厨房,看看德顺妈妈。
“大娘您好啊!”
“好!快去屋里坐吧,妈给你们做饭。”
德顺的妈妈在擀面,那是一团白面。喜庆心里一阵感动。
“大娘,咱们这儿,白面不多吧?”喜庆说。
“有哩!我们也不吃个白面,不会做,你看这白面,擀不开!”德顺妈妈费劲地擀着,那白面团被擀成厚厚的一片,一离开擀面杖,面片就开始自动收缩,差不多又要缩成团儿。德顺妈妈又使劲地擀开。白面团也差不多快变成黑的了,可能这白面本来就黑,新麦,没籽,尽皮。
德顺妈妈,中等的身材,背有点驼,但没有德顺的爸爸驼得厉害。头发有点散乱,脸色黄黄的,似乎有些浮肿,不时低下头咳嗽一下。
“医生说我,肝不好。德顺领我去县医院看过一次。”德顺妈妈对喜庆说。
“大娘,您可得注意身体,不行就让德顺领上您再看一看。”喜庆说。
“没事,没事了。不管它,就没事了。”
“大娘,德顺有对象了吗?”喜庆问。
“有了!原说在你们厂,让他自个儿找上一个,人家不找,我就托人在村里给说了一个。”
“一个村的吗?”
“不是。南小寨的,离你们厂不远,七里地。她爸爸是铁路上退了休的,人家也是城市户口,吃供应粮!”
“那还不错的!”
“不赖!德顺见了一回也愿意。”
“他满意吗?”
“满意!他不满意咋呀,那么大了。”
“是啊,德顺这娶了媳妇,也就了却了您的心愿了。”
“可不是!”
“大娘,德顺结婚要花不少钱吧?”
“花!我给人家攒着呢!还有二女儿的聘礼钱,都在里面了。”
“噢,二女儿也准备出嫁了?”
“聘了,过了年,二月里就娶。你到时候来吧,德顺的快办,要没啥了,我准备定在下个月就办,你来吧。”
“德顺办,我一定来的。”
“二女儿办时,你也来。”
“来。”
“喜庆,你也有对象了吧?”德顺妈妈问。
“没有。”
“你不愁找,就在厂里找一个!”
“找一个啥?”德顺进来,听到妈妈说。
“找一个对象。”
“谁?”德顺问。
“我是说喜庆呢!”
“瞎说啥呢?”德顺看了一眼妈妈,“人家早就有了!”
“有了?哪的?”
“太原的。喜庆走,端上面,回屋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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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失败思虑多,

厂里又结好友乐,

单身职工太无聊,

个个家中忙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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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


 

喜庆吃完饭。出来,坐在屋檐下,二大爷也出来了,他们爷俩聊了一会。
二大爷说,他年轻的时候,走口外,到内蒙,贩羊皮。一走就是多少天,一赚就是多少钱。那样生活,何等痛快,何等豪迈!
“你们当工人的,实在的,能挣几个钱!唉,我不是老了,还想跑口外。你要是想去,我就带上你,那的路,我熟……”
喜庆不做声,想着他说的话。
“二大爷年轻时走南闯北,挣了不少钱吧?”回到屋里,喜庆跟德顺说。
“挣了!”
“那怎么现在也不富裕啊?”
“好抽!好赌!”
“抽大烟?”
“抽大烟!”
“那是旧社会的事啊!”
“什么旧社会,新社会,你懂得个屁!”
第二天,姑娘们都回来了。三女儿,二女儿,大女儿。大女儿见了喜庆,笑着说:“这是喜庆哥吧!我早就听说我哥哥说起你。”大女儿长得很漂亮,一说话,露出整齐的牙齿。
“是喜庆大呢,还是大女儿大呢?”妈妈说。
“喜庆大!”德顺说,“大女儿属啥的?”
“属马的。”大女儿说。
“喜庆属啥的?”德顺问喜庆。
“我属龙的。”喜庆说。
“喜庆哥比我大两岁。”大女儿说。
“孩子呢?”妈妈问大女儿。
“扔在家里了?”大女儿说。
“咋不带来?”
“不想带他来了。”
“孩子多大了?”喜庆问德顺。
“一岁多了。妈,是一岁多了吧?”德顺问他妈妈。
“刚一岁。”大女儿说。
“爷爷来了!”三女儿喊了一声。
“爷爷!”大女儿到门口,扶住颤颤巍巍的爷爷。
德顺说:“看爷爷成了啥样儿了!不能老让睡觉,应该经常活动活动,看这瞌睡丢盹的,成了啥样儿了。”
没人说话。
三女儿说:“他一天就是要睡觉哩,叫都叫不醒!”
“一天还没有吃饭了吧?”德顺问,“快把那面端来给爷爷吃。”
“多会的面?”大女儿问。
“昨天的,我和喜庆吃得,还剩下一碗,我俩没有动。”
“那得热一热。”大女儿说。
“热一热,妈,你给热一热,还有鸡蛋没有了?”
“没有了,你爹把那剩下的蘸着拿糕吃了。”
“没有再弄上点!”德顺说。
“没有鸡蛋了,哪还有?”德顺妈妈小声地说。
“我从家带来几个鸡蛋呢!”大女儿说。
“大女儿这有,去给爷爷炒上一个!”德顺说。
“爷爷不爱吃炒的,爱吃煮的!”三女儿说。
“咋的都行,妈,弄去吧!”
德顺妈妈出去给爷爷弄饭去了。

上夜班,喜庆叫德顺起,德顺怎么也不起。自从那次发生了“油的事件”以后,没几天,曲宝山搬走了。是悄悄地,趁喜庆和德顺都不在时搬走的。现在就剩喜庆和德顺两个人住一个屋了。
“德顺,到点了,十二点了!快起来吧!”喜庆叫着德顺。
德顺没有反应。喜庆过去推德顺,似乎有酒味,德顺喝酒了。“德顺,起来吧!”
“嗯,”德顺嗯了一声,又睡着了。
“你到底起不起?”喜庆使劲地推德顺。
“不起,不起,你先去吧,我睡一会再去。”德顺动了一下身体,躺得更舒服了一些,决心要睡一觉了。
喜庆没有办法,只好自己走了。
干活中,班长礼金路过来,“喜庆,德顺怎么没来?”
“他睡得,我叫不起他来。”喜庆说。
“你去再叫他去,让他来上班!”班长命令。
喜庆知道,今天的活多,班长有点火了。
喜庆回到宿舍,一看,德顺竟呼呼地打起鼾来,睡得死猪一般。喜庆叫了两声:“德顺!德顺!”只一刹那间,喜庆仿佛感觉谁把他俩扔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周围静极了。……没有反应。
喜庆只好折回班里,告班长,“叫不起来。”班长看了一眼喜庆,“叫不起来?我就不信!”扭头走下窑台,去叫德顺了。
时间不大,班长回来了。后面跟着睡眼惺忪的德顺。
喜庆不知道班长怎样叫起德顺的。一会,班长讲了,“我到了德顺屋门口,‘嗵’的一下就把门踢开了,冲着德顺的床头,我解开裤带,掏出老二就尿,我看你醒不醒!……”
德顺迷迷糊糊地扒着挂子,慢慢腾腾地取着盖儿,不知道班长礼金路在说啥。还瞌睡着呢,看见大家笑,他也咧嘴笑了。


 

2


 

德顺结婚,喜庆去了。给德顺买了一条线毯,花了十块钱。喜庆他们还组织了一个乐队,带着家伙去了。有笛子,二胡,三弦,笙,唢呐,还有一个手风琴。喜庆原是吹笛子的,觉得手风琴更排场些,自己也能凑乎拉,就背上了厂里宣传队的手风琴。
早晨有一顿待客饭的,喜庆也不觉得饿,就没吃。德顺一家人忙得都不照面了。只有二妹妹,二女儿过来照看了一下喜庆,“喜庆哥,您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吧!您随便吧!”喜庆说:“好!你招呼他们吧,别管我了。”德顺迎接新娘子,已经出发。乐队练了一会,招来一大群孩子。几个农民站在人群边上看着。有一个农民站得很近,等乐队一停,说:“拉个戏吧!耍孩儿!”乐队的看了他一下,没理会,开始演奏一首老歌“社员都是向阳花”。“耍孩儿”是雁北这边的地方小戏,据说很受当地百姓喜欢。德顺给喜庆嚎过几句,喜庆觉得难听着呐。
十二点多,德顺接新娘回来了。鼓乐喧天,鞭炮齐鸣!德顺推着自行车,到了家门口,妹妹们都跑了出来迎接哥哥嫂嫂;孩子们拥到门口,德顺掏出水果糖撒到空中,孩子们高兴地抢着。乐队排成两排,夹道欢迎。德顺在前,新娘在后,走进院里。喜庆起劲地拉着手风琴,德顺看见了,高兴地笑着。
新娘新郎进屋,主持兼司仪,班长礼金路在院里安排着。摆好几个长凳。几把椅子,准备长辈们坐的。
结婚典礼开始了。德顺和新娘站在地中间,背后坐着半圈儿长辈,前面围着一院的孩子和乡亲们。夫妇俩向主婚人,证婚人鞠躬行礼,向长辈行礼,夫妻对拜,然后开始宣读礼单。这是一列长长的名单。“三姨,一块!”,“二舅妈,一块!”,“大舅妈,八毛!”……司仪那念一个,德顺和新媳妇就鞠一躬。后来终因鞠得多了,也念得快了,就停止了弯腰,只点点头,再后来,连头也不点了。“喜庆!线毯一条!看啊!线毯,”司仪把线毯拿起来,抖了抖,让大家看,“得十来块!陶瓷厂一块的工人送的。”礼金路放下线毯,接着往下念。
开饭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两点了。喜庆饿坏了,早上就没吃饭,刚才还说不饿呢!大家也都饿了,坐好桌子,菜上来,顾不得好赖,一扫而光!不知道其他几桌怎样,乐队这帮人,风卷残云,酒菜赶不上趟,主食上吧,糕,“黄糕蘸肉,吃完就透!”谁说了一句极粗的粗话。
喜庆他们告辞回厂,德顺妈妈走过来,拉住喜庆的胳膊,“喜庆,您没吃好吧?来,”喜庆跟着德顺妈妈进了厨房。
“带上点糕,回去吃!”德顺妈妈给拿一个书包,装了一包。
喜庆他们都走了,朋友们和乡亲们也差不多都走了。有一个北京插队知识青年,叫“八癞子”的没走,说要闹房。
半夜,德顺爸爸妈妈和妹妹都睡了,爷爷也早睡了,爷爷白天就没怎么露面,只是在典礼的时候,坐在长辈席上,受德顺小俩口一拜,后来就回屋了。
大家都累了。妹妹们开始还想看看是怎样闹房呢!后来都熬不住困,就都去睡了。
二大爷的二儿子没睡,跟八赖子一起闹房。就他们两个人?就他们两个人。
如果没有八癞子,二小是不会去闹哥哥的房的。这孩子也算是有义气的,架不住八癞子鼓动。跟着这个北京哥,说干啥就干啥。八癞子别的爱好没有,就爱听房。
八癞子在窗户底下,悄悄地用手捅开窗纸,往里看,黑得,什么也看不见。按规矩新婚第一夜不准熄灯的。德顺的灯一直到十二点多,半夜了,谁管呢!德顺把灯拉熄了。
“什么也看不见!”八癞子小声说,“哎,老二,你能不能想办法把门弄开?”
二小想了想,“能。”但不知八癞子要干什么。
“你把门弄开。”八癞子小声命令。
德顺弟弟拿来一个小棍,插进门缝,轻轻扒着,把门闩给扒开了。
“好!你在这等着。”八癞子轻轻迈进屋里。
……“谁?”德顺感觉有人在扒被子,刚才已经块睡着了。
“叫唤啥呢!”八癞子险乎笑出声来。
德顺听出是八癞子的声音,知道,闹房呢!德顺还是拽住被子。
“拿过来吧,你!”八癞子一使劲,把被子夺过去了。
德顺黑里一摸,不但自己光着,媳妇也光着呢!“这怎么好?”不由得吃了一惊!这要是让人看见?怎么让人看呢?要是天亮了,怎么办?“咋办呀?”新娘子推了他一下,蜷缩着身体。
“不要紧,我这还有个军大衣呢!咱们俩盖上吧。”德顺嫌枕头低,枕了个大衣。
“那咋行?”
“咋不行呢?”德顺往出取大衣,“啊呀,糟了!衣服也都让这小子拿走了!”新娘子赶紧起来摸,可不是,炕上光光的,什么也没有了。
“都抱出来了?”二小吃惊,手里已经抱着一包。
“都抱出来了!走吧!”两人一人一抱,走了。
二小还想要问,抱出这衣服、被子干什么用,又一想,闹房,八癞子是北京人,也许,北京人就是这样闹房的。
天亮了,德顺和新媳妇蜷在一个大衣底下,动也不敢动,可怜极了。开始,德顺妈妈和妹妹不去打扰德顺两口,让两口儿多睡会。后来看,怎么老也不起床,没动静呢?一看才明白!两口儿不做声,在大衣底下,都假装睡着了。其实早就醒了,一晚上都没睡。
把德顺的妹妹们气坏了。三个妹妹都去找八癞子,把衣服被子要回来,由妈妈给送进去了。
不过大家都没有责备八癞子。虽然觉得有点离奇,但都觉得他是善意的,闹房嘛,一个地方一个闹样儿!八癞子走的时候,德顺妈妈也给装了一包油糕,一大包,“给媳妇尝尝!”八癞子已经有了媳妇,一个漂亮的北京插队青年,老乡。


 

3


 

喜庆找大江,给大江吃油糕。两天了,要不就放坏了。宿舍里没找到,就去了耀珍家了。
耀珍家是青年们聚集的地方,喜庆和大江经常去。耀珍是一个女工,比喜庆他们大得十来岁,酷爱美术;自学的书法,绘画,家里挂满作品。她的爱人安师傅也是搞美术的,反倒不如她爱写爱画了。他们家住在家属宿舍排房的边上,安师傅利用边上的空地圈起个小院,种上葫芦,西红柿,辣椒。葫芦的藤蔓爬到了架上,青年人在架下说话,唱歌。安师傅做的一手好菜,经常拿手艺款待大家。最来劲的就是炒辣椒,从地里拽几个绿绿的嫩辣椒,不敢要红的,徒弟们都经不住辣。新鲜的嫩辣椒,绿绿的,油泽泽的,端上桌,香味扑鼻……
“大江!”喜庆在门外就叫上了。
没人应。喜庆推门进去。
“听见你叫了!大江不在,快坐下吧。”耀珍在炕边坐着,没起来,“你找大江有事呢?”
“没事,从德顺家回来,拿回点糕,让他尝尝。”喜庆说,想起:“要不,我拿来吧,你们也一块尝尝。”
“啊呀!快别拿!我当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呢!我最不爱吃得就是那糕。”
“拿来让安师傅尝尝!”
“他也不爱吃!要是带回点杏儿还差不多想吃一个,带回杏儿来了没有?”
“没有,现在哪有杏?早没有了。”
“有!这个时候嘛,咋没有?有吧?”耀珍向旁边坐着的一个女青年问道。
“有吧……不知道。”那个女青年说。
“喜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张,张优雅,小武的爱人。”耀珍指着女青年给喜庆介绍。
小武就是八癞子,喜庆知道。
张优雅看了一眼喜庆,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在说:“您好!”喜庆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唉!”张优雅叹了口气,“耀珍姐,你说……”她们刚才正在交谈,喜庆来了给打断了。张优雅迟疑了一会儿,接着往下说。
“你说吧,不怕,喜庆,他又不是外人,别管他!”耀珍说,“喜庆你随便啊!”
“噢!”喜庆来到书房。耀珍还布置了一个小小的书房,书房内,耀珍的新作挂满了墙壁。
玻璃板底下,压着一首诗,耀珍的娟秀字迹:

当长笛的声音把空气震荡
那青青的蒲草幸福地沉湎于音乐
那泪水般的晨露在叶片上微微颤动
纤巧的长脚蜘蛛在那里架网
用那种看不见的细丝
想得是捕捉愚蠢的蚊子
安谧的丛丛蒲草亭亭玉立
那淙淙的流水从它们脚下欢快地流淌
把那倒映水中的大树荡成片片碎影
透过河岸的树干
可以看到另一个层次
仿佛眼前的蒲草一样的动人
那远远的
沐浴在阳光里的树冠

“耀珍姐,”张优雅说:“你说就我这么一个人,他怎么弄不行,非要去听房!我对他说过,我说,‘小武,就我这么一个人,你怎么弄不行啊!为什么非要去听房不可呢?那玩意有啥好呢?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可是他根本不听,听不进去。照样儿,每天,人家都睡觉了,三更半夜的,他出去了。昨天,让人家砍了一斧子!得亏跑得快,没把头砍了去,差点要了命呢!”
“休息着呢?”耀珍问,知道小武出了事了,让人砍了一斧子,砍在脚后跟上。小武平时挺赖,不会吃亏,可这事?不能张扬,只好哑巴吃黄连。能看得出,张优雅,小张的心理压力,这是轰动全厂的大新闻。
“活该他受罪!”耀珍说。
“他受罪,那是活该!你说让我这脸往哪搁呀?”
“嗳!他是他,你是你!”
“跟上他,我算是倒尽了霉,丢尽了脸了,耀珍姐,有时候,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活了!”
“优雅,你可不能这样想啊!”
“唉,已经有了孩子!”
两个人的话,喜庆差不多都能够听见。
张优雅在北京插队知识青年里,是一个出了名的好姑娘。长得漂亮,人很文静。她的爸爸妈妈都是知识分子。一块儿来的知青,小伙子们没有一个不爱慕她的。当时,八癞子最厉害,赖得厉害,没人敢惹,发了誓,赌了咒,要娶张优雅。后来给张优雅下了跪,死缠终成眷属。
在耀珍家待了一会,大江还不来,喜庆告辞,回去了。
德顺媳妇要来厂里住,德顺跟喜庆商量:“喜庆,我想接老婆来厂里住几天,你找个地方将就几天吧!”
喜庆想了一会儿,“这样吧,德顺,我搬到大江那住去。这房子,你就住了吧。把夫人接来,她又不上班,你们两口住到一块就对了。你上班,让她给你做饭,挺不错的!”
“好!”德顺高兴起来,“你也过来吃饭!”
“我会过来的。”喜庆说。
“大江那边有地方吗?”德顺问。
“有!他们两个人,大江,还有黄国华,我搬去,正好三个人一个家。”
“黄国华?那个大高个儿?”德顺问。
“嗯。”
“南方家,那个人不错的!”德顺说,“你们三个人住在一块,行了!什么时候搬呀?我帮你!”
“待会儿,我找见大江,跟他说说,今天就搬。”

※                            ※                                 ※

插一笔,交待一下“八癞子”的命运。后来,张优雅调回北京,八癞子跟着回去,自然受到人家知识分子家庭的冷落。八癞子竟然受不了北京的生活,又返回了雁北,不久,死在县城的小饭馆里。

稍带,也把春娃说一说,记得春娃,和罗师傅摔跤,虎一样的后生。调回大同后,称霸一方,包了个菜摊子,做批发蔬菜的买卖,人称“三地主”。喜庆和金福去家一次,光酒就给弄了十几瓶,让喝。不到四十死的,打架,醉死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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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喜庆搬到大江那住了。和大江,黄国华住在了一起。
黄国华,厦门大学毕业的,政治经济系,高材生。少说有一米八五的个儿,可能是全厂最高的人,比大江还高,大江就差不多一米八了。瘦!腿跟麻杆儿一样。跟大江的腿一比,简直可怜!大江的腿十分健壮,打篮球打的。黄国华长得,五官十分端正,一副英俊的面孔。还没有结婚,比喜庆他们大得七八岁,不过,据说有很长的恋爱史。
一段时间,喜庆沉郁在对璞玉的怀恋中。他还给璞玉去了这样一封信,信上说,请璞玉寄来三十元钱,用这钱买一把小提琴,“我要天天拉,和它终生为伴,以为对你的思念!”璞玉来信说,无法满足这一愿望,自己不挣钱,家有小姑,小叔……
车间会上,喜庆在发言,话音朗朗,用的普通话,念一份发言稿,自己写的。
这是学生腔。有激情,充满幻想。工人们只是听见话音好听,并不去想是说的什么;但这是一股生气,一股生气勃勃的气息。谁能这样?没有这帮子学生来厂,而且是从大城市来的,该是多么的一派陈旧!甚至是沉重的。那是被现实压抑得绝望的。人们在想:粮钱,油钱,菜钱,赌钱……最后想到了工钱。
“我就不稀罕工资!”
“要是不给你工资,你才来个鬼呢!”
“要是不给工资,我更高兴!”
“高兴什么?”
“吃饭就不用花钱了!”
“不给工资,你活也不能活!”
喜庆和本地工人斗嘴皮。
有一点,喜庆不得不承认,工人们说得对,没有工资是没法活。但就凭这点工资,不过是一口饭钱,就迫使人成为奴隶吗?残酷。
散会以后,天已经黑了,厂区有路灯,人们在微弱的灯光下,不慌不忙地走着,说着话。到了厂门口,一个姑娘走到喜庆的身旁。开会的时候,喜庆凭着敏锐的感觉,感觉到了这个姑娘。知道她的名字叫孟华。他们还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
小孟看了一下喜庆,说:“你是不是要当兵去?”
刚才车间会上,书记进行了征兵动员。
“是!”喜庆说,“嗳?你怎么知道我要当兵?”
“我当然知道!”
“我挺想当兵的,好像这是我的一个愿望。”
“当兵不好!”
“是吗?你是这样认为吗?一般女孩都喜欢当兵的呢!”
“我就不喜欢!”
“真的吗?”
“真的不喜欢。”
“看情况吧,我也许要走,也许走不了,我的眼睛不好,怕体检过不了关。”
“能不走就别走了!”
姑娘在挽留自己,喜庆感到,这种感情是经过了酝酿的,心里很感动。
“不怕,就是走了,也还是要回来的。当几年兵,锻炼锻炼,我再回来!”
“哪能回来!”
“怎么不能,你希望我回来吗?”
“希望。”
“只要你希望,我一定回来!”
小孟拐弯要上县城的公路,回家了。喜庆不舍,小孟也有点不舍。
“走,我陪你走走吧!”喜庆说,跟小孟走上公路。
初秋,夜色很美。柳树长长的枝条,静静地下垂。路灯照在上面,柔和地返着光亮。
喜庆对小孟谈了许多的题外话。都是离题万里,不知道小孟是否理解。按照喜庆的想法,小孟应该理解,一看就是一个不俗气的姑娘!
走到十字路口,小孟对喜庆说:“别送了!前面就是了……”
“还有多远?”
“不远了。”
“我送你到门口!”
“不不不,不用了!”
“怕什么,这么黑了,谁能看见!我送到你门口,看看你住的房子,也认住点,好来呀!”
“你千万别来!”
“为什么?”
“不为什么。有事我去找你,你不要来我家!”
“这真是个奇怪的要求。好,听你的,以后再说,来,我来骑上车子,把你带到门口。”喜庆带着小孟,“到了你就告我!”
“到了没有?”
“没有。”
“到了没有?”
“没有。”
“还没有到,你不是说快了吗?还有这么远呢!要是你一个人,敢走吗?”
“敢,怎么不敢?”
小丫头,什么都敢!喜庆心里有点喜欢上这个女孩了。“还讨厌当兵!”我跟她说什么,她都点头赞同。
“到了!捏住点闸,我下了!”小孟下了车。
“到了?哪儿呢?”喜庆用目光搜寻。
“那个大门就是!”小孟用手指着马路对面。
“我送你过去!”喜庆说。
“不用了!”小孟坚决地扶住了车把,“你快点回去吧,这么晚了!路上要小心一点。”
“知道了,再见!”喜庆和小孟握手,这是下了决心的。第一次和一个女孩握手……喜庆心里很激动,离得这么近,这很自然。就着夜色,喜庆看到眼前这姑娘纯洁的目光,想到和璞玉那么好,都没有碰过她一下!
喜庆看着小孟进了大门。喜庆往前走了走,走到大门的正对面。看到这是一个很深的宅院。里面住得不止一家,小孟也没说在几牌几号。喜庆又看大门,这是一个老旧的大门,可能还是古迹呢!


 

5


 

喜庆真的报了名,要参军了。车间张书记说,喜庆要是当了兵,肯定是好样的!喜庆也是这么想,肯定!还没撅腚(决定)就啃腚(肯定)呢!
喜庆找金福商量。金福也赞同喜庆当兵,认为这是一条出路。
“我的眼睛不好!”
“怎么不好?你的眼睛挺亮的!”
“不好!”
“近视还是色盲?”
“近视。”
“多少的视力?”
“可能就零点四,五左右。”
“那可不行!”
“是啊,招工的时候,还是玉龙给我打了个马虎眼,就没检查我的视力。”
“想个办法吧,”金福说,“想个什么办法呢?我给你打暗语吧!”
“怎么打?”喜庆问。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两个人都笑了。
“说正经的。哎,我告你啊,”金福说,“我站在你和视力表的中间的边上,你看视力表的时候捎带看我一下,我给你打个手势。比如,我摸摸耳朵,就表示‘上’,摸摸鼻子就表示‘下’,我动一下左脚,就是左,动右脚……你明白了没有?”
“绝了!”喜庆听懂了,觉得完全可行。看不见视力表还看不见金福吗?这下解决了大问题了!只要能过了这一关,当兵的事就算大功告成了。
“你的身体没有其他问题吧?”
“没有!”
“那就好,我看视力这一关好过。”
“金福,我要是当兵走了,一定好好干,干出点名堂来,为您和大家争口气。”
“那是当然。我觉得你当兵还是合适,能干出点事来的。哎,小孟怎么样了?”金福问。
“挺好的,对我挺好的。”喜庆说。
“我看小孟是个好姑娘!”
“不错的。”
“璞玉完了?”
“完了。”
“彻底完了?”
“完了,她已经结了婚了。”
“结了婚让她离婚!”
“哪能呢?何况我对她已经没有感情了。
“怎么能没有感情呢?”
“你想,结了婚还有什么感情呢!”
“结了婚就没有感情了?”
“我看是没有了。她跟另一个人睡觉,甚至搂住睡觉,怎么能使我再产生一种感情呢?”
“她搂住别人,想得却是你。”
“不一定,也不会的。”
“怎么不会,这是常有的现象。”
这是常有的现象?喜庆看了一下金福,觉得不太理解。
“我不该帮你。”金福说。
“为什么?”喜庆问。
“我帮你参军走了,小孟咋办,她会生我的气的。”‘
“不会的,我跟她说了,当两年兵再回来。”
“说是说。”
参军的体检开始了,在厂医务所。喜庆原以为是在县医院,没想到是在医务所,心想这也许会更容易些呢!“摸耳朵是上,摸鼻子是下,左腿是左,右腿是右。”喜庆默记着这些暗号。在办公楼的会议室里,医务人员临时布置作体检室。量血压的,看耳朵的,称体重的;除透视、化验和肝功能检查需要去县医院,其它的都在这里检查。
视力检查那边有几个人。喜庆他们车间书记也在这里,可能是进来看看的。一个姓孙的医生检查视力,指着视力表让一个青年看,一个女护士说:“孙医生,你过来一下。”孙医生说:“等一下,把这个完了。”这时候,喜庆他们张书记说:“来,我来帮你吧!”说着拿起那个棍,孙医生一边去了。喜庆一看,拉了一下金福,“走!”
这是个机会。
“下一个!谁来?”
“我!”喜庆赶紧站到位置上。
金福也赶紧站到位置上。
“喜庆啊?你呀!准备好了啊!”张书记说。
“准备好了。”喜庆拿一个瓶子盖儿,挡住右眼。
书记一指……
“上!”
书记又一指……
“上!”
书记又一指。
“上!”
“上!”
“下!”
“下!”
“下!”
“还行了!”张书记觉得不错,看了一下喜庆,又一指……
“左!”
又一指……
“左!”
“什么?你再看看!”书记盯住喜庆。
“右!”
“不对!”
“下!”
“不对!你怎么搞得?”书记说,“换一只眼,再看看你的那只眼吧!”
喜庆紧张了。张书记盯住他看的时候,他的眼睛没有往边看,而是直看着书记指得那个符号,直想看清楚,那怎么能呢!急得金福一个劲儿地摸耳朵,喜庆还是胡说八道,一会左,一会右!书记也有点怪:刚才还好好的呢!我还没有往下让你看呢……
“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
……
“左!”
“右。!”“下,”“下!”
“不行!不行!这只眼还不如那只眼呢!算了吧!”书记不再指了。
全乱了!倒霉的药瓶盖!喜庆检查另一只眼的时候,拿开药瓶盖,这眼简直就是昏花一片,别说视力表了,连金福的手势也看不清了,也忘了什么是左,什么是右,上下左右搞不清了,只见金福一会抬起手来,一会放下……跺脚。你跺脚干什么!是啊,金福跺脚干什么?喜庆突然觉得这很奇怪……金福为什么要跺脚,跺得是哪只脚?又忘了。金福已经站在那不动了,把手抬起……
“上!”
“不对不对,算了吧!”书记放下了棍子。
“来,还是我来。”孙医生走了过来,“行不行?刚才这位?”
“不行。”张书记说。
“啊呀,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搞得!”回去的路上,金福对喜庆说,“全乱套了!你,怎么不看我的手势啊!”
“看不清。”
“看不清?我的手你也看不清?”
“书记在看着我,我们书记在看着我!”
“啊呀,你呀你呀!我都快把耳朵拽下来了,你还左呀右呀。我发现你到了后面就胡说开了,是不是?”
“嗯。”
“那些符号,你真的看不清?”
“真的看不清。”
“那你的眼睛确实不行。”金福抬脚踢飞一个小石子,“我就是再跺脚,也帮不了你的忙了,唉,还不如让我替你去检查呢!可又偏偏碰了个你们书记!这就叫不该你走!算了吧,别想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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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生活琐事情,

各种细节介绍清,

飞来一段新感情,

小伙兴奋要当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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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行天下披阅生动有趣!作者在下深施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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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侯歌在2009-9-16 20:00:00的发言:
龙行天下披阅生动有趣!作者在下深施一礼!

楼主太客气了!

是你的大作吸引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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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1


 

参军的事,就算告吹了。
抽了个时间,喜庆拉上金福去小孟家。这事,事先并没有跟小孟商量。喜庆认为这是很自然的,哪怕就权当串个门,朋友之间,工友之间互相走走,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什么正式的拜访。正式的,可能以后会有,以后再说。现在只是随便地去看看。
小孟的爸爸原是县长。喜庆想看看县长家是什么样。
“金福,看,那个大门里就是。”走到小孟家大门的斜对面,就是喜庆第一次和小孟分手的地方,喜庆指给金福看。
“咱们过去吧。”金福看到了大门。
他们进了大门。
“这里面住得不是一家啊!”
“不是一家。”
“小孟家是几号?在哪呢?”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你没来过?”
“没来过。”
金福看了一眼喜庆,“那是几号呢?”
“不知道呀!”
“不知道,咱们来干啥呀?咱们回吧!”金福要走,“我走呀!”
“别,金福,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我给问一下,堂堂县长,谁人不知!”
从那面过来一个人,喜庆赶紧上前。
“亲爱的,县长在哪儿住呢?”
“什么?”
“不,孟县长在哪儿住呢?”小孟姓孟,县长肯定也姓孟。
“哪个孟县长?”
“退了休的那个孟县长。”
“那边,五排三号!”
小孟在家。看到喜庆来,小孟吃了一惊。喜庆和金福走到门口,没进门,喜庆就在门外喊了一声:“小孟!”

“当我活着难堪的时候
是如此的难堪
我知道
这都是因与巨大的宇宙对立而致
我真想一死了之
消除这对立
我将进入多么安谧的状态之中
和宇宙一起
怎想象
那脱离了想象之后
……
假如我不难堪
没有作为一个孤立的现象
我不会有任何感慨
甚至痛苦”

小孟好像不是在自己家里,显得很拘谨。“小孟,客人来了,你都不给倒杯水吗?”喜庆怕冷落了金福。
小孟的妈妈坐在一个高靠背的椅子里,做着点手工活,没说话,看着喜庆,又看金福。
小孟的爸爸没露面。似乎在里屋,可能在看报纸。是报纸,不是书,退休干部一般爱看报,不爱看书。
小孟给倒两杯水,给喜庆一杯,给金福一杯,“金福师傅,您喝水吧!”金福说“好,好。”
“对我,就不用客气啦!”喜庆想。
“谁对你客气了,随你的便!”小孟想。
她妈妈一句话也不说。屋里传来轻微的翻报纸的声音,可能是报纸。钟表声嘀哒着……
来以前,喜庆十分兴奋。看看小孟家吧,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啊!县长的家庭,她的爸爸是干部,是具有相当资历相当水平的干部。喜庆从心里尊重,尊重小孟的父母亲,相信他们都是很好的老人。坐在小孟家了,喜庆还是十分兴奋,像回到自己家一样亲切。小孟拘束也好,老太太不说话也好,都不影响情绪,管他呢!反正是自己家,又不是别人家,一切都会好的。他们会和我说话的,我会和他们相处得很好的!现在,主要是不了解,陌生,初次见面,我又没有带见面礼。
“我来,也没有买什么东西,真抱歉!”喜庆小声对小孟说。
“买什么东西呀!”小孟小声说。
小孟妈妈看了他们一眼。老太太听到了,多小的声音,老太太也能听到。
“这房子,”金福站着说,“还是不宽敞啊!”
这房子是不宽敞,喜庆想。
“一点都不宽敞!还有我哥哥,我们都睡不开!”小孟说。金福本来差不多是对着老太太讲的。
“你也是在陶瓷厂工作?”小孟妈妈突然对金福说。
“是,我也在陶瓷厂工作,和喜庆,小孟,我们都在一块儿。”金福笑着对老太太说。
“这是我们金福师傅。”小孟给妈妈介绍。
“你结了婚了吧?”小孟妈妈问。
“结了。”
“有小孩了吗?”
“有了,有一个小男孩。”
“几岁了?”
“还不到一岁。”
问得多细,年轻人都不注意这些。
“你穿多大的鞋?”老太太把眼光落在了喜庆的脚上,是透过老花镜的镜片落上去的。
“什么?问我?”喜庆想,“老人家问我的鞋?可能要给我买鞋,或者说不定做一双鞋,瞧她老人家一刻不停地忙着手……说不定;妈妈毕竟是妈妈!
“我?”
“嗯,你。”小孟妈妈看了一眼喜庆。
“四一的,四二的也行,我这双皮鞋就是四二的。”喜庆对妈妈说,感觉距离一下被拉得很近。
“你年龄不大,脚倒不小!”
“是不小。”“什么?脚不小?为什么要夸我的脚!什么意思?难道说做起来不好做吗?还是不好买?都不是,都不是,……喜庆脑袋轰得一下,就大了,脸涨得通红……
小孟的父亲从里屋出来,看了一眼喜庆,又看了一眼喜庆的脚,从喜庆身边走过去。
“叔叔您好!”金福起身问好。
“啊,好。”老人应了一声,出去了,拄着拐棍。
“她为什么要问我的脚?”喜庆想。
“她为什么要问我的脚?”走在回来的路上,喜庆问金福。
金福好像在想什么。县长家,他也没去过。县太爷啊!他是在县城长大得的,知道了不得。今天去了,看看,也就那样……
“啊,你的脚?不知道。你抬起腿,我看你的脚?”
喜庆抬起腿,一双翻毛鞋,够大的。金福还羡慕喜庆在烧成车间,发一双大头皮鞋。
“鞋大,不是脚大!”
“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问我,我问谁?”


 

2


 

你应该一眼看出,你
和宇宙的关系,但是,你
不能。虽然,旁边是树,蓝
天在上,风,轻轻的吹

你,不能不婆婆妈妈
家长里短,社会地位,或
历史责任,抑或挪不动步子
陷入人情冷暖,一杯酒

一场梦,甚至于爱情
你奇怪身边的绿叶,尘埃
清晰的存在:只为造就一种
氛围,背景,期待主观

那是错觉。你的到来
理应是自然图画的新色彩
你运动在运动中,成长也在
成长中,自然在自然中

正月十五,小孟要踩高跷。告喜庆,喜庆竟不是很高兴的。
“有什么意思呢?”
“怎么没意思?”小孟看喜庆。
“我最讨厌看得就是踩高跷!”
“怎么?”
“踩高跷,扭秧歌,做作之至!”喜庆显得很愤慨。看看小孟,“你要去你就去吧,我不管你。”
“我不去了。”
“别去了,那有啥意思呢!正月十五让他们红火去,咱们在一起多有意思!”
“咱们在一起干啥呀?”
“啥也不干在一起也好呀!你说不好?”
“好,好,可是咱们在一起干啥呀?不看红火了?”
“看!到时候咱们俩一块去看!”
“我不跟你一块去。”小孟低着头。
“为什么?”喜庆不解。
“不为什么。”
“你要不跟我一块儿,我就不跟你好!”
“不好就不好!”
“那为什么呢?一块儿看就咋了?”喜庆确实有点纳闷。
“我不想在街上……”
“你怕人们看见咱们俩?”
“那么多熟人!还有同学,我的同学多!”小孟提高了嗓门。
“那怕什么?”
“你不怕,我怕!”
“那咱们就不出去了,在家里待着,还不好?”
“好。”
家里待着更好!跟小孟待在一起,喜庆觉得比什么都好,什么红火不红火!
十五之夜。县城非常红火。从十四就开始了,高跷,秧歌,连晋中一带的旱船,这里也有。具有特色的是,雁北的“旺火”搞得颇为壮丽。大炭,大块的炭一块一块地垛起来,垛成一个炭塔,两三米高,最高的也有四、五米,小二层楼那么高,中间是空的,炭与炭之间留有空间。炭塔烧起来,成为巨大的火塔,蔚为壮观。人们围着取暖,绕圈。据说围住旺火绕三圈能去除掉身上的穷气。绕完圈的人站在火前,被火红映出幸福的笑脸。雁北的炭好,火焰刺刺地喷射,产生出极大的热量。
陶瓷厂做为一个大厂,所出的红火节目引人注目。如果节目好,人们就会品论说好,并有理由认为工厂肯定搞得不错。如果节目不好,冷冷清清的,人们就会议论,某某厂今年完了!可不敢让完了!所以,排演节目至关重要。这关系到国泰民安,声誉问题。县里也下了指示,要把正月十五的红火热闹当作一项政治任务去完成。老百姓也乐,红火嘛!附近的村,老乡们全进城观光,看旺火,烤火,绕圈,去穷气。
陶瓷厂今年出了一个新招,很新的招。搞了一门大炮,是在一辆大卡车上架起长长的一个炮筒,钢管,碗口粗细。车辆缓缓行驶,就见走着走着,“嗵”的一声巨响,把看的人吓一跳!从炮口冒出缕缕的白烟。
“这玩意好啊!”人们惊喜地议论。
“好啊!这家伙比大炮的声音还响!”
“什么大炮?”
“大麻炮呀!”他说得是中国鞭炮的一种,劲儿最大。
“响得多!一百个大麻炮加起来也没有这响!”
“我看就跟真大炮差不多了!”
“怎么响得呢?”有人动脑筋。
“装的炸药!”
“不敢!装上炸药早就把人炸死了,炮管都会炸飞的!”
“那么厉害?那可能是火药吧?”
“火药还差不多,那也挺危险,我看火药也不是。”
“那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
“点呀点呀!”人们捂住耳朵。
汽车上,一个小伙子拿着一个长长的火把,把火往钢管底下伸过去,车上的人靠到车帮子上,捂住耳朵……“嗵”得一声巨响,汽车震颤,停顿了一下,又缓缓前行着。
“电石炮!”喜庆玩过电石,知道电石遇水,就能释放出可燃气体。能想象出,那种气体弥漫在钢管里,遇火就会爆炸。因为是气体,应该不会有危险。又省钱,又好玩。咱们工人多聪明!
小孟来了,喜庆在宿舍里等着呢!
大江不在,回太原了。黄国华靠在铺盖卷上看书。
“老黄,你不去看红火?”
“不去了,我不爱看红火。”
“你怎么不去呢?”老黄问喜庆。
“我等小孟。”
“噢!你在等小孟姑娘!我出去串个门!”
“老黄,你别走,就待着吧,没事!”
“不不,我还是去串个门。”老黄披了件衣服。
“那你一会儿回来啊!”
“好的。”
不一会,小孟来了。

小孟待了一会,好像神色有点不安。
“是不是想去看红火?”喜庆问。
“你想看去了?”小孟看了喜庆一眼。
“我不想。”喜庆说。
“你看得什么书?”小孟拿起一个本儿,坐在床上,坐在了喜庆身边。
“是日记本。”喜庆也坐了下来,闻到一股香气。
小孟翻到一页,停住了。
“这是你写的吗?”
“第一次拥抱一个女人,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生中最重大的事情之一。”《马克思的青年时代》里的话。喜庆抄在本上,是出于敬慕和崇拜,也想模仿。今天不就用上了吗?是的,“这也是我的态度!”喜庆跟她讲,他多希望小孟能够心领神会,能够理解,只要理解就够了。其他都次要。
小孟没说话,站起身来,在屋里走了几步……
“唉!”她叹了口气,“真麻烦!”
“怎么了?”喜庆觉得很奇怪。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可麻烦了!
麻烦是什么?是海德格尔的烦吗?喜庆那时还不知道。喜庆琢磨着字眼,竟一时弄不清它的含义……
“几点了?”
“十一点。”
“要不,我走吧,有点晚了!”
“再待一会吧,待到十二点。”
“太晚了,”小孟想象着爸爸在家着急,生气,“老黄要回来了!”
“不会的,老黄十二点以后才会回来。”
“他去哪了?”
“去串门了。”
“你们那个太原的呢?”小孟说大江。
“回太原了,还没有回来。”
……从远处传来炮声。
“陶瓷厂的大炮!”喜庆还希望小孟坐在自己的身旁,可她离得远远的。
“这会还麻烦吗?”喜庆问。
“不麻烦了,这会好多了。
“哪麻烦呢?”
“心里。”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说不上来,你别问了!”小孟一下子有点恼怒。喜庆不敢再问,怕麻烦再来。
“我走呀!”小孟执意要走。
“好吧,那就走吧,我送送你。”喜庆说。
“不用不用!”
“你等会儿,我穿上外套。”喜庆拿衣服。
“不用,不用你送!”小孟人已经不见了。


 

3


 

喜庆穿好衣服,找见锁子,锁了门。“拉灯不拉?”拉了吧,这表示人走屋空,结束会谈,老黄可以进屋了。喜庆又开开锁,把灯拉熄,关住门出来。小孟在前面等着呢……
小孟在前面等着,喜庆想,看见一个人影,走到跟前,不是,还在前面呢!喜庆加快了脚步。没有,一直走到排房尽头,还没有小孟的影。是不是走过了,这黑不隆通的,什么也看不清,喜庆又返了回来,重新找,似乎看见小孟推着自行车,站在那里……
什么也没找见。不会捉迷藏吧?谁跟你捉迷藏!小孟走时似乎又恼……喜庆快步追上县城,她骑车子能有多快?
红火的队伍陆续解散。喜庆迎着人流,看完红火和闹完红火回家来的人流,逆流而上,一直走到小孟家门口,那个地方,对面就是小孟家的大门。
……没有。恐怕是不会有了。喜庆沿街慢慢地返回,希望还能看见,看见什么?……那旺火有的已经坍塌,有的开始熄灭。几个老婆婆在那快要熄灭的灰堆上拣着煤核儿。一个乞丐围着一个坍塌了一半的旺火还在绕圈儿。
喜庆回到宿舍,老黄已经睡下了。
“怎么样?”听到喜庆回来,老黄问,“你的小孟姑娘……”
“走了。”
“你送她回家了吧。”
“嗯。”
“你们谈得怎么样?”
“还可以吧。”
“可以吧,我看小孟那姑娘不错,你要抓紧啊,我祝你成功!”
“不知道。”喜庆翻开日记本……
“没问题,我看没问题,放心地睡觉吧,小伙子!”老黄翻动了一下身体,看的一本书,放下了。
“老黄,我问你一个问题。”喜庆开始脱衣服了。
“什么问题?”老黄扭过身来,“只要是恋爱方面的问题,你问吧,我保证给你满意的回答。”
怎么说呢?虽然够扫兴的了,可是喜庆还处于一种兴奋之中……
“你说这女的,感到麻烦,是什么意思呢?”喜庆脱了上衣。
“什么麻烦?是不是遇上麻烦了,谁?你?还是小孟姑娘?”老黄没明白,以为路上出了事,这年头……按说挺太平的。
“不是,小孟……”
“小孟姑娘怎么了?”
“没事,刚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说感到麻烦……”
“她家不同意?”
“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呢?”老黄不懂。
“她说心里感到麻烦,就是心烦。我看她浑身不自在,好像是不舒服的样子。我怀疑是不是病了,可没敢问。”
“她是不是坐立不安?”
“是啊!在我身边坐了一下就起来了。”
“来回走动?”
“是有点来回走动……”
“脸色发红?”
“脸?我没太注意,好像脸不怎么红。”
“你没吻她?”
“什么?亲嘴啊,没有没有!”
“我不相信。”
“真的没有。”
“搂抱了吧?拥抱!”
“没有!”老黄想的,哪去了!
“没有?”老黄还是不相信。
“真的没有。”喜庆钻进了被窝。
“这就怪了!”老黄说。
“怪什么?”喜庆爬起身,看着老黄。
“照我想象,你们早就应该搂抱在一起,亲吻了。”老黄说。
“唉,可惜呀,我不敢。”喜庆又翻身躺下。
“这就是你的错误!”老黄拿起书,重新看起书来。“唉,对了,喜庆,你刚才说小孟姑娘麻烦,心里烦,坐立不安?”
“嗯。”喜庆嗯了一声。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
“我告诉你吧,她想让你吻她!搂抱她!”
“什么?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完全可能!这是可以肯定的!我搞了八年恋爱了,有丰富的经验。你连这也看不出来,怎么行呢?你应该大胆地吻她,搂抱她,才会使她愉快,才会让她高兴。”
“是吗?”
“怎么不是?否则,你会伤害她的感情的。”
“小孟有点不太高兴。”喜庆想起。
“小孟姑娘不高兴了吧?”
“那怎么办呢?我明天补上行不行呢?”喜庆说。
“行!还来得及。”老黄肯定。
“那我明天一定想办法吻她……”
“大胆地吻吧,肯定你没问题。”老黄说着,又扭过身去。
“您不知道,我就是不敢……”
“有什么不敢,勇敢些嘛,年轻人!”老黄说完,睡着了。
喜庆拉熄了灯。
“小孟啊,我今天对不起你了,明天吧,明天我一定吻你,大胆地吻!”喜庆想好了,一定实施这一行动。
第二天,小孟没来。
第三天中午,吃罢午饭,喜庆去车间办公室。喜庆看到小孟中午好像没走,昨天中午就没走,忙什么呢?
喜庆走到办公室窗户跟前,一看,小孟在里面呢,似乎在忙工作。“忙什么工作呢,都不下班了?”喜庆敲敲窗子玻璃。
小孟看见喜庆,过来用手扳住插销,把窗子打开了。
“你中午怎么不回家呀?”
“加班呢!”小孟没看喜庆。坐在桌前看表格。脸红红的。
喜庆跳上窗台……“你干什么呀?”小孟吃惊地说。“进去!”喜庆说着,跳进办公室屋里。
“你不能从门上走?你进来干什么呀!”
“看看你!”
“看我干什么?”
“这哪能吻?那要吻的思想顿时,散得一干二净。甚至,解释……都没有必要。小孟是
怎样的冰冷的表情啊!喜庆的兴奋与热情荡然无存。不过,如果没有原则的分歧,喜庆还想辩解……
“喜庆,我告你一件事。”小孟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没有动。
“什么事?”
“有一个男孩,叫国防,人挺不错的。”

喜庆听着。

“他爸爸和我爸爸是好朋友,也是老朋友。他家的意思……”小孟本来是说“我家的意思”可是说成了“他家的意思”,这也是对的……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当然你知道,要不我不会跟你说这件事。”
“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
“算了就算了,嗳,小孟,你觉得,说良心话,不,说真心话,你觉得他好呢,还是我好?”
“你好。”
“这就对了,不要三心二意了!”
“谁三心二意?你才三心二意呢!”
“我没问题,你放心!我就是有点担心你家里。嗳,小孟,你妈说我脚大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男人脚大走遍天下,说你好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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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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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雁北的早春不像南方,在南方,那些阳光照料得好的地方,二月可能已是鲜花吐蕊的时候了。这里不行,和煦的阳光还无扫阴冷,大地处于寒气之中,残雪斑斑,田野万物依然沉睡着呢!
夜很静,北风停歇,偶尔有脚步声,是夜班工人,有的去迟了,有的已干完活回来了,什么时候了,午夜已过……
喜庆想起和金福的一次谈话。喜庆说跟小孟在一起时,没有性欲的感觉,只有情欲,得出结论:初恋时没有性欲。金福说,没有性欲是不可能的,性欲是源泉,是根本。没有源泉,怎能有爱情的波浪?没有根本,怎能有爱情的繁茂枝叶呢?这话,当然有理。可是理性,喜庆在仔细地体验和回味,似乎带了多少的观念和意识,甚至是全部可感的历史的缩写……一种无形的教育……接近异性,理性太强的表现,这都是理性在起作用。看待对方的时候,更多地是把对方当作一面镜子,照出自己理性上的缺点。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人类理性的缺点;而非理性也许就是对这种缺点的抗议。非理性,人类经受了文明的灾难,不由不反思:理性只是一种人类的主观。人们在为理性辩护,只是维护其主观性,从而将把理念和意识引向偏狭。
有渐渐走近的脚步声,老黄回来了。喜庆和大江都已经睡着,后半夜了。老黄轻轻地把门推开,亮起手电。喜庆醒了,“老黄回来了?”“嗯。”“我给你拉着灯吧?”“不用了。”老黄打着手电,在床头的纸箱翻什么,一会,又开开门,出去了。“可能上夜班,还没完呢。”喜庆想,不去理会了。
黄国华是一个南方人。身材很高,这在南方人里是比较少见的。身高也不是像北方人那样人高马大,而是透着一种灵秀,这无疑是南国之灵秀。剑眉秀目,英俊潇洒。黄国华比较内向,不爱交往,只有少数工人能说得来,且说不透,甚至不能泛泛之交,不过工作时闲聊几句而已;自卑感和自尊心都很重,虚荣心少。这跟他自己的身世乃至现实处境都有关系。天南地北,孤身一人。像一只仙鹤生活在鸡圈里,共同语言不多,但还得尊重地方,入乡随俗。难在虽入得了乡,却随不了俗。你想,怎么能让仙鹤适应鸡的习性,食性;别说习性,食性都不行,动物如此,尚且人类。人类是有差别的,这也许是悲剧,但却是事实。
有一个太原姑娘喜欢上了黄国华。这很正常,有一点不对的地方是,这个姑娘已经嫁了人了,这样,就不应该说是姑娘了,应该是媳妇,谁的媳妇?应了金福那句话了:她嫁了别人,想得却是你!姑娘也好,媳妇也好,总是一女子。她叫热当量,男孩们给起的名字,非常好听。太原来的学生绝大多数都没有结婚,只有几个大一点的,像金福,还有一两个高中的是结了婚的。热当量非常年轻,不像结了婚的样子。长得俊俏;聪明绝顶,心性极高。她的丈夫是一个武警,按说这很般配,英雄美女。但热当量却不这么想。不说心性高吗?在这个娇小的女子心目中,那堤岸下的明湖,清波荡漾,涟漪霞光……才是意向所归。她喜欢文静,高雅。一句话,喜欢书生不喜欢武士。当然,嫁人,身不由己,时尚所致。
热当量真名叫柳小静,来厂以前是一个高中生,学习很好,要不是文化大革命停课闹革命,顺理成章就该上大学了。当时的学生,有理想,爱幻想,心地纯洁。婚姻,不一定是真心所想,称心所愿的那样。来陶瓷厂时间不长,柳小静就发现了黄国华这样的人,真是人才。举止,风度,无不使小静姑娘倾慕之至。小静写了很多信,托自己的好友岑兰当面交给黄国华,有的已经给了,有的还没有给。在信中,小静姑娘“一千倍,一万倍地爱上……为之倾倒,废寝忘食,寝食俱废,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等等。后来这些信差不多在全厂公开了,那是老黄出事以后。
老黄面临来信,强大的感情攻势,拼命地忍,沉默。为此,后面的信看也不去看了,统统塞起来,塞到自己的纸箱里,老黄放衣物的地方;全部家当都在这纸箱内。对信,不是不看,是不敢看了。不敢再看下去;怕自己的堤岸被冲击,淹没。其实,黄国华是个很正统的人,对心有所属乃至身有所属的女子不感兴趣。尽管,黄国华连柳小静男人是个干什么的都不太清楚。无心过问。小静的丈夫在晋南服役,对小静的事一无所知。
再来信,黄国华就拒而不收了。老黄准备把所有的信统统退回。但想了想,怕伤了姑娘的感情,先搁着吧,以后有机会再说吧!那么,不理睬姑娘,并且不再受理信件,是不是就不伤感情,或少伤感情?
老黄想错了。老黄所为,不过冷漠而已,却是大大地伤害了感情,岂止伤感情,简直就是伤心!大大地,极其严重地伤害了姑娘的心。因为,这并不是一般的姑娘,这是柳小静!一般的姑娘也不会这般冒昧求情。脸皮甚薄,心性甚高,情急碰壁。柳小静的感情由爱变成了恨,简直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能把姓黄的咬碎吃掉……每当看见那身影,想起曾被激起的层层情爱……夜晚时分,想那柔情蜜意;倜傥风流尽情拥有,书生意气体贴入微;卿卿我我,耳鬓厮磨,几多深情厚谊,诗情画意……怎如此绝情!不由心头万念俱灰。由不得死灰复燃,情火中烧,欲火中烧,怒火中烧,直至心头大怒,怒火冲天!恨不能一死!恨不能两死变一死!俱成灰烬!真有那么恨吗?老黄不知道。
挂盒子炮的探亲来了,拥揽娇娘。老黄连这也不知道。那位说了,老黄知道这干什么?老黄又不爱那女子,操这心呐!对,老黄并不操心,哪个娘们的男人来了,两口子睡觉,怎知道,管得宽呢?知道得倒多下了呢!真是!


 

5


 

柳小静上班去了。警官闲着没事,趁机翻开了柳小静的东西,怎么说趁机?机会!这帮人就有这种习惯,翻,趁人不在时翻。警官可不是翻糖吃。翻出来糖了,女孩子爱吃的玩意!扔在一旁……继续翻,翻什么呢?他也不知道,翻下去就知道了。
终于翻出一封信来,信封上没有字,掏出信瓤子一看,明白了。“好你个热当量!”
晚饭后,警官把盒子炮拿在手里,咔嚓咔嚓扳弄着。
“老扳弄枪干啥呀?怪害怕的!别弄了,快上炕睡觉吧!”柳小静早早钻了被窝。
“害怕呢?你还害怕呢?你害怕什么?”警官走到炕边,把手枪对准了柳小静……
“你干什么呀你,有没有子弹?”柳小静生气了。“这是干啥这是,发疯了?毕竟缺乏教养!”
警官从兜里掏出两发子弹,“扑嗒”扔在炕上的褥子上,然后拾起来,把手枪的弹夹退出来,咔咔子弹上夹,啪地推进手枪的手柄。
这叫什么动作?什么动作?警官把枪口重新对准了女的头……
柳小静“呜”的一下蒙住了头。

“父亲这个杰出的男性象征犹如幽灵一样徘徊在人们童年的悲伤记忆之中。
人们都学会了在心里诅咒父亲,是的,该死的父亲简直就是暴君!是垂死的历史,应该诅咒;可是历史把他们推到了多么被动的地步!那些愤懑以及恶习不是他们生来俱有的;他们不能不忍受时代的折磨,唯一的出路就是发泄给未来。请原谅吧!”

能蒙住吗?棉被能挡住子弹吗?
“你给我出来吧你!”警官一把拉掉被子,使猎物一览无余。
“你要干什么呀?”柳小静哭了,跪在炕上,把头埋在胳膊里,她不能想象待会的后果是什么……枪口是否还在?
“你说吧!”警官冷冷地,扭转身,把枪放在桌子的抽屉里。
“你不要那样,我说好不好?”
“你要讲清楚!否则你小心着点!”
“我讲……”柳小静明白了。
柳小静讲了,说黄国华给她写信,等等,其实根本没有的事。
“你把姓黄的叫来,不,那些信呢?”
“烧了。”
“烧了?烧成的灰呢?”
“倒了。”
“倒了!说得轻巧!你把姓黄的叫来!我亲自问问他!”
“你问他?他不会承认的。”
“不承认?我打死他!”
“你打死他也不会承认的……”柳小静在想,怎么办呢?
“他*的,,我就不信治不了个他!”说着,警官又从抽屉里拿出枪。柳小静一看,急了,生怕他真的做出要命的事,怎么办呢?
“你不要那样,咱们想想办法不行吗?”
“什么办法,我打死他就算了,臭小子,我看他有几颗脑袋!”武士又火往上冒,“我这就去,打死他,再和你算帐!”说完要走。
“别走别走,我有办法!”柳小静叫着。
“什么办法?说!”
“让他到咱们家来吧……到咱们家,我……”
“你怎么?说!”
“我假意跟他好,你出来抓住……”
“你让我捉奸?”
“不是捉奸,我假意让他上炕,他上了炕就是证据,你捉住他,他就得承认……要不,没有证据,他不会承认的。”
亏热当量想得出来!不过这倒是个好主意,妙着!警官明白了,为了取证,这方面,他是行家。就这么办,来个自家窝里捉奸。只要不是他*的真奸就行!他*的!
“就按你的办!你要是不老实,小心你和姓黄的小命!”
热当量心里恨,不知道该更恨哪一位。
柳小静在财务科找到黄国华。黄国华吃了一惊,怎么会找到这里呢?自己有些表格还没弄完,晚上来弄,没想到她来,她怎么能来呢?什么事?
“老黄,请你到我那里,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柳小静表情平静,语调平平。
“什么事?”
“在这里不方便,到我家说吧。”
“好。”在这里是不方便,厂里还有来往的人,让他们看见,该有闲话了……国华想:“什么事呢?是不是想要回那些信……应该;自己全保存得好好的呢!正想有机会给她送去呢,委曲她一片痴情了。两个人在夜幕下走着,不说话。
柳小静用钥匙开开门,拉灯。
“请进吧。”
老黄进了屋。柳小静回身把门插住。
“她要干什么?”老黄的心“嗵嗵”跳起来。
“黄兄,国华,你知道,我是多么想你吗?”柳小静走到黄国华跟前,仰脸看着黄国华,伸出手,摸黄国华的胸脯……老黄动也不敢动,但没有拒绝。
“今天就我一个人,咱们上炕吧。”
“你先上……”
要是没有意外,该有多好,老黄终于同意了。那么多时日,虽然冷若冰霜,泥牛入海……,但是,今天他同意了。柳小静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在剧情之中,听老黄的话,上了炕:“把衣服脱了吧!”
“你先脱。”老黄坐在炕沿上。
柳小静把衣服脱了。耀眼的全部的美,无与伦比,无法抗拒……
老黄开始脱衣服,窗帘拉得严严的,门插着呢,老黄脱光了衣服。
“来,盖上被子……”小静把被子拉过来,“等一等,我把灯拉了。”小静爬到炕边,把灯拉熄……钻进被窝里。一刹那,时间静止。多少的情爱,多少的仇恨,只在一刹那。让时间静止,永远静止吧,什么也不要发生,不要发生了,只要地球停止了转动,只要时间不再流动。在那一刹那间,在柳小静心里感觉到的是爱?是恨?是爱?是爱!是一种巨大的,无法表现的爱情。
“嗵”一声炸雷,门被一脚猛烈地踢开,一道白光扫过。黄振华惊诧地掀起被子,灯亮了!柳小静抱头钻在被窝里。
“他强迫……”柳小静痛苦得说不出“我”这个字眼。
桌上,放着一把手枪,桌前一沓稿纸。老黄伏在桌前写检查……军警,热当量的男人拿着皮带,叼着烟,一边看着。柳小静做早饭去了,天已大亮。
这之前,军警曾押着黄国华回宿舍取信,取那些信件,热当量的作品,黄国华迫于威慑供出了这些。
黄国华把门打开,用手电照亮……喜庆问“回来了?”“嗯。”但他没有说还要走,后面跟着一个挎盒子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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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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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1


 

黄国华被下放到了原料车间。就是那个巨大的机器转动的,轰鸣得震耳欲聋,听不见说话的车间。这事,本来,就连厂里的领导,也对黄国华颇为同情,觉得事情不是那么回事。怎么回事?军警同志去找了厂领导,亲自找到了党委书记,严正指出,黄国华侵犯军婚,因为我就是军人,警察,公安局的派出所的。若不严肃处理,后果自负云云。无奈,谁敢惹?无产阶级专政的柱石。瞧着“柱石”那气势汹汹,威风凛凛的样子,书记也软了半截。
凭借着革命,以革命的名义,多少人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晋南小子虽是小菜一碟,但没人敢不吃。
“若是老黄叫起我和大江,我们将用顶门杠打坏兔崽子!”喜庆想。

冬天,喜庆搬到了厂里住,工房里。两个原因:一是不用担心上班迟到,二是锻炼锻炼。来个索性,上了班下了班都在班,啥也不想,啥也不管,班就对了!反正活也多,泡到活上不走了,急也没用,愁更没用。
喜庆和刘云涛一块住工房。刘云涛,太原家,聪明,机警,理智。是喜庆最好的朋友之一。刘云涛也早就想脱离“生活圈”,哪怕脱离一段时期。所谓“生活圈”就是太原家一伙,一伙一伙的。大家成天在一起,胡侃闲聊。喜庆说,搬到工房住,和刘云涛一拍即合。二人卷铺盖卷安营扎寨去了。
地当间一个特大火炉,烟筒差不多水桶粗细,你想想,这烟筒抽起来,还不把火炉子抽了去,要是火炉不大!
“云涛,我看,冷是不怕,有这炉子。怕得是热呢!这家伙烧起来,半夜能把房子烤着了,别第二天起来,咱们俩都成了骨灰……”
“是,我也怕这炉子……”
谁不怕?白天大家围着火炉……围着?一开始还围着,到后来退得远远的了,那火还没有完全发威呢!“快点快点,闷住!”有人用灰渣倒进火膛,令其窒息,否则谁受得了。
大火炉离喜庆和刘云涛睡觉的床并不远,多不过一米左右,这要是烤起来,还不是先烤成熟肉,再烤成骨灰?
班长礼金路对喜庆和刘云涛说过:“在这儿住,千万要注意火,一不要失火,二不要中煤气。”
煤气倒不怕,这房子走风漏气的,窗户玻璃破了几块,也没遮挡,留着走烟呢。喜庆他们虽说住到这儿了,也不去挡,就让它破着,又不是他*的娶媳妇,新房!省得中煤气,担心。
头天晚上,哥俩把屋子地扫了一下,洒上点水,炉灰渣掏干净,倒出去……
“留着蒙火吧?”云涛说。
“不用留,少添炭,让它自由燃烧,烧完拉倒!”喜庆端着簸萁倒灰。
挺不错的,干干净净,暖暖和和,比在宿舍里舒服多了,“你说是不是,云涛!”“是的!”“你干什么呀?”“我看会书,带了几本书。”“什么书?”“全是政治方面的。”“不打扰你啦,我写信呀,给老丈人写封信吧!”“谁?”“老丈人,小孟她爹!”“怎么了?”“没事,骂狗的一顿,写完了你看吧。”喜庆铺纸提笔。云涛看了一下喜庆,想问什么,没问,看开书了。
……你是前辈,为革命身经百战,屡立战功。想青春时节,意气风发,您怀着崇高的理想瞻望前途,并为之英勇奋斗。想必您那时也有伴侣,生活上的伴侣,事业上的同志,革命的战友!你也曾想过,天下无情,人有情,旧世界迫使多少痴情男女孔雀东西……
您为之奋斗的目标,您为之奋斗的理想,是您所看到的现代青年的不幸处境……?不不,虽然他们在你的眼光里也许没有不幸,但您已经切身地感到了一种不悦,对立和抵抗带来的不悦。他们,有些是您的亲生儿女,有些是尊重您的晚辈,痛苦地拘囿于一种处境之中,这种处境是您和您一代的老一辈父兄庇护下的世界。你们的好意使幼苗难以生长。你们不是希望你们亲手播种的种籽茁壮健康吗?你们也曾经反抗过,你们曾是英勇的革命者,然而……
怎么?反革命吗?不能这样写……父亲,作为父亲,他们的缺陷是历史的缺陷。
喜庆委婉地写出了结尾部分。
拿到现在,这是一封能让人笑掉大牙的信,可是当时,喜庆并不觉得可笑。
写完信,天差不多已经亮了。炉子的火着得哗哗地响,一晚上没熄,喜庆添了三次燃料。
“写完了?”云涛睡好了,凌晨醒来,看到喜庆添火。
“完了,刚写完,你看看。”
刘云涛躺着看信,笑了,看完了。“你准备发出去?”
“发!”
“不一定理解……”
“不理解也发!”
“是不是她爸爸不同意呢?”
“是!老顽固。云涛冷不冷?”
“不冷,一点都不冷。这地方不错,又安静又暖和,在这看点书学习最理想了!”
“咱们就在这儿住下去吧!”
“行,就怕厂里管,不让住了。”
“谁管?管球他呢!咱们就说值夜班的,守工房的,不问他要夜班费就够便宜小子了!”
“人家还没问你要炭钱呢?”
“什么炭钱?老子是单身职工,要什么炭钱!”
“你烧得多呀!”
“多就多点,炭钱夜班两抵消!”
“吃不吃早饭了?”
“吃,不吃咋干活呀?”哥俩去食堂吃饭了。没洗脸。

人能展现自己的生活,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异的能力。这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推动力。人展现自己的生活,并作评价,保留有价值的东西,从而利于自己的生存。这生存是健康的,和谐的,与周围世界的关系良好。这都归功于推动力,由一种能力提供的,这种能力由展现生活的欲望滋养。


 

2


 

“怎么这么冷啊?”火熄了。第二天,喜庆没写信,夜里没有起来添火,刘云涛也睡得比较早。睡得时候,火膛呼呼,屋里不冷,哥俩盖好被子,睡了。喜庆被冻醒了。“我的妈呀!”似乎鼻子都要掉!什么节气?冬至刚过。雁北的冬,皮裤套棉裤,冻死狗的冬!喜庆的脸正冲着窗户,底下没玻璃,挡着块硬纸片。
“云涛!云涛!冷不冷?”
没动静,莫非冻死了?“云涛!”喜庆大声喊。
听见了云涛的声音,“云涛,冷不冷?”
“咋不冷!冷得我都不敢露头了。”刘云涛蒙着被子,头脚不露。
“怎么办呢?起来生着火吧?”
“算了吧!天快亮了吧?”
“早着呢!”
“你那不冷?”云涛问。
“还可以,我还能受得住。我戴着棉帽子呢!”
这气温有多少度?雁北地区最冷的时候,估计有零下二十几度。
“紧尿了。云涛你呢?”
“我早就紧尿了,这阵又憋回去了。”
“不敢硬憋,能憋坏的!”
“没事,我经常憋。”
“有两个壶,在我床下呢!”喜庆爬起来看,“你一个我一个。”
“算了吧,我憋着呀!”
“时间还早呢,你憋到天亮会爆炸的。”
喜庆一个鲤鱼打挺,掀被下地,床下拿到壶,两个瓷壶。同志们喝水用的,瓷厂壶多,人手一个;递给云涛一个。
“啊呀,你还脱衣服睡呢?我根本不敢脱衣服!”云涛说,接过壶。
“就放地下吧,天亮扔出去。”
“差点放不下,满满一壶。”
“你还说能憋住呢,不把你憋坏了。”
“这地方不能住,……”
刘云涛搬走了。说怕冻病了得不偿失。喜庆听了,说得对。可是喜庆还不想搬走,刚住了两天,滋味还没尝够呢!什么滋味?工房住宿的滋味,是别有一番滋味。早晨醒来,正要担心迟到的事,一想,没这事了。再不用窘迫,不能不说是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至于冻,喜庆还不觉得十分厉害。那种严寒,甚至给人以舒适的感觉,一口气吸进去,冰冷的,多么有效,那是一种浓缩的,纯净的空气,在胸中溶化扩散,心旷神怡!夜里那么静,尤其是入睡时,一种难耐的安静……宿舍区,想必喇叭播音,工友瞎侃,热闹着呐。
早晨醒来,也有一种宁静。这种安静中的宁静似乎是一种折磨,但不是残酷的,而是柔和的,有一种温馨,甚至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在抵御寂寞,孤自独处时出现:轻纱一样,乳汁一般,抚慰,滋润心田,使人想哭……这种甜蜜,喜庆觉得很宝贵,不是俯手可拾的。他无法形容这种享受,他觉得别人也有这种孤独时的甜蜜和享受,但无法交流。
为了防止冻伤,喜庆在睡时戴上棉帽,口罩,搭上大衣,工作衣,不脱衣服。半夜,似乎也冻醒一次,喜庆睁眼,觉得眼皮很重,眉头发僵,从瞳孔往上,看见眼睫毛上结了白霜,眉毛上可能也有……这是口罩里的热气所致。口罩似乎也僵硬了,外面冻成了硬壳。感觉怎样……感觉良好,至少,还有鲜明的感觉,不管它,继续睡,喜庆又闭上了眼睛,眼睫毛咔嚓一声,传到耳朵里,“多么静……”喜庆想。……
青年们参加了轰轰烈烈的政治斗争。刘云涛找喜庆,说要合办一个《斗争》墙报。云涛起名为“斗争”,并阐述其意义,喜庆同意了。两人积极撰稿,创刊一炮打响,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全厂上下都在议论这份《斗争》。创刊者引人注目。喜庆和云涛都感到责任重大,决心以严肃的态度办好墙报。两个年青人跟有些人想的不一样,有些人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希望当官的倒台,似乎这是他们个人幸福的一个外在条件,与人不善。喜庆云涛跟这些人不是一路。

致诗

翻开生命的画卷,好朋友
你有多么的疲倦
但我却忍让我的诗歌
再增加你的伤感

在你那宁静的湖边
小鱼私语
喁喁的口齿咀嚼我心灵的嫩蕊

在你那密林深处
馥郁芬芳
清清的流水随我而往有温馨无限

你与我是两个世界
你爱我会感到无限深邃
当心伫立在完全不同的岸边
永远向往大海……


3


 

中午,暖暖的太阳。初春,树还没绿,却已有了小芽。麻雀从一棵树上飞到另一棵树上,喳喳地欢快地叫着。
厂区,静静的。一个女工在看墙报。这个女工叫金凤,新当选的团委书记,也是党委委员。太原家,太原六中的学生。在新来的学生中,她提升得最快,职位最高。这可能是机遇。因为她并不属于那种泼辣的能说会道,敢想敢干的时代闯将。她不是那种性格,而是生性温和。干活很踏实,不爱多说话,她是个农民的女儿。全家除她以外,爷爷奶奶,父母亲都是农民,在村里劳动的农民。弟妹上学,她是老大。
这是一篇长达八页的文章,喜庆写的,题为“论干部和群众的关系”
党委为此召开了党委会议,讨论文章。认为所述尖锐中肯,提出了不少值得研究和亟待解决的问题;认为文章作者的无私无畏和革命热情是值得肯定的,也是比较可贵的。党委书记建议把文章打印成文件,充分地给予讨论,以此作为搞好干群关系,密切党群关系的一个良好开端;想必对发动和提高职工的生产积极性和革命热情,革命积极性和生产热情,革命应该在前……想必是能起到重要的作用……
生产落后,生活贫困,物资匮乏,仅有良心,道德支撑着的革命热情;全国从上到下实际已处于危机之中。应了老百姓那句话:说成球,没有钱打不上油。以油为例,城市居民每人供应,一个月才三两油。老百姓勒紧了裤带献身革命,为得什么?就是干群关系,党群关系。失去了这点平衡,人们早就不干了。
大部分领导也是这样想的。因为那时的领导,就算是党委书记,全厂最大的官,论工资,也不比工人多多少。领导们觉得,其中也包括金凤在内,都能感觉到,这个年青工人的文章,虽然是批评式的文章,但立意和用意不错,非别有用心,而是一腔正气,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用得是讨论的口吻,很纯洁。
应该高姿态。党委书记想。虽然年轻人把问题看得简单了,这是任何人都看不清的问题,何况年轻人。我们是老同志,对年轻人应该高姿态。何况说得对,基本对,尽管有些尖锐,尖锐了一些。毛主席说:“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
党委书记是个和善的老人,刚调来陶瓷厂,可说是临危受命,就是来抓生产的。把生产搞上去,这不仅是上级的指使,也是中央的精神。
金凤看墙报,为自己能有同学们写出这样的文章感到一种自豪,但却不能高兴。今天早上,一辆小车载来地委专员,下车伊始,狠批了党委,说党委是投降,举了白旗。命党委收回决定,检讨错误,并坚决地向那些不服从领导的行为作斗争。
“同志们,”在党委召开的紧急会议上,地委专员严肃地,一口五台话:“斗争的背景是国内外阶级斗争的形式。国外的资产阶级希望我们垮了,国内的资产阶级也希望我们垮了,垮了甚么?生产垮了,就甚么也垮了!听说……”专员端起杯子,咽了口茶水,“我也是刚刚听说,有人搞了个什么‘斗争’周刊?甚么人搞得?现在……”专员想说,不是搞斗争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原则问题。说话要谨慎,千万不要出现原则问题。“现在我们就是要一心一意,全力以赴……一心一意还是全力以赴?全力以赴是对的,全力以赴吧,……就是要全力以赴搞好生产,搞好生产就是抓好革命!”听着怎么这么别扭,“语法错误?不是,”金凤分析,“这属于逻辑错误。”心里在说,悄悄的,这都是原则的问题。
会后,地委专员单独和党委书记谈话。“老高,”党委书记比地委书记年龄大。“党委不能随便表态。幸亏我来得及时,形成事实就被动了。几个小青年有背景没有?”
“不知道,没有吧,还没有结婚的,都是些孩孩。”
“孩孩?现在做大事的就是孩孩。文化大革命不就是孩孩!”专员觉到突然失口,不说了。“如果没甚问题,就不要追究了。现在,谁知道会出甚问题……”又要失口,算了,不说了。“老高,你今年多大了?”“六十四了。”“再熬上一年吧!”“哎,我已经累得不行了。就想退休了。”“革命精神哪里去了?我走了!”“不吃饭?我让厂里准备,要不,到我那。”“你那还不就是你一个人,老婆又不在。我回吧,不要麻烦了。我这回来,就是来督促生产。你清楚了就行了。”地委书记没吃饭,走了。
金凤这是第二遍看墙报了。上面说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呢?她还想再仔细看看,可能很快,厂里就要派人把墙报刮了去。昨天,党委布置了任务,让她负责把文章印发,组织全厂学习,讨论,好,今天就全变了!到底有什么问题呢?学生腔,书生意气,激扬文字,完全是教育的结果,还没有教育人的口气。作为学生,金凤深有同感。在文章的末尾署名,金凤看到了《斗争》编辑部。金凤不由得想起了一句歌词: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要为真理而斗争!突然想到了家乡的父母劳作田畴,弯腰顶着骄阳……眼泪涌上了眼眶。
“金凤!”一个女工叫她。
“哎,红霞!”金凤回头,看到是自己的同屋,“你还没下班呢?”
“没呢!可讨厌呢!唉,又加了任务。”女工叫贺红霞,疲倦的样子。
“又加了任务了?”金凤原来也是在车间里干活的,活很累,车间很热,温度比人的体温还高,这些她都体验过。现在生产任务很重,“又加了多少?”“一百!”红霞是做杯子的,加一百个杯子,差不多就得多干两个小时。这真够呛!这算不算剥削呢?马克思说得剩余价值。金凤感到脸红,自己还是党员呢!怎么能这样想,一切都是为了党,党还能剥削吗?心跳得咚咚。
“红霞,饿了吧!”金凤知道贺红霞刚从车间里出来,还没吃饭呢!“快走吧,一会食堂里就什么也没有了。”
“现在就肯定没有了,我不吃了。”她们都知道食堂关得早,不会等的。
“走,回吧,我给你做拌汤吃。”金凤她们女孩子有时在宿舍里自己做着吃。
贺红霞是高干子弟。可能全厂就数她爸爸级别高。在厂里并没有特殊待遇。除了上班干活,还参加了文艺宣传队,拉小提琴。宣传队除了笛子二胡还有京胡,没什么别的乐器,只有好一点的宣传队才有一架扬琴,喜庆他们那时没有扬琴,只有一架破手风琴,大江拉,喜庆吹笛子。有时,难得把贺红霞叫来,一块练练。喜庆和大江常为贺红霞的小提琴倾倒。那是优美的……合奏往往变成了独奏。小提琴如歌的演奏,那瑰丽的音质,把人引向一个美好的幻觉中。贺红霞拉得如泣如诉,委婉柔静……她从不爱跟人说话,圆圆的脸,黑黑的眉毛,异常纯洁的眼睛,目光如月光下的旋律,非语言所能表现的,情感揉于音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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