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各自的情缘
王世荣家里出了事以后,整日里一付黯然神伤的样子,并且他既放不下连里的生产和一些杂事,又要照看住院的孩子们,经常往来于连队和团部医院之间,挺辛苦的。
团首长知道了,指示连里想办法照顾他一下。连里武学和马志强当时就想到让老王的兄弟媳妇每天上他家里帮着拾辍拾辍。大海和雅云见大伯子遭此劫难,又有连里的指示,也就不管以前那些烂事,让雅云每日来回送饭送汤还帮他烧炕地伺侯他。自己家里的事倒叫大海多操持了。
雅云每天来往于自己家和王世荣家之间,有时候也浮想联翩。
五十年代末,远在天府之国的十七岁的大海因为不堪饥饿跑到东北的国营农场投奔王世荣来了。凭老王在农场各个部门里的那些老战友,加上老马帮助,很快为大海落下了户口。
大海来了以后先当了几年农工,组建兵团时又被安排在食堂干活。他比那些后来的知青们能吃苦肯干活。
那时候十几岁的佳木斯女知青雅云也被队里分配在食堂干活,她那时候两个眼睛跟水一样,整个人年轻而有活力,大海经常和她一起为打夜班的人做饭,每次收拾完了都已经夜深人静。当然,切菜呀掌勺啥的那些细致活都是雅云干,而打水呀烧火啥的粗活都是大海干,俩人配合得挺默契。干完了活,雅云会主动地把大海的套袖啥的洗干净。有时候俩人高兴起来打打闹闹捏一把拍一下的有些出格,老王知道了就挺严肃地对大海说:“注意点,别让人家说闲话!”
大海当时垂下眼皮挺顺从地答应,后来也果真有些时候俩人彼此规规矩矩的。
于贵发这位当师傅的长者本该管管他们,可他却嘲笑他们,然后有意无意地讲些两夫妻在被窝子里亲热的细节,雅云刚开始听得面色潮红,到后来听得多了就不在乎了。
大海在于贵发的暗示和教唆下开始注意雅云了,那一天大海帮雅云摘了一大筐菜,雅云高兴地对大海说:“谢谢啦 !”
大海有意地回答说:“干点活有啥呀,咱们俩口子谁跟谁呢!”说完了注意地听雅云的反应。
雅云以为他又像往常一样和她开玩笑,就笑骂说:“滚一边去,你那丈母娘还没出世呢!”
于贵发在一边听见了,笑笑说:“他的丈母娘?不是在佳木斯吧!”
雅云脸红了,跺着脚说:“老于你看你,老不正经的!”
她那娇嗔的模样令大海看得发呆,他好一会才说:“天呐,我娶媳妇就娶你这样的!”
雅云恨恨地说:“想得美!”然后红着脸跑出去。
后来架不住经常的耳闻目染,雅云后来一看见大海就不自然,但也没和他闹僵。大海看得出雅云有时候是强忍着才不对他笑出声来的,他只怕雅云看不上他这乡下佬。
于贵发哈哈地一笑,趁雅云不在时对大海说:“先点上籽,看发芽时她能跑到哪里?”然后又哈哈地笑个不停。
大海听了,半天不言语,后来就独自偷偷地笑。
麦收以后每天有夜班翻地,食堂每天要给农机手开夜班饭。
当农机手们吃完夜班饭走了以后,大海和雅云像往常一样开始收拾。都收拾完以后,大海说:“咱们再抱些麦秸吧,明天早上用!”
雅云说:“行啊。”
于是两个人就动手。
柴间很大,他们抱了厚厚一大堆麦秸。
大海有意地对雅云挑逗说:“在这上边搞对象比炕上还来劲呢!”
雅云说:“去你的!”但她又紧紧地盯着麦秸堆不走。
大海的呼吸急促起来,猛然一下子扑上去抱住雅云,两个人滚倒在厚厚的麦秸上。
雅云早有预知似地一边无力地用手推大海,一边喃喃地说:“看有人瞧见啦……!”
在灶间柴禾堆上,他们先是热吻,后来就摸来摸去,到后来雅云竟被大海剥得精光,当一股热流注入雅云的身体,雅云竟叫了一声,生怕大海跑了似的紧紧地搂住他不动了。
雅云先是听贵发乱说,后来又被大海不断地挑逗,现在终于从大海那里知道,原来男女之间那种事是那么妙不可言,女人一旦委身于谁就再不愿放过他,于是他们俩不止一次地继续幽会下去。
六九年,团里搞整党运动的时候大海因为干活麻利被提升为食堂的炊事班长,也像部队里那样被称为“上士”。
那时候整党可不光是党内的事而是大家都参加。
那次全连大会正在进行间,有人“你咋的啦咋的啦!”喊起来了。
正在主持会议的团部整党工作组组长高股长走过去一看,原来是雅云因为腰带勒得太紧,肚子疼得受不了而晕了过去。
高股长说:“叫车,送她上医院!”
大家七手八脚把她送到团部医院,没想到她生下个男孩来!
再后来大家知道孩子他爹是大海。
这成何体统!刚在整党运动中被重新任命为副连长的老王气得够呛。他不顾兄弟情面第一个上台狠批大海这种无耻的资产阶级腐朽行为,有人记得好象还当众打了大海一巴掌。本来大海以为他大哥会替他说好话的,没想到他带头批他。当时大海咬紧牙关什么也没说,其实他恨老王。
依老王的资历本来当个干部没问题,可是从部队转业到了北大荒以后,国内就开始运动不断,于是就老有人揭他那历史问题的老底子,本来他就够烦了,如今他兄弟又这么不争气,将来再搞啥运动还不知有人会说他啥呢,他也是恨铁不成钢。
后来没办法,连里找了间草房把俩人的行李搬到一起并拨了几麻袋萝卜土豆之类,就算那么回事了。
大海两口子可是过来人了。
如今不是大伯子家出了事,团里连里都出面做工作让她负责照顾一下老王家里的事,他们兄弟两个可能还不说话呢。
郭立英在军区话务连当兵,连长和指导员跟她一样都是女的。
只要她不违反什么纪律和制度之类的,连里倒也不咋管她,班长和班里的其他人对她挺照顾的。在东北时是她步行几十里去给黄吕洗洗涮涮,然后再步行几十里回连队,那种精神上和身体上的劳累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有时候倒反过来,不但班长时不常地帮她打饭,其他人也抢着帮她洗衣服和替她出外勤。在这种热情的背后,其实是那些通过正常渠道参军的人对她这个特招兵的冷漠。她知道同志们在背地里叫她“北京来的千金”。也有人说她是因为在东北有什么不明不白的男女关系,才被她爸爸安插到这里避嫌的。
她不能接受这种言不由衷的关怀和说不清楚的传言,可是她明白,反正她已经来到这里了,她只能靠自己的行动来证实自己。
现在军区大院里早上的起床号声已经不是号兵们直接吹出来的,而是通过唱片用大喇叭播出的了。
郭立英第一个以立正姿势站在门前。班长紧跟着跑出门外,看见立英,用异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班长是老兵,每天起床号一响,她不到三分钟就能跑出门外,全连总是她第一。可是这几天她不行了,每天她跑出来,总看见立英已经站在那儿了。
出操归来,指导员总结说:“郭立英已经不止一次跑在班长的前面,首先到达集合位置,对于一名干部子女和新战士,很不容易。”
回宿舍洗漱时班长靠到她身边对她说:“没看出来,你这个人挺要强的,不像其他干部子女那么松松垮垮。好家伙,你居然跑到我的前头,怎么搞的!”
立英对班长一笑,说:“当兵嘛,处处向你们老兵学习呗。”
班长也赞许地对她笑了。
在射击预习时,班长看立英趴在那儿,好像没怎么认真地练,就过来趴在她身边,用检查镜看她的击发动作。她让立英把全部动作从头做了一遍,不禁满意地笑笑说:“你不用练啦,倒底是军人家庭出身,动作很规范嘛!”
立英没说什么。
几天以后连队进行实弹射击第一练习,郭立英九发子弹打出八十四环,成绩优秀,她再一次在全连大会上受到表扬。
同志们开始在班务会上真心地表扬她了。
班里出外勤查线是个苦差事,班长又一次对立英说:“你有文化,留家里出版报吧,弄漂亮点,让其他班也看看,咱不比她们差!”
立英却对班长说:“版报肯定不能比别人差,等我回来就抓紧时间出,问题是咱班查线也不能比别人差!”说完抓起话机就向外走。
班长看了大家一眼,见大家都是赞许的目光。
有个人说:“干部子女要是都像她这样多好!”
班长没容她话落音就喊:“全班集合!”
同志们背好各自的装备都跑出门外集合。
这一段线路通过一座林深草密的小山。上星期和军区油库通话时信号异常,所以她们今天专门查这一段线路。
查到最后一个分线盒时,大家都很累,班长开玩笑说:“最后一个得留给我,你们不能把功劳都占了!”说完她就抢先爬上线杆。
班长把接线柱逐一检查一遍,把旧胶布拆掉,重新用新胶布缠好接头,然后用备用话机接通了军区油库。
对方说:“好啦好啦,信号清晰,声音也非常好!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