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文化 专栏散文小说 → [原创]长篇《雾锁人生》-小三届知青的岁月之歌(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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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长篇《雾锁人生》-小三届知青的岁月之歌(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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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雾锁人生》-小三届知青的岁月之歌(连载中)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12 11:20:00 [只看该作者]

     斗争的生活使你干练,苦闷的煎熬使你醇化,这就是时代要造就青年为能负担历史使命的两件法宝。
                                                                                                              矛盾《我的童年》
  
   生命如流,岁月如歌。知识青年,在自己如泣如诉,以命运相搏的经历中,不论得意或失意,升迁或下岗,暴发或落魄,啼笑之间都真真切切地见证了共和国历史列车的轨迹近卅年的疯狂、灾难、迷茫和抗争。直到拨乱反正、改革开放之后,他们才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然而随着形势的飞速发展,他们又在迷惘中见证了在国门洞开,歌舞升平的同时,伴随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骄奢淫逸等丑陋现象。作为只有在中国这块古老土地上才会有的,历经千般磨难、不断无悔追求的一个特殊群体,在他们写满了辛酸、愁苦、感悟和奋斗的人生中,先后经历了大跃进的盲从、文化大革命的狂热、上山下乡的迷惘,选调分配的喜悦,改革开放的阵痛和世界大同的冲击。大海狂涛般的人生经历将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推向了风口浪尖,又一次接一次地狠狠摔落下去。生活给了他们无数次血与火的考验,让他们经受了与其年龄不相适应的“地狱之火”的锤练。三十多年前他们走上共同的人生旅途,也曾经因为一碗饭的多少或菜中几块肉的肥瘦而耿耿于怀;也曾为一次吵嘴而形同陌路,也曾为一次的观点不同而争吵不休。直到若干年后,蓦然回首,过去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在大喜大悲的重逢中,消弥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是手足,胜似手足的亲情。曾经的共同经历、共同命运,让他们在重逢中喜极而泣,在觥酬交错间的笑谈中回首往事,不约而同的一句话就是:“当初咱太幼稚了!”
  
   冬去春来,叶落知秋,历史就是历史,不管在人世间经历了多少大起大落,苦难轮回,终归大道在前。在当今的文学作品中,知青文学作为当年真实生活的还原,形成了一种特定形态,《蹉跎岁月》一经出版,便风靡一时。之后,对那段历史描写,便接蹱而至地不断发表、出版,搬上银屏。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从此之后,知识青年,便成了“老三届”的代名词。人们却忽视了共和国到了七十年代中期再度掀起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狂潮,而且来得更加迅猛,更加波澜壮阔,并迅速席卷了神州大地的各个角落,一段荒唐历史的尾声,便如垂死之人“回光返照”一般,让历史车轮在回到正常轨道之前,更加让人感到扑朔迷离。也就注定了在当时,上山下乡成为了每个城里青年步入社会,走上工作岗位前唯一的选择。就这样,一批又一批生活在城市或城镇里,被戏称为“小三届”的热血青年,打起简单的行囊,怀着一腔热血,义无返顾地投身到了农村这个广阔天地,经历了比他们年长的大哥哥,大姐姐既相似、又不尽相同的命运。
  
   他们大多是大跃进前后出生,成长在“史无前例”的荒唐时期,从小学到高中毕业只有九年学制。因此,他们在上山下乡时年龄更小,思想更幼稚,想法更单纯,思维也更天真。他们不闻乐音袅袅,不懂天地间有多大,不见世间万物有多奇,更不知道西方的发达和祖国的贫穷。他们只知道把青春奉上,把热血洒出。清晨,踩着露水迎着晨曦出工;傍晚,送走夕阳披着晚霞归来,辛勤劳作;晚上学习报纸,谈阶级斗争新动向,谈扎根农村干革命,一个个木偶似的板着面孔,正襟危坐,那种寂寞,是羊群被狼吃光后草原的寂寞,是太阳落下西山后大地的寂寞;那股热情,是春天牧草茂盛时羊群的热情,是太阳刚从东方腾起时大地的热情。那是一种种忠诚,如今回想起来,在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是绝对真实的,绝对纯洁的。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知,一无所有。虽然可笑,尽管荒唐,但做为一段真实的历史,仍不应为后人所忘却。我作为这段历史的亲身见证者,既不愿看到在知青文学史上留下这样一段空白,也不愿让那段难忘的岁月留下这样的遗憾,更不愿让一代人的奋斗经历和坎坷人生被飞速前进的历史脚步所终结丶所遗忘,更重要的是,要让世世代代,永续思考着奥斯特洛夫斯基提出的那个问题: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于是便萌生了记录下这段历史的念头,想用一支拙笔真实地还原出这块被历史遗忘的角落,偿试记录下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感受到的、美好的、平淡的,抑或是丑恶的历史镜头。我们赞美雄鹰,因为它搏击长空,俯瞰大地,自由地翱翔于无际的蓝天之上;我们也讴歌蝴蝶,是因为它的生命虽然短暂,却将美丽的瞬间永恒地留给人间,这,也就是我要写此书的初衷。历史需要真实!那么,就让我们伴随着满纸的苦涩,半世的啼哭,去还原一遍这段历史吧!
  
   本文平平淡淡,波澜不惊,既无言情,也无浪漫,更不会打人“性”的擦边球去吸引读者的眼球,呈现给读者的不过一眼辛酸泪,满纸怀旧情,但它却是一段真实历史的回忆。那段历史至今已经三十多年过去了,然而这代人对当年知青生活的日日夜夜,在记忆中不仅没有被时光所冲淡,反而愈加清晰、鲜活。在他们中间许多人的心目中,那段岁月虽然艰辛,苦涩,但却又是美好的。这种美决不是供人欣赏玩味的美。而是叩击你的心扉,碰撞你的灵魂,令你为之震撼,为之颤栗,为之慑服的美。它既不喧嚣,也不做作,更无炫耀。它默默地存在,真切天然,刻骨铭心地沉淀在他们每个人的记忆深处。只有真正经历过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的人,才会觉得唯有这种美是属于自己的,属于自己生活的一部分。怀旧也好,作秀也罢,那真是一段难以忘怀的岁月。 尽管它在时空的隧道里不过短短的一瞬,但也不应该被历史所遗忘、所抛弃,所篡改。毕竟历史的印记是不应该留下缺憾的,无论时间怎样更替,历史怎样变迁,我们,永远也抹不去那段刻骨铭心地记忆。这,也就是我要记录下这段经历的真实目的,想借一支董狐之笔,让真实的历史回归吧。
  
   茫茫的历史长河中,最不可忘却的是岁月,最不可欺骗的是记忆,最不能隐瞒的是真实,不需要煽情,不需要复杂,平平淡淡才是真,那么就让我们承载着那段难忘的悠悠岁月,回味着曾经走过的茫茫人生,用最深刻地回忆,用最永隽的印刻,用最平常的情节,最平淡的语言,去冲开记忆的闸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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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12 11:22:00 [只看该作者]

                              第一章 伊甸园的洗礼
  
  岁月如烟雨,人生似水流。云遮雾锁度春秋。往事思悠悠。
  日日劳筋骨,朝朝苦探求。风雪洗礼不言愁。浪里驾飞舟。
  
                                                              《巫山一段云》

 

      上山下乡后的第一天,夜晚,星光黯淡,冰鉴蒙尘,钟建华躺在床上,筋骨欲裂,浑身疼痛,倍感孤独。呵,农村的生活竟是如此艰苦,实在令人难以想象。一天,只有短短的一天,他仿佛尝遍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不知是什么滋味,像是看到了人生的尽头,眼前一片迷茫,他对以后的生活不寒而栗。出窑,掏粪,这样的日子,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他的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一天前的情景… …
  
   阳春三月,江南早已是鹅黄嫩绿,姹紫嫣红,郁郁葱葱,满园春色了。而北国大地却是另一番景色,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河边的杨柳试探着抽出细细的、毛茸茸的嫩芽儿,向人们昭示着大地上的生命已经开始复苏。嫩绿的小草奋力顶开压在头上的泥土,用稚嫩的躯体为荒凉了一个冬天的大地添上了一份新绿。
  
   公元一九七五年的早春,神州大地一场“史无前例”的政治风暴已渐近尾声,但历史的车轮仍旧按照物理定律维持着其惯性继续前进着。“阶级斗争”理论依然考量着每个人的政治觉悟,“突出政治”依然是一切工作的主题,第二波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象潮汛一般更加汹涌,“扎根农村干革命,广阔天地炼红心’”的口号幽灵般地徘徊在共和国的上空,久久不肯散去……
  
   燕赵大地A县的城东,一个美丽而恬静的黎明,成群的鸟雀迎着晨曦,叽叽喳喳地啼鸣着。微风拂来,小城款款地褪下轻柔的雾纱,袒呈出本来的面貌。忽然之间,一片喧闹打破了清晨的寂静。晨风中,锣鼓、鞭炮声响彻云霄,红花、标语交织成一片小小的海洋。不知何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上百人,相互搀扶着、簇拥着,表面上象是迎接节日般的宣泄,可在内心深处却又隐隐蕴透着离死别般地痛楚。公路上,停着两辆绿色的解放牌卡车,车箱周围环插着一面面彩旗,二十几名男女青年清一色绿军帽、绿军装,神采飞扬地站在车厢里,一个个神采飞扬,英姿勃发,就像是即将投入战场的士兵。路旁红色的大横幅上“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热烈欢送知识青年扎根农村”二十个大字格外醒目。命运,就这样把这群刚刚离开校园的年轻人,抛向了他们根本不了解的艰难的人生旅途上。他们没有准备,没有思考,只是用一颗火热而幼稚的心灵去丈量人生现实与远大理想的距离,去校正人生追求与最终结果的坐标。
  
   汽车下面,他们的父母们簇拥在汽车周围,脸上挤出笑容,目中蕴含泪水,拥挤着仰面用力抓着自己孩子的手,絮絮叨叨、言不由衷地叮嘱着:要好好锻炼,认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争取早日成为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可谁又能理解这些父母此时的真实心情,特定的时期,该说的不能说,想说的不敢说,那种欲语还休的滋味让他们的心真的好凉,就象被人用粗暴的手抓住,恣意地揉捏了一番似的。一番自欺欺人的官话过后,终于有人抑制不住内心的舐犊深情,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声音也哽咽了。他们想到自己的孩子毕竟只有十六、七岁,刚刚离开父母身边就要奔赴艰苦的农村,和农民们一样摸爬滚打,吃苦受罪,他们的心一下揪紧了,抓住孩子的手久久不愿放开,仿佛害怕一松手孩子就要飞走似的……
  
   显然,“少年不知愁滋味”,孩子们还不知道农村生活条件是如何的艰苦,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严峻考验,更不理解此时父母此刻的酸楚心情,稚嫩的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他们用灿烂的笑容安慰着父母,用铿锵的誓言表达着决心,仿佛浩浩苍穹,茫茫大地,我们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国家未来唯我辈可主沉浮。不知什么时候,不知是谁带头唱起了歌来:
  “一轮红日照山川,山山水水红艳艳,老汉我赶车回公社,鞭儿声声脆,马儿飞向前,……扬鞭催马喜盈盈,大车上坐满年轻人,知识青年到农村,光辉指示暖人心。哎哎哎嘿,盼人来,迎亲人,和咱们贫下中农心连心,改天换地创新业呀,我爱这些年轻人,我爱这些年轻人哪……”

 

       锣声震耳,鼓声动地,马达轰鸣,红旗飘动。在攒涌的人流中,汽车缓缓起动。那缓慢起步的汽车,宛如一只逆水而行的生命之舟,托载着这批朝气蓬勃的年青人驶向悠悠岁月,漫漫人生,去寻找青春的泊地,寻找生命的港湾,寻找生活的未来。车上歌声缭亮,余音袅袅,不停在人们耳畔萦回。目送着绝尘远去的汽车,大人们的视线渐渐模糊了,留下压抑的啜泣声……
  
   汽车一路风驰电掣,沿着城乡公路一直向前行驶,早春的凉风扫在每个人的脸上,让人感到有些刺痛。可他们全然不觉,说着,笑着,闹着。终于,汽车拐下公路,上了乡间土路。还没有到达插队的目的地——土屯大队,远远就听到一阵喧闹的锣鼓声和鞭炮声。在近百名社员的夹道欢迎下,汽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县知青办主任高原首先从驾驶室中跳下来,一脸笑容地走向欢迎人群。这时,一个圆面大脸,满面堆笑,年纪在五十来岁的农村干部模样的人迈着八字步,晃动着胖大的身躯迎面走来。他紧走几步,握住高原主任的双手,笑咪咪地说:“老伙计,今儿你又亲自来了,身体还好吧?”
  
   高原用力晃动着对方的双手,爽朗地笑道:“老支书,这回我又给你送来了一拨小青年。怎么样,前一批那帮小青年儿没少让你费心吧?”
  “没有没有,你就放心吧,这帮孩子可能干了,什么都不甘落后,象模象样的。”被称为老支书的人笑呵呵地说道。
  
   一阵寒喧过后,高原转过身向知青们招呼道:“来,大伙儿都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土屯大队党支部书记、革委会主任杜广富同志。你们知道吗?他可是在咱们地区远近闻名的农村多种经营的带头人,以后你们在这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劳动上、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只管找他,他会全力帮助你们的。”话音刚落,知青们用力地鼓起掌来。杜广富圆胖的脸上堆满笑容,向大家摆摆手:
   “小青年儿们,今天,我代表土屯大队党支部和全村的贫下中农欢迎你们到这儿来,并希望你们按照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光辉指示,虚心向贫下中农学习,把在书本儿上学到的知识用到咱们农村的建设实践中来,扎根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生根发芽儿,大有作为。”人群中又响起一阵掌声。他摆了摆手,接着说:“你们刚出家门,头回离开父母,在以后劳动中,肯定会吃不少苦头。可你们记住一点,往后在生活上甭管遇上有什么困难,就按照你们高主任说的,只管找我,找大队。咱大队一定会尽力帮你们解决。”听了杜广富一席话,知青们心里热呼呼的,刚下车时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一下放松了许多,不知谁带的头,大家再次热烈地鼓起掌来,响起了“向贫下中农学习”、“向贫下中农致敬”的口号声,真挚的感情喷涌而出。
  
   高原向知青队伍中招了招手,把一个身材不高,眼睛不大,稍厚的嘴唇梭角分明的男青年和一个身材瘦弱,眉清目秀的女青年叫了过来,向杜广富介绍道:“老伙计,他俩是这批知青的带队钟建华、蓝幼梅,以后就是知青点的副点长。这次来的一共二十三人,都交给你了。哎,亚雯呢?”
  
   “高主任,我在这儿”。随着声音,一个个子不高,身材丰满,两道黑黑的眉毛,一双大大的眼睛,皮肤微黑的女青年应声走了过来。高原把她叫到知青们面前,介绍道:
  
   “大伙认识一下,这是倪亚雯,比你们高一届,也比你们早来一年。她现是村里的大队党支部副书记,也是你们知青点的点长,你们要好好向她学习,认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建华、幼梅,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向她汇报吧,希望你们能好好合作。”
  
   倪亚雯大大方方一手拉住一个,热情地说:
  
   “高主任,您放心,我们早就认识,他俩在学校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尤其是建华,学校团委宣传委员,样板戏唱得好,还会一手好画,写得一手好诗,多才多艺,就凭这,以后在咱农村肯定会大有作为的,我也多了个好帮手,相信以后我们会合作好的。建华、幼梅,你们说是吧?”
  听了倪亚雯的夸奖,钟建华脸上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抽回手,腼腆地说:
  
   “瞧你说的,我们怎能跟你比呢,你在学校时就是我们团委副书记,以后有什么任务只管布置,我们都会听你的。”
  
   听了他俩相互客气的话,高原和杜广富一齐笑了起来。
  
   土屯大队知青点是一九七四年第一批知青到来之前,由县知青办调拨专款和木料建起来的。一排二十多间的红砖瓦房,中间的食堂将男女宿舍分开,食堂东侧前两间是客房,相邻的是三间贯通的会议室,宽敞明亮,桌椅暖瓶茶杯一应俱全,马、恩、列、斯、毛主席像的镜框端端正正地挂在会议室的东墙上。难怪高原主任在知青到来之前就语重心长,耐人寻味地对他们说:“要记住,你们是这条金光大道是用钱铺出来,为了支持你们上山下乡,县里不光花钱盖房,还给村里无偿调拨了八辆小拖拉机和一辆大拖拉机,你们到了这里可要好好表现,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干出一番事业来,可不能给县里和自己家里抹黑呀。”
  
   在知青点会议室里,高原和杜广富召集知青点的负责人和小组长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确定除了仍由倪亚雯继续担任点长之外,增补钟建华、蓝幼梅为副点长。然后将新来的二十三人进行了具体分派,除了一部分分到村试验田、养鸡场、猪场及渔塘搞多种经营外,其余人都分到各个生产队,明天就去报到上工。
  
   住进宽敞明亮的红砖瓦房,比许多人的家里还要豁亮,这让他们感到了一些宽慰。一个个放好箱子,铺好行李后,已经到了中午。该开饭了,他们各自拿着饭盒进了食堂。第一顿饭是蒸馒头,熬白菜,菜里还有三五块肥肥的五花肉。
  
   “哎,我说老铁,看来咱们这的伙食还不错嘿,你瞧,还有肉哪,真香。”
  
   “快吃你的吧,这么大个的馒头还堵不上你的嘴。”一个个子不高,看上去猴了巴叽的青年和另一个剑眉虎目,身高体壮的青年一边狼呑虎咽地大块朵颐一边议论着。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是食堂为迎接他们特意准备的。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除了还剩一点冬储大白菜之外,早晨和晚上就只有窝头咸菜小米粥了。就这样,他们开始了“扎根农村干革命”的知青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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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的初春,天气变幻无常,土屯大队座落在青龙河古道上,沙地较多,大风一起,尘沙漫漫,遮天蔽日。在这一地区,风沙早已成为家常便饭,于是当地人有个形象的比喻:“土屯土,土屯苦,一天得吃二两土,白天不够晚上补。”新来的知青们第一天上工,老天一如既往,没有给这些城里的孩子们一丝的怜悯和眷顾。天还没亮,狂风便“呼呼”地肆虐了起来,天地间灰蒙蒙的,太阳刚刚从东方地平线上黄惨惨地露出脸来,就被漫天黄沙遮挡得模模糊糊。
  
   吃过早饭,知青们三三两两地出了知青点大院,顶着呼啸的狂风向各自的生产队走去。钟建华与朱立军、钱春梅被分到了一队。队长杜德彰是一个五十开外,干巴巴、排骨式的典型农村老汉,脸形瘦削,肤色黑黄,额头、眼角和面颊上布满了零乱的皱纹,就象在一张皱巴巴泛黄的纸上画满了五线谱。满嘴的黑牙叨着一根烟袋,一个劲儿地吞云吐雾。队部的屋里屋外站满了等着派活的社员,仨一群,俩一伙的凑在一块说着笑着,那些个中年妇女更是肆无忌惮地荤话连篇,甚至连两口子之间的隐私都敢往外抡。钟建华、朱立军和钱春梅初来乍到,对这一切显然不习惯,在学校里何曾经历过这些。他们真想堵住自己的耳朵,可又不能那么做,三个人心中惴惴不安,听也不是,不听也不可能,只好傻子一般躲在角落,将所有尴尬都留给了一对耳朵。第一批知青樊玉敏是生产队的妇女队长,对这样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她把钟建华三人介绍给杜德彰。杜德彰显然是个不善言词,少言寡语的人,对新知青的到来,没有表示过多的热情,也没有虚伪的客套,只是礼节性地笑了笑:“来了好,来了就好,以后好好干活吧!”然后在炕沿上磕了磕烟袋,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
  
   “人都齐了吧,大伙静一下,我来介绍一下,这三个是新分到咱们队的知青,他们初来乍到,往后在干活的时候大伙要多帮助,多照顾啊!现在派活了,杜宝民,你带着四个人去脱坯。杜广华你们几个瓦匠各带一个小工去垒猪圈。樊玉敏,你带几个妇女去浇麦子,女知青也跟着你们一块去。杜广善,你们几个岁数大的去平西渠边上那块地。剩下的人都跟我去窑地出窑。大伙儿干活吧。”
  
   窑地在村子西头,几座土砖窑宛如硕大的碉堡矗立在那里,旁边因为长期取土早已被挖成了深达几米的大坑,最深处已经渗出一洼洼黄浊的浑水。风,愈刮愈大、愈猛,把卷起的砂粒狠狠地摔在人们脸上,打得生疼。钟建华和朱立军随着社会员刚一钻进砖窑,顿时,一股热浪迎面撞来,令人感到一阵窒息。狂风从窑口吹进来,打着旋卷起比面粉还细的砖面儿扬在人们身上、脸上,让人睁不开双目。两个人从烧窑师傅手上接过一副带着绳套的木板,茫然不知所措。他俩向四下看了看,只见社员们将绳索套在脖子上,开始往木板上码砖,于是他俩也比葫芦画瓢,学着样子,一下子码了二十多块红砖。
  
   一块新砖重约五斤,一百多斤的重量在常年劳作的社员们身上,看上去举重若轻,一个个步履轻盈,有说有笑,全然不当回事。可对这两个十六岁,刚从城里来的知青而言,却是那样吃力,步履那样沉重,十几趟下来,早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尤其要命的是,汗水混着细砖面儿糊在脸上往下淌,令人双目难睁。
  
   “小钟,顶不住就歇一会儿,头一次干这活可别累过力。”老队长杜德彰看他只穿一件秋衣,早已被汗水浸得呱唧呱唧的,人就象刚从水里捞出的一样,关切地说。
  
   “没事,别人能干我也能干!”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倔强地说,咬紧牙又干了起来。可那块木板上的砖越来越重,每趟下来都累得气喘吁吁,两眼冒金花,就象搬着一座山一样… …
  
   也不知跑了多少趟,正在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终于老天开眼,熬到收工了。这半天似乎比他在校园里的一年还要难熬。腰象要断了一般,两条腿象灌满了铅,几乎迈不开步。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砖堆上,抹了一把脸,觉得皮肤腻腻的,紧巴巴的,原来是细砖面和着汗水在脸上糊了厚厚一层,那种难受劲儿难以名状。朱立军也好不了哪去,头被热浪滚滚的砖窑蒸得发昏,肩头被绳子勒得有些红肿,腰部、两腿酸溜溜的,累极了。
  
   两个人拖着疲惫的身子,迈着沉重的步履回到知青点。刚到大院门口,迎面遇上了几个刚刚收工的男女知青,他们看上去也非常狼狈,个个蔫头搭脑,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可一见他俩的样子,顿时惊叫起来:
  
   “哎哟,这是谁呀,非洲来的?啧啧啧,好脏哟。”
  
   “是啊,头一天干活怕见人哪,干嘛还把脸都糊上了?”
  
   “嘿,哥们儿,你俩到底是谁呀?怎么半天儿不见就成了这模样儿了?啧啧啧,瞧瞧,这泥有半寸厚吧。”有人一边打趣还一边伸手在他俩脸上摸了一下。
  
   “是我,钟建华,不认识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本来就累得臭死,再听他们鸡一嘴,鸭一嘴的调侃,钟建华心中烦躁,没好气地甩出一句。大伙儿这才恍然大悟,一下都笑了起来。
  
   “笑,笑,小心笑掉了下巴,砸了脚面子!别光笑我们,瞧你们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都跟土猴子似的。”朱立军慢吞吞地学着《小兵张嘎》中的一句台词。听了他的话,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可不是吗,每个人的身上、脸上也蒙了一层沙土,脏兮兮的,活象是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山药蛋。于是,大伙笑得更厉害了。
  
   回到宿舍,又引来同样的一阵惊讶和打趣,钟建华和朱立军再也没有心思和力气应付,强打精神打来洗脸水,象涮洗一件“出土文物”似地仔细地清洗着自己的脸、耳朵、鼻孔。好家伙,足足用了三脸盆清水,才算恢复了两个人的“本来面目”。朱立军拿起饭盒,拖着沉重的双腿去食堂打饭了。此时,钟建华只觉得身子象散了架一般,肩胛骨、肋骨、大腿、腰部和手臂都疼痛难忍,全身上下酸软无力,肚子虽然饿得“咕咕”直叫,可嘴里却又涩又苦,一点食欲都没有。他一头倒在床上,眼皮上象挂上了秤砣,躺在那再也不想起来了。
  
   “哎,起来吃饭吧,下午还得出工呢,不吃饱了怎么能干得活。”,忽然,一个清脆而又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连忙坐起身来,见一个姑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熬白菜和四个馒头站在他的床边。这姑娘圆圆的脸庞,一双月牙儿形的眼睛似乎永远带着笑容,两条又黑又粗的辫子垂在丰满的胸前,虽说不上漂亮,却显得英姿飒爽,朝气蓬勃。钟建华认出来,她叫冯洛梅,从另一个公社的国办中学毕业,昨天才从汽车上认识的。他感到有点诧异,脸色一红,赶紧站起身来,局促不安地说:
  
   “谢谢你,我只是有点累,想躺一会儿。真不好意思,还让你把饭给端来了,”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饭票递向冯洛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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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咱们虽然不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可现在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了,还用得着这套吗?”冯洛梅没有接他手中的饭票,一甩长辫,一阵风似地消失在门口。冯洛梅的举动让他既有些意外,又似乎在孤独中感受到一丝慰藉。自那一刻起,在他的心中便牢牢地记住了“锦上添花谁曾记,雪中送炭方是真”的刻骨铭心的真实感受。
  
   饭,他只勉强吃了几口便不想再吃了。食堂的饭菜实在不敢恭维,说是熬白菜,可菜里几乎连一点油腥都见不到,跟白水煮得差不多。再加上冬去春来,气候渐暖,过冬的大白菜叶腋之间已经滋生出许多“子女”。吃上去略带苦涩。馒头虽然是细粮,面也很白,但碱使小了,蒸出的馒头又小又结实,嚼在嘴里酸酸的,粘粘的,很难下咽,他心中暗道:“操,这他妈也是人吃的,比猪食强多少?”于是,只吃了一个馒头,夹了两口菜,便把饭碗一推,又倒在了床上。不知不觉之中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之中,忽然觉得有人在推他,他用力抬起眼皮,只见朱立军站在床前:“建华,快起来,该出工了。”钟建华揉了揉发涩的眼皮,费劲地撑起身子。
  
   “怎么,就吃这么点?那怎么行,下午还得干活,抓紧时间再吃点吧!”朱立军看着碗里剩下的一大半菜和三个馒头,关心地对他说。
  
   钟建华定睛看了看窗台上的闹钟,指针已经指向了一点多。虽然浑身疼得不想动弹,可刚来头一天无论如何也不能旷工啊。他硬撑着下了地,摇了摇头说:“算了,我吃不下去,咱们还是赶快出工吧。”说完和朱立军一起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知青点。
  
   来到队部,杜德彰已经安排下午的活计了,看到两个人没精打采的疲惫样子,心中暗自叹息:“唉,才背了半天砖就累成这样了,要是到了麦秋和大秋该怎么样哪!”好在农民挚朴善良,与生俱来的古道热肠,使他们充满了同情心。看着钟建华这副样子,杜德彰喷着云雾,眯缝着眼睛缓缓地说:“小钟呀,今天上午是不是太累了?有点顶不住劲儿了?”钟建华脸色一窘,眼神慌乱的地说:“没……没事,我还顶得住。”杜德彰笑了笑,和霭地说:“行了,行了,就别硬撑着了。下午你就和杜广善去掏茅房积肥吧。还有你,小朱,去跟车往地里送肥料。”朱立军一听乐了,立刻来了精神,乐得屁颠屁颠的跟车把式去套车了。可钟建华闻听,浑身就象被抽了一鞭子似的,窘迫地站在那,半响没有动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淘大粪?上午背砖,下午掏大粪!”脑海里浮现出学校的“劳改分子”挑着大粪桶被学生们讥笑、搞恶作剧的情景,想不到今天自己也……
  
   “小钟,别愣神了,快帮我套驴车吧,”杜广善五十多岁,敦敦实实,厚厚的嘴唇,整天笑眯眯的,看上去就面善。他见钟建华呆呆地楞在那,便解开缰绳将毛驴牵出来说道。
  
   “哦”,钟建华一下清醒过来,看到杜广善笑眯眯的样子,也仿佛感到是在嘲笑自己。他心烦意乱,神情愈发窘迫,面色阴沉,一声不响地向驴车走去。杜广善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边给驴戴上套包子,麻利地套着车,一边笑呵呵地安慰他道:“小钟啊,你是不是觉得掏大粪丢人哪?那你就错怪咱队长了。你知道吗?在咱农村,掏大粪可是男劳力最轻松的活了,我猜队长肯定是看你上半晌累得够呛,怕你受不了,有心让你轻省一下才派你跟随我去掏大粪的。”
  
   听了杜广善一番话,钟建华才如梦方醒,恍然明白了杜德彰的用意。而自己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非但没有半分感激,反而误解了他。羞愧之余,顿时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底涌出。这是他第一次亲身感受到了贫下中农的谆厚朴实。他们看上去木讷,甚至有些呆板,不善表达。但他们的胸膛里却跳动着一颗至善至美的心。他不禁回想起自己的父亲钟子欣在文革中“武斗”最惨烈的时候,被他曾经战斗过的村子里的老百姓掩护起来。一群红卫兵造反派追到村里,气势汹汹地硬逼他们交出“走资派”去接受批斗。当时,数百名村里壮汉手持铁锹、锄头迎了出来,列成阵式:“要人,不交!要打,奉陪!”挚朴农民大无畏的勇气和行为,惊得学生造反派目瞪口呆,自知不是对手,只得悻悻而回。钟子欣也因此免遭了一次结果难以预料的劫难。这就是朴实的农民,他们的形象蓦地在钟建华的心目中变得鲜活起来,他精神为之一振,刚才的不快一扫而光,笨手笨脚地帮着杜广善套起车来。不大一会儿,杜广善勒好滚肚(牲口肚带),直起身子,拍了拍衣服:“行了,咱们走吧。”
  
   两个人赶着驴车出了队部,穿梭于村落里的各个茅厕。尽管那种“五谷轮回”的味道让人有些窒息恶心,但凭心而论,与上午背砖相比较,这的确是一个轻松而又自由的差事。直到若干年后,每逢看到城市街头,天尚未亮便奔波于城市各个角落公厕间的那些毛驴车,钟建华的心中仍然会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晚上收工,饭菜依旧“老三样”:窝头、咸菜、小米粥。钟建华索性没有去打饭,他用开水冲热中午剩下的熬白菜,将凉馒头泡在里面。也许是太饿了的缘故,虽然鼻子里和嗓子眼儿里的大粪味依然挥之不去,他仍然狼吞虎咽地把剩饭扒拉下肚,碗筷一推,便脱衣上床,蒙上被子合上眼睛,一头栽入了梦乡。恍忽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县城,回到了校园,回到了他和她曾经两个人的世界。周末校园里,在同学们艳羡和嫉妒交织的目光注视下,他小心翼翼地从黑板上揭下一个俏丽的身影,珍藏在自己脑海里;又满心喜悦地在地上收起一行纤细的足印,印刻在自己甜蜜的回忆中。恍恍忽忽之间,他仿佛又看到两条熟悉的身影漫步潮白河畔,低低地、亲密地喃喃细语,相互吐露着心声。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两个人之间,一手将自己拉到身旁;另一只手恶狠狠地将身边的她推向无底深渊。顿时,他肝胆欲裂,五内俱焚,浑身上下惊出了冷汗。他试图挣脱开那只有力的手,大叫一声:“梦晖,别离开我,千万不要离开我!”他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心里“砰砰”乱跳。好一会儿才清醒起来。他抬手抹去额头的冷汗,四下看了看,也许白天活累,每个人都睡得很死,寂静的夜晚只留下一阵阵轻轻的喘息和偶尔几声“吱吱”的磨牙声,他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重新倒在床上,思潮滚滚,不绝如缕,白天的经历便像幻灯一样,一幕幕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天哪!这就是农村,这就是上山下乡的生活,太难了,太艰苦了。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头,今后漫长的日子怎样去熬过啊?他感到不寒而慄,难道自己的毕生梦想和亲人的殷切期望真的要“扎根”在这块年复一年轮回的黄土地里吗?难道伟大领袖指出的这条“金光大道”,就是让这一代青年伴随着远大理想深埋在这片“广阔天地”里吗?他的内心深处真的迷惑了,甚至升起一丝悲哀和绝望。
  
   “坚持,一定要坚持,放弃就是懦夫,绝望就是失败,无论到什么时候,有多大困难,都要坚守一份承诺,坚定一种信念!在惊涛骇浪中逆水行舟,只有坚持到底才会到达成功的彼岸,加油!”钟建华的眼前蓦地出现了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庞,耳畔响起了一个亲切温柔的声音。顿时,在他的年青的躯体内澎湃起一股无穷的力量,这股力量来得是那样突然,这样及时。他忘记了浑身的酸痛,忘记了人生路上的艰难险阻。仿佛经历了一次伊甸园的庄严洗礼!如同凤凰涅磐浴火重生!甜蜜的回忆放松了他的神精,困魔又让他回到现实里,一阵睡意袭来,须臾之间,他又跌入到宁静的梦乡……
  
   一觉醒来,梦境依稀在目,香醇的蜜汁仍在嘴角流淌,甜美的回忆仍在脑海中徘徊,青春的活力一下赢满了他身体的每个部分。说来也怪,这就是精神的力量,从此之后,他就象脱胎换骨一般,浑身上下凝聚起无穷的力量,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多人惊奇地发现,在知青点,在生产队都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田间地头,宿舍大院,都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熟悉他的人都感到了陌生,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迸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难道这世间真的有一种神秘的魔力?是啊,太阳的手臂触到哪里,哪里就有春风吹起,就有绿色生机,这,就是爱的力量。
  
   时光荏苒,转眼进入了百花争妍,万紫千红的五月。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被葱郁的绿色所覆盖,原野里碧浪翻滚,花香醉人。不知不觉来到土屯大队已经两个月了,在这段难忘的日子里,钟建华几乎干遍了农村所有的活儿:盖房上大泥,一波接一波地“传递”,让他双臂几乎抬不起来;挑水脱土坯让他明白了什么叫“懒汉子和稀泥,累死挑水的”;起猪圈、掏大粪让他的味觉日渐麻木;入户打炕让他真正知道了背砖与搬大坯的劳动强度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难怪农民们将“打炕、脱坯、盖房子、操X”形容为农村的“四大累”。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劳动的历练让他的身体逐渐地强壮起来,浑身的肌肉也悄悄地隆鼓了起来,略一绷劲,躯体上凸起的块状肌肉直欲将衣衫撑破。伴随着时光的流逝,他成熟了,他们都成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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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争秋夺麦
  
  难忘记,麦浪滚金波。送炭雪中留倩影,常将往事谱长歌,隽永刻心河
  
                                                                                 《忆江南》
  
      随着时间悄悄的流逝,夏天在不知不觉中走来了。骄阳,就象放在火炉中的烙铁一样,将所有的热能,悄悄地收集起来,足足攒了冬春两季,猛然在这一个季节射向大地,散发着烤人的热量。大田里的麦子在人们辛勤管理下,经历了返青、拔节、抽穗、扬花、灌浆等关口,在不知不觉中由绿转黄,悄悄地熟了。在它短暂的一生里,经过秋的孕育,冬的休眠,春的滋润,最后借助夏的催化,在一晌之间终结了自己的生命,含着微笑走向天堂,在向辛勤呵护它们一生的人们献上累累果实的同时,也用它们成熟的躯体将广袤的原野染成一片金黄。放眼望去,那一望无际的麦田宛如一片金波涌动的海洋,一直延伸到天际。微风吹来,仿佛抓起一把空气嗅一下,都能闻到那淡淡的、诱人的麦香。辛苦劳作一年的农民们,看着丰硕的劳动果实,嗅着空气里飘来的阵阵麦香,心都陶醉了……
  
   土屯大队共有五千多亩耕地,在全县是个人均土地较多的村子,多年来由于水利建设抓得好,村里所有耕地都被改造成了水浇田。再加上精耕细做,肥料充足,选用优良品种,粮食亩产连年递增,“上纲要”、“过黄河”、“跨长江”,去年亩产首次突破了千斤大关,成为全地区远近闻名的学大寨先进大队。大队党支部书记杜广富又不失时机地祭起了毛主席关于“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光辉指示的法宝,在村里开办了养猪场、养鸡场、鱼塘、机器磨坊,林业队、实验田等,不仅让社员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巨变,并且带领土屯大队成为了全县屈指可数的富裕村,成为全县乃至全地区多种经营的先进典型。从此在全省范围内每天各地前来参观取经的队伍络绎不绝,大队应接不暇,倪亚雯作为杜广富的代言人,天天乐此不疲,这样一来,不仅土屯大队名声大噪,杜广富本人也受到了中央领导的接见,成了全县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正因为如此,县里为了照顾这些干部子弟上山下乡,将土屯大队确定为本县的两个知识青年点之一,并为村里提供了许多无偿地扶持。去年,杜广富又与华北某农业大学联系,成功地引进适于本地生长的小麦优良品种“东方红一号”在全村推广播种。经过广大社员的辛勤耕耘,自开春返青后便一直长势喜人,秸秆足有半人高,麦穗没有麦芒,又粗又长,籽料饱满,千粒重足,果然是新品种,它甩着长长的金穗大声唱着:“我来了!”社员们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呵,又是一个难得的丰收之年!
  
   农彦有云:“争秋夺麦,夏季天气变化快”。为了保住即将到手的劳动果实,大队与往年一样,在麦收前召开了动员大会,要求各生产队都要抓紧时间,抢在雨季到来之前将田里的麦子全部收割完。否则,万一保不齐哪天老天爷一汪泪水憋不住提前倾泄下来,地里的麦子可就要全泡汤了,社员们辛苦一季的劳动成果也就付之东流了。动员会刚一结束,各生产队不敢怠慢,也对本队的麦收工作做出了具体安排。
  
   刚刚吃过晚饭,夕阳将天边染得一片血红,在知青点的大院里,传出了一阵阵“嚓嚓嚓”的磨镰刀声。对于知青们来说,这是大战前的准备,这是冲锋的号角。尤其是对新来的知青而言,也是他们来到农村之后第一次将要经受的最为严峻的考验!他们那里知道,在农村,一个麦收下来,许多人都要掉下几斤肉,脱掉一层皮,经受一次炼狱般的考验。
  
   下弦月还高挂在夜空,周围繁星点点,大地上的一切都被夜色遮盖,田野里传来一阵阵虫鸣蛙叫,在寂静夜色中分外清晰,给田野凭添了几分热闹。“起床啦,起床啦!马嘉虎,就你小子懒,别赖着了,起来,快起来,赶紧吃饭,吃完了好下地。”在食堂管理员康文和的催促下,知青们起床后匆匆忙忙洗了把脸,吃了早饭,拿起头天磨好的镰刀,三三两两地走出知青点大院,在黑暗中沿着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各自生产队的麦田走去。新来的知青们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个什么样的场面……
  
   虽然已是夏季,昼长夜短,但凌晨两点多钟,天地之间依然被夜色所笼罩,天鹅绒般的幕布上,一弯新月高悬在朦胧的神话里,远处的点点繁星似空中的萤火虫在熠熠闪光。钟建华他们黑灯瞎火地来到麦田边,老远就闻到了一股炝人的旱烟味儿,杜德彰和几个队干部已经在地头等候,烟袋锅里的几点亮光随着人的嘬吮一闪一闪,与天上的星光辉映成趣。不多一会儿,社员们都陆陆续续地赶到了,杜德彰站起身来,磕去烟灰,用脚碾灭,将烟袋连同烟荷包别在腰里,一脸木讷地从嘴里简单地吐了几个字:“大伙开始吧!”
  
   不用多说,社员们依次在地头排开,霎时间,镰刀“嚓嚓嚓”响成一片。呵,好宽的麦畦,好长的田垅,好厚实的麦子,那被足量钾肥培育的又粗又壮的桔杆,简直就象芦苇一样结实。这对钟建华他们这些初次参麦收的城里年轻人来说,割起来十分吃力,昨天才磨过的锋利镰刀也显出一丝无奈。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终于泛起了鱼肚白,钟建华只觉得腰酸腿疼,双臂发软,汗水与露水混在一起,将衣衫浸得象从水里捞出的一样,湿漉漉贴在身上,非常不舒服。他站起来伸了一下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不经意地抬头一看。就这一着,他差点没哭了。天哪,长长的麦垅竟然还是一眼望不到边,再看社员们早已甩开他们几个知青有二百多米之遥,就连村里的女孩子们比男劳力也并不逊色多少,远远地割在自己的前面。顿时,孤独、无助、悲哀,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
  
   “发昏当不了死!不能就这样认输。”钟建华狠狠地甩了一把汗水,牙关一咬,往下一蹲又发狠似地割了起来。可睹气是没用的,农活儿都是需要技巧,要经过长期的劳动锻炼才会熟能生巧。他虽然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几次镰刀险些割在手上,可与社员们的距离还是越拉越远。此时他才明白开镰之前社员们开玩笑说的那句“一撅屁股就到地头”的真正含义。
  
   “小钟,别着急,小心割了手”。不知干了多久,就在钟建华象一头被激怒的豹子似地低头猛干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前面响起。他闻声抬头一看,一个年轻的农村姑娘正猫着腰,挥动镰刀在他前面迎着头“嚓嚓嚓”地割着。这姑娘不过十七八岁,长得非常俊俏,一张鹅蛋形脸蛋儿,在汗水的浸泡下,泛着红润。两道浓黑的弯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两条粗黑的短辫子垂在丰满的胸前。钟建华认出,他是队里有名的“铁姑娘”,杜德彰的掌上明珠杜丽娟。只见她灵巧地挥舞着镰刀,金黄的麦子在她手下一片片倒下,转眼之间,麦个子一个接一个甩在了她的身后,乍看上去,那苗条、健美的身段在滚滚地麦田中,真象是游泳运动员披波斩浪,遨游于金色的波浪之间,那样美妙,那样婀娜多姿,简直就是一组田间优美的舞蹈……
  
   钟建华心中一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心中象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勉强地从嘴角挤出一丝尴尬的微笑,涨红着脸,低声说:“谢谢你”。杜丽娟头也没抬,双手麻利地结个要子,将麦子捆住一拧一塞,甩下一个麦个子,不经意地说:“谢啥呀,你们城里来,没干过这活,不会使巧劲,过一段就好了。”一边说一边头也不抬地割着麦子。钟建华脸色微微一红,赶忙猫下腰去,挥动起镰刀忙了起来。不多一会儿,两边终于合拢了……
  
   钟建华吃力地直起腰,望着杜丽娟俊俏的面庞上浸着汗珠,在阳光的初照下,散发着青春的气息,益发显得红润,俏丽。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虽然不知道下午或明天应该怎样度过,但还是用低低地声音说:“谢谢你,我……我……”
  
   “瞧你,还挺客气,谢什么,都是革命同志,互相帮助还不是应该的吗?你放心吧,以后我们互相帮助,一切都会过去。”杜丽娟两条粗黑的短辫往后一甩,丰满的胸脯随着喘息微微地起伏着,转身又向地头走去。
  
   麦收就在这残酷的历炼中开始了!
  
   收割……
  
   脱粒……
  
   扬场……
  
   入囤……
  
   几天过去,田里大部分麦子已经送到场上。天气愈来愈热,天空中一丝风也没有,太阳任性地向着原野喷射着炽烈的火焰,就象要将大地上的万物都烤焦了似的,知了被晒得躲到了树叶底下,不停地嘶叫着:“热——,热——!”渠沟里的水也被晒得烫手,几乎要翻开了一般。空气潮湿得要命,仿佛抓上一把就能挤出水来,令人感到闷热窒息。经过社员们没日没夜的抢收,看样子能够提前一天完成收割。知青们和社员一样,每天一大早要到田里割麦子,晌午还要到场上去翻晒、脱粒、扬场。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又到田里收割,一直干到晚上八、九点钟。几天下来,他们手上磨起的水泡已经变成了厚厚的老茧,一张张脸被晒得黝黑黝黑,活象糊家雀子一般。对钟建华来说,这些天多亏了有杜丽娟的帮助,才迈过了这道坎,他在心里对这个俊俏的农村姑娘充满了感激之情。
  
   忙碌中,麦收进入了尾声,钟建华所在生产队大田里的麦子已基本收割完毕,只剩下一块没有收割的麦田了。这也是长势最好的一块。来到地头,只见一垅垅的麦子整整齐齐、密密实实,平看一领席,竖看一堵墙,垅这边推,垅那边动,偶尔一阵微风掠过,麦穗轻轻摇动,立刻诵起一片金色的细浪,令人心旷神怡,煞是喜人!
  
   “这块地收完了要种谷子,不能镰刀割,要用手拔。大伙仔细点,拔得干净点,别跟羊拉屎似的,哩哩啦啦的,这麦子可是咱辛辛苦苦干了一季,一个汗珠子摔八瓣换来的,千万不能糟蹋,一定要颗粒归仓。”地头上,杜得彰一脸严肃,扫视了大家一遍,目光特别在知青们身上停留了一下,象是有意识似地认真地叮嘱着,这也许是他干活前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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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用不着多说,社员早已一字长蛇阵排开,站到了垅头,用不着发令枪那样的命令,大伙一猫腰就开始拔了起来。为了拔起来省力,队里在前一天还派人给麦田浇了一遍水,虽然在炽热的阳光照射下水份蒸发得很快,但到现在麦田里依然是潮湿的,麦子拔起来很省力,可就是每拔一把都会带出好多泥土,使麦个子很重。才拔了不太长一会儿,钟建华等知青们便觉很吃力,双手也被勒得生疼,很快又被社员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小钟,不要使生劲儿楞薅,要用巧劲儿,腰上使劲往边儿上带,来,你看着,要这样干!”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钟建华听得出,又是杜丽娟。麦收期间,姑娘一直很照顾他,每次割麦子都会接他一段。这回拔麦子是麦收以来第一次,对知青们而言又是一次新的考验。她见钟建华他们不懂窍门儿,凭着一股蛮劲愣往上薅,这种干法既吃力,速度又慢,干不到地头就得累趴下。于是她放下自己的活儿,来到他面前面授机宜,教给他怎么干。经过她的点拨,钟建华按她所说的动作要领,左手将麦子往后一捋,右手一带,不仅一下将麦子拔出,而且根上的泥土也随之甩了出去,只消三五下,一个麦个子就丢在了身后。他学着试了试,果然省了许多力气。钟建华正要向杜丽娟说句感谢的话,姑娘粗黑的辫子一甩,已经跑回了自己的麦垅,埋头干了起。
  
   麦子终于全部收割完了,大田里麦个子堆成堆,社员们最后一趟将麦子装上大车运到场上,看着铺在地上厚厚的麦子,人们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是一个丰收年……
  
   一个甜梦驱走了前一天的疲惫,钟建华迈着轻快的脚步和朱立军一起走出知青点,迎面正碰上赤脚医生庄蕾。这是一个端庄典雅的姑娘,比钟建华高一届,一九七四年第一批便加入了上山下乡的行列,因为她的弟弟庄翔和钟建华同一年级,关系十分要好,在学校时经常互相到家里玩儿,所以钟建华自然也就把庄蕾当姐姐一样看待。
  
   “大姐,大清早就出诊了?”钟建华对庄蕾打了声招呼。
  
   “可不是,咋儿晚上杜广善家的小三儿不知吃了什么闹肠炎,后半夜又拉又吐,天还没亮就找来了,我过去给看看,开点药吃。怎么,你们出工去呀?”庄蕾虽然忙了半夜,白皙的脸上显出一丝疲惫,但依然笑吟吟地回答着,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唉,可不是呗,地里,场里,不知什么时候才到头啊!”钟建华慨叹着,摇摇头走了。
  
   场上,随着脱粒机的吼叫,麦粒从它那张开的嘴中像一条瀑布似地喷出,碎金子般地撒落在地上。樊玉敏带着两个妇女挥动着大扫帚将麦粒扫到一起。杜德彰站到脱粒机旁,招呼钟建华:“来,小钟,我扬场,你供锨”。只见他弯腰拾起簸箕,箕撮了点麦粒试了试风向,说了声:“行了。”八字步站好。钟建华立刻用木制锨铲起地上的麦粒送进簸箕。杜德彰熟练地双手一抖,顿时一道金色的、美妙的弧线在空中划出,根据重力原理,落地后麦皮、麦粒和小土颗粒按照重量的不同被清楚的划分出来。
  
   要歇了,人们坐在树荫下、麦秸垛旁,抽着烟,聊着天儿,说着笑话儿,仿佛忘记了刚才的疲劳。朱立军一个人溜达到场边儿上蹲下,好奇地捡起一根树枝拨弄着地上一条长长的黑线,象个孩子一样玩得很有趣,这时,杜得彰叼着烟袋走到他面前:
  
   “小朱,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呢?”
  
   “没事儿,玩儿呢。”朱立军闻声抬起头,咧着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杜德彰蹲下一看,原来是一大串蚂蚁衔着白色的,米粒大小的蚁卵鱼贯爬行着。杜德彰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难道要变天了?”忽然,几只燕子贴着地面箭一般在他面前掠过,他神色陡然一变,忽地站了起来:
  
   “不好,要下雨了!”他神情严肃,大步走到麦场的中间,将烟袋别在腰上,以少有的姿态将两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声招呼着:“大伙儿都别歇着了,天就要下雨了。杜庆民,你带两个人,赶紧到队部去拉苫布和塑料布,剩下的人快把麦子都垛起来,等苫布和塑料布来了把麦子苫好!到嘴边的粮食可不能泡汤了!”
  
   钟建华好奇地抬头看了看,却见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虽然闷得难受,可太阳依旧散发着灼热的光芒。心想:“怪事,好好的天气晴空万里,怎么可能下雨呢?”他虽然心里纳闷,可也不好多问,只好跟着社员们一起忙活了起来。先将脱出的麦粒装进口袋搬进仓库,又把剩下没打完的麦子在场上垛起来,用席子、苫布和塑料布苫上,边角和接合部的地方都用砖头和石头压好,防止渗漏。见将场上麦子收拾利落了。杜德彰才长出了一口气,装上一袋旱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才象平时一样垂着眼皮开口说道:
  
   “行了,都弄好了。大家先回去吃饭吧,我估摸着晌午前后这雨就要来了。大伙儿回去后要做好两手准备,下雨了就歇工,不下雨就接着干活儿,现在都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钟建华想着刚才的事,纳闷地问朱立军道:“哎,你说这大晴天的,队长凭什么说要下雨了?”朱立军眼睛一翻:“我哪知道?我还觉得瘸子屁股,邪门哪。”
  
   “要不说你们是十三岁出门子,任屁不懂。没听说过吗:‘燕子低飞蛇过道,大雨转眼就来到’、‘蚂蚁搬家,大雨哗哗’,这都是贫下中农在长期的劳动实践中总结出来谚语,可灵呢。”比他俩早来一年的吕玉民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像教训孩子似地插嘴道。钟建华听了没有作声,朱立军却感到一丝不快,梗着脖子翻了他一眼:“谁问你了?真是孙猴鸡巴,能耐梗。”吕玉民被噎得直翻白眼儿,不再理他们,径自走了。

        知青们陆陆续续回到大院。开饭前,男知青们有的倒在床上歇息,有的坐在床边甩扑克。食堂另一侧的女知青们三三两两坐在宿舍门口,有的吃着零嘴,有的利用吃饭前的短暂时间,搓洗着散发着汗味儿的衣衫。她们一边搓洗,一边闲论着各队里的趣闻秩事,天南地北,家长里短。说到高兴处,不时地响起一阵阵清脆的笑声。呵,一个难熬的麦收在每天累个臭死的过程中接近了尾声,心情也开始放松下来。她们一边洗着衣服,一边等着开饭。
  
   忽然,天空的远处响起一阵沉闷的雷声。她们抬头看时,只见北面远远的天空上漾起了滚滚乌云,黑压压的,犹如一大片奔腾的马群飞快地向南面翻滚而来,转眼之间便压到了人们头顶,让人真切地感受到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意境。骤然间,一道道灼亮刺眼的弧光,宛如一条条银蛇在空中蜿蜒划过。接着,“轰隆隆,轰隆隆”,震耳欲聋的雷声响成一片,令人产生了莫名的恐惧。老天憋了一年的愤怒,憋了一年的压抑,终于在雷电的怒吼声中暴发了。大团大团的乌云滚滚而至,它来势凶猛,象拉开的一大幅黑色的布幔,遮住整个天空,整个大地也仿佛一下被装入了孙行者的大个紫金葫芦里,刚才还晴空万里的白昼,顷刻之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所有的虫鸟都噤若寒蝉,纷纷躲了起来。只有树木在狂风摇曳下哗哗作响,摇摆着,挣扎着。女知青们对这突出其来变化没有任何准备,她们惊叫着,慌忙端起没有洗完的衣衫躲进了宿舍,扒在窗前瞪大眼睛透过玻璃向外张望着。
  
   又是一道电光划过,仿佛是一只魔兽的利爪一把将那幅黑幔扯得粉碎,瞬间将大地上的一切都照得雪亮。紧行接着一个震耳欲聋,摄人心魄的炸雷在头顶响起,吓得女知青们尖叫着躲开窗子。一阵猛烈的凉风过后,铜钱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落了下来,砸起了久旱的尘土,泛起一片轻烟,与风和雨混在一起,横竖连成一片。不多时,天地就连成了一体,四周已听不到别的声音,只有隆隆的雷声和哗哗的雨声。那情形就象天河决开了口子,无数条瀑布聚集在一起,飞落、倾泻下来,毫无顾忌地狂放肆虐。猛烈的巨雷,骇人的闪电,震撼着茫茫的四野八荒!
  
   西侧的男宿舍则是另一番景象。猛烈的凉风,驱走了多日的闷热,狂泄的大雨,给他们带来了快乐。躺在床上歇息的一骨碌爬了起来,玩牌的将扑克扔到了一边,雨点一下来,立刻好几个人光着膀子冲到屋外,仰着脸张开双臂,尽情地享受着风雨送来的凉爽,他们欢呼着:“下雨喽,凉快喽。”
  
   留在屋里的几个人眼睛看着窗外,长得白白净净的白旭摇头晃脑地念念有词:“云彩满天空,呼呼刮起风,刮风必下雨,下雨好歇工。可算能歇工了。”
  
   “你在那穷酸什么,应该说是‘小雨淋淋,烧酒半斤’,下这么大的雨应该有酒喝才对!”二队的马嘉虎最爱到社员家串门,时不常地和社员一起喝酒。加上他有点痞气,爱招猫递狗,有点给人人嫌狗不待见的感觉。这小子第一个与酒为友,半年来,已把这种嗜好带到了知青点,不少人都已经能够晕上几两了。今天大雨一来,立刻勾起了他的酒兴,无奈囊中羞涩,只能望酒兴叹。
  
   “不对,谁说是小雨淋淋,简直是大雨哗哗嘛”,最爱抬杠顶牛的李卫国一本正经地纠正着马嘉虎。马嘉虎脖子一拧,不服气要反唇相讥。
  
   “好了,好了,别抬杠了,下这么大的雨我看下午也出不了工了。今儿我请客,这是三块钱,除了买酒之外,再来包花生豆儿什么的,哥几个好好痛快痛快!来他个一醉方休。”钟建华家庭条件好,手脚也就比较大方,他拦住了两个人的抬杠,从衣兜儿里掏出两张纸币。
  
   “行,哥们够意思,咱也不白喝,你拿钱我跑道!”马嘉虎从钟建华手上一把抓过纸币,生怕他反悔似的,从床下划拉起两个空酒瓶子,随手扯过一件塑料雨衣披上冲出屋子,转眼就消失在白茫茫的雨雾之中。
  
   马嘉虎出去后,食堂也到了开饭时间,大伙抄起盛饭菜的家伙,顶着雨一窝蜂似地冲进了食堂。刚一进门,一阵香味迎面扑来,铁长松抽了抽鼻子:
  
   “嗯?炖肉味儿,有肉吃了。”其他人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儿,忽啦一下拥到食堂的窗口,把几个原来排在那儿的女知青挤到了一边。
  
   “嗨嗨嗨,干嘛?会不会排队呀?瞎挤什么?讨厌!”
  
   “哎哟妈呀,谁这么不长眼,往人家脚上踩,不嫌硌得慌呀?”
  
   这下立刻引来一阵惊叫和不满的嚷嚷声。泼泼辣辣的冯洛梅皱了一下眉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说:“哎,我说懂不懂先来后到啊!钟建华,你还是咱知青点干部呢,也跟一块瞎起哄。”
  
   男知青们闻到肉味儿,就象一群饥饿的鲨鱼嗅到了血腥味儿,乱哄哄挤成了一团,哪还理会冯洛梅的“抗议”。只有钟建华向她做了个鬼脸,笑道:“对不住,对不住,你看他们都跟饿狼似的,看见肉眼睛都绿了,我也没办法,将就将就吧。”看到他那滑稽相,女知青们又无奈,又好笑,只好眼睁睁地看他们每人端着一碗粉条土豆炖猪肉,两只筷子上穿着四、五个大馒头,一窝蜂似地冲出了食堂。


  “酒来喽——”随着声音,马嘉虎一只手提着两瓶散酒,另一只手抱着个纸袋子带着一身雨水冲了进来,嚷嚷着:

 

     “快,帮忙把雨衣给我揭下来。”铁长松给他揭下雨衣一看,除酒和纸袋之外,一个胳肢窝里还夹着两根黄瓜,两只裤子兜鼓鼓囊囊也不知装的什么东西。有人从他手里接过酒、纸袋和黄瓜放在桌上。他双手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西红柿,笑嘻嘻地说:

 
  “回来的时候路过八队菜地,又顺手牵羊添了点酒菜。”大伙一听一齐笑了起来,他扫了一眼桌上那大腕的粉条土豆炖猪肉,眼珠子险些掉下来,大惊小怪地咋呼了起来起来:


  “嘿,我操,今儿什么日子,不光有酒喝,还有肉吃,快赶上过年了。”看他那夸张的样子,大伙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张桌子并到一块,一帮人急不可奈地围坐在一起,虽然拥挤了些,但总还坐得开。酒倒进一个大搪瓷缸子里。铁长松先抿了一口,立刻尝出那是用麸子酿制的,八毛钱一斤的散酒,价格虽然便宜,但度数却是不低,也在六十度以上,还没有杂味儿。知青们不管这些,你一口,我一口地转着喝了起来。酒味飘到窗外,与风和雨混到一起,飘向了远方,渗入大地……
  

       民彦说得真准:“云往东,一阵风;云往西,雨萋萋;云往北,一阵黑;云往南,大雨飘起船。”这场雨忽大忽小,断断续续一直下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中午前才停了下来。满天的乌云象一块巨大的帷幕被扯开一道道裂缝,越来越大,渐渐地露出了蓝蓝的天空,终于放晴了。蔚蓝的天空是那么高,那么远,那么辽阔,一条七色彩虹犹如一座绚丽的拱桥,飞架天边直通天堂,好美呀!
  
   当知青们走出知青点,整个村子已经成了水的世界,浊流横溢,沟满壕平,菜地里的茄子秧、西红柿秧只露出一点,就象是一群溺水者在水中苦苦挣扎着。泥泞的街道上,数不清的小蟾蜍成群结队,毫无顾忌地在人们脚下悠闲地蹦着、跳着,让人看着心中发麻,稍不留神,一脚下去就可能会犯下“杀戒”,踩死十个八个。
  
   来到生产队,钟建华和朱立军一进队部门就发现气氛不对,杜德彰脸色阴沉,双眉紧锁,黑里泛黄的脸上布满了阴霾,那一道道五线谱更加清晰,嘴里旱烟袋就象一根烟筒,不停地喷吐着浓烟。社员们也一个个愁眉苦脸,一声不吭。过了好一会儿,杜德彰才取下嘴里的烟袋,神色严峻地扫视了一下大家,一改平时的不紧不慢:
  
   “大伙儿都来了?这场雨让大伙两天没出工,刚才我跟安宝民到场上看了下,咱们的麦子都捂了,发芽儿了,再不赶快想办法,到手的粮食就糟蹋了。现在都听我的,大伙分成两拨,樊玉敏,你带着女劳力拿扫帚先把场上的水清干净了,我琢磨着照现在的天气,不出半天,场上就能干了。杜庆民,你带着男劳力把所有麦子垛的苫布都揭开,找没水的地方把麦子摊开晒着,多准备叉子勤翻着点场。脱粒机也别闲着,把电线、闸刀都接好了,随时准备听用。谁让 咱赶上这天儿了,大伙辛苦下,尽可能地减少损失吧!”
  
   一个紧张的麦秋终于在丰收的喜悦中掺杂着一点遗憾结束了,新来的知青们也在这场夺麦保秋中真正地体会到课本中“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深刻涵义。虽然只有短短的七、八天,却在他们的一生中烙下了深刻的印记,那样刻骨铭心,那样难以忘怀。回想着练狱般的经历,让他们在人生的第一课中深切地感受到:人活着,就是苦乐相匀,苦,也是人生一份不可多得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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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记忆闸门
  
  愁云飞,泪雨飞,一见钟情梦几回?人生不懈追。
  日相随,夜相随,点点相思说与谁?到头空叹悲。
  
                                                  《长相思》

 

      炼狱般的麦收终于结束了,迎来的是又一个寂静的清晨,人们在放松后把所有的疲惫都凝聚在了梦中。哦,这就是农村,这就是农民的生活,多少天的劳累,多少日的艰辛,一切都留在了甜甜的睡梦里。如今,只有树上的小鸟欢跳着唱着悦耳的晨曲,打破了所有的沉寂,唤醒了沉睡的乡村。社员们一觉醒来,终于抖去了所有的疲惫,家家户户的院落里,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食堂还没有开饭,倪亚雯就迈着方步走到西边男宿舍一头。她,是这个院子的主宰,她,是这群男女青年的精神领袖,因此,她可以超乎一切,当她刚刚踏进这块“女性止步”的领地时,迎面恰好撞见了刚从厕所里提着裤子出来的岳松山。意外相遇,他神色一窘,慌乱地将裤带系好,不好意思地说道:
  
   “哦,是亚雯姐,够早的,有什么事吗?”
  
   倪亚雯看到男宿舍这边一片寂静,再看到岳松山那份衣冠不整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真是一帮懒虫,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床,还出不出工了?松山,你把建华叫出来,我有事找他。”
  
   岳松山如释重负,赶紧答应一声进了屋。不多时,钟建华揉着腥松的双眼,满脸疲态,打着哈欠从宿舍走了出来,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见到倪亚雯,精神似乎清醒了些,双手用力搓了一下脸,不好意思地说:“亚雯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倪亚雯一见他衣服皱皱巴巴,上衣翻穿着,扣子张三和李四扣在了一起,忍不住笑道:
  
   “啧啧,看你,还是咱们知青点的副点长呢,怎么整天老是拉里拉蹋的。行了,先把你那褂子翻过来,再把扣子齐了,回头再把衣服洗洗,什么形象啊?”钟建华低头看了一下,脸上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连忙把穿翻的上衣重新穿好,扣好扣子:“这几天太累了,每天回来只想睡觉,别的什么都没顾上。”
  
   看着他那窘样,倪亚雯也不好再说什么,神情一肃说道:“行了,不说这些了。建华,大队让我通知你,咱村为了移风易俗,准备从明天起把纪念堂重新布置一下,要把里面一些过时的东西换了,新内容要充分展现出咱们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精神风貌来。为了完成这件事,大队还从县文化馆请来两个搞美术的老师,帮咱们设计设计。考虑到你有这方面的特长,老支书让你过去给他们去帮忙。这对你来说也是个绝好地学习机会,所以你要珍惜啊!行了,吃完饭你到大队部去趟吧。”
  
   钟建华听了,先是一怔,接着喜出望外。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在农村居然还有这样的机会,能够坐在屋里作画,岂不是天赐机会。他忙不迭地说:
  
   “行行行,我一定干好,坚决完成任务。谢谢你啊,亚雯姐。”
  
   他是个聪明人,清楚地明白这样的美差一定是倪亚雯从中帮忙,否则大队是不会知道他有这方面特长的。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看你,瞎说什么,这都是大队和老支书的安排,你可别找错了庙门拜错了神,谢我干嘛?我不过知道你有这方面特长,就跟老支书顺便提了一下。不过我还要说一句,就你呀,往后在生活上还是要注意点个人形象,别整天拉里拉蹋的。待会头去的时候换下衣服,别让县里来的同志一看,咱们知识青年就这形象。人家要是回到城里一学,丢不丢人哪?到时候一说我就推荐了这么样一个人,脸上也不好看是不是?” 倪亚雯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在话语之间也暗示了一下自己的作用。
  
   其实,这种心照不宣的事,钟建华心知肚明。虽说挨了几句数落,他的心里依然十分感谢倪亚雯,毕竟是她在老支书面前说了话,才给了自己一个展示才华的机会,更重要的是还能学到一些美术专业知识,使自己离追求的人生目标更近一些。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急忙回到宿舍。洗漱完毕,打回饭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便急不可耐地匆匆向大队部走去。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红日冉冉上升。湛蓝的天空里漂浮几朵白云,路边树叶上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麦收后的田野里,开始了生命新一轮的更替。轻风送来野草野花的芬芳,一路上鸡、鸭、猪、犬的叫声汇成一曲乡间交响乐,将满面春风的钟建华送进了大队部。一进院里,他的心中没来由地 “砰砰”一阵狂跳,那种既兴奋,又紧张的心情难以名状。他整了整衣服,忐忑不安推开了大队部的房门。里面静悄悄的,环视四周,一个人没有。看看大队部墙上的挂钟,才六点半多点儿,他这才想起,出工的时间还没有到,自己来得太早了。他暗自觉得好笑,自己一时高兴,竟然忘乎所以了。只好独自坐在板凳上,静候着老支书他们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队部院里拖拉机马达轰鸣的声音和人们嘈杂的喊叫声也渐渐地繁杂起来。屋外传来了杜广富爽朗的笑声,随着声音,杜广富领着两个人走进来,倪亚雯也随后跟了进来。钟建华急忙站起来,刹那间,他有点心慌,有点不知所措, 甚至有些不自信。尽管平时人们都夸他的画好,其实,冷静地想一下,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毕竟没有接受过正规的、系统的教育,平时的那点玩意儿只是凭着兴趣胡乱摸索的。如今人家县里来的可是专业搞美术的,就凭自己这点水平,跟人家老师相比,能不能入行家法眼,能不能圆满完成大队交给的任务?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拘束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打招呼才好。杜广富笑呵呵地说:“小钟啊,听亚雯说你的画儿画得不错,今儿我给你找来两个老师来。来,认识一下,这二位是咱们县文化馆的张同志和厉同志,专门画画儿的,是行家,你要跟人家好好学习,等学好了,以后咱村再有什么事就能指望你了。张同志、厉同志,这是我们村知识青年钟建华,平时没事呢,也爱画两笔,还看得过去。说他你们可能不认识,可他父亲你们肯定熟,就是咱们原来的老县委副书记钟子欣同志。这次是我特意让他给你们打打下手,也好长长见识。”
  
   两个人闻言,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意外。那位张同志中等身材,削瘦的面庞,脸色红润,虽说是搞美术的,可一点架子都没有。他和霭地伸出右手,热情地说:“小钟,我们以前虽然不认识,可钟书记是我们的老领导,早就熟。我们认识一下,我叫张琦,这位是厉宏涛老师,都在县文化馆搞美术工作.虽说每天都是写写画画,可水平也不算高,也教不了你什么,既然今天认识了,以后呢,就互相学习,互相切磋吧!”
  
   钟建华拘促不安地和俩人胡乱地握了一下手,腼腆地说:“我画的不好,没有系统地学过,基础差,就连正经八本的专业书都没看过,只是平时喜欢自己画着玩,这次大队给了我这次机会,我一定向两位老师好好学习, 提高自己的专业水平.”
  
   “呵呵,小伙子倒挺谦虚。行,毛主席说过:‘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嘛。你有这种谦虚的态度,准能学好。好!那以后我们互相学习,共同切磋吧!”那个叫厉宏涛的同志瘦高个子,臂长腿长,最惹眼的是眉间清晰地刻着三条深深的皱纹,声音宏亮,十分豪爽。见到钟建华有些拘谨,笑着鼓励他道。两位老师热情的态度,让钟建华原本紧张的心一下放松了许多。
  
   翌日,杜广富、倪亚雯和他陪着两位老师来到村里的纪念堂,却发现一幅新贴上去的对联让他们啼笑皆非,上联是:“铁拐李把守鬼门”,下联是:“纪念堂纪念亡人”。 横批是:“不死别来”。原来这纪念堂是土屯大队移风易俗,杜绝土葬,为了悼念先人安放骨灰的地方。看守纪念堂的人是自幼患有小儿麻痹后遗症,瘸着一条腿的五十多岁的社员的李有德。一方面是腿瘸的缘故,另一方面是由于一个人住在纪念堂,整天与骨灰为伍,为了壮胆,平时总是拄着一根铁拐杖,又好喝两口,因此,社员们都戏称他“铁拐李”。于是,不知是哪个村民,得知大队要重新布置纪念堂的消息后,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地贴了这么一幅对联。杜广富看了一下,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但碍着张琦和厉宏涛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好让钟建华把它扯掉作罢。
  
   一进红漆大门,里面数不清的木格子上放满了骨灰盒,可也许是色调的缘故,并没有太平间里那种阴森恐怖的感觉。众人环顾四周,在东面墙上贴着几个大字:“破除迷信,移风易俗,树立社会主义新风尚。”西边墙上也有几个大字:“狠抓革命、猛促生产,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正厅的两边各有一间配房,东间是李有德住的宿舍,西间是供去世者亲属休息的场所。纪念堂里的长条桌上已经准备了各种颜料、纸张、美术用笔等。杜广富对张琦和厉宏涛说道:
  
   “大队呢,按照你们两位要求准备了这些东西,如果还需要什么只管提出来,我让亚雯去解决。还有,你们二位的食宿就在他们知青点吧。小钟,你可要把两位老师照顾好啊。”
  
   “老支书,您就放心,我一定做到。”能和两位老师朝夕相处,随时求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钟建华不禁喜形于色,满口应承道。
  
   虽然是在存放骨灰盒的“纪念堂”里重操画笔,有点异样的感觉。可钟建华的心里还是非常高兴,每天沉浸在艺术的海洋里,在两位老师的悉心指点下,他的绘画技法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在此之前,他对美术只懂一点毛皮,会一些简单的线描和单线平涂而已,不过是凭着一股钻劲才将物体画得像模像样,在小小的空间里博得一点小小的名气。现在在和两位老师接触中,仿佛将他带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不仅将线描的技法用在了速写上,并迅速掌握了素描的三面五调,国画与油画的不同着色方法,构图及透视等美术知识。同时,他还在两位老师那里了解了达芬奇、拉斐尔、米开朗基罗十八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三杰,和梵高、列宾等伟大的名字以及《蒙娜丽莎》、《最后的晚餐》、《西斯庭圣母》等不朽的作品。这一切在以前对他来说是那样的陌生。尤其让他高兴的是在两位老师那,他还接触到几本在当时难得一见的专业美术书籍,让他眼界大开。也许是兴趣所在,在跟着两位老师在学习和作画过程中,他总能举一反三,充分发挥自己丰富的想象力,进步之快,让两位老师啧啧称奇。其实他们不知道,钟建华自幼就在美术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早在上小学之前就满墙涂鸦,到处乱画,弄得家里乱七八糟。上小学后,他对美术的爱好欲加强烈,没事经常带着纸、笔跑到附近生产队的牲口棚和猪圈旁去画马和猪。所谓“熟能生巧”,功到自然成,后来只消简单的几笔,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马和猪便赫然跃到纸上。可惜在那个年代,学校里没有美术教师,也就没有了美术课,这方面的专业书籍更是难得一见。因此,他一直没有得到系统地学习。现在经过两位老师的指点,再加上专业书籍的阅读,顿使他原本杂乱、零散的绘画技法一下融会贯通,在短时间之内,突破了瓶颈,笔下的人物和动物变得鲜活而逼真,不论从立体感或是构图结构上都实现了重大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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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12 11:33:00 [只看该作者]

     

      时间在彩笔的挥洒之间分分秒秒地流过,钟建华也在埋头作画中仿佛忘掉了世间的一切。此刻的他,完全沉浸在创作和幻想的幸福之中。直到两天后,一封夹着照片的书信打破了他心中的平静,过去的一切随着思绪的潮水涌进了他的记忆,甜蜜、苦涩、幸福、期待,一齐汇成了大潮汹涌而至……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天色显得特别柔和,澄莹的蓝色天空使人的眼前蓦然一亮,朝阳早已对照明镜梳洗一新,早早地升上地平线,用彩笔在东半边的天空涂上了一抹亮晶晶的胭脂。从田野里飘来的淡淡的青草的芬芳让人顿觉心旷神怡,鸟雀虫蛙的合鸣,使人们仿佛忘掉了这还是炎热的夏季……
  
   “小钟,小钟,起床了没有,快出来,有你的信,城里来的啊!”村供销社的老职工郭有财一进知青点就大声喊着。钟建华正在漱口洗脸,听到喊声,赶紧抓起毛巾胡乱擦了两把,匆忙地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地招呼道:
  
   “哟,郭大叔,您这么一把岁数怎么一大早就忙上了,谢谢您啊!”说着忙不迭的伸手接过郭有财手中的信笺。
  
   “甭谢,谁让咱们就是干这个的呢!信呢,昨天下午就来了,听说这两天你在纪念堂那边忙,道远不太方便,没有给你送过去。这不,今儿赶了个大早赶紧给你送来了。”郭有财年逾花甲,一把银白胡须,白白的面孔,就象个老学究,钟建华刚来时总在背后戏谑地称他“孔已己”。由于常到供销社买东西,知青们跟他都很熟,今天一大清早赶过来,满面春风地将信交到了钟建华手中之后便离开了。钟建华拿到信,一瞥之下,眼睛顿时一亮,心中砰砰直跳,一股激流撞击着心脏。虽然短暂的一瞥,但却清楚地看到,信封的正面写着收信人的地址、姓名及发信人地址。字体娟秀而熟悉,背面还有六个小字更让他喜出望外:“内有照片,勿折”。他如获至宝似地回到屋里,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抽出里面装着的信件,首先是在两张薄薄的信笺之间夹着的一张两寸黑白照片赫然跃入眼帘,他的心里又是一阵急跳,生怕被别人看见似的赶忙又将它塞回信封,迅速装到了口袋里。
  
   “建华,谁来的信。”岳松山刚刚起床,端着洗漱用具揉着腥松的双眼问道。钟建华脸色微微一红,下意识地捂住口袋支支吾吾地说:
  
   “没事,没事,家里来的。”岳松山也没有多问,将洗漱用具往脸盆里一放走出屋去。
  
   与每天一样,他准时来到了纪念堂,除了和两位老师一起设计,绘画之外,还要估算大队这些年来各项增产增收的数据,撰写配图文字。可是早上的一封来信却让他的心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无法抑制住狂热的感情在激荡,一种熏熏醉人的柔情浸透了他那颗滚烫的心,这让他在作画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几次出现错误。幸好在两位老师的提醒下他及时调整了心态,静下神来,心无旁骛地开始工作,才没有发生大的纰漏。
  
   太阳终于落山了,夜幕悄悄地降临大地。忙完了纪念堂的活,钟建华回到知青点后,匆匆地扒拉了几口饭,便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溜出了知青点,急匆匆向村西的河边走去。
  
   乡村的夜色是那么恬静、秀美:一片秀丽的田园风光,在河水的反射下,明的明,暗的暗,纤陌纵横。水面平明如镜,明月倒映在水中,宛若一块明亮的玉盘,熠熠放光。四下望去,远林泼黛,近水捋蓝,令人耳畔仿佛响起贝多芬《田园交响曲》中溪边景色的华美乐章。但钟建华无心去欣赏,他急不可奈地从口袋里掏出信封,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抽出那封信,借着朦胧的月色和水边那盏昏暗的白炽灯的光亮,仔细地看了起来。年轻的面庞上溢出一片前所未有的湛然光彩,隐隐地感觉到那薄薄的信笺之上,有一股浓浓深情在空气中柔和而文静的播散:
  
建华:
  
   你好,近来劳动忙吗?身体可好?
  
   一晃快半年了,虽然收到了你的几封来信,但由学习比较紧张,加上客观条件的限制,一直未能回信,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一年前,你披着一缕柔丝般的温情,悄悄闯进了我不设防的心,你那莽撞的身影叩开了我紧闭的情感之门。在学校后面的那条小溪旁,我们被丘比特的神箭射中,堕入感情的旋涡。从此,我们的生活美丽的像彩虹,热烈的像火焰,温柔的像春风,一切如美丽的童话。在此后的多少日子里,我醉心于月色,沉湎于美好的回忆之中。知道吗?这是思念的海潮,是记忆的浪花,它时时刻刻总在敲击着我心的磐石。可以悄悄地告诉你,直到如今,那个地方对我来说,依然象有着一种神秘莫测的魅力,在课间、在周末,我经常情不自禁地来到这里,回忆过去。每当回味起那次难忘的甜蜜相会,我的心中还会荡漾起一缕春风,沉浸在幸福的月色之下。每到这时,我都会想起久别的你,默默为你祝福,祝福你能把握住命运的舵轮,早日实现我们共同的梦想。因此,当听到你近日又有机会拿起了画笔,开始抓住命运送来的机遇,我的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因为你手中的那支画笔,描绘的不仅是图画,更是我们共同期待的美好未来啊!这让我也不由自主地提起了笔,寄去我梦中的期望,送去我心中的祈祷,希望你借这次机会好好学习,争取早日实现我们共同的梦想,并为此奠定坚实基础。
  
   建华,虽然我并不自私,但我也希望获得一切,并跟你分享一切;我祝福你成功,那时的你,惟一者,属于我。
  
   春风唤起了我甜蜜的思念,溪水激起了我心中爱的波澜,共度幸福美好的青春岁月,携手奔向那成功的彼岸,努力吧。
  
   你不是总跟我要照片吗?今寄去近照一张,希望能够时刻让你记住,在城里,还有一双关切的眼睛在伴随着你!
  
   致
  
敬礼
  
                                                                                          梦 晖

    信,似有一股浓浓的蜜汁在字里行间淌出,涌入钟建华的心田,让他所有的感官里都充溢着甜蜜。他咀嚼着其中的浓浓甘甜,尽情地享受着静谧的田园风光,微醉之中又急不可捺地将照片举到了眼前,在溶溶的月光之下,借助着稍显昏暗的灯光,仔细端祥着。他的双眸凝注在那张美丽而熟悉的面庞上,看得如此专注,如此贪婪,宛如要将他多日来的无限思念,都在这静静的凝视中得到补偿,将这张清丽动人的容颜,牢牢地,清晰地烙印在心版之上。
  
   这是一张妙龄少女的半身玉照。她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一张鹅蛋形的俏脸上,两道弯弯的、黑黑的柳眉之下,一双大大的杏眼生动明亮,闪动着青春的光彩。高挺的鼻梁下面,嘴角微微上翘,仿佛永远充满着欢乐,虽然略显大些,但与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组合到一起,却又让人感到相得益彰,适到好处,闪动着诱人的光彩,显得十分端庄而美丽。这气韵,这神情,尤其是那一抹淡淡的微笑,似云霞,似纱锦,如梦似幻,散发着无穷的魅力,凝结成一股令人魂牵梦萦的感触。钟建华翻过照片,在照片的背后写着一行娟秀小字,尽管光线昏暗,但仍然十分清晰: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愿你发奋努力,早日步入大学的神圣殿堂!——梦晖。”
  
   凝视着照片上那双清澈如水的双眸,钟建华顿时觉得那目光仿佛穿越了遥远的昨天,祈盼着幸福美好的未来。记得有人说过:女孩子,当向她的心上人有无尽言语要倾诉的时候,往往会将千万句心语融注于盈盈的眼波中。此刻钟建华似乎从那双抚媚动人的眸子中得到她心里想说的一切。他真切地感受到一股汹涌的热流在霎时间传遍了全身。顿时,心,陶醉了,眼,湿润了。一时间,心潮澎湃,难忘的记忆骤然冲开闸门,所有的往事在一时间轰然洞开,狂潮一般滚滚地涌了出来,将他带到了昨天,那个曾经夜静风清、月色溶溶的甜蜜之夜……
  
   一九七四年,在中央文革小组的发动下,全国各地掀起了一股学习小靳庄热,写诗词、唱样板戏的热潮,犹如一股强烈的龙卷风迅速席卷了神州大地:十来岁的稚童,也会诌上几句打油诗;七、八十岁的老人也能编上一段顺口溜;五音不全的,也敢扯着嗓子嚎上一段样板戏。总之,不管是谁,都有可能因为写了一首诗词或是一篇文章,在一夜间就可能成为风云人物,可以说绝不亚于当今某位歌星碰巧唱了某一首歌而一炮走红的轰动效应。A县中学自然也不可避免地卷入到这场热潮之中。临近麦秋,学校组织高二年级学生到农村去学农。事情往往总是巧合,钟建华所在的班级刚好被分到土屯大队。那是他们第一次体验到农村生活的艰苦,第一次亲眼看到农民们终年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的辛勤劳作,第一回亲眼看到农村的孩子手捧着鸡蛋到供销社去换取学习和生活用品。尤其当他们看到那些七、八十岁,年迈苍苍的老人步履蹒跚地背着笆篓筐四处搂树叶、拾柴禾,用自己的风蜡残年去为贫困的家庭换取一点点温暖,尽一份绵薄之力的凄凉情景时,他们被震撼了,年轻的心就象被人用力抓了一把似的,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阵阵酸痛。于是,在那人情冷漠的年代里,一双双久旱的眼睛里泛起潮润,在他们年轻的心灵中引起了一场强烈的“大地震”!
  劳动中,他们的双手磨起了一层层水泡,双脚也沾满了粪便与泥土;在与贫下中农的零距离接触中,他们既真实的被农民们的那种真诚和挚朴所深深感染,又常常被他们在苦中作乐中传播的许多黄色幽默逗得捧腹不止,尤其是他们在生活和劳动中所总结出来的什么“四大累”、“四大脏”、“四大鲜”、“四大弯”等等民彦,稍作品味,便会感到这些东西虽然在内容上有那么一点龌龊,甚至有些不堪入耳,但却都是大实话。真实地反映了农村广大贫下中农的真实生活写照。
  
   为期一周的学农活动给他们的印象太深了,嬉笑怒骂,苦乐相匀,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与学生生活竟是如此不一样。学农活动即将结束之前,为了响应中央文革的号召,也为了加深同学们与贫下中农之间的感情,学校特意组织校文艺宣传队来到土屯大队,要为农民们演出一场文艺节目,用实际行动落实中央文革小组学习小靳庄运动的精神。
  
   约摸两点多钟,大队部的院里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社员,杜广富和学校负责人先后上台作了简短的、程式化的讲话之后,演出终于开始了。阳光下,一个身材苗条,清纯可爱的女学生款款走上了临时搭建的舞台开始报幕。演出结束前,在热烈的掌声中,舞台上又传出了报幕员甜润的声音:
  
   “最后一个节目,配乐诗歌联唱:《祖国处处开新花》,领颂:柳梦晖。”
  
   声音甫落,十几个男女学生身着整齐的上白下蓝的服装走上舞台,按照男女高矮次序站成两排。伴随着高亢激昂的音乐声响起,台上飘出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
  
   “大海狂澜卷怒涛,高山铁臂冲云霄,看,大庆油田喷出熊熊怒火,大寨红旗卷起冲天的狂飙!……”
  
   那声音清脆悦耳,甜润动听。传入耳鼓,让人们仿佛闻到天籁之音。声音飘到台下,传向远方,感染了所有观众。钟建华似乎更加被这声音所陶醉,他睁大眼睛努力在台上的十几个学生演员中搜索着,寻觅着。蓦然间,他眼睛一亮,看见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孩儿站在第一排正中,那充满磁性吸引力的声音,正是从她那略大,但嘴角微微上翘的口中飘出的。啊,太美了,好听极了。诗歌的魅力配合雄壮整齐的歌声,再加上朗诵者甜美的声音,引得台下爆发出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
  
   在热烈的气氛中演出结束了。宣传队员们稚嫩的脸上还荡漾着亢奋的痕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笑着往回走,回味着那欢乐的时刻。社员和知青们说着、笑着、议论着,洗去了一天的劳累。只有钟建华似乎另有心事,目光始终追随着学校宣传队的队伍,追踪着那个令他心仪的俏丽身影。直到学校文艺宣传队已经踏上了返回学校的路途,钟建华的脑海里,还不断闪现着那双大大的眼睛,在他的耳畔,还不时地萦绕着那清脆悦耳的声音。“柳梦晖”,一个好听的名字也深深地镌刻在他脑海里,久久地挥之不去。…

  

     回到校园一个多月后,学校按照共青团章程开始了新一届团委的选举。在激烈的竞争中,钟建华竟然当选了,这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因为他的父亲虽然已经出来工作,但毕竟还留了个尾巴没有解决,还没有恢复原来的职务,凭着自已目前的处境能进学校团委,简直不可思议。
  
   这一天,班主任通知他下午放学后参加首次召开的新一届团委会议。也许是头一次成为学校级的学生干部,这对于一个中学生,特别是在那疯狂年代一个曾经是走资派子女的的学生来说,可谓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此,那种兴奋心情难以名状,连课堂上老师讲了些什么都没有记住。放学的钟声响过之后,他便带着钢笔和笔记本急匆匆地来到学校的小会议室。当他怀着一种既忐忑又自豪的心情推开会议室的门时,忽然一下呆住了,浑身的热血一下涌上了头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张俊俏而熟悉的面庞首先闯入他的视线:白晰的肌肤吹弹得破,两道黑黑的柳眉下面,一双大大的杏眼明如秋水,鼻如悬胆,唇若丹朱,嘴巴虽显略大,但微微上翘的嘴角却总是洋溢着笑意,苗条的身材让人感到了几分柔弱。哎呀,在土屯大队的那惊艳一刻,立即掠过了他的脑海,他简直不敢相信,世间之事难道真的这样巧合。
  
   “柳梦晖!是她?梦耶?幻耶?”
  
   钟建华的心中骤然一阵狂跳,没来由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呼吸也一下急促起来,慌乱之中竟连手中的笔记本都在不觉之中掉到了地下。其他人自然不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他蓦然清醒,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弯腰拾起笔记本淡淡一笑,不自然地垂下眼睑,努力掩饰着刚才的失态,就近在长条桌前坐了下来。学校团委书记张老师似乎并没注意到这一切,环视周围,看人到齐了之后,便打开了他的笔记本。新一届团委的第一次会议就在这样的一个小插曲中开始了。张老师一番简短的讲话之后,对这一届团委成员作了具体分工。考虑到钟建华的文学功底、绘画造诣和柳梦晖的文艺才能,决定由他俩负责宣传工作,除了筹划组织各种宣传工作,还要保证团委的黑板报必须要每周更换一期新的内容。钟建华、柳梦晖似乎在梦幻中愉快地接受了工作安排。就这样,偶然的机会在不经意间把他俩的命运紧紧联系到了一起,并从此走到了一起,演绎出一段既甜蜜又痛苦,既动人又遗憾的爱情悲剧。并因此改变了一对情窦初开的少年男女的一生命运,谱写出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绵绵长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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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呀,离线,留言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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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12 14:39:00 [只看该作者]

      楼主这是蓄势而发,一下就发了这么多,辛苦了。我在下乡时算年龄小的,也已十八岁,小三界的这拨朋友年龄更小,大部分都是十五六岁。记述这批朋友生活的文章真的还不多,读来感觉还真有不太一样的地方。期待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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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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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13 10:05:00 [只看该作者]

真实经历细描述,

想起下乡闯关初,

还有学校经历事,

情节引人接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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