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军刀 - 散文小说 - 中国知青网

升子全家搬到我们大院时，正值中苏交恶时期。

过去友好的国家关系，变成了敌对的关系，本处大后方的大军区，变成了地处前线的大军区。

从南京部队和北京三总部调来了大批干部，以充实军区的力量，提高部队的战斗力。升子的爸爸就是这样从总参调到前线军区的。

他是八路军的战斗英雄，就是他领导的小钢炮部队，在太行山一发炮弹炸死了被日军称为“名将之花”的阿部规秀。这是当年侵华日军中被打死的级别最高的日军将领。

部队表彰了升子爸爸的功绩，并奖励了他一把缴获的日本校官刀。这把军刀是升子爸爸的至宝，就挂在他家客厅的墙上。

升子调到我们学校不久，便和我成了好朋友。有一天，到升子家玩，升子小心翼翼地把那把刀从墙上摘下来给我看。

我把刀拔出刀鞘，只觉得寒光凛凛，我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寒战。

我问升子：“你说这把刀在日本人手里的时候，砍过咱们中国人吗？”

“不知道，我爸没说过。”升子答道。

“你问问他嘛。”

“我不敢问。” 我知道升子不敢问，因为他出奇地怕他爸。我们都跟自己的父亲很亲密，可升子见了他爸就像老鼠见了猫。后来我读了《红楼梦》，书中描写宝玉一见到贾政，思维就会停顿下来，那情景跟升子见到他爸时简直是一模一样。

看着那把日本军刀，说不上来什么原因，使人感到心里忐忑不安，有一种非常不舒服和不祥的感觉。我把刀插进刀鞘，让升子赶紧把刀挂回原处。

文革开始了，同是十五岁的升子和我开始了不同的命运，他成了红卫兵，我成了黑崽子，因此，俩人也就不再来往了。

一九六七年二月，军队和地方造反派的冲突愈演愈烈。造反派群众把军区大院围得像铁桶一样。大院里的军人个个全副武装，升子他爸配上了那把日本军刀，斜挎手枪。他是副部长，正指挥着正门的军人与造反派对峙着。他怒火中烧，对战士们说：“我看谁要敢冲进来，就是与人民军队作对，与共产党作对，与毛主席作对！”

那天黄昏，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当时，我正趴在大院墙里的树上看热闹。

一个造反派大学生手持一只半导体喇叭高喊着口号，带头往大院门口冲，升子他爸拔出军刀向他劈去，他身子一闪，升子他爸劈了个空。

那个学生被激怒了，跳到一个高台上大喊一声：“战友们，用鲜血和生命保卫毛主席的时候到了！”

升子他爸也被激怒了，拔出手枪朝他就是两枪，“砰、砰！”当场把那个学生就撩倒了。我至今回忆当年亲眼看到的这个情景，仍像昨天发生的事情。

那个年代的人就是那么蠢，其实冲突双方都有一个共同点：即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是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捍卫者。

后来中央表态：造反派冲军区是正确的，那个被打死的学生是革命烈士。升子他爸被判了无期徒刑，军区四个少将被定为军内走资派，军方和支持军方的群众组织被定为保守派。

十年后，“四人帮”被粉碎了，此事作为该地区的一大冤假错案被中央正式平反了。升子他爸坐了整整十年大牢后，被释放了。那个学生，自然也就被取消了烈士资格。

现在想，那真是一个不可理喻、极为荒唐的年代。

但我总想不通的是，升子他爸当年好歹也是个久经沙场的高级干部，可是当时怎么那么沉不住气？为什么会那么冲动？想来想去我也不得要领。

最后，我总是想起升子他爸的日本刀，是不是那把诡异的军刀在作祟呢？

大家听了这个故事，不要认为我在宣传迷信。你们要那样想，我可非崩溃不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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