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石灰窑曾经养过一条狗。比起现在养的那些活泼可爱漂亮幸福的宠物狗来,我们养的那条狗可就惨多了。您就看这长相:黄白花的毛色,硕大的脑袋,长长的身子,最有特点的是那四只脚掌向外裂的四条小短腿,偌大一条狗,高不过两尺。当地人把这种狗叫“板凳狗”。别看狗不好看,起的名字却不难听,叫“花子”。
花子刚来时,还挺招人待见的。那时也没什麽可玩的,这条狗就成了兵团战士的玩意。这个带它跑跑,那个拿块馒头喂喂它。反正当时食堂也没实行定人定量,谁逮着谁喂,把这条狗吃得滚瓜溜肥,毛色鲜亮。
可惜好景不长,石灰窑开始实行定人定量了。于是谁也不舍得再拿自己的馒头喂狗了。一到开饭的时候,花子就围着人们转来转去,两只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你手中的馒头。偶尔哪位发点善心,撕给花子一小块馒头,花子就一口吞下去,然后围着你摇头摆尾,祈求能再得到一点吃的。时间不长,花子就瘦得皮包骨头了。花子不得不到处去打野食。有时一连几天也看不见花子的影子。据说有人曾在五原县城见过花子。好家伙,六、七十里地呀。可不管跑多远,过不了几天,花子准又回到石灰窑。
花子有一个特长:认人。您可能说:狗认人算什麽特长。我说的狗认人跟一般的狗认人不一样。一般的狗认人是认自己家里人。花子认的是兵团战士。乌不浪口地处三岔路口,时不时有十四团、十五团、十六团的兵团战士到我们的那讨口水、问个道什麽的。花子神了,只要是兵团战士,别管是男是女,认识不认识,也别管穿不穿那身兵团绿,它既不叫也不咬。要是当地人,就是穿上一身兵团绿,花子也能认出来,追着你又叫又咬。
四意堂村有个瞎老齐,隔三岔五就到我们这串门来。时间长了,瞎老齐觉着自己不是外人了。一次他直接奔我们后排的食堂而去。花子没吭声,悄悄跟在后头,瞎老齐前脚刚刚迈进食堂的门坎,后脚就被花子狠狠地咬了一口,而且咬完就跑。疼的瞎老齐抱着只脚又蹦又叫。打那以后,瞎老齐再来串门,老远就喊:“小W,看住你们的狗。”
我们团还有一个铅碳窑,和我们是一个矿业队,离我们有六七里山路。花子经常自己到铅碳窑去玩。1973年春节期间,花子在铅碳窑。大年初一早上,从远处山里传来隆隆的炮声。不知为什麽,花子自己跑到山上,把铅碳窑散放在山上的毛驴圈了回来,又跑到L排长住的宿舍门前,两只前脚使劲地挠门,还“汪汪汪”地叫个不停,把L排长两口子吵了起来。L排长奇怪地推开门,就见花子把毛驴赶到门前,冲着L排长直叫。L排长愣了好半天才回过味来:敢情花子是感到了某种危险,叫他们两口子赶快骑着毛驴逃命哪。
花子的命运很惨。听说在我返城后,花子被人宰了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