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葛三，我们知青的好兄弟
当年知青大返城之际，农家子弟葛连波从团部中学毕业被分到我们连。他还是个孩子，虽然身材高大却单薄，而且时不时流着鼻涕，但他俨然已经是孩子王，身后跟着几个年龄比他更小的喽罗。他的学名很少被知青叫起，我们一般叫他葛三儿，或者直呼为三儿。他家境贫寒，父亲早逝，妈妈拉扯着3个孩子过日子，相当艰辛。
那年冬天，我们连到场部的北沙坑挖洞取沙子，不料冻沙块突然坍塌，把缺少工作经验的葛三压到下面，他的脊椎受到重伤被送进医院。几个知青哥们自愿24小时看护他，没有什么目的，就是想帮助年轻的生命尽快站起来。还好，他命大，很快痊愈了。
后来，知青们一个接一个地返城了，在即将开动的客车下，纵然都是执手相望，泪眼却难相同。送别的人群中葛三的眼睛有些迷茫，而知青们心里惦念的是截然相反：赶快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回城后，偶然也能听到关于葛三的消息。
岁月的河流在不经意间越过险滩，汇入大海，带着永恒的思念。慢慢走远的不仅仅是岁月，还有割舍不断的牵挂。
2007年，我们想回故乡看看的想法日渐强烈。几次会议协调，终于定下行程，带着对逝去的时光的回顾，带着对家乡父老的思念。
这时从9团反馈回的信息让我们大吃一惊：当年毫不起眼儿的农家子弟葛三儿已经崛起，携百万资产成为9团首富。当然，这在大都市里见多不怪，但在边陲小镇，这就是天方夜谭。
我们登上火车，经过10几小时的运行抵达终点站佳木斯。再转乘3小时的大巴，就可到达9团，而当年这可是两天两夜的行程。
在我们的殷殷期盼中，梦中的9团，现在的绥缤农场终于豁然撩开了神秘的面纱：湛蓝的天，无垠的地，整齐划一的稻田，笔直的行道树，一切景色都美到了极致。这真是我们当年插队落户的9团吗？这真是我们现在魂牵梦萦的9团吗？一时间泪水盈满眼眶，往日的恩怨都化为轻烟袅袅。
大巴刚停下，葛三就率一干人等迎上前来，还是当年模样，只是增添了厚重的沧桑；还是当年那般随意，敞胸露怀光着脊梁，把脱下的衣服搭在肩上，但大款的身份不容质疑，他请我们登上他的豪华轿车，一骑绝尘送我们到下榻的农场宾馆。
翌日，葛三在家里用精心准备的杀猪菜来招待远方的客人。何谓杀猪菜？就是一桌子菜从猪头吃到猪尾巴，从猪内脏煎炒到肉皮。东北杀猪菜早已名满京城，但最美味的当属今天这一桌。还想再杀一只羊，我们拦住了他，别太奢华了。
席间，我们请他聊聊这些年经历的风风雨雨。
葛三儿说，刚开始的起步相当艰辛，做买卖赔个底儿掉，养奶牛全部死光，最惊险的一次是到江对岸老毛子那边打鱼，差一点把小命搭进去，老毛子不允许他们登岸，泡在冰冷的江水里几个小时，浑身发抖上牙磕下牙，直到答应交出几箱北大荒白酒才算脱身。一席话让我们饱尝创业的艰辛。
第二天，我们一行10多人到黑龙江江边观光。久违了，我们知青的母亲河！它曾经是那样喧嚣，那样剑拔弩张，那样令我们同仇敌忾；但今天却是如此安谧、平静，江边的小路，隐约地指向我们当年的青葱往事；江水百转千徊，仿佛在极远的水天相接之处，就沉浮着我们的知青岁月……
在江边一间简易的农家餐厅里，葛三为我们设下鱼宴。主菜是一条重10多斤的鲜活的黑龙江江鱼。由于货源稀缺，即使江边活鱼的售价也高达70元／斤，和北京的价格相差无几，也就是说这条大鱼竟然价值千元，知道后我们不禁咋舌。最美味的是用嘎牙子炖的鱼汤。用的是一口大号铁柴锅，也不炝锅，只需添上半锅江水，把收拾好，洗干净的鱼放进锅里，再抓一把盐，放进去几只红辣椒，也不用盖锅盖，敞着锅口架起梢条、干草猛烧就是了。我们也不是外人，自然也跟着瞎忙活。掌灶的厨师向我们介绍：熬鱼汤特别讲究的是火候，俗话说：“千滚豆腐，万滚鱼”，如鱼炖得时间太短不到火候，鱼肉的鲜味儿熬不出来，汤的味道儿自然显得特别寡淡，没有那么鲜美。因此，熬嘎牙子鱼汤的时间不仅要长一些，而且需用大火，最好能把鱼肉煮飞了，把鱼炖得皮开肉绽，才更能炖出味道。
我们几个人站在锅边，一边听师傅生动的介绍再看着鱼汤翻滚，香味四溢，真是一种享受。这种看似十分简单，十分原始的炖鱼方式，但炖出来的鱼味道特别鲜美，食客只需喝过一次，便会终生难忘。
5天后，我们泪眼依依惜别9 团。坐在客车里，车下还是送别的人群和絮絮的道别，与30年前的送别场景何其相似，然而人是物非，望望高天厚土，我们向自己发问：今后还有机会再回来吗？
再见吧！惹我情思依依的9 团！
再见吧！葛三儿，我们的平民富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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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3/5/22 9:00: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