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记忆】—北京知青陈幼民文集摘录 - 延河水 - 中国知青网

感谢朋友，感谢陕北

作者：陈幼民分类：陕北记忆

后记

这本小书，是在朋友们的撺掇下写成的。

年行已长大，就好回忆往事，正好出版社里有几位同龄人，也都上过山下过乡，没事闲聊，讲各自遇到的新鲜事。旁人见我等聊得热闹，便鼓动说，何不写出来，让我们也分享一下。这才动了写作的念头。

我是学画出身，虽然也是用笔吃饭，但从未真正写过东西，更没有用电脑敲过字。出版社的工作，有闲有忙，闲时无书稿可看，总要寻点事做，一日突然想出了几句话，便记在纸上，成了一篇文章的开头。这下，就像捅破了个口子，回忆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我边写边打，刚开始慢得出奇，大概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我终于在电脑上完成了第一篇散文《冬行高原》。

初次写作，毛病肯定不少，若遭到的全是批评，我可能就此罢手，再不敢轻易动笔了。想不到，朋友们都给了极大的鼓励，尤其是建一兄，竟把它推荐到云南的《大家》杂志，欧阳常贵主编也给了很高的评价，并很快发表了。初战告捷，增添了我的信心，也勾起了我继续写下去的兴趣。

待真正写起文章来，才明白身边有一群搞文学的朋友是件多么惬意的事，仗着关系好，我可以无偿地占用他们的时间，强迫他们读我的文章，还必须提出意见。好在这帮朋友容忍我的无理，不嫌我的浅陋，热心赐教。建一会和我通半个小时的电话，先是大加赞扬，然后又策略地提出希望。延庆会专门寻个时间，和我正襟对坐，认真地探讨写作方法。舟波快人快语，常常一针见血地提出问题，而晓哲每次都要精心地发一封电子邮件，用词委婉但很有见地。虽然他们的角度观点意见有时也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都在鼓励我坚持写下去。

就这样，写作变成了愉快的学习和交流的过程，我想，这样的交流在今天，也许不多见了，所以显得尤为珍贵。

由于不是专事文学，虽然笔下无根，却也少了许多框框。我不知道什么小说与散文的区别，更不知道创作的几大要素，只是凭着记忆和想象，信笔写来。文章中所写，有些是我的亲身经历，有些是听来的，还有些是把多个人和不同场景中发生的事捏在了一起。比如《灯节》中提到的小城，就是融合了绥德、米脂、榆林、佳县等地的特点。我离开插队，进工厂，又上学，毕生后留校当老师，总共在陕西生活了十五年，几乎每年都要回陕北去采风。所以，我对陕北的记忆并不限于插队的经历。我也不想把文章写成单纯的回忆录，更不打算把焦点只放在知青自身命运的描述上。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十年，知青们早已变作了不同的身份，在此期间，又经历了文革结束、改革开放和思想解放的诸多过程，所思所想，应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曾经追捧的，化做了历史的尘埃，曾经忽视的，却变成宝贵的记忆。我更愿意以一个亲历者的目光，去反思过去，在新的基点上重新认识知青的生活，同时表现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陕北的经济文化、民俗风情和百姓的生活。

细心的读者可能会注意到，插队时，还是一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而我的文章却没有直接描写这一点，这是因为我生活的小山村，偏僻闭塞，村里没有地主富农这些阶级斗争的对象。人们还在按照传统的生产生活方式过日子，遵循的是祖辈传下来的伦理道德，尽管外边的政治风云变幻，这里依然春种秋收，自给自足。除了学大寨要修点梯田，其它的运动，一般波及不到这里。受苦人生下来就是种地的，跟老天爷的关系胜过了一切。对于知青来说，只要你干活下得了苦，老乡们就会对你翘大拇指，而不管你什么出身，或者会背多少篇语录。

每个人的经历都是独特的，没有相互取代的理由，那么，在我头脑中印象最深的，倒是城市和农业两种文明之间的碰撞，是对民间文化的追寻和对黄土高原环境恶化的一种忧虑。所以，我不能以别人惯常的眼光去写自己的生活和感悟，生加一些我不熟悉的东西。至于那个时代更为广阔和激烈的生活内容，自会有更多的人去写，用不着我操心。

如果不是后来学了艺术，我对陕北的回忆可能就是另外一码事。当年插队的去向很多，我的同学大多去了东北、山西和内蒙，而我却选择了陕北。除去不得不走的大形势外，我还有一点私心，倒不是因为陕北曾经辉煌的历史地位，而是为我珍爱的绘画与民歌。

文革前，我在北京市少年宫国画组学画，就十分痴迷刘文西画的陕北人物和石鲁笔下的黄土高原，他们作品中质朴的人物形象和苍莽雄浑的荒原大川，曾给我带来难以言表的震撼与向往。能够到他们描绘的地方去写生，成为画童心中的一种理想。虽然从未想到最后竟然是以插队的方式去陕北，但这个地方，对我而言，似乎并不陌生。

画画的人多数都喜欢音乐，我在少年时，甚至为是学音乐还是美术犹豫过。西部民歌一直是我的最爱，从小我就知道《在那遥远的地方》作者是王洛宾，会唱《花儿与少年》，《蓝花花》悲凉的旋律和凄婉的爱情故事，奠基了足以影响我一生的审美趣味。去陕北能学到民歌，这个念头，甚至给我带来了一丝兴奋，多少冲淡了因即将离别北京而产生的恐慌。

当我最终实现了儿时的梦想，成为一个画家之后，回过头去看在陕北的生活，我觉得是一种幸运。如果说我在北京接受了艺术的启蒙教育，那陕北，则可以算作我艺术创作的真正起点。我曾写过这样的话，插队的日子，对有些知青来说，就像是一艘永远停泊在过去的船，只有在怀旧的时候，才想到去看一看。而对于艺术工作者，它更像是源泉，会永远伴随着他的创作之路。

当然我的感受，应当算一个个案，并不能代表对上山下乡运动的评价，也无意掩饰知青一代所遭受的苦难，因为插队不是出于人的自愿选择，由此造成的动荡和损失，使社会、家庭和个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已被时代所证明。而我应该感谢的是艺术，正是它，把这一切都变成了体验，使我在被动接受命运安排的时候，有了主动出击的手段，对待生活，也有了积极的角度，而不管遇到的是贫穷还是富裕。那一段艰苦的生活，不仅磨砺了我的意志，体味到百姓中存在的智慧和善良，还在生活中发现了美。

“离别延河久，延河照旧流。”虽然我多次回到这片土地上，不仅是延安，还去到佳县、绥德、米脂、榆林，在黄河边上游荡，在窑洞里喝酒，和老乡一起转九曲，画了大量的写生，也翻阅过很多资料，我仍然觉得，陕北对于我来说，还是一个谜。在我提笔描绘陕北的时候，心中总是涌动着亲切的情感，但要具体表述这种感受时，我又面临语言的苍白与乏力。

尽管如此，我还是将心里的感悟和思念写了出来，算是对那段日子的一个小小的报答。

最后，我还是要对关心和促成此书出版的朋友们表示感谢，我的同事岳建一、刘延庆、王舟波、庞洋、樊晓哲、步铁力、吕厚艳、郝宏丽、傅娉，王小平等，还有各界的朋友雷抒雁、张曼菱、欧阳常贵、赵兰振、李焱、邢仪、耿铁群、王立则、左林和、刘永杰、张立宪、张建斌、黑明等等，他们有的经常给我以指点，有的帮我推荐发表作品，有的为我提供信息和资料。没有他们的帮助，就没有这本小小的书。

后记的后记：拙作《崖畔上开花》已由武汉大学出版社出版。可能是由于篇幅的原因，文集只选用了我的一部分文章，且删去了后记，为了让朋友们了解我学习写作的过程，特地重新贴在这里，同时也是表达对支持与帮助我的朋友们的感谢。自备了一点样书，准备送朋友的，有需要书的朋友，请与我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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