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五色土 栏延河水 → 【陕北插队故事】— 北京知青郭文敏文集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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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陕北插队故事】— 北京知青郭文敏文集摘录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越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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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插队故事

(65)

不幸被黄狗咬伤

2012-3-22

    记得有一次,我无意间发现大娘的右手拇指是个肉疚疚,没有指肚和指甲、指头明显少了一截。我以为大娘生下来就是这样的手指,是胎里带的,开始不好意思问,但熟悉以后为满足好奇心,我还是问了大娘。大娘很爽快地对我说出了关于这个指头的恐怖故事。

    在猴链不满两岁的时候,有一次大娘肩上挑着分回的粮食路过杏叶家(那是天天回家的必经之路),杏叶家的大狗就卧在院子里,杏叶的妈妈在窑里叫住她,说让等等,她要还给大娘一个鞋样子。(杏叶妈妈头天借走的,给二女子杏花做鞋。)

    鞋样子就放在磨盘上,大娘肩上担着东西,左手扶着担子,右手拿过来自家的鞋样子甩开胳膊就往坡上走,那狗可能觉得大娘是拿走了她家的东西,狂叫一声猛扑上来,一口咬住大娘捏着鞋样子的右手拇指头不撒嘴,生生把手指头咬掉了。大娘说当时手指头上的两个血管象小喷泉似的往上窜血,怎么压都止不住,杏叶的妈妈是个小脚动作慢,赶出来用棍子使劲抽打那条狗,狗才把那个指头吐出来。大娘疼得一夜都没躺下,生生坐着掉了一夜眼泪,不停地用灶灰堵那血指头,也没有去治疗,那截指头倒是找回来了,可是没办法接上呀,手指反反复复出血、发炎、发烧,什么活都做不了了,好几年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本来就惧怕狗,听了大娘的这个遭遇,仿佛看见了大娘被狗咬伤的经过,好几天眼前都是大娘那呲呲冒血的手指头,对狗就更加恐惧了。

    我们队的几个男生有时还会摸摸大黄的头,楼楼它或抚摸一下它的毛,可我一次都不敢挨它。有一次大黄跟着猴链来到我窑洞,那狗在我的裤腿上蹭来蹭去,我只是低头冲它乐了一下,它立即显得兴奋起来,摇着尾巴立起来,用两个后腿站立,两个前爪趴在我身上,我吓得赶紧扭过头去,大声向猴链求救,猴链笑着把狗引开了。

    从那以后,它无论怎么表示和我亲近,我都抬头装没看见,每次它看我没有友好的表示,可能也觉得没趣就蔫蔫地走开了。

    记得那年阴历六月六,山上的草最茂盛的时候,队里的羊也都吃的胖起来了,队长说这时的羊肉最嫩最好吃,于是队里杀了两只羊,我们知青灶也分得了半脸盆羊肉。

    那天正好是轮到我做饭,我蹲在窑洞靠里面的地上洗肉,天热窑洞里面也黑,所以门没有关,大黄突然慢慢悠悠走进来了,可能是闻到羊肉的膻味了,我从看见它的那一刻,心里就产生了一丝丝恐怖的感觉,只见它走到我跟前站住了,看着那些肉,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我和它对视了一眼,发现它也在观察着我对它的态度和表情,我想:看在平时大娘对我们那么好的份上,我就给它一小块肉把它打发走了,然后我再把门拴上,踏踏实实地洗肉。

    没成想大黄一口就把那小块肉吞下去了,可能觉得我对它很友好,允许它吃,紧接着叼起一块大的就走,我一下急了,迅速站起身,左腿做了一个踢它的动作,想让它把肉丢下,它的反映真应了那句话“说时迟、那时快!”速度当时真的太快了,只一瞬间它就扔掉了那块儿肉,回头就咬住我的那条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小腿,我连疼带吓发出“啊”的一声喊,没想到它还好像委屈了似的冲着我“汪汪汪”地叫起来。

    猴链听见大黄的叫声跑进来时,我正坐在炕上撩开裤腿看,只见左小腿前侧的骨头两边有两排牙印,有三个黑紫色淤血的牙印,还有一个牙印流出了鲜红的血,其余是红的印印,猴链看见吓得一边往她家窑里跑,一边喊:“妈呀!狗狗把郭文敏咬了。”

    大娘听见连忙过来,我放下裤腿说:“没事,没事!”大娘执意撩起我的裤腿一看,指着我的腿冲着大黄嚷起来,并气得跑出去抄了一根烧火棍就打大黄,那狗可能知道闯祸了,走到院子里,任凭被打的嗷嗷叫,也不跑。我看大娘是真气急了,把大黄打得太重了,连忙拉住大娘让别打了,大娘还是用劲打,直到打累了才住手

    大爷听说后接过大娘手中的棍子在院子里继续打。我喊着:“大黄!快跑啊!”我是想让它跑出院子,到坡下躲一躲,等主人消了气再回来,但是大黄只是夹着尾巴在院子里躲来躲去,发出一声声疼痛的哀嚎,就是不往远处跑,任凭主人抽打。

    看着大黄被打得太可怜了,我心里也很难受。但怎么拽都拽不住他们。

    大爷也气喘吁吁打累了,坐到磨盘上直喘粗气。

    爱爱爸爸刚收工回来听到后又捡起棍子把大黄打了一顿。弄得我很尴尬,我真后悔,如果当初栓上门,不就没这事了。大黄实在是被打得太可怜了。

    这天晚饭时,大爷、大娘和爱爱的爸爸一起来到我们窑里,大娘很郑重地说:“我们这里有个规矩,咬了人的狗就不能留了,它一旦咬伤了人,见了血腥,就还会再咬人的,这狗狗交给你们处置了,你们怎么弄死它都行。”

    他们象是商量好了一块儿来的,口径一致,弄得我更尴尬了,他们这么说很出乎我的意料,我说:“是我没闩好门,我也有责任,是我主动先给了大黄一块肉,使它误解了以为这肉可以让它吃,而且是我先抬起腿,它以为我要踢它,所以才咬我的,大黄一定是想吓唬我一下,就是嘴没掌握好分寸,它要是真咬我,就不会是咬成这个样子了,还不连肉都咬下来了。我也有责任呀,哪能全怪大黄呀,我不同意,大爷将来上山拦羊没了大黄怎么行呢?下次我注意就是了,你们这样让我很意外,很难堪,我以后还怎么在这里呆下去呀?”

    这点儿事弄死一条那么忠诚的好猎狗,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我虽然怕它,但相处这么久了,也知道了它的重要位置,听了它的那些感人故事,怎能舍得?大黄毕竟平时还为我们看家护院的,怕归怕,但感情还是有的。

    三个男生也知道这狗对他们家多么重要,也同意我的意见让饶过大黄。

    大娘他们还要坚持,说不能破了规矩。

    最后我说:“大黄是初犯,给它一次机会,如果再有下次,就照你们说的办好吧?不然我都觉得不好意思在这里住下去了。”

    就这样把大娘一家劝走了。我的腿也没做什么处理,男生说:用肥皂水洗洗,我也没洗,那时就抹了一点儿从家里带的红药水。那个咬破的牙印留下了一个痕迹。

    那时也从姐姐给我买的《农村医生手册》的书里看过关于狂犬病的症状,知道这病潜伏期有的很长,着实也害怕过几年。

    从那以后大娘一家对我们更好了,起初我还怕大黄挨了打会记恨我或报复我,结果都没有,之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我们处的很好,但我还是不敢摸它。

    (黄狗的故事写完了,下面是一段小插曲。)

    如今大娘、大爷和他们的三个大女儿都不在了,小女儿猴链家在县城里住,最近几天,大娘家的四、五、六三个女子都先后到过县城猴链家里,猴链家有电脑,信号也很好,能网上视频聊天,所以我们都在网上见到了,全都网上聊天了,她们个个都清楚地记着那只忠实、勇猛的大黄狗,大娘的四女女买买,清楚地记得妈妈手被咬伤时,她已出嫁到瓦石头,经常收工后披星戴月地回南沟帮着妈妈做针线活,好久好久妈妈的手都不好,那天被我引得还伤心地哭了一场,我又尴尬了一回,找不到适当的语言劝慰她。

    大娘最小的女女猴链说妈妈走后出殡那天,都马上要下葬了,有人说应该把那个手指头一起葬了,算是完尸,于是她连忙让大家等着,她急忙跑回村子,把那个指头用布包好缝好,跑回山上装到棺材里一起入土了。

    但当我问起一个村里的,而且住在一面坡上,那狗天天见,为啥还要咬大娘,她们都不记得了,我只好按大娘给我讲的记忆写了,问起杏叶家的狗是否打死了,她们也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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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插队故事

(66)

我和玲玲的故事

2012-3-29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34-1.jpg:

    这就是南沟的玲玲。那年才15岁。

    我们南沟村子很小,我们去的那年,全村才50口人,中年人和小孩子多,青年少,男青年就来对一个,还不和我们在一起干活(开始在家给队里打席子,后来用我们打窑钱买了一群羊,就派他去拦羊了)。

    剩下的男孩子就都是正在上三年级以下的小学生了。

    女孩子大一点儿的只有矮子(来对的妹妹,也在家给生产队里打席子),平时和我们一起干活的女青年只有杏叶和爱爱的俩姐(辩和玲玲)。

    秀琴在北京没回村的那段日子里,只有玲玲经常陪伴着我,陆民和杨林没回来时,她经常陪我和李岳恒一起打柴,帮我扭崾子、捆柴。平时只要看见我碾米、推磨、做饭、烧火、担水她都会主动帮忙,晚饭后陪我说话,直到睡觉才离开,我俩那一段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玲玲的大姐在我们到南沟村里前已经出嫁了,辩是老二,玲玲在家排行老三,那年15岁,中等个子,不胖不瘦,梳着很粗的两个大辫子,手很巧,针线活样样能干,鞋底、鞋垫纳得都很漂亮,干农活也很麻利,锄地、割麦、挑担,样样都不拉在成年人后边,她性格很好,没有一点儿脾气,不爱讲话,很爱笑,笑起来一幅很憨厚的样子,她平时总喜欢帮助人,她很聪明,只是没有上过一天学。

    平时我经常和玲玲一起去小溪边洗衣服,那时陕北县城只出售一种羊膻味的肥皂,老乡一般也舍不得买,我每次就让玲玲用我从北京带来的洗衣粉和灯塔肥皂,洗头有时用我的香味洗头粉。

    玲玲特喜欢我的一件长袖衫,那面料当时好象叫“花工缎”,亮闪闪的就和后来叫的“珠丽纹”差不多,白底天蓝色的花,花的图案是指甲盖那么大一圈一圈的,我印象很深,那是妈妈亲手做的,我穿着有点儿小,看玲玲喜欢,我就借给她穿,玲玲穿着很合适。

    我从北京给玲玲家带的酱油膏一开始就没打算要钱,因知道他家孩子多经济困难,他爸爸当时说:“俄手头缺现钱,但不能白吃,你从那么远背回来也不容易,也是花钱买来的,不是个子做的,以后俄会用鸡下的蛋慢慢还你。”

    我当时就说:“妈妈说是送给你们的,我不会要钱的。”

    那年春天她家养的鸡早早下蛋了。

    有一天晚饭后玲玲拿来两个鸡蛋,说:“这是俄大(爸)让给你吃的,以后还会拿给你,慢慢顶你那酱油膏钱。”我说:“你拿回去,酱油膏是妈妈送你们的,不用还,我平时也经常吃你奶奶家的东西也没给过钱呀。”

    但玲玲说:“俄大从来不愿意沾别人的便宜,拿回去俄大还会说俄不会办事,他也还会再送的来。你就别难为俄了,收下吧。”我说:“那这次就收下了,回去说下次再送我可就不要了啊。这两个蛋咱俩一人一个煮着吃得了。”

    玲玲同意了,说:“煮着吃还要废柴,就拿张纸,沾上水把鸡蛋包起来,然后扔到灶火的炭里,一会儿就烧熟了。”我不相信,她说:“俄这样烧过,莫(没)的问题。”只见她蹲到我们窑的灶前,用一根粗柴扒拉扒拉灶里的剩柴灰,看还有暗红的炭,说:“肯定能行。”

    玲玲回家找爱爱要了几张废练习本上的纸,不溜和红娃也追过来了,玲玲把纸沾湿包好鸡蛋埋在暗红的炭火里,过了一会儿,听到怦怦两声响,玲玲连忙用烧火棍把那两个鸡蛋扒拉出来,纸烧糊了,鸡蛋裂了,蛋黄还崩漏出去一些,真把鸡蛋烧熟了,我俩给不溜红娃分吃了一个,我和玲玲分吃了另一个。

    有一天,玲玲对我说:“你对俄那么好,俄总叫你的名字怕不合适,猴链比俄小,俄还得叫她姑,咱们都姓郭,本该是一家人,以后俄也叫你姑吧?这样显得亲。”我没同意,但她从第二天就这样叫了,我没答应,也没反对,可不知为什么?听着她这样称呼我感觉还是有些别扭,很不适应。

    玲玲还没叫几天,有一次就被男生听到了,记得那天晚上学习时,一个男生批评我说:“这样叫不对,咱们是接受再教育来了,不是认干亲来了。”另一个也随声符合说:“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并不是说同穿一件衣服就算打成一片了,一件衣服就成了干亲,太可笑了。”并对我进行了批评、还要我表态。我做了自我检查,不记得怎么说的了,只是记得心里特堵得慌。那天散会后我独自坐在窑里哭了,一时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冤枉、不知到底错在哪里?

    玲玲进来了,我哭着冲她嚷:“你以后再也不许叫我姑了!”她听了我的诉说,把那件衣服还给了我,说:“那我以后不当着他们叫了,平时我也小点儿声叫。”我说:“小声也不行,就是永远不许那么叫,还叫我的大名就行了。”

    她从来没见我发这么大脾气,吓得吐了下舌头,点点头,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敢叫我姑。但我们其它方面的来往仍然和以前一样。

    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单纯、太认真了,其实叫个姑是啥大不了的事呀!

    我知道玲玲特喜欢那件衣服,后来就再也没舍得穿,72年招工离开陕北时我是在瓦石头大队了,行李打包时我本来想把那件衣服留给她,不知怎的又怕别人知道,不想当着别人的面给她,可能还是心里觉得有块创伤吧?而且当时离出发的时间已经很紧了,也不知还能否有机会回趟南沟,就没有留出来。

    可能我和秀琴还是对郭大娘一家感情最深吧,有一天瓦石头有一家人请我们知青去吃饭,我和秀琴一拍即合,悄悄趁机回了趟南沟,那时箱子已经先打包运走了,我要了玲玲一张相片,一直保存到现在,今年整整40年了。

    招工出来好久,我一直把那件衣服珍藏在身边,看到它就想起了玲玲,后来我连同其它几件衣服一块儿从邮局寄给了玲玲。我还给她写了一封信,说如果不喜欢了可以拿去做鞋。

    玲玲不知托谁写的回信,信里说:“这么好的衣服我还是很喜欢,当然要穿的呀,哪里舍得做鞋呀。”

    陕北那时结婚早,玲玲收到衣服时已经嫁人了。

    今年一月八日在猴链的帮助下,我和玲玲通了电话,我曾几次对猴链说:“有机会玲玲进城,我想和她在你家视频聊一下,看看那个十几岁的玲玲现在是啥样,她今年也57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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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插队故事

(67)

粮食囤遭遇鼠灾

2012-4-5 

    70年春耕开始后的一天,我正在院子里推磨,听见坡下有个熟悉的声音喊我,连忙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从坡下走上来一个背着东西的人,是秀琴,原来以为她要在北京住上一段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俩重新见面都非常高兴,这下我们生产队知青的人都到齐了,我也不会再寂寞了。

    杨林、陆民回来之前,晚饭后,李岳恒还会在我窑里多坐一会儿说说话,他俩回来后,一吃完饭,他们三人就回男生窑了,那时男女都很封建,谁都怕多说话招来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秀琴回来的那天晚上,李岳恒召集我们五人开了个会,今年没有国家补贴的钱了,他提议大家每人出五元钱,放在一起,就算是公积金。用来买灯油、盐、碱面、豆腐、肉、菜和共同的生活品用。用完了再往里续。别无选择,都在一个灶上吃饭,虽然每人手里没多少钱,但也只能这样做,一致表示赞同没意见。

    我们先用公积金买回一头小猪,这次李岳恒听从老乡的建议,到县城买回一只个子大一些的小黑猪,就在我们女生窑洞外圈了一个猪圈,大家还是轮流做饭,每人做五天换岗,谁做饭就负责喂鸡、喂猪、碾米、推磨、担水,其实我最不喜欢做饭,虽然没队里干活累,但一个人在家太寂寞、没有在队里男女老少一起干活说说笑笑红火。

    秀琴回来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睡到半夜她把我推醒了,让我听窑后边的动静,那动静很大,踢踏踢踏象是什么东西拖着鞋在跑,我打开手电,手电光打在漆黑的窑洞深处,什么也看不见,我拿着手电走到粮食囤旁边,突然那声音就消失了,回到炕上关掉手电,一会儿那声音又出现了,在寂静的夜里很瘆人。第二天早上我和秀琴发现鞋都象是被移动了地方,吃饭时我们说给男生听,他们笑我俩有点儿神经质。但后来每天夜里依然闹动静。声音就来自粮食囤,可是却什么也看不到。

    我们头年养的小鸡开始下蛋了,凭借小时候和姥姥在太原黑土巷养鸡的经验,我每天放鸡前,堵住鸡窝门,挨个摸,没蛋的鸡放出去,有蛋的鸡堵在下蛋窝里,等蛋下完再放出去,郭大娘家的鸡也让我帮着摸,我们就把收来的蛋放在窑洞后边的糜子囤里,那时没什么油,所以谈不上炒鸡蛋,又很缺菜,所以就想攒些鸡蛋腌着当咸菜吃。

    有一天轮到我做饭,玲玲又拿来了鸡蛋说是她爸还我的酱油膏钱,我执意不要,她就放到火里烧,我正在做饭,那火太旺了,把鸡蛋烧炸了,蛋黄都崩没了,只找到一些蛋白,她舀了一点水把那蛋白上的灶灰冲掉,然后硬往我嘴里塞了一些,鸡蛋壳就扔到了灶台边,屋里还飘着鸡蛋的香味,杨林进来了,当时什么也没问。晚饭后听到杨林对秀琴说,囤子里的鸡蛋少了一个,问知道谁吃的吗?第二天我也发现鸡蛋又少了一个,真是见鬼了,我做饭没人来窑洞呀。

    那天吃罢饭我独自上厕所回到窑洞门口,听到杨林问秀琴看没看到我偷吃鸡蛋,因为我在家做饭有这个机会,秀琴回答:没见到过。我听到他们这半截对话,认为是杨林怀疑我,话没听完我就气炸了,我从不会和人吵架,当时没回窑洞,跑到窑洞顶上的一个山坳里大哭一顿,越哭越觉得自己委屈,陆民找到我,让我回去解释解释,我觉得解释不通,鸡蛋确实丢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又有上次的剩蛋壳,实在不好解释,玲玲拿的鸡蛋是她父亲给我的,只有两个,我做饭时秀琴出工了也没吃到,秀琴不来找我,还不知秀琴咋想的呢,我没有跟陆民回去,还在原地继续大哭,直到哭的头象要炸裂一样疼才不哭了,那是我插队四年中唯一的一次大哭。

    天快黑的时候,陆民第二次找到我劝我回去,我让他先回去,我直到天黑了才一个人回到窑里。回来我什么也没说,也没洗脚洗脸就睡了。

    后来一到晚上窑洞后边依然折腾,白天我发现粮食囤里的糜子象是少了点儿,中间陷下去一个坑,我向李岳恒汇报,他用手在里边掏,掏出一个鸡蛋,奇怪,谁把鸡蛋藏到下边了,我建议把粮食全掏出来,开始没被采纳,但后来粮食一天天减少,轮到秀琴做饭,发现鸡蛋也还丢。

    小时候听姥姥说:蛇偷吃鸡蛋,所以我总怀疑是否有条大蛇钻到粮食囤里了,我绝对不敢象李岳恒那样在粮囤里乱摸,秀琴听我一说也不敢摸。终于有一天。粮食囤糜子下降的速度太快了,终于引起男生的重视了,我们用瓢把所有的糜子全都掏出来装进口袋了,舀的时候一边舀一边看着粮食就往下流,粮食囤的中间也时不时发现鸡蛋,掏到底发现囤子正中间被什么动物咬了一个大洞,直径有拳头大,洞很深,通到很远的地方,洞里挖出不少糜子,洞口还有个鸡蛋。鸡蛋是随着糜子往下漏滑下去的,大娘说是山耗子干的,谜底终于揭开了,为我洗清了冤屈。

    原来是山耗子在粮囤下面挖地道,把粮囤变成了大漏斗,粮食直接漏进了老鼠洞里,连鸡蛋都能漏下去了。老鼠呆在窝里只管坐享其成,连搬运粮食的工序都省了。

    这粮食囤原是房东的,这下不能用了,我们向队里请假一天,从山里砍回许多荆条,陆民编了一个新的粮食囤,老乡说用牛粪和泥糊在里面,粮食就不长虫子了,我和秀琴开始不同意,觉得牛粪多臭呀,说我俩在窑里天天闻那味受得了吗?老乡说:干了啥味都没有,我俩只好顺从了。

    陆民和的牛粪泥磨好了囤子,没想到干了以后只是一股青草味,并不难闻,可是并没防止虫子,照样还长。而那个山鼠的洞是斜的,太远太深了,怕把窑洞挖塌了,没敢深挖,所以没有找到它的老窝,当然也就没抓到它们,男生们把那个山鼠的洞堵上了,但堵住的土肯定是松软的好掏,没过多久,粮食囤就又重新遭到山鼠灾害,李岳恒买来了药撒在洞里,稍好了一段儿。

    后来渐渐地窑洞里经常撒发出一种奇特的臭味,郭大娘说:可能是死耗子的味道,我们移开了粮食囤,果然在洞口发现了一只很大的死耗子,象只小兔子大,臭味就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看来已经死了好些天了,用棍子往外夹的时候直掉毛,别提多恶心了,除掉它,窑里的臭味才消失,但过了些天,山耗子依旧还闹腾,直到我们后来并到瓦石头大队才逃离了鼠灾。

    李岳恒在他们男生窑外打的小白薯窑一直没遭遇鼠灾,那白薯吃到五一还没坏,水分保持的很好,而且很甜。真不易啊,老乡说山鼠的鼻子很灵的,能闻到很远的距离有吃的,而且它们喜欢吃白薯。我们这点儿是幸运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埋怨当初谁让我受的那点儿委屈,我们那时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在那个物资匮乏的日子里,大家伙共同的东西每一点儿都是宝贝,如果谁私自吃了肯定是遭人唾弃的,事情真相大白了,在后来插队的日子里,我们一直相处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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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录作者原话  发帖心情 Post By:2013/3/3 21:11:00 [只看该作者]

   人的记忆有时是个很奇妙的东西,能够记住一个人从小到老的很多事。随着岁月的流逝,有些记忆逐渐模糊,渐渐淡忘,有些却被磨炼地愈发清晰,伴之一生。在我的人生经历中,有那么一段记忆,是永远也抹之不去的,它牢牢地刻在我的思想里,我的心底,我的生命里,血液中。那是一段有颜色的记忆,是一段红色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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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插队故事

(68)

鸠沟美景和故事

2012-4-11

    从我们南沟村村口往西走,有一条沟叫鸠沟,那条沟里景色非常美,就象一座原生态的大公园。鸠沟里没种什么庄稼,我们偶尔打柴路过那里,不记得那里是否属于封山育林,只记得每年修水利、割芦苇才会和老乡到那里去干活。

    那条沟两面山上植被很好、密集的灌木丛、小草都向沟里伸展着,到了夏天,沟里温度要显得凉爽许多。

    四月份那里就开满了鲜花,有紫色的丁香花,马茹茹(北京叫野蔷薇。)开着黄色或白色的花,它们的果实都是圆圆的、红红的、亮亮的象珠子,直径约一厘米五那样大小,但不能吃,我和秀琴常常把它的果实用针线串起来,怕男生说我们小资,晚上等他们走了,我们当项链戴着玩,还给猴链和红娃、不溜也每人都做了一串,干透后就难看了,可以扔掉重新再做。

那山上还能见到火红的山丹丹花,都是单棵的,没有见过成片的。

    六月坡上有马如子,蛇莓子等野果,路过时免不了停下来摘着吃解解馋。

    那里平时没有人烟,山上经常有野羊出没,野羊有着梅花鹿一样的犄角,地下有山泉水,队里打了一座土坝,把山泉水截留住,久而久之形成了两山之间的一片小湖水,湖水很清澈,有青苔、水草、所以显得水是碧绿的,这汪水招来了各种各样的珍稀小鸟,有的是单只的,也有成群结队的。

    走在那条沟里很寂静,只有阵阵悦耳的鸟叫声。湖的旁边有一片芦苇地,每到端午节的时候,瓦石头和于家沟的社员也会来劈芦苇叶子包粽子,芦苇丛每次都会遭遇踩踏,新长出的小芦苇往往叶子也很大,但杆子还很脆,一掰杆子就会折断,尽管队长每次派人监督,但人多看不过来,每次劈完苇叶的人一走,看着被踩坏踩折的小苇子队长都会心痛得不得了,骂上一顿消消火。

    刚到队里头一年,队长就向我们交代:“你们知青分布广泛,互相联系的时候不要暴漏这里的芦苇,都来劈苇叶这片芦苇地就要不成了,这是我们南沟村里唯一的一项副业,每年闫贵明一家打的席子拿到县上卖了钱,大家都能分上个灯油钱。”

    我们队里的五个知青从来不外出和其他知青来往,只和大队的知青接触,大队的人全都知道谁也瞒不了。

    好几次背柴路过鸠沟,我都对秀琴说:“这块地要是在北京,早就圈起来当公园了,要是每天不干活,在沟里坐着晒太阳真是一种享受。”

    我们每次砍柴时路过那里都会找个合适的地方放下柴休息一下,欣赏一下美景,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捡几个小石头片在湖面打水漂玩,男生打的很好,看着那小石片在水上跳跃着奔向对岸,那一刻我们会忘记所有疲劳,心情特别愉悦。

    后来在这里修水利中间休息时,如果周围没有鸟儿飞,我还常常在那里练习打水漂,慢慢在老乡的指点下,掌握了其中的技巧,望着那石片越飞越远,感觉很有成就感。

    在那两山之间唱歌,声音也显得特好听。我一到那里就想唱那首:“一道道的那个山来呦一道道水,咱们中央红军到陕北------”

    但只有老乡在时,我才敢放开喉咙大声唱唱,当着男生的面我就不好意思了。

    到南沟村的第一个夏天,离端午节还差两天,大队同意三个生产队可以来劈芦苇叶,但不是随便劈,有限量,还要过称。队长派我去看芦苇,我们生产队的老乡们每次劈芦苇都是按照队长严格要求:不动周围新冒出的小芦苇,不进到芦苇丛的里边,只在路边上劈。

    可是瓦石头来的两个男生可不管那些,他们钻到里边专找大叶子劈,踩坏不少刚长出小芦苇,都是知青,我也不好意思深说,偶尔提醒一下,他们不听也就忍了,但在一边看着的确也很心痛。

    后来有一个男生问我,那里边有蚂蝗吗,我说:“听老乡说有。我没敢往里边走,我见过水蛇。”那两个男生一听怕被咬,这才赶紧回来了。

    队长收工回来看了那一片遭践踏的小芦苇批评了我几句。

    队里还集中组织劈了一次苇叶,然后捆成一小把一小把的拿到县城去卖。记得一开始要价比粮食还贵,路人都嫌贵,但队长说:搭了那么多工,便宜了就不挣钱了。结果最后卖不出去,天黑前只好全处理了,也没挣到多点儿钱。

    有一年洪水把那座堤坝上冲开一个缺口,险些冲毁堤坝,我们青年突击队去抢修,大多数是瓦石头的年轻人,那次干活非常愉快,一群年轻人在一起很有朝气,休息时追逐、打闹,非常开心、红火。

    有一天,我中间休息时去方便,在一个山圪崂里看见一个小树叉上有个小鸟窝,里边有两枚鸟蛋,就和鹌鹑蛋大小差不多,一样的花色,只是比鹌鹑蛋白、亮,我本想拿回来让大家伙看看,然后拿回知青灶做汤喝,但又考虑可能人家小鸟是要哺育小宝宝的,就没有动,回来我只和秀琴悄悄说了。

    第二天我带她去看那鸟窝,发现又多了一个蛋,我很兴奋,不知是什么样的小鸟下的蛋,干活时也时不时往那里瞭上一眼,看能否看见那只小鸟回窝,想着它要是孵出一窝小鸟多好看呀,但那两天一直没有见有小鸟落在那里。

    到了第三天,我忍不住告诉了玲玲,想看她是否认识那鸟蛋,但带着她到那里一看却吃了一惊,大失所望,没想到那三个蛋都被什么东西啄破了,蛋里面都被掏空了,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一个个空壳,好多天我都懊悔当初没把那三个蛋拿走。

    我们干活时,头顶经常有小鸟盘旋,可能以前它们经常到这里饮水,平时这里很宁静,突然来了我们这群大声嬉笑打闹的年轻人,它们可能也被吓坏了,不敢轻易落下来。

    我发现每当我们中午吃罢饭,各自找地方躺下休息的时侯,这山里会暂时安静下来,各种鸟儿会偷偷落在对岸喝水,有的鸟漂亮极了,和北京动物园的小鸟一样,五颜六色的都有,我一连三天看见一只象红嘴鸥一样的大鸟在对岸喝水,每天都很准时,雪白的身子,黑色的长腿,红色的嘴巴,每次先在上空盘旋,叫上几声,然后警惕地东张西望后才敢落下来喝水,每到那时,我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把它惊飞了,只想多看它一会儿。

    有一次,这只大鸟的叫声惊醒了瓦石头一个躺在草坪上睡觉的男生,可能嫌鸟的叫声打扰了它的美梦,所以他很生气,只听他嘴里嘟囔一句什么,爬起来捡起一个土块,我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阻止他,就见那土块就伴随着他的口哨声飞过去了。那只漂亮的鸟瞬间就飞走了,飞向蔚蓝的天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那天起,再没见这只大鸟飞来喝水,我有种特失落的感觉。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68-1.jpg: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68-2.jpg: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68-3.jpg:

照片来自网络:马茹茹这种黄色或白色花,结红色果实的灌木丛北京公园里也有,叫野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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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鸠沟是一个独立的小沟,一直往里走,走到了沟的尽头,也没有人家,周围山上也不见人烟,所以很僻静。每每走到哪里就感觉象到了一个天然的大氧吧,空气清新,呼吸都感到特别顺畅。那里除了我最喜欢的野羊和各种漂亮的小鸟,还有青蛙,其次就是我最恐惧的草蛇和水蛇。

    我们在那里修水利离南沟村很近,中午完全可以回去吃饭,但我更喜欢呆在那里和大家一起野餐。

    我们青年突击队长石生宁(已经在后来拖拉机翻车事故中离世)让人在那里盘了一个临时灶,带去一口锅,一只水桶,每天快到中午时,队长派一个人去捡些干柴,烧一锅水蒸一下干粮,大家一起吃午饭很热闹,于家沟的都是山东人,经常给我们分吃他们做的煎饼。路旁就能挖到小蒜,一卷吃起来特别香。

    有一次队长派于家沟的桃花去远处一个泉眼打水,她走后我们接着干活,忽然远处哐当一声响,大家都不由得停下手中活朝响声望去。只见桃花空着手往回跑呢,嘴里喊着:“妈呀!蛇!蛇!有一条大蛇在泉水窝窝里泡着呢!”

    瓦石头男生ZCY听罢说:“一条蛇至于吓成那样吗,我还敢捉蛇呢。”

    石生宁说:“你敢捉活蛇,你捉个来我看看。”

    没想到话音刚落,ZCY真朝着那泉眼走去,边走边说:“好,你们等着,我马上捉回来给你们看,不然你们不肯相信。”

    石生宁一看他真去了,连忙大喊:“小羊(老乡给他起的小名),你给我回来!现在正抓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典型呢,你要被蛇咬死了,我就被抓典型了。”

    ZCY继续往前走,我们都想着桃花扔桶那动静不小,蛇肯定早吓跑了,没想到不一会儿,ZCY真抓住了那条蛇,只见那蛇在他手里头朝下,他那捏着蛇尾巴的手不停地上下抖动着,不让那蛇头往上翻。

    回到我们跟前,女子们都吓跑了,我没动,其实我也害怕,又怕ZCY笑话我胆小,强作镇定地看他玩,他让我试试玩,我可不敢。

    一会儿,他玩累了,一只手捏着蛇尾巴,另一只手紧紧攥住蛇尾下边往头的方向猛一捋,蛇头耷拉下来,不再往上翻了。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把蛇头切下来了,那蛇的身子还在动,他让我找来一些小棍,挑选了一根,把蛇皮捋下来套在这根同样粗的棍子上。

    那没头没皮的蛇身体依旧在动,他让我帮忙按着,然后又切开蛇肚子,只见一颗小小的蛇心还在动,他把那颗心取下放在水边的泥地上,那颗心还能蹦起来,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越蹦越低,蹦了好一会才停。

    我一直在跟前,他夸我胆还可以。他问:“你想吃蛇肉吗?”

    我说:“不想,看着就恶心。”

    他说:“晚上拿回我们知青灶去吃,蛇肉可香呢。”

    他拿起那个套着蛇皮的棍子专追着那些胆小的女子们到处乱跑。

    我清楚地记得一次与蛇的接触,那天我干完活觉得特累,中午找了个大树的阴凉处,把外边的条绒上衣铺到草地上,只穿了一件短袖衫,本不打算睡觉,只想躺下歇一会儿,但不知不觉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听到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开始没在意,后来感觉什么东西凉凉的碰了我一下,突然想到会不会是蛇,一睁眼吓的差点惊叫起来,睡意一扫而光,只见一条蛇紧贴着我的胳膊往前爬,它左右摇摆的身体还时不时挨到我胳膊,它的身体很凉,我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因小时候在太原黑土巷也有蛇,听人说过,蛇靠近你的身体时,千万不要跑,因为你一动,蛇会以为你要伤害它,它会反过来先伤害你。我虽然吓得心砰砰地跳,也忍住没动,直到它爬出一米远,我才敢蹦起来逃跑。

    那次劳动没有男知青在,当地的人一般都不伤害蛇,我说了也没人有兴趣过去看。从那天后,我再也不敢在草地上睡觉了。

    还记得有一天,天气特别好,强烈的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我们紧张地干着活,有的刨土,有的铲土装车,有的推车,还有打夯的。

    突然寂静的水面上传来了青蛙的惨叫声,大家全都停下张望,只见在那汪绿水湖中,一条水蛇咬住了一只青蛙,鲜红的一股血涌出,象烟云一样把碧绿的水染红了一片。

    我中学时在西城区生物小组,解刨青蛙时没记得一只小小的青蛙会有多点血,怎么那天青蛙的血会污染那么一大片水,只见蛇咬住青蛙往对岸游,我们都很同情那只青蛙。

    大家纷纷捡起土块投向那条水蛇,蛇的前后左右溅起了一注注的水花,一个土块打中了那条蛇,它扔下受伤的青蛙游走了,那只青蛙的一条腿受伤了。但还能游,因为在水中央,我们够不到它,大家感叹一番。

    有的说:“青蛙自愈能力强、别看它受伤了,还能活。”

    有的说:“流了那么多血八成活不了了。”

    就在大家开始重新干活时,突然又传来那只青蛙惊恐的叫声,只是声音小多了,原来那条蛇不甘心丢掉到嘴的猎物又游回来了,依然叼住了那只青蛙在游,于是大家又一顿土块飞舞,赶走了水蛇,青蛙又冒出一股血。

    不多时,那只青蛙停止了呼吸,漂浮在水面上,白色的肚皮朝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白色的光,很凄惨。

    后来我们青年突击队还在那坝上种了柳树,有时会用湖里的水浇灌一下,我们离开陕北那年,我还去过,看到那些小树渐渐长大了,鸠沟显得更美了。

    (记得刚开始看到蛇莓子,老乡告诉我好吃,我听那果的名字不敢吃,以为和蛇有关呢,后来老乡说没关系,我才敢尝,没想到那么酸甜好吃,离开陕北后再没见过,今年过年时我和爱爱网上聊天,提到蛇莓子、马如子好吃,他说:“你六月来吧,鸠沟有,我开车接你去摘。”我说:“可惜我走不动了,去不了了。”上个月,看到CSX写到鸠沟,我还在网上问猴链:“鸠沟还那么美吗?”她回答:“不行了,你们在坝上种的树都死了,坝也被洪水冲垮了,那湖水没有了,芦苇也没有一点儿了,全干死了。前些年,甜喜一家承包了那个沟种玉米了。我听了很失望、也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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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转载辛苦!咱陕北知青的回忆就是亲切!使俺似乎又回到了咱那搭儿的山沟...俺一定认真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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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插队故事

(69)

冒险的打针经历

2012-4-15

    我们刚到南沟时的正队长,后因贪污我们安家费改为副队长的刘元明,他的父亲叫刘生武,是个江湖游医。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刘生武时,感觉他象个新疆人,高鼻子,大眼睛、深眼窝,黑眼球有点儿发蓝,留着很长的胡子,胡须已经花白了,皮肤显得比当地村里人都白一些儿。他个子很高,有点轻微驼背,岁数显得已经很大了,听说他以前经常到处走村串户给老乡看病,很少在村里干活,也懂那么一点点儿中药,也敢开药方。西医他其实并不懂。

    刘生武所谓行医、看病的过程中,有一半成分就是当地人说的跳大绳,干着捉神弄鬼的行当,后来年纪大了,他也跑不动了,出门少多了,除非谁找上门了他才会去。平时只干点儿给队里看看麦场什么的零活。

    有一次,他晚上独自看麦场,突遇特大的风,月光下忽见一个一米多高的黑影从远处变换着形态向他滚过来,他认为那黑影是鬼魂,念起了咒语,但咒语一点儿没灵验,黑影离他越来越近,他认为是平时诈骗百姓钱财上帝来惩治他了,就开始大声忏悔,那黑影依旧向他扑来,他吓得浑身发抖,直冒冷汗,快速吟诵,就在黑影贴近他身体的一霎那,他吐了一口鲜血,顿时吓得失去了知觉,晕了过去,醒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棵一人多高的大蒿子。

    这件事是他亲口对大家讲的,从此,他行骗收敛了许多,我们都认为他改邪归正了。后来他也到公社学习农村赤脚医生知识。

    刘生武的小儿子年纪已经快40岁了,但因腿有残疾,一直没有成家,每天负责给队里放牛。队里照常给他们俩按最好的男劳力记工分。刘生武平时就和这个残疾儿子一起生活。他俩和刘元明住在一个院子,队长的婆姨也经常照顾他们,队长婆姨人不错,公公、小叔子的洗涮,缝补基本全都包了。

    我70年被队里委派协助南沟小学张金诚老师教书,不算正式老师,不拿津贴补助,队里按平时女子们出工的最高分给我记工分,星期天和寒暑假依旧回队里参加劳动。

    前边插队故事(16)《我和爱爱的故事》曾提到九岁的爱爱为我牵着毛驴去来回五十里路的公社看病,一路的感动经历。

    那次从公社看病回来,我之前就听说刘生武会打针,所以第二天我就拿着青霉素针剂找到了刘生武,当时他和儿子正在吃早饭。

    我问他:“您会打针吗?”

    他回答:“在公社里学习过,以前也打过,只是不常打,多时没有用过针了。”

    我问他:“打一针青霉素收多少钱呀?”

    他说:“都是一个村上的,哪好意思多收你的钱,你们北京娃比谁都明白,公社要你多少钱俄就也收你多少钱。”

    他那次一片一分钱的ABC要房东大爷五角钱,我过后从公社买了一些送老乡的事,想必他也有耳闻,知道骗不了知青。

    我问:“在哪里打呀?”他回答:“你先回窑个,俄还不记得针放哪达了,总得准备一哈(下),吃罢饭俄到你窑里找你个。”

    我想他让我先回来,肯定是要先煮针头,我在铁二中上中学时曾当过生活委员,负责带有病的同学去医务室看病、打针,经常看见校医用铝锅煮针头,我从刘生武家出来后,一边走一边还琢磨:他用什么锅煮针头、针管、消毒呢?难道是用他家做饭的大铁锅吗?我去他家时,见灶台就一口锅,那锅开着盖,锅里还有剩玉米糊糊粥呢,他能刷干净锅吗。

    早饭后过了很久,他才来学校找到我。我和他一起到了我们女生窑洞,那天陆民在窑洞做饭不方便,正好大娘那天在家推磨,我就和他到了大娘的窑里,只见刘生武拿出一支针管和一个针头。

    我问他:“您的针消毒了吗?”

    他把针头放在嘴里抿了一下,说:“这就算消毒了,唾沫就是杀菌的。”

    我一看直恶心,想起平时见他晒太阳,每次捉住身上的虱子都放在嘴里吃了,还振振有词地说:“虱子吃俄的血,它肚子里充满俄的血,所以俄就要吃掉它,不能把俄的血糟蹋了。”

每当听到他咬虱子那声音我都起鸡皮疙瘩。

    我说:“这哪儿行啊,这太不讲卫生了,这样注射会感染的!”

    他说:“没事,俄给别人都是这样打的。”

    我坚决不同意。于是他向郭大娘要了点儿米酒,把酒倒在大娘家的一只碗里,把针头在里面泡了泡,说:“你不相信俄,可这酒真是杀菌消毒的,你总该信了吧?”

    大娘也说酒确实能杀毒,我也想不出其它好办法,只有认同了,想想腿肿的那么厉害,还发着烧,只能这样将就了,就算是消过毒了,咬牙打吧。

    刘生武把针头先注满了水,他把针头冲着窑洞顶试着推了推注射器,谁料针头没拧上,一下子就飞上去了,扎到了窑洞顶上,他爬到炕上拔下针头就要往针管上拧。我连忙阻止说:“不行,那里面全是土,根本没法儿用。”他只好又把针在酒里面涮了涮,用嘴吹了吹,就这样反复两边,终于拧好针管,给我打了第一针。

    就这样每天用米酒消毒打完了五针,有时下手轻了扎得浅,还得重新再扎一次,五支针剂起码扎了七、八针,有时针管没拧紧漏掉不少药液,有时扎深了,扎破血管造成淤血,黑紫一大片,肿起一个大疙瘩,晚饭后再用热毛巾敷,那些针眼疼了很久。现在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针打完了腿还没有完全消肿,如果按公社医生说的,打完这六针,应该继续看,那就还得上公社去开药,公社太远了,来回50里地,我又走不了,还得和队里要驴,我说什么也不想继续再这样打针了,我怕这样治下去,会治出别的什么病来。

    我从家里带着消炎药呢,于是我改吃磺胺消炎药片,但药的劲毕竟还是小,那脚肿的太厉害了,连腿都肿得很粗,好久都没好,天天发低烧,可一瘸一拐地我一天都没耽误上课和星期天回队里劳动。

    数月后我们并队到了瓦石头大队,曾碰上了北京医疗小分队来队里进行巡回医疗,他们看了我肿胀的脚很惊讶,非常佩服我的忍耐力,也很同情我,免费又给我做了些治疗,留下一些抹的和吃的消炎药。

    记得那年过了好久我的脚腕才彻底好,但留下一个象小坑一样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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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屹梁梁在2013-3-3 21:24:00的发言:
越江转载辛苦!咱陕北知青的回忆就是亲切!

   说实话,这几日转载的确辛苦,废寝忘食,颈椎剧痛。

   但每转完一篇,就如回到我那村里一趟,所有插队的往事都能清晰展现在自己的记忆当中。故事所有的一切一切,全都是自己当时的亲历、亲为和亲闻,活灵活现最最真实…

   我想就是再费劲,也得尽快全部转录下来,为了自己,不枉陕北插队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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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插队故事

(70)

可怕的山洪暴发

2012-4-20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70-1.jpg:

 

    (这张照片是我队叔洲姐,2010年4月初回队里时照的窑子沟现在的景色。看来后建的大坝终于过关了,存住了水,太美了,真成了一个小水库了。右边第三个山上的小洞洞就象我们当年修水利休息的那个破窑洞。近处的荒草一定是大坝上的了,可惜没照到我们藏身的那个位置。我们在右边第一座山的东边。)

    70年的夏天,正值学校放暑假,我们三个生产队抽调了一些年轻人组成一个水利队,被派往瓦石头大队的窑子沟打坝。窑子沟从瓦石头大队出村后往北走一段,然后再往西拐一直走就走到了。

    我喜欢参加修水利,因我喜欢一群年轻人在一起的“红火”,砸夯的时候唱着自己编的歌几个人干起来整齐又有力,掌握夯把子的领唱前两句,其余的六人合唱后两句,我喜欢领唱,见什么唱什么。通常都是我、玉纹姐和来队里多年的下放干部刘安士轮流领唱。我个子高,掌夯把有优势,所以我掌的最多。

    窑子沟里地不少,沟很深。队里想打一个鸠沟那样的大坝,那年已不是首次打坝,听老乡们说:那块地方年年都打坝,尤其是冬天农闲的时候,大队人马奔赴这里,但往往一到夏天坝就会被冲毁了,我一直不明白,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干浪费工时的活。

    那年我看到窑子沟里种的都是玉米,已经长得膝盖那么高了。

    那个沟的半山腰上有一个院子,两孔破窑洞。离村那么远,不知这半山上为何有一个院子,一孔窑洞已经完全塌了,另一孔窑里有一口锅,还有一个炕,我猜想那可能是拦羊人冬天住的地方吧。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们都会到没塌的那孔窑洞里吃饭,提前派人热一下自带的干粮,然后那炕上还可以容纳一部分人躺着休息一会儿。以往在地里干活都是在地头休息,所以这里的条件就算不错了。

    那沟里有泉水,鸟儿不多,泉水形成了一片小水洼,水很浅,但也有青蛙,中午休息的时候我没有在窑洞里睡过觉,我不喜欢男男女女挤在一起睡,于是我就去抓青蛙。村里一个叫交庆的,还有我们那次的水利队长有庆都跟我的年龄差不多大,他俩都要帮我去抓,怕他们抓错,我虽然先给他们讲了青蛙和癞蛤蟆的不同,但第一天还是有抓错的。

    那些青蛙之前可能因为没人捉它们,见人不太躲,特别好捉,头天抓的青蛙最多,一共捉回二十来只,由于我原来是西城区生物小组的,曾经学过解剖青蛙,所以收拾起来也非常麻利。我收拾青蛙时让他们去找些干柴来,把收拾好的青蛙用泉水洗净放进我的铝饭盒里,用石板把饭盒架起来,点着干柴,想煮熟了大家分吃。

    煮熟后我先让交庆和有庆吃,他俩开始说什么都不敢吃,后来交庆看我吃得那么香,就试着尝了一个,觉得味道很美,有庆看了才也尝了一只,我留了一些拿回知青灶,把酱油膏化成汤,沾着酱油汤味道更好吃了。

    以后青蛙让我们抓的越来越少了,活下来的也变得精了,不那么好逮了。有庆和交庆再逮到青蛙也舍不得给我了,自己拿回家和家人分享了。

    我们每天早出晚归,顶着炎炎烈日,挖山、运土、打夯,非常辛苦。

    一次我在铲土装车的过程中,坡上有个正在往下挖土的人脚下踏的一块石头突然松动滚落下来,他虽然大喊了一声,但我反应还是慢了一点儿,不偏不斜正好砸到我右脚大拇指上,鲜血一下渗透了鞋子,脱掉鞋一看,我的大拇指甲周围在往外浸血,后来那指甲慢慢变成了黑紫色的,最终完全脱落了。

    我的左脚那个大毒疖子还没好,右脚却又受伤了,就那样,每天一瘸一拐地也照样坚持出工,从南沟走大约五里多地才能到出工的地点,我始终坚持着,一天都没休息。

    看着我们历经千辛万苦在两山之间打的大坝,一天天在长高,眼看快竣工了,我们个个都很高兴,幻想着这个坝比鸠沟大多了,如果形成一个小水库,一定也很美,还能用它灌溉玉米,粮食将来肯定能增产。

    窑子沟的玉米那年长势很不错,我们天天出工都看到它们的变化,一天天在长高。我们对路边的每棵玉米似乎都感到很熟悉了,看着那一棵接一棵吐穗的玉米真高兴。

    一个半月后,我们的大坝已经竣工,旁边修了一条很长的排洪渠,就剩下最后一点儿排洪渠的收尾工程了,那天大队长来视察后很满意,夸奖大家干得不错,并宣布第二天我们水利队就完工撤离了。

    就在完工的那一天,我们按大队长前一天建议,到窑子沟去拓宽一点儿排洪渠,早上天空还很晴朗,万里无云的感觉,下午我们顶着炎炎烈日,刚干了一会儿活,就突然听到远处雷声滚滚,天空四周随着雷声出现了片片乌云,雷响一阵,云彩就长一些儿,但头顶的天还是湛蓝湛蓝的。

    一阵狂风过后,大颗大颗的雨点开始掉落下来。开始水利队长有庆说这是过云雨下不大,一会儿就会停,不用上到窑洞里去了,有点儿远。就领我们在山下的石洞里暂时避避雨。雨一停就赶紧去干完那最后收尾的活。

    那个石洞是常年被雨水冲刷而形成的,紧贴着排洪渠。洞不太深,比大坝只高出一点儿。我们就都挤在那里,乌云越来越厚,整个天空很快变得漆黑一片,雨也越下越大,我们再想上窑洞,路已经很滑,没法走了。记得那天,倾盆大雨白茫茫下个不停,我们紧贴着排洪渠却连大坝都看不清,感觉天低的就象要塌下来一样。

    突然,山洪爆发了!只听那洪水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只见那黄黄的泥水滚滚而来,我们眼睁睁望着辛辛苦苦刚刚修好的排洪渠被洪水冲毁,整段整段地被冲跑了但大家却束手无策。塬上村里的牛、羊、架子车、柴禾等,在洪水中翻卷着从我们眼前冲过,没等完全看清楚是什么,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洪水的水位越来越高,眼看就要漫过了大坝了,有人发现大坝底部出现了管涌,大叫起来:“坏了!大坝保不住了!”不多时,在我们那么多人无奈地注视下,那历时一个半月时间亲手修建的大坝,一段段、一截截的被洪水连底儿端走。有人心疼地哭着直跺脚。

    雨还在下,洪水继续泛烂,水位猛涨,两山之间的洪水已到了我们的脚底下。洪水切断了我们的上山之路,我们面临被洪水卷走的危险,但没有一点出路,背后是陡峭的山嘊,眼前是一片迅猛的洪水。如果趟水,倾刻间就会被水冲走。

    桃花和辨等几个女子大哭起来。有的跪下仰天大喊:“老天爷呀!求求你别下了,救救我们吧!”一直显得很沉稳的水利队长有庆也显得要崩溃了,带着哭腔喊道:“雨要是再不停,我们可就没有出路了。是我让你们在这里避雨的,我对不起大家啊!”

    我和玉纹姐开始一直还很镇静,那洪水的声音犹如千军万马在呐喊,我们按平时那样说话互相都听不到,只有大声喊着安慰有庆和那些女子,说:“雨一会儿就会停的,大家千万不要恐慌。”我俩让桃花和辨换到我们身后,身后地势相对高一点儿,挤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连动一动都很困难,腿和脚都麻木了,换换位置都费了劲儿,队长和其他男青年也争着站往前排。

    但当洪水象浪花一样一下一下冲击我的脚面时,又想想刚才队长的话,我的心里也没底了,开始阵阵发慌,表边还强装镇静,劝慰别人说:“放心吧,大队长知道我们在这里干活呢,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大家一个个束手无策,手拉着手,只能听天由命。

    就在我们感到绝望的时候,天突然一下就开了。中间露出了湛蓝色的天空,越开越大,雨一下就停了,太阳出来了,水虽然不再那样猛张了,但洪水的流速依然不减。水位下降暂时无望。

    几个年青的小伙商量着要趟水到对面山上,然后绕道回村去求救。但大多数人坚持等水流再缓和一些比较稳妥。毕竟有好几十米的水面呢。

    正在我们静静等待之时,山顶突然传来羊群的咩咩叫声,还伴随着拦羊的吆喝声。大家象盼到了救星一样齐声呼救。拦羊的也听到了我们的声音,因我们所在位置是凹进去的,老汉在悬崖边看不到我们所在的地方,他循着声音一点一点才找到我们大约位置,试探着把随身携带的绳子扔下来。位置还差一些,经过大家七嘴八舌一顿指挥,才找到确切的位置。

    绳子长度还差一点儿,我个子高,踮起脚都够不到绳子头,桃花最胆小,急于想赶快逃离这里,第一个被两人托起来才够到了绳子,但桃花有点儿胖,个子也大,她脑子略微有点儿迟钝,(当地人称她半憨憨),由于她配合的也不好,拦羊老汉毕竟年纪大了,往上拽的时候很费劲,好几次都不成功。

    队长有庆重新做了部署,让身体瘦小且有攀爬力量的交庆先上,他上去后再帮着拽绳子,后来大家都相互谦让、相互扶持,随着上边人的增多,拽的力量也增强了,速度越来越快,我上去较晚,也是被人拖起来才够到绳子的,上去后一身泥土,手背也擦破皮了。

    有庆作为队长,终于坚持看到大家被一个个营救上了山顶,暂时都安全了,才最后一个上去的,没人托举他了,他从周围找来一些碎石块踩上去,翻了再重来,我们在上边只听见声音却看不见他,费了好长时间他才够到绳子,被拽上来,大家团聚在山顶那一刻,都情不自禁地欢呼跳跃起来。因那座山上石头多,拦羊老汉的绳子都被磨断一半了,后来大家还说应该还给人家一根绳子。不知这件事后来办了没有。我们个个一身泥土,穿着湿漉漉的鞋子,一起顺着山路辗转走了好远才转回到了瓦石头大队。

    窑子沟是我们大队玉米收成最好的一块地,面积也比较大,水利队长有庆向大队长汇报了灾情时痛哭失声,他沉痛地告诉队长;“窑子沟的庄稼全被淹了。大坝连底都冲没了。”

    大队长一直以为下雨时我们躲在窑洞里了,没有过多担心,也没想到窑子沟发山洪了。大队在窑子沟南边,窑子沟的水流向北边公社方向了。那边地势低。

    过后有庆对我和玉纹姐说:“你们知道我当时压力有多大,我都想到如果你们出了事,我咋和你们父母家人交代。”

    那一刻我才明白难怪他放生大哭呀。他身为队长一个工分都不多挣,心里还背着那么大的责任,真让我感动。

    那时正是玉米吐穗的时候,开始队干部们似乎感觉我们夸大了灾情,还不太相信损失会有那么大。马上要去查看,但我们告诉他们沟里水还很深,根本进不去,他们只好决定第二天再去查看。

    路还很难走,我没接受大队知青的挽留,衣服和鞋全是泥,必须得回窑里换下来,回南沟的三里路还不知如何走,南沟的女子们还在等我作伴呢,DN姐拿出药箱为我上了药,我们一路淌着水,坚持走回到南沟。

    我村里的洪水也不小,我们平时打水的泉眼全淹没了,根本找不到了,只好打来一桶桶泥汤一样的洪水,加上白矾沉淀以后再饮用。洪水持续三天才露出泉眼。

    记得第二天洪水退后,大队长带领队全队干部到窑子沟视察才发现确实损失惨重。玉米全部倒伏,有的甚至冲没了,几乎没有挽救的希望了,真是水火无情啊,队长忙组织人力抢救那些倒伏的玉米。

    第二天,我们听说山上冲下的二十多只羊,有的被冲出了二十多里地。让公社附近的高家川队人捞起来吃肉了,羊皮给送回塬上丢羊的队里了。

    我们的大坝被彻底冲毁了,队里决定重修大坝,在大坝底下加石头同时再把坝加宽。

    我们插队的四年间,年年在窑子沟打坝,尤其是冬天,那女老少齐上阵,都参加修水利,但年年夏天大坝都会再被冲毁,修了垮,垮了再修。想了很多办法,直到我们离开陕北那年,大坝也没修好。

    陕北的土质很松,那时老百姓要砍柴烧柴生活,水土保持做的不好,难怪当地的老百姓说“年年打坝不见坝,年年造田不见田。”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70-2.jpg:

(照片来自网络)当年我们就是这样打夯。



越江:北京知青陕北老插  坛子里打酱油的。惟愿: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朋友们的欢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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