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抹不去的记忆 - 散文小说 - 中国知青网

抹不去的记忆　　　文 / 乾坤大侠

　　在我满怀激情憧憬着美满未来的时候，命运和我开了一个自认本不该的玩笑，迎接我的现实并不是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而是远离县城近百里的一个深山老林水库管理站。当文书将一张报到介绍信递给我的一瞬间，昔日那种豪气、激情连同早已编织的生活美梦顿时破灭，未来这个概念仿佛成了一片黑暗。头脑一片空白，行为不知所措，我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拖着沉重的脚步，忍着内心痛楚，离开文书那间倍受人们青睐的办公室，坐在大院那座不惜重金而建的花坛边上，郁闷地吸着那盒囊中羞涩而购来的“羊群”牌香烟，一支又一支……
　　这一天，深深地定刻在我的脑海，成为我一生怎么也抹不去的永恒记忆。
　　那夜，知情人告诉我，我们几个分配对象都留在城里了，原因很简单，都找了关系，托到管官的官了。我无语相对，独自暗思，这鬼地方，不是说“十家九亲，一家不亲，还是姑舅老亲吗”，我咋就没有一个亲戚呢？看来这就是天命，注定了这一生独立闯荡的命运。既然认命，那就要给自己寻求一个出路，总不能钻牛角整死自己吧。
　　我们村里出了几个能人，人家老祖宗家底厚实，先人们也极有远见把子女们一个个供养上学。成为方圆百里难以比拟的耕读之家，很令人们羡慕之极。不幸的是，这帮富家子弟们，由于养尊处优的潜在成份，性格自负高傲，刚愎自用，导致后来出现一些骇人的结局。最典型的是：一个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小镇上粮店工作，因专业不对口，整日自叹“英雄无用武之地”而羞于见人。久而久之，郁闷成疾，变成了“吃喝不知饥饱，穿衣不知羞耻”的正宗神经病，常年四季出没方圆百村，只要睁开眼，口中那一套套书本知识倒背如流……
　　咱是地道的农民儿子，能跳出家门，已是祖宗烧高香了，我无奈地拿这个“神经病”人给自己诠释，路是人走出来的，我就不信邪，靠自己开创不了属于自己的二分地，深信几千年人们留下的一条祖训：“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来重新鼓起勇气，面对人生。
　　官断十条路，九条民不知，只有鬼才知道那些执政为民的爷们决策的玄机。
　　第二天，我受到很高的礼遇，局里派了一辆仅有的蓝色工具车，几位在家的局长个个怀着良心的内疚亲自送我上车，借此来掩盖内心的不安，虚伪地体现着道貌岸然，希望的话说了又说，听的人心里怪别扭，始终感觉不到一丝丝温暖来。
　　车驶出局大院，离开了县城，向新区奔去，在尘土飞扬的盘山公路上颠簸前行，工具车翻过一道道山梁，路上充满恐怖，令人不寒而颤。于是我想这就是人生征程的开始，它将预示着命运的坎坷崎岖，这也许是老天爷有意安排的一种生存玄机。车终于驶在山谷中，沿河流就势而上，一里九湾，步步泥泞，不时地将车陷入泥潭，只好下车用手搬来土圪啦重重砸在坑中，或者折些树枝垫在车轮下，然后我用肩扛着车的后门，听从喇叭为号，拚命用力，司机猛地踏下油门，车轮飞速旋转中卷起星点般的泥星，刹那间将我变成了一个泥人，百里路程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了十余次，在夜色即将降临时才赶到了目的地。站长率领仅有的两名工人站在门口迎接，我们那付尊容令他们捧腹大笑之后，带我们来到门口的钻辘轳井旁，卷起几桶井水，让我们尽情地冲刷着满身的泥泞，晚餐十分丰盛，简直犹如过年，一个凉拌白萝卜丝、一个咸菜拌木耳、一个酸菜炒肉（野猪肉）、一个红烧鱼，味道极佳。后来我才知道，站长不仅是一名远近闻名的美食家，而且还是全县赫赫有名的高级厨师之一。那顿丰盛的晚餐，全是自产自制的。一个山洞充当了冰箱，里边用盐浸的野猪肉和烤干的鲜鱼之类悬空而置，只有来了客人时他才拿出来招待。
　　站长三人或许是久居深山的原故，见人十分希罕，又是敬酒，又是夹菜，仗着酒的威力更是滔滔不绝地对我们讲起陈年往事，他讲的那么地兴奋、激动，那么痴迷专注，那些闻所未闻的奇趣经历听的让人忍俊不禁，啼笑皆非，对初涉人生、缺乏阅历的我来说简直是听一位老者在讲天方夜谭。那夜通宵未眠，站长富有戏剧性的谈吐和气氛把人性喜乐情趣调动到极致，使人忘记过去的不幸，忘记昨天的烦心，忘记今天的劳顿之苦。
　　那夜五斤老玉米酒被喝的精光，大家仍然犹意未尽，无一人有醉的迹象，都以君子风度安然处之，但苦于无处再买，大家只好无奈地以司机“明天还要回去”为由而收掇了酒摊子。
　　夜深人静，山谷中的林海涛声掩盖了所有的响动，只有发出乒乒乓乓的清脆响声，也许是酒的原故，也许是站长他们的乐观人生态度影响的原故，昔日的积怨在阵阵劲风卷帘中隐退，心底无私天地宽。
　　光阴似箭，弹指之间二十七、八年已成为过去，幸运的是荒无人烟的那块地方并没有留住我，在短短的六个月之后，我凭借着手中的秃笔和心中的墨文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冲出牢笼的良好机遇，重新回到颇受人们青睐的机关大院后，一次次又向外面闯荡，终于将匆匆脚步迈到那些县城官爷们梦寐以求的大都市中，命运再次和它们也开了一个本不该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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