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五色土 栏延河水 → [分享]延长插队知青征文遴选稿件摘编


  共有43541人关注过本帖平板打印复制链接

主题:[分享]延长插队知青征文遴选稿件摘编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孙玉科
  1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161 积分:1100 威望:0 精华:0 注册:2009/9/14 21:31: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11/26 10:36:00 [只看该作者]

 

插队日记几则

  ------记在延长县黑家堡公社插队的那些日子

                      姜 丹


1969年1月25日   到了革命圣地延安

今天是我们插队路上的第二天了,要从铜川坐大卡车到延安。刚上车时,我们高兴极了,站在车上又蹦又跳又唱,不一会儿就不行了,因为车开始走盘山路。啊,好险呀,车边不远就是山崖,直上直下的。我们坐在车上,越来越冷,我们都把头缩在棉袄里了,大家挤在一起相互取暖。我看见好多人睡着了,他们东摇西撞的,头咚咚地磕在卡车车帮上,都磕红了,可还是磕不醒。后来,我也和他们一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同学高声喊:“你们快看呀,我看见宝塔山了!”忽的,所有同学都惊醒了,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真的,宝塔山就在眼前了,这是我们向往以久的地方,是革命圣地到了,是我们的广阔天地到了。等我们想从车上站起来时,脚已经冻麻了,难怪从铜川到延安,我们整整坐了十二个小时了。

听带队的领导说,延长离延安还有90公里呢,我们不知道90公里是多远,反正我们是到了革命圣地,这里的山山水水、沟沟岔岔就是当年毛主席带领红军战斗过的地方,我们有志青年就要在这里启程。

注:很多人不理解当时我们为什么要去插队?是不是被强迫的?我的想法:插队是大势所趋,是被一种大的潮流裹挟进去的。当时,毛泽东被大家视为至高无上、视为神明,因此对他老人家的指示是崇拜、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从内心来讲,就没有半点儿怀疑。我当时其实可以不走的,我被学校军宣队抽去为《人民日报》组织的“中小学如何办”的栏目组稿,但我偷偷转了户口,之后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就想着奔赴延安了。我至今为自己的选择不后悔。


1969年1月26日    连滚带爬进了马家沟

太高兴了,我们终于到了插队的地方——陕西省延长县黑家堡公社。原以为到了公社就到了目的地,谁知吃过午饭后,焦志延、秦雷、禇月华、李国维和我被分在马家沟大队,一行人马还要走20多里地才能到村里。有几个壮小伙儿来接我们,他们把我们的行李装上小毛驴拉着的车子,我们背着包跟在小毛驴车后面上了路。公路虽然弯弯曲曲,但还好走。过了一条冰河之后,进了沟,这下可麻烦了,因为这里刚刚下过雪,又是窄窄的小路。我们深一脚、浅一脚,没走几步焦志延就摔了个大跟头,我们急忙把她拉起来。没想到走在前面的月华又来了个大马趴,我还在笑她,正笑着也跟着躺下了。也难怪,我们穿的全是塑料底棉鞋。今天我至少摔了10多个跟头,同伴们也不在话下。我们哪儿是走进沟的,纯粹是滚进来的,好不狼狈。这个沟真不寻常,一点儿不像香山的樱桃沟。走在我们后边的老乡,把我们手提的大大小小的包全背在他身上,很奇怪他一个跟头也没摔,他还在笑我们,等我们回头看他时,他就绷起了脸,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

我们终于住进了一个大窑洞,是永胜老汉的。安顿下来后,我才有心思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我们真是进了沟,窑洞在半坡上,后面是山,左右是山,对面也是一座座高山,白雪皑皑看不到边。窑洞长长的,一条长长的炕,足能睡上十几、二十人,炕顶头是个灶台,窑最里头放了几个半人高的缸。

累了,休息吧。忽听外面有狗叫,我们连忙跑了出去。哇,小狗,一条小黄狗可爱极了。还来了一群娃娃围着看我们。于是我们把路上吃剩下的面包、馒头所有好吃的都喂了小狗,把带来的水果糖分给了这群娃娃。我们想跟他们聊聊,他们都说“害怕”,为什么“害怕”呢?

注:那一晚上我们在永胜老汉烧的热呼呼的炕上睡得可香了!刚到农村的我们,见什么都是新鲜的、兴奋的,对今后将要面临什么:艰苦也好、困难也好、饥饿也好、前途也好,没想那么多,正如娃娃们说的“害怕”,不是什么害怕,而是陕北话“咳不下”,是“不懂”、“不知道”的意思。

1969年1月28日    队里开了欢迎会

我要补记昨天的日记,昨晚的事挺重要。

队里给我们开了欢迎会。队长在天快黑时就敲了钟,队里的钟挂在村中间的一棵歪脖树上。旁边有一口公窑,公窑可大了,是全村的会议室,窑掌有一个大大的炕。窑里没有电灯,只有两盏煤油灯。我们被迎在炕上坐。老乡陆陆续续来了,大概到天黑时人快到齐了,全是男的。有的老乡上了炕;有的蹲在地上;有的自带凳子,蹲在凳子上。队长讲了一些话,全是陕北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到最后笑了笑,带头鼓掌。我们听的似懂非懂,大家跟着鼓掌,我们也跟着鼓掌。随后队长又开始讲话。一来他说的话我们不太懂;二来盘腿坐坐不住,只好半卧;三来老汉们全抽烟,窑里烟雾腾腾;四来炕上暖暖和和。我们几个知青互相看看,不一会儿全都昏昏入睡了。后来也不知怎么回的自己窑洞,接着又睡了。

注:这是我有生以来参加的最奇特的一次欢迎会。这里没有敲锣打鼓;没有彩旗飘扬;没有摆桌设宴。后来我才得知,尽管这些被欢迎者已经昏昏入睡了,老乡们仍然在这孔窑洞里决定了很多重要的事:一是定下为我们知青在村头打三孔窑洞;二是给我们分了种菜和种粮食的自留地;三是给我们每个知青定了工分,是按男劳力定的(因为我们要和男劳力一起干,觉得自己很行);四是落实了给我们派一个做饭的大师傅……

想想当初,我们就像孩子一样幼稚、单纯,老乡们就像父母一样呵护我们,他们没有豪言壮语,有的只是纯朴、善良。


1969年2月15日    锔锅

唉,郁闷,今天郁闷之极了。本来挺高兴,早晨雪下得一阵大似一阵,可以不出工了,我们七手八脚开始做点儿好吃的。焦志延活面,国维在烧火,柴火大多都带刺儿,她的手扎出了好几处血,月华赶紧帮她拉风箱,秦雷开始给她整理柴火。突然间,我想起锅里还没放水,一看大铁锅已经烧红了,我急忙用大马勺从水缸里舀了一勺水,站上锅台到了进去。只听“咔嚓”一声响,把我吓得跳下灶台,不好了,大铁锅一分为二,中间裂了一条长长的缝,水还在辟辟啪啪地爆,一会儿就把火浇灭了。大家全吓呆了,怎么办呢?我更是不知所措,不明白我怎么就做错了?错在哪儿了?

到了中午,姬三和新贵两个小伙儿来了,说是队长派他俩去甘谷驿集上给我们锔锅。我知道我做错了,坚持要跟他们一起去。

午后,雪仍在下。新贵用绳子把锅固定在他的背上,锅太大了,几乎覆盖了他的大半身,看不见头和肩膀。从马家沟到甘谷驿集上,要翻过一座大山,大约有十几、二十里地。上山还容易些,等到下山时,我真成了他们的累赘,地滑山陡,我的腿发软,怎么也迈不开步。他们就一个在前面顶住我的脚,一个在后面拉着我。雪片打在他们脸上,黑棉袄从外到里、从里到外湿透了。这么艰难他俩还在开玩笑。姬三敲着锅底说,这修锅的事常有,都怪铁匠打的不结实。听得出来他是在安慰我。我不忍心再让他们拉着走,索性坐在地上像滑滑梯一样往下滑。到集上时,我们三人全成了泥猴。我不知道锅是怎么锔上的,只知道回到队里时,天已经全黑了。谁也没责怪我一句,但我懊恼不已。

注:四十多年过去了,这件事始终挥之不去。其实姬三和新贵没什么文化,也没大我几岁,但他们确实那么勇敢地面对困难、面对生活;那么乐观、积极;那么善解人意。这种精神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们,影响着我们的后半生。


1969年2月25日    担粪上山

今天下工后,我们几个做了一个决定:以后每天下工后,要轮流给五保户担一担水,好好练练我们的肩膀。

早晨队长让我们留在场上铡草,我们不干,非要和壮劳力一起担粪上山。谁知一到羊圈就来个下马威。羊粪经过一冬的发酵,有一股说不出的呛味儿,好在老乡按陕北的风俗习惯不让我们女子进羊圈,也只装了两个半筐粪就让我们担走。担担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担子担在肩上,不是往前倾就是往后仰,我只好用两只手找平衡。平路还好,该上山了,更费力了,气喘不上来、腿哆哆嗦嗦、肩膀生疼,只好往前拼两步就把担子放下,歇歇,没等上到山顶,粪已经快摔洒完了,太丢人了。

第二次上山时,春儿来给我指点迷津了。他让我跟着他,我学着他的样子,一步一步缓缓地悠着走,尽管仍没走到山顶,终归摸到点儿门道了。没想到,下山时又出了洋相。不小心,我的空筐从钩子上掉下来了,顺着斜坡往下滚,春儿飞快地跑下山给我去捡筐了,我颤颤巍巍下了山。

明天怎么办呢?看肩膀两边都磨破了,连手上也起了泡,腰酸腿疼,我难道真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吗?记得牛支书在送扁担时给我们提了那么多殷切的希望,他说过,这扁担用处大哩,乡亲们不只用它挑水担粪,还用他担过逃荒的儿女,担过打胡宗南的弹药……他希望我们能用扁担担起建设新延安的重任。我一定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练出一副铁肩膀。

注:我印象中,陕北当时的劳作是太艰苦了。春天要抡起四、五斤重的老镢头开荒,大家排成一排,谁也不能少抡一下,一天要开出几大片山地,老镢头大约要抡起成百上千次。还要在山上挎着粪篓拿粪、播种。夏天要在山上锄地、割麦子、担麦子下山,中午顶着炎炎烈日在场上用连枷打麦子。秋天早晨四点钟就要上山背谷子,白天要收谷子、割玉米、挖红薯。冬天要担粪上山、打坝、修梯田……从事上述的劳作,对我们这些北京生、北京长,从未干过一点农活的十七、八岁女孩来说,需要付出多大的艰辛可想而知了。大家全凭着坚强的信念和满腔的革命热情努力闯过了一关又一关。一年过去了,我们学会了各种农活,也磨练了意志,更懂得了在我们中国,农民的艰辛、最底层人民的艰辛。用普通人的精神和思想逐步替代了学生腔。把最初的革命口号和纯真的理想变为一步步脚踏实地的现实。


1969年2月28日    住上自己亲手挖的窑洞

队长今天宣布,我们的三孔窑洞正式落成了。多神奇啊,一个多月前,这里还是一座山梁。这可是我们和老乡用自己的双手一起打成的。开始时用老镢头在山梁上斩出一个直上直下的面,然后在面上挖了三个半圆形的洞,再在洞口安上木头玻璃门窗,最后,在窑里盘上了炕、做了灶台、垒了烟囱。

我们的窑洞不深,又是玻璃窗,所以阳光明媚。窑外有一块平地,是我们的院子。院子没有围墙,下面是满坡的枣树。由于挖出的黄土把枣树干埋了不少,我们在坡上一伸手就能够够到枣树枝,等枣熟了我们随时都可以摘到甜甜的红枣了。坡下就是队里给我们分的几分菜地,我们都商量好了,等天再暖和点儿,就在菜地里种上西红柿、黄瓜、茄子、韭菜。菜地对面,也就是过了小河沟就是我们的自留地,我们准备在那儿种上红薯、玉米、豆子。哈,我们的窑洞可暖和了,小猪和小狗也让它们住进了窑洞。小猪是我从另一个队的知青那儿用小筐装回来的小猪崽,现在圆滚滚的,像个大刺猬,毛是棕红的,不长架子,只长肉、圆圆的。据老乡讲,我们给它喂得太烫了。小狗我们给它取名叫“赛虎”,跟着我们很可怜,饥一顿饱一顿。可它天天守在窑洞外,很忠诚。

晚上我们一切安排就绪了,其乐融融。大家盘腿坐在炕上,围着煤油灯,开始写日记。

注:我们的窑洞真是让我留恋。它冬暖夏凉,窑外的枣红了我们真的可以随手摘着吃。坡下的黄瓜、西红柿我们总是在上工前顺手摘下来,在小河沟里洗洗就吃。那时,我们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错误的是:把猪和狗请进了窑洞同住。不久我们在窑外养的鸡被狼叼走了;又不久在秦雷的褥子下面就发现了死老鼠;又过了不久,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起了一串串的红包。老乡说,可能是水土不服,用烧热的黄土疙瘩在身上熨来熨去也不好。记得我回北京时,腿上的疙瘩和棉毛库粘在一起,妈妈用温水洗下来,一个个脓包、一个个洞,后来我才恍然大悟,这些原来是跳蚤咬的。当时被它折磨的够呛,可却一点儿不懂,不知跳蚤为何物。


1969年5月4日    在山上吃早饭

“五四”青年节,我们仍在劳动。天不亮就上了山,好在今天锄黑豆,路不远,就在我们的窑顶上。

很多日子了,我们都在山上吃早饭。一听到钟声,各家各户把自家用布包着或用罐装着的早饭放到送饭人的两个大筐里,送饭人再担着筐送上山来。饭送到了,大家都在筐中找自家的饭,我们左找又找也没找到。于是,我们就扯开嗓子喊“秦雷”,秦雷一向做事认认真真、兢兢业业、一板一眼的。有一次,天下着小雨、漆黑一片,她坚持要给五保户担水,结果连人带桶掉进了水井池里,虽说池子不深,但她下半身也全湿透了。每次轮到她做饭时,总是比别人起来的早得多,今天也不例外。听到我们喊她,她跑出窑外,只见她头发乱乱的,脸上抹得黑一块、灰一快,嘴上不停地说:“就好了,再等五分钟”。果然,五分钟后她气喘吁吁地上来了,给我们做的勺子扣出来的发糕。国维拿起来刚咬一口就吐了出来,小声说:“没熟”,秦雷二话没说,急忙收拾起来说:“我再重做”,说着又跑下了山。眼见着窑顶又冒出了浓烟。这时老乡把他们手中的各种各样的馍馍、饼子递过来,让我们吃。我们忍着“咕咕”叫的肚子谢绝了。眼睁睁地看着秦雷窑里窑外地跑,抱一遍柴火,又抱一遍柴火。将近中午时,我们终于吃上了早饭。

注:做饭,是一种生存能力,可是初到陕北时,我们面对的是长满大刺小刺的柴火、不听使唤的风箱、够着困难的大锅、缺油少米和各种没见过的五谷杂粮,要自己推磨碾米,总之,一切都是全新的,一切都要从头学起。不过,陕北的婆姨、女子手把手教会了我们许多,后来我们不仅擀出了薄薄的杂面条,还会自己做豆腐、荞麦疙坨、油馍馍……我们学会了生活,更学会了如何克服困难、面对挫折。事实证明:插过队的知青都是生活的强者。


 回到顶部
总数 234 1 2 3 4 5 6 7 8 9 10 下一页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