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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开拓,在这片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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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开拓,在这片沃土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6/9 20:47:00 [只看该作者]

 

 

                


大漠。

一望无际的明沙,金黄金黄的,起伏跌宕的;看似绝对的厚重,却又不断被风儿掠得轻轻飞舞盘旋。

在这无涯的金黄中,终于汪出一洼被浓浓绿色环围着的碧蓝。那是一个创造并代表生命的小小淖尔(湖)。

力群从一个大沙坡的顶端向那小湖走去。每一步都在这寂静的世界里造成巨大的轰鸣——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大漠里,自然的奇迹被最完美地保护着;与此相比,那些只供游人们欣赏、把玩的“响沙湾”就只是大自然中一件小巧的玩具了——整个世界里只有这份声音,亦或是它掩盖了其它的一切声响。

一步踏上湖边那一小片似乎从明沙缝里生长出来的草坪,巨响的轰鸣则只剩下了越来越远的回声,而让力群所感受到的,则又是一片奇异到近乎绝对的寂静。

偎身在一棵古老胡杨那充满沧桑、且已经枯萎了大半的躯干上,仰头静观其仍旧郁郁葱葱,生命力旺盛的庞大树冠,再环视一番整片胡杨林的状态:浓绿间不时闪现出几片明沙般的鲜黄,粗细、横竖不等的树干群构成了一片对于小湖的圆月形包围,有效地保护了这片生命的源泉不被浩瀚的沙海所吞没。都说胡杨是“(生存)三百年不死,(死后)三百年不倒,(即使倒了,还能)三百年不朽。”这种只有大漠深处才可能拥有的生命奇迹,全世界也没保存下几处了,而自己今天由于迷路而偶然发现的这一小片,大概还根本没有人给予记载和报导过吧。

数千万年前的某一天,一枝胡杨树苗(也可能当时是一批吧)被人栽种在这里,甚或那还是胡杨的种子自己随风飞了来(亦或是被鸟儿衔了过来)落在了这里。久而久之,它们在这片土地上顽强地扎下了根。年复一年,胡杨默默地生长着,繁育着,直到今天。

“当年的环境完全不复存在了。只有这古老的胡杨坚持了下来。”力群遐想着。他曾经认真地向有关专家请教过:就自己所见到过的所有枯朽胡杨自身内在的资质看,它的所谓“不倒”乃至“不朽”几乎完全只是表面的一种形式。这种颇为奇特的自然现象,难道有什么意义吗?大多数专家(其实不过只是些当地的干部)没有能够给他圆满的回答;只有一位老牧民的评价使他感到心悦诚服:它(指胡杨)是在为保护自己身边的生命而硬挺着呢。是啊,胡杨用自己仅表面上不倒不朽的残躯为周围的生命挡住了强烈的大漠风沙,这是何等可贵的一种精神和品质啊。

大概是由于千里大漠的顽强阻隔吧,在这片绿色中力群没有看到小鸟等一般树林中必有的生命现象。然而,仅只从这片寂静的胡杨林中,力群已经深切地体会到了生命之有限与无限间的内在联系。

“是啊,我们的知青共大虽然早就不办了,可我们在那里为她创造的那种特别能吃苦和特别能战斗的精神,却肯定也是这样可以坚持到永恒的。对,下次聚会的时候,我一定得让同学们都来看看这人间少有的胡杨。”力群的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我还真没见过这么玩儿命的领导。”青年司机小陈懒懒地斜靠在吧台边那张他常坐的高脚凳子上,一边时不时地喝上一口调酒师老同学小刘为他特意配制的那种清新爽口的鸡尾酒,一边向小刘解释着自己为什么一连三五天没来这里看他的原因。“这位红霞经理原来是咱们总厂的党委组织部部长。本来在机关里干得好好的,却偏要自动跑来我们这个从来就没有景气过的‘多经公司(注:多种经营公司的简称)’当一把手。这不,刚接手就碰上一个案子,当然是她的前任留下来的麻烦喽。要说这个案子也拖了少说有小半年了,再急也不会只在这几天吧。可就为这,这位红霞经理连着几天几乎就粘在了我的车上了。先是在咱市里厂里的到处跑着找人弄清事实,然后又跑了一趟自治区。那刚好是昨天的事,一大清早就从咱包头市出发,赶上班前就赶到了呼和浩特市的自治区电管局去找人办事。早饭根本没顾上吃,只是中午在路边一个小摊上吃了一碗面;下午办完了事,又直接赶回包头,找有关人士接洽谈话,等我送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两点多了。今天要不是她病得实在太厉害,下班后让副经理他们硬给送到医院去打点滴,然后又被大夫强迫着回了家继续打点滴,我还来不了你这里放松一下呢。”

小刘蛮世故地追问了老友小陈一句:“她该不是一个老知青吧。”

“你怎么知道她准是老知青的?她还真是个老知青呢。听我爸说,红霞经理挺小年纪就下了乡,还很快在乡下入了党,后来去了一所什么知青的大学里又深造过一年呢。”

“那就不奇怪了。知青是最能干的。这话是我爸和我妈都常常挂在嘴边的。我还真就信这话呢。这不,在你这儿又找到证明了吧。”

“… …”

“… …”

就在小陈和小刘交谈着的时候,他们嘴里的红霞总经理正躺在家里的大床上,左手放在一边,接受着丈夫为自己安排的又一次输液,右手则握着电话机,在那里不停地向对方交待着什么。

良久,红霞才打完了这只电话。丈夫心疼得赶紧把电话机搬开了。一边又忙着给妻子喂药,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唠叨着“你拼命不休息,也得让别人休息一下吧。这么晚了,你给人家下了指示不也得明天干了嘛。”红霞笑笑,伸手轻拍着老公宽厚的肩头,柔声解释道:“你不知道,我找的这位专家就好夜战出东西。我这会儿给他布置了任务,到明天早晨上班的时候就能拿到成果了。这样才不耽误我明天的工作嘛。”

“那你自己这条老命还要不要了啊?”看看迂回的劝慰不能让妻子安静地休息下来,丈夫不得不与她直接对阵起自己最关心的实质性问题来。“年轻、下乡的时候你拼命,我说过半个‘不’字吗?你在共大拼命带头,差点儿被摔成残废,我连句埋怨的重话都没说过吧?自从咱俩进了厂子,我是不是处处支持着你的工作,什么事都顺着你帮着你的?现在也不是我要拉你的后腿,而是你的身体自己出问题了懂吗?……就算你既不心疼自己,也不为我想想,那咱们的儿子总不能这么小就没有妈吧?……”丈夫一边为妻子认真熟练地按摩着,一边继续在她的耳边絮叨着。

红霞再笑笑,她问丈夫:“你知道一种叫胡杨的树吗?那种树从小就在大漠中顽强地生长着,号称三百年不死,死了还三百年不倒,倒了又三百年不朽。一棵树尚且如此,更何况咱们这一茬下过乡的知识青年呢。现在咱们干的这点事儿,比起当初下乡时候来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说了,你自己不也一样干起什么来照样玩命吗?”

“那可不一样。胡杨的坚强在树木里绝对是少数吧?下乡时候再苦再累你不还都年轻呢嘛。你说我拼命,我是个男人嘛。可你……”丈夫心疼地继续叨咕着。

“看你说的,不是说‘革命人永远是年青’嘛?”红霞继续硬撑着精神头儿与丈夫调侃着,她不愿意看到丈夫总是为自己担心的样子。

渐渐地,由于丈夫到位的按摩而全身都得到了放松,随之而来的则是高度紧张过后的极度疲乏。筋疲力尽的红霞一边勉强哼哼着算是对丈夫的应答,一边已经开始渐渐沉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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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申       办

 

                 第一节

 

公元一千九百七十五年,仲夏。

呼和浩特市第一招待所一间普通的房间里,几名精神抖擞的年青人团团围坐在一起,正在热烈地争论着什么。

良久,一名叫黄念生的北京知青作总结似的抬起头来,巡视了一遍屋里的人们:“这稿子就这样定下来吧。时间紧迫,咱们还是赶快把它印好送出去的保险。不然,大会一散,咱们就不好找人了。”

也是北京知青的毛兵点点头表示同意,旁边坐着的上海女知青林洵禾也表示了同意,对面床上并肩坐着的天津知青吴牛和呼市知青卫东也都应声称是。大家开始往文稿上纷纷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一篇题为《关于成立一所知识青年自己的大学的建议书》的油印文稿迅速散发到了参加全内蒙古自治区知识青年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代表表彰大会的每间代表住室,也送到了主持会议的自治区知青工作领导小组和自治区知青办领导们的手中。

 

“这帮小家伙,鼻子还真灵。咱们刚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们的建议就递上来了。”知青办一位同志不无赞叹地先来了这么一句。

“可这么一来,会不会给大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啊?”有人表示了一点担心。

“是啊,我们盟分组今天下午的讨论,就几乎全是在说这个事儿呢。”一位某盟知青办的同志稍带忧虑地插言道。

“因势利导。我们一方面要继续按原计划组织好各小组的讨论,另一方面要马上同这五名知青进行接触。这是来自知青大众中的呼声,恰恰说明咱们考虑的问题和知识青年们合上拍子了嘛。”自治区知青办主任许维俊同志对此下了最后的决定。


翌日,自治区知青办的许主任和知青办其他部分负责同志亲切接见了五名写《建议书》的代表;参加会议的,还有来自大会上各盟市代表团的数十名知青代表。

许主任首先代表自治区领导向知青们明确表态,坚决支持同志们的建议,保证在最短时期内尽快筹建起这样一所专门为知识青年们扎根农村牧区服务的新型大学来。与会的知青代表们对于自治区领导能为自己专门建立一所大学更是表达了知青大众们无比赞同的心情,使会议气氛达到了新的高潮。于是,许主任没有再多讲什么理论或道理,只是直接询问撰写《建议书》的五名知青是否愿意留下来,帮助知青办的同志参加这所大学的筹建,以此明确表明了自治区知青办对于办学一事的最基本、最实际的态度。

经商讨,上海知青林洵禾是上海市上山下乡知识青年赴内蒙古学习访问团特别培养的扎根派典型。没有上海学访团的同意,让她离开自己插队的村子根本没有可能。吴牛在村里担任队长,最近恰有一项大型工程即将动工,所以当然也不能留下。卫东则是自己愿留却留不成,盟知青办的同志们从保护他的角度坚持要求“除非是正式调动,否则不能让卫东离开生产队”。最后,黄念生和毛兵两名北京知青在会后留了下来。


大会散了,来自全区各地的知青们纷纷启程了。因下乡地点不通火车而被特许乘坐飞机的卫东也匆匆上路了。

从热闹的会场回到寂寥的牧业队里,坐在自己那间由于多数知青已经选调离开而成为个人所有的小土屋中,卫东在煤油灯下边喝着没有放奶的清熬砖茶,边展开稿纸写了起来。他要把自己对大会、特别是对筹建知青大学的一些新想法尽快告诉知青办的领导和留下来的战友们。

“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卫东边写边这么想着。

卫东是1968年5月从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市到锡盟乌珠穆沁草原插队落户的知识青年。从小学到初中的“作文高手”,到文革中编写各种打派仗的小报,也练就了一手不错的文笔,在学校里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凭了自己在极偶然条件下担任过一个学生派别临时负责人的身份,在军代表来学校搞大联合的时候稀里胡涂地当选为校革委会中唯一一名初中学生委员。然后又受命分工负责学校教育革命方面的工作。当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参加了一个名义上应当由他主持的“校教育革命座谈会”时,对于参加会议的老师和同学们(多为高中同学)谈到的各类问题,他简直就觉得是在“听天书”。尚有点自知之明的他感到自己在学校里已经没有什么事可做了,可又不甘心傻等着命运对自己的任意安排。凑巧,北京市十名中学生毅然举起“与工农大众相结合”的大旗,来到内蒙古自治区的乌珠穆沁大草原上插队落户,卫东所在的中学派代表参加了呼和浩特市的学生慰问团前往学习慰问。在听取代表回来后的汇报时,卫东被十名北京中学生的伟大行动感动了。他认为他们才真正是这个时代的英雄,也觉得自己是真的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人生道路。但是,学校里下乡的组织者们认为他的身体不好,不适宜到自然条件那么艰苦的地方去。经过一番努力,他终于还是只能站在欢送的人群里送别人离去。他不甘心,于是凭借自己“校革委会委员”的身份,找到已经是校革委会副主任的军代表开出一张介绍信,到当时的市中学生工作管理机构——呼和浩特市红卫兵革命造反司令部的中学部去换了一份更高级别的介绍信,作为呼和浩特市中学生的代表,直接参加了内蒙古自治区当年的安置工作会议。会上,他与已经下乡的北京市和呼和浩特市两批知青的与会代表们倾心交谈,更得到会议组织者的全力支持,就这样一半靠运气、一半靠“权力(全呼和浩特市的中学生代表)”地得到了一百五十名知青安置指标。于是乎,他从被别人挑选变成了挑选别人。在自己组织的这支知青队伍里,居然有不少都是因为身体原因被从上一批淘汰下来的。谁知,这个梦确实不是那么好圆的。卫东在下乡的第一个冬天,就由于生活自理能力太差再加上身体太弱而搞得冻瘫了双腿,被知青战友们架回到呼和浩特治疗了整整一个夏天才又能够走路了。他再次回到队里后,社员们照顾他,也恰逢牧区普遍组织兴建队办小学,他成了一名教师兼学生生活的管理人员。生活和劳动条件的改善,使他得以继续留在了草原上,并能够凭借自己的各种努力把当年自己带下来的知青们一一送回城里,为的只是“不能让这些知青家长们戳自己的脊梁骨”。到了1974年的夏天,他刚刚送走了自己这批的最后一个战友,却又开始头痛起七二年下乡来队的几名锡林浩特知青的选调问题来。本来按照自己的小九九,他是开始准备为自己跑跑选调的事了,但当几名“小知青(即那批七二年下乡的锡市知青,这也是当年知青们习惯的论资排辈形成的称呼)”哭闹着来找他这位生产队里主管知青工作的“大哥哥”评理的时候,他才猛地认识到自己已经被人们认定为是理所当然的队里人、已经不再存在什么选调问题了。卫东对于自己这样一种实际地位不由得有些暗暗的辛酸,却又油然而生出一种超越个人感情的使命感来。“这大概就是我的人生位置了。”于是,在继续积极工作的同时,卫东开始为自己新的人生道路寻找起赖以依靠的理论依据(即所谓的知青理论)来。

从那个时候起,卫东有机会参加了“自治区知识青年批林批孔第二期学习班”,并开始尝试着向自治区的知青刊物不断投稿;又被吸收进自治区知青理论小组、先后参加了锡林郭勒盟和自治区知青先代会的筹备工作。这才有了故事开始时他同其他四名知青联名上书办校建议的事。


这是一个混乱而激动人心的特殊年代。“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已经轰轰烈烈地进行到第十个年头了。十年来,一代年青人无学可上,无工可做,空有一腔热血而报国无门。从斗校长(“走资派”)、批老师、砸“四旧”、打派仗、终于走向了主要靠军管控制促成的“大联合”和“复课闹革命”。在学校里轰轰烈烈又稀里糊涂地呆到了实在不知该做些什么的时候,终于有十名北京的中学生扬起了“与贫下中农相结合”的革命大旗,并毅然选择了内蒙古大草原作为自己安家落户的广阔天地。从那个时候起,一批又一批热血青年纷纷踏上了这条充满传奇色彩的特殊生活道路。

客观上,由于文革的影响,大批城镇知青拥挤在原来的学校里,年复一年地在那里进行不知所谓的“斗、批、改”,实在不是一个办法。下乡上山,为城镇青年们的生存(其实质是城镇新生的多余劳动力的就业)找到了一条新的出路。国家于是乎开始越来越重视这个措施了。到了我们的故事发生的这一年,全国已经有超过千万计的知识青年散布到了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广大农林牧渔区,或插队落户,或当了“屯垦戍边”的建设兵团战士。几乎每一个城市家庭中都有一个以上的孩子在乡下。这就使得一个原本相对简单得多的人口安置问题,上升到一个重大社会性政治问题的层面上来。没有人敢对上山下乡说半个“不”字,却又没有几个做领导工作的干部和几乎所有做家长的,会真正心甘情愿地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在乡下生活。至少从七二年开始,知青的“回城”已经蔚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社会潮流,而仍然留在乡下的大多数知青们,却继续由于自己的或社会宣传上的种种原因,在拼命地为自己的“坚持乡村”努力地“鼓与呼”着。如此矛盾的思维和行为,实在是那个特殊时代的特殊现象。

在这样一种特殊的形势下,为知识青年办一所自己的大学这个设想,当然也就既让任何一级的领导者不得不在口头上给予足够的支持,而又往往在实践上并不会真正予以重视的。当然,这些认识,都是大家在几十年后的今天才逐渐搞清楚的。对于当时热衷于办校的知青们,那时候存在于他们心头的,却只有最美好的自我憧憬和美妙幻想。卫东就是几乎天天都沉浸在这样的憧憬与幻想中。他哪里知道,此事的成功远比他那些浪漫的幻想要复杂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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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自治区知青办里像开了锅。从来谦逊和蔼的许主任正在大光其火:“妈的,这还让不让人工作啦?啊!大会上答应得人家好好的,现在却来上这一手。这不是让我们在全区知识青年面前失信嘛!”天很冷,屋里的暖气也并不热,许主任的头上却直冒着热气。其他工作人员或坐或站在一旁,除了个别人的脸上不时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异样神情外,大多数人的脸色都是阴沉和不平的。

在一张普通的办公桌面上摊着一份打印的文件。内容是关于立即开始筹办知识青年大学的请示报告。第一面上有自治区党委书记、革委会副主任、知青领导小组组长刘景平同志的数字批示,大意是此事还需要慎重对待。也就是还不能立即付注实施的意思。


客观地讲,一九七五年下半年的政治局势,其实已经相当动荡不安了。由邓小平同志的复出所引起的全国范围的大规模“整顿”已经开始直接触及到了某些特殊人物的实际利益,特别是当人民大众把小平同志的做法与数年来某些人苦心经营才形成的“大好局面”做出最朴实、最简单的对比后,人心思治的强大社会发展态势则明显有利于对邓小平做法的坚决支持。因此,在当时的中央,事实上存在着相当激烈的两条路线间殊死搏斗。这种情况对于身处自治区主要领导一级的刘景平同志不可能没有影响。所以他当时几乎是一反自己坚决支持知青工作的常态,对于建立自治区级知青大学的事采取了相当谨慎的态度。当然,他只是想就这件事再想想,再看看,再琢磨和观察一下,并没有将其一定扼杀的意思,不然,就不会有我们后来那些故事的发展了。


都说是无巧不成书。恰恰在这个时候,门开了,进来的是刚刚在全区知青先代会上被评为自治区十大知青标兵、人称“万能修理匠”的北京知青刘万昌。

见到屋子里特别是许主任这样的绝对异常情况,他当然要立即问个明白了。在与知青办大笔杆子耿鸿钧同志一番急速的耳语后,他稍稍思索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对许主任说了一句:“许主任,您先别急。明天我再去找一次景平书记。知识青年去找他,事情恐怕就会有希望了。”许主任的脸色和缓下来了,点了点头,让秘书交给刘万昌一份留作存档、因而没有领导批示字迹的文件,满怀期望地与他握别,并一路嘱咐着把小刘送到了楼外。

回到屋里,老耿同志又继续劝慰了许主任一番,表示自己可以通过老关系再去托几个人,包括了刚刚当上某处处长的景平书记原秘书老王;这样几管齐下,问题是肯定能够得到解决的。这时,大家又都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向许主任表示着大致相同的意思,总算让许主任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了。


黄念生和毛兵不在这间屋里。知青办的领导为他们专门安排了位于顶楼的一间屋子,以便于二人专心工作。楼下的气氛对这两个人毫无影响。此时,二人正对坐在自己的床上神侃着。

“叫我说啊,这所学校最应该像延安抗大那样。以培养中国广大农村明天的主人为目标。”黄念生如是说。

“这个提法不妥。知识青年只是农村牧区建设的生力军,可不是主力军啊。知青要是都成了主人,把广大贫下中农往哪儿放?”毛兵慢条斯理地顶了小黄一句。

“我不是那个意思。学抗大总比学朝农来得带劲吧。”

“那倒是。那个朝农也就是那么回事。不过,你可得记住:这个话现在可不适宜讲出去,但是可以在以后的实践中有意识地淡化它。”

“唉,你对江西共大怎么看?”小黄的思路又跳了一下。

“那可是老一茬青年团员们艰苦奋斗的成果。虽然现在有人说它是刘少奇反动路线的产物,可我却一直是把这所学校和延安抗大同等看待的。不瞒你说,当初提出要建立咱们知青自己的大学时,首先反映在我头脑中的就是这两所学校了。抗大是培养政治性接班人的,江西共大现在主要是培养农业生产技术人才的。我想啊,这两者的结合,正好是咱们应该考虑的办校宗旨吧。”

“嗯。你这个意见还是比较全面的。我的大致想法也是这样。对了,卫东的信里不是也有这份意思吗。”小黄的思路又开始跳动了。

“噢,说到卫东,我可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呢。这小子下乡头一年就瘫过一回了,据他说他的医生告诉他可能活不过三十几岁。再不帮他快点上来,我还真怕他会小命难保呢。至于说观点嘛,我看他应该属于浪漫派一类,天真和幻想的成份居多些,算不得是一个成熟的理论研究者。不过,他倒是肯定相当符合你小黄的胃口呢,因为在你的博大理论中,也是充满着激情和豪气的嘛。”毛兵相当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个人意见。

“看来,你还是要坚持不来这个学校,过几天仍然回队放牧去了?”黄念生充满深情地望定对面这位并肩工作了几个月的挚友。

“看你,也真是的。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这件事的嘛。我的主意从来就没有变过。这是因为我认为自己凭现有条件在队里靠自学也还够对付一阵子的。等到将来需要深造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上咱们这所大学的。”

两个人就这么会心地交谈着。甚至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第二天上午近十时的光景,刘万昌只身来到刘景平书记办公的小院前,门卫见到是刘书记最常约见的知青朋友,连问都没问就把他放了进去。

书记大人没在,据说是外出参加一项什么活动去了。刘万昌并没有放弃努力,紧紧拉住接待自己的老相识——景平书记的秘书,把自己的来意实实在在地全倒给了这位老兄,并以“全区知青”的名义“强烈请求”这位兄长给予全力支持帮助。

刘景平书记的秘书是一名刚走上工作岗位不久、后来被人称为“末班车大学生”的年轻人,对于如同自己弟弟一样的知识青年还真是很有感情;加上刘万昌在景平书记面前相当“得宠”,他所求教于景平书记的大事小情还真没有一件被拒绝过。当下,他胸有成竹地答应万昌“一定帮你把此事圆满办妥”。

当天中午,景平书记的这位秘书又应邀赴了老耿和老王在机关食堂里“招待”的一顿便宴。三个人又叽叽咕咕了将近一个钟头。

仅仅三天功夫,刘书记果真重新批示:“请财政厅先拨50万元,用于筹办学校。”仔细分析下来,这位景平书记的批示内容,实在也是煞费了他一番心血了。这次的文件由秘书递上来的时候,他记得自己似乎已经批示过了;但秘书一口咬定没有那回事,并反复向书记强调了这份文件是知青办的许主任和知青标兵小刘一同“亲自”“专程”送过来的。看来,只简单地批成不让办校是不可能了。思前想后,他在批示拨款的同时,还是用了“筹办学校”的字样,以防未来有一天出了什么事,自己还可以有个说词。其实,你批给了人家钱,不就是在让人家把学校办起来嘛。他景平书记当然也十分清楚这个结果的。

因此,当这份犹如尚方宝剑般的批示文件从刘万昌手中递到许主任手上的时候,在场的人全都由衷地欢呼起来。连那些反对者都没有看出刘书记批示中的另一层意思,一致认为“这事成了”。


接下来,自治区知青办几乎出动了全部人马。一部分人(包括小毛)专程到江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参观学习,另一部分人(包括小黄)由许主任亲自挂帅,开始在自治区范围内考察选择建校地址。

校址的选定又很费了一番周折。毕竟是要办一所学校,而且需要考虑到生产基地的建设和交通方面的相对便利,更重要的,还必须得到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几番选择后,初步考虑把地点定在了离呼和浩特市较近的乌兰察布盟。又经过几番筛选,终于选择了自治区知青工作先进县凉城县所属的岱海知青农场。该农场由凉城县委、县革委兴建,已经开办了两年,有了一定的物质基础。农场地处拥有三十万亩水面的岱海岸旁,背依有着优秀历史记录的老抗日根据地——被人称为“蛮汉山”的青翠山峦,距离凉城县数里之遥,更由于拥有大片待开发的土地而十分有利于新学校的建设。

为了给学校建设储备人才,自治区知青办宣教处受命,在这里又连续开办了自治区知识青年第三、第四两期批林批孔学习班。从学习班上选留了一批办学骨干,开始了这所学校的初期筹建工作。

   

学校定名为“知识青年共产主义大学”。其中,“共产主义”当然是鲜明地表明了这所学校的宗旨与性质写照;这既是明确显示了我们向江西共大看齐的初衷,又专门不像江西校那样冠以“劳动”二字,据副书记兼副校长宋石如同志特别解释:“共产主义条件下,劳动已经成为人类乐生的第一需要,因此没有必要再多余地加上这两个字了。”最前面特别冠以知青二字,更是专门向世人正式公告我们学校区别于其他学校的特殊性质和其学员的特殊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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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黄念生是一名革命烈士子弟。他的爷爷是共产党建党初期的一名老共产党员,大革命时期便已经任了中共某区委宣传部长,与毛泽东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共同并肩战斗了。由于操劳过度,积劳成疾,不幸病故在工作岗位上。父亲遂被党组织抚养起来,后来送到了革命圣地延安受了高等教育,成为一名知名的新闻工作者,其对党的感情之深厚自是不容多说。黄念生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自小,他的心目中就只有革命事业是最神圣、最伟大的。因此很小的时候就为自己确定了要一生一世做一名像长辈们那样的职业革命者的理想。他认为自己天生就是为了中国革命而生的,也一直想找到一条适合自己实际的具体革命道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使他的理想看到了实现的条件,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更让他觉得是真的找到了这条具体道路。因此,他是带着极大的狂热和最大的决心来到内蒙古插队落户的。

他在下乡实践中坚定不移地信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段孟老夫子的名言。把每天的艰辛劳作看成是磨炼自己意志的考验,也看作是积累自己革命实践经验和知识的课堂。从下乡的第二年起,他就在生产队里担当起了政治队长的职务,开始有条件按照自己的想法实施对第二故乡的改天换地实践了。

靠了自己特别擅长的宣传与鼓动,全生产队的社员们还真被他调动了起来,打着“学大寨”的旗帜,喊着“战天斗地”的口号,大家对家乡的穷山恶水还真是作了一番不小的整治。可惜的是,近乎原始的操作并不能明显改变这块土地的贫瘠。第二故乡的变化并没有达到黄念生理想的水平。

他开始为自己的理想寻找新的出路。

这时,“林彪事件”发生了。黄念生被父亲悄悄地叫回了北京。父亲给他介绍了许多“内幕消息”,也告诉他中央对于知青下乡的问题实际上只是作为一种城市多余劳动力的新型安置方法看待的发动初衷,劝告他考虑一下是否回城。而当时的黄念生并没有同意父亲的建议,他认定了自己现在走的这条上山下乡之路是最符合当年毛泽东“农村包围城市”这条独创性的革命道路的。但是,他听从了父亲的另一项建议,开始更加注重理论上的学习和思考了。

在黄念生的思维里,上山下乡既然是自己认定的一条当时代最革命的实践道路,那么,从知青上山下乡这个方向上,自己就一定能够找出一条通向最后胜利的基本方向。

他开始从更高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了。知青上山下乡既然是以彻底改变农村牧区的落后面貌为自己的根本任务。那其实质就是一个当代中国的农民问题。这是中国无产阶级专政最重要的一块基石。中国无产阶级要完成解放全人类的大业,恐怕首先就要想方设法地解决好中国农民的彻底解放问题。而知识青年就应该是完成这项伟大战略历史任务最重要的一支生力军。

他感到自己的思想真正地升华了。也认为自己是真正抓住了知青运动理论的根本。于是,他开始从这个认识出发,逐步形成了一整套自己独特的理论说教体系。也就是凭着这套理论,他逐渐地在各种知青会议上崭露头角,被大家公认为是一名自治区数万知青中一名最出色的理论家了。

现在,自己的理论与实践又明显地发展到了一个更为关键的崭新里程碑处。一所至少他个人认为是以自己已经认识清楚了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为核心指导的全新的知青大学就要通过自己和同志们的双手从无到有地在人间创建出来了。他怎么能不激动呢。

就这样,黄念生在与毛兵共同进行了一系列建校最初的筹备工作并将毛兵送回他下乡的锡盟牧区后,又匆匆投入到主要由自己提出的到全自治区各处进行深入考察和调查研究的实践里。在几名自治区知青办干部的共同参与下,他们用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跑遍了当时属于内蒙古自治区的四盟(分别是乌兰察布盟、巴彦淖尔盟、伊克昭盟和锡林郭勒盟)三市(分别是呼和浩特市、包头市和乌海市)大多数旗县的许多公社。在一个个由不同地方下乡的知青们组成的形式上总是有某些相似的知青点上,黄念生又结识了许多新战友,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对于相关理论认识的结论。

其实,在他这次调研的过程中,相当一批知青是仅仅出于对知青战友的亲情、或者是仅仅认为这是一个使自己最终能改变现状且自此干脆跳出农门的新途径才对办这所大学感兴趣的。因为一方面到这种大学里去上学,至少可以混个“吃住无忧”,另一方面“这毕竟是只收知青的学校嘛”,那样岂非少了许多与村里势力人物的竞争;即使是那些已经和正在准备想方设法回城的知青,也认为此事并不会实际影响到自己的前程设计、而且闹好了还可能给自己的回城增加一个有份量的法码,因而也对小黄的鼓吹表示了相当的赞同。而这些认识对于黄念生而言,都不过是自己所认识的深刻理论之最为表象的反映,是从另一个侧面反证出了自己所认识理论的绝对正确性。因此,当同行的某位知青办干部以此为由提出对于建校的疑义、认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值不值得费心血为知青们办这样一所大学?”时,黄念生总是立刻提出激烈的反驳,以他的雄辩很快把舆论导向了有利于建校的方面。

当然,黄念生也还是在此行中找到了自己志同道合的真正战友。

在他们到达俗称“黄河百害,为富一套”的巴盟河套平原一个生产大队时,担任大队长的干练天津女知青郑仙巧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个知青工作做得相当出色的公社。公社党委和革委会里就有着五名知青在任。像郑仙巧这样的大队干部,在那里已经是相当普遍了。不仅如此,这个公社里还有数十名知青在从事着以科学育种为中心的农业科学实验活动。自治区知青标兵之一的邱家恒就是在这里培育出了被命名为“同杂二号”的高产高粱品种,而这项发明使得这里的大片土地收益得到了成数倍的明显增长。

郑仙巧没有能去参加自治区知青先代会。而当她听到黄念生等人关于筹办知青大学的设想后,则是从心底里对这项事业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她与黄念生接连挑灯夜谈(白天劳动任务太重,根本没有谈话的时间)了三个通宵,终于决定申请首批到这所学校学习提高。

郑仙巧是从天津一所重点中学来到这里插队落户的。她幼年丧父,是由寡居的慈母含辛茹苦地把她拉扯大的。自小,小郑就养成了一种坚韧顽强的毅力,凡事都要干出个名堂来。文革前,她的理想是考上全国一流的重点大学;文化大革命粉碎了她的这个梦想,上山下乡又为她提供了能够一展身手的大好机会。在乡下,她与当地年青的男社员比拼着干,硬是很快拿下了各种连许多当地社员都学不全的复杂农活。加上自己相当深厚的文化知识底蕴和灵活而善思考的头脑,她很快被社员们心悦诚服地选举为生产大队的大队长。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开始考虑起自己的归宿来。到了七五年这一年,她的男友已经被安排到公社当了干部,自己的未来大概也早晚得走这一条路。不过,就当时各方面的情况看,这一点似乎还不是一两年内能解决得了的。从大队里社员们对自己的信任看,自己这个大队长至少还有几年可干呢。在这时期,能够有一个系统学习提高的机会,真还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呢。

公社里的其他知青战友,特别是那些已经提到公社当干部的知青们,也都认为这对小郑来说是一个好机会。在大家的一致热情推荐下,再加上小黄的一力保举,自治区知青办带队的许主任当场拍了板,决定吸收郑仙巧为这所尚未见到眉目的知青大学第一批学员的领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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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聚       集

 

第四节


  鄂尔多斯高原。虽然已经到了阳历4月,这里仍然是春寒料峭,起码一早一晚的还必须裹上皮袄才能过得去。冰雪尚未完全消融,辽远的戈壁滩上斑斑点点的,这里一片裸露的沙砾,那里一片发了黑的积雪,那模样就像是一个人的头顶上长满了癞痢似的,让人怎么看也觉得不舒服。

东芳姑娘甩下了一把汗水,连腰都没有来得及直一下,双手紧了紧手中的大铁锨,就又埋头干了起来。寒冷的北风,对着她那腾腾直冒热气的躯体,似乎也变得没多大劲儿了。

“小芳!快回来吧。拖拉机马上就要来了,你还不赶快收拾收拾、准备准备啊。”远远地传来妇女队长亲切的呼唤声。

瘦小的东芳拼命似的猛挥了几下手中的铁锨,再在已经垛成了小山的翻好的粪堆上狠狠拍实了一气,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拣起随意扔在一旁的棉袄和头巾,随着已经来到房前的拖拉机轰鸣声回到站满了乡亲们的生产队办公室门前,一边享受着妇女队长为自己殷勤擦拭汗水的殊荣,一边接过老队长递到自己手中的简单行李,刚要扭身爬上拖拉机,忽然又回过头来向送自己的乡亲们迸出了一句斩钉截铁的话语:“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呜呜呜……老师您别走嘛。您一走谁来教我们啊?”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个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团团围在一名男青年的周围。男青年继武把钻在自己怀里哭得正欢的小托娅小脸捧了起来,对着她、也对着其他孩子们温和地解释着:“都别这样。我只是去学习一年就回来了,又不是一去不回嘛。教你们的老师都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来给上课了,新老师的教学经验比我丰富,肯定把你们一个个都教成小才子呢。”

继武的妻子也在一旁帮丈夫劝哄着孩子们。已经挺得很高的大肚子显示她已经快要临盆了。丈夫在这个时候去上学,她将承担何等艰难的重负,在她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这位与丈夫一起从祖国南方的杨子江畔南京市来到这北疆鄂尔多斯插队落户的坚强女子,却深深懂得这次学习对于丈夫的重大意义,她义无反顾地把家里的重担默默地挑了起来,强打起精神挤出满面的欢颜,帮助丈夫打理好了上学所需要的一切,而且还要帮丈夫把这群感情真挚的孩子们哄得高兴起来,好让自己心爱的丈夫放心地离去。


达来和自己最要好的伙伴青云被一帮知青战友们围聚着在灌烧酒。看看摆在桌上、倒在地下那些横七竖八的酒瓶子,就可以知道这聚会已经进行了相当时候了。青年人所特有的豪言壮语和凌云之志,在酒桌上四处飘荡。

“别急,只等到一年后我们回来,咱这乌海东风农场就会变成一片真正的米粮川、一座现代化的蔬菜工厂……”达来高举着酒碗在发表着自己的宏论。

“还是一所给咱乌海出经验、出人才的大本营呢!”一边正大口灌着酒的青云突然抢上一句。

“对对对,我们这帮哥们儿可就等这一年以后喽。来啊,为一年以后干杯!”

“干!”

“干!”

“干!”

聚会在继续着,所有人都沉浸在高度的亢奋中。


    锡林郭勒草原。尚未融化的积雪东一片西一片地趴在那些背阴处或是芨芨草丛里,颜色早已不是那么纯白了,黑乎乎脏兮兮地宣示了严冬的即将离去;强劲得仍然让人不得不扭转头不敢面对的春风呜呜不停地刮着,明确告诉草原上的人们春天就要来到;新一轮草芽芽虽然还没有冒出地面,却已经可以在地面下挖到了。

两只酒杯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玉环啊,明天就要启程了,嘱咐你的话都记住了没有?”

“唉呀,背都背下来了。快别再老说它了,你还是为我再唱一首歌吧。”玉环把酒杯送到唇边,笑着催促对面坐着的女孩。

“那好吧。我再给你唱一首咱蒙古族的老歌‘诺恩吉亚’吧。”

小小的蒙古包里遂响起了悠扬的蒙古长调声,歌声如诉如泣,听得人直想落下泪来。


也是一首“诺恩吉亚”,不同的这次是出自一个男高音的歌喉。北京知青青莲偎在自己的蒙古族摔跤手丈夫巴特尔怀里,听着他为自己放声歌唱。两个身着蒙古袍、半点也看不出汉人样的孩子瞪着各自的大眼睛,看着爸爸妈妈间这熟悉的一幕。他们只知道妈妈明天就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上学了。这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却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思考。以往也曾经有过妈妈到外面去学习的事,总是没几天就回来了,顶多会由于爸爸的粗心饿上几顿,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他们哪里知道,妈妈这一去可是要走整整一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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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卫东风尘仆仆地下了长途汽车。他刚从太仆寺旗学完土壤化验技术,现在来到了地区首府锡林浩特,准备在回队前按习惯先到盟知青办绕上一遭。

刚进门,知青办主任就高兴地喊了他一声:“嘿,可算找到你了。赶快准备一下,马上到内蒙知青办去报到。这次可是点着名要让你去上学呢。”

“上学?!是不是专为知识青年办的那所大学成立起来啦?”卫东简直感到是喜从天降了。他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前些时收到毛兵春节前写来的信,还说是“此事仍有不少坎坷”呢。

卫东是68年下乡的知青。当年,他为了追随北京那十名知青的革命道路,亲自到自治区安办(全称为‘安置办公室’。系后来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办公室之前身)要了下乡指标,组织起了一百五十名呼和浩特知青来到锡林郭勒大草原上插队落户。八年来,他先后送走了当年一起下乡的所有同伴,为的是不让那些知青的家长们在自己背后戳脊梁骨。他自己却由于母亲一句“男孩子就应该在外面闯闯”而留在了这片让他难舍难离的第二故乡,一边在乡亲们的帮助和支持下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一边则醉心于开始进行一点上山下乡方面理论的探讨。出于一次十分偶然的机会,他参加了自治区知青批林批孔第二期学习班,随后又被吸收进自治区知青理论小组,并先后参加了盟知青先代会和自治区知青先代会的筹备工作。当他在自治区先代会上和其他四名知青联名提出了建立知识青年自己的大学这一建议并经自治区知青办领导正式首肯后,他的心思就开始被缠绕在这项新的事业上了。在自己那间孤零零矗立在茫茫草原深处的小土屋里,他曾一次又一次地在脑海中勾画着新学校的美好图景。哼着“黄河之滨,集合着一群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读着近日报纸上关于朝阳农学院培养无产阶级新人的报道,翻着身边那本几乎已经翻烂了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回忆着《普通一兵》里面那段关于英雄丹柯的美丽传说,卫东的脑海里浮现出一群堆满风霜的年青面孔。那些面孔似乎分不清是男是女,只有那一双双睿智坚毅的眼睛让他清楚地感觉得到。

现在,这个美丽的梦马上就要变成现实了,当然让他高兴万分,顾不得旅途劳顿,他只是勉强应付了知青办的同志们几句,就匆匆告辞出来,赶上了一辆东去的敞蓬汽车,先是回到公社,把这次学习的情况向公社书记作了汇报,再向领导说明了自己要去上学的事,就又马不停蹄地策马赶回队里,连夜收拾了两个小旅行提包,一包装了换洗衣服,一包装了八本马列选集和一套毛选,天不亮就动身到公路边上截了一辆长途车,于第二天中午赶回了锡林浩特,下午就乘上了飞往呼和浩特的“安24”客机。


巴彦淖尔盟的乌拉特前旗所在地。

北京知青刘翔东抹了一把沾满泥污的汗水,从那驾“铁牛55”拖拉机上费力地下到地面,一边解着棉大衣的扣子,一边往路边那家常去的“先锋食堂”走去。

刚进到充满温暖和喧嚣的屋子里,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定睛一看,是另一名北京知青、以搞科学育种在前旗已经小有名气的北京知青张禾在向他招手。遂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在张禾对面坐下,伸手接过张禾递过来的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咕咚咕咚地直着脖子灌下了肚,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向张禾笑着问道:“你不是到海南岛育种去了吗?多会儿回来的?”

张禾斯文地笑了笑:“我是提前赶回来的。”

“有什么事把你吸引得非提前回来不可呢?我记得你连老婆生孩子都不愿意耽误工作的呀。”

张禾又是斯文一笑:“这次算是公事吧。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咱们内蒙新成立了一所专门为咱们知青办的大学,我被聘为学员兼教师,过几天就该走了。这两天到旗里来,为的是看看同学,顺带有些工作要向旗知青办交待一下。”

“上学!我能不能去啊?”刘翔东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也是一九六八年从北京自愿来到这片河套地区插队落户的。为了彻底表现自己扎根农村一辈子的决心,他找了同村一名目不识丁的乡村姑娘结为伉俪。八年来,他为自己下决心厮守一生的土地流下了多少辛勤的汗水,又洒下过多少红艳艳的鲜血,却至今还没能够真正改变家乡的贫困状态;大批知青的回城,也曾引起他的感慨和叹息,八年的风尘使他开始明白了自己个人力量的渺小、尤其是深感自己知识和能力的不足,早就想有机会到什么地方去多少学点什么了。今天突然听到竟然出现了一所专门为知青办的学校,当然立刻就提出了这个问题。

“你真想去?”张禾还是那副斯文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向刘翔东再次发问。

“那当然啦。我想上学都快想疯了。”刘翔东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张禾的疑问。

“那好,咱们吃完饭就一起去知青办,我保你一定如愿以偿。”

“嗨。还吃什么饭哪。咱现在就走吧。”

“你啊,真是急昏头了吧。人家知青办的人也得吃了饭才上班呢。来来来,给我坐下吧。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张禾笑咪咪地坐着没动窝,只伸手把刘翔东拉得重新坐了下来。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6-11 8:00:2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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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刚刚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年仅二十一岁的当地知青赵宇春,正在一个人啃书本。

这是一本油印得很糟糕的关于在农村推广沼气的宣传小册子。不知刻印者是不是一名曾经的私塾老先生,字里行间时不时总要蹦出几个繁体字来。这对于几乎全部学校生涯都是在“文革”这种特殊条件下度过的小赵来说,可还真有点强人所难。幸亏姑娘早有准备,身边备了一本字典,看不上几个字就要查上一下,虽然麻烦,却也总算能读得下去了。

赵宇春下乡不到三年,却以她事事要强的性格和肯于钻研的脾性很快搏得了乡亲们的好感。这姑娘干什么都不喜欢循规蹈矩,总愿意琢磨出个什么新点子来。这不,这次到旗里开会,偶然得到了这本关于沼气使用的小册子,想着自己村里还没有这东西,于是连会都没心思开了,索性称病躲在宿舍里,等人都去开会了,翻身就研究起这本小册子来。

不知是什么时候,宿舍的门“呼啦”一下开了,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两个人。赵宇春一个机灵坐了起来,双手自然把那本小册子藏进了被子里。定睛一看,原来是旗知青办的工作人员老郭和大王。赵宇春的第一个反映是“他们是来看望我生病的”,于是假装头晕了一下似的,再压低了声音向二位道了一声“谢谢”。

老郭憨厚地笑了。大王亮开嗓子“哈哈”一声:“你谢什么?知道我们找你是什么事吗?”没等赵宇春回答什么,又迫不及待地把答案告诉了姑娘:“内蒙成立了一个知识青年的大学,上头指名要你到学校去,是学员兼工作人员呢。”

赵宇春再顾不得装病了。她一个猛子从床上翻了下地。急火火地拉住老郭和大王的胳膊问道:“什么时候报到啊?我队里还有事呢。”

“现在就该去报到了。队里的事你还是交给别人去办吧。”老郭还是那么不紧不慢的。

“那不行。我得把队里的事做完了才行。”赵宇春斩钉截铁。

“那可要耽误报到了啊。”大王挺为她着急。

经验丰富的老郭拉住了大王,还是那么慢条斯理地对赵宇春嘱咐着:“通知我们是通知到了,时间你自己掌握。你队里有实际情况,那就先给内蒙知青办打个电话说明一下吧。别真因为报到晚了人家不要你了。”

就这样,通过电话联系,赵宇春得到了自治区知青办领导的批准,硬是在学校正式开学十余天后,在她终于把村里第一个沼气池修建起来、而且手把手地教会了村里人使用后,才带着一份满意与自豪匆匆向凉城县赶去。


第七节


    乌兰察布盟某县的一个村子里,一场比张禾和刘翔东的便餐热闹得多的典型乡村大宴正进行到了酒酣耳热之际。几大碗大块猪肉炖粉条,一堆啃剩下的鸡骨头,一只特大号塑料桶墩在桌子中央,里面的散装白酒已经所剩无几了。

村里的带头人老生产队长把一只盛满了老白干的大碗再次递到早已经喝得红头涨脸的孟和生手中:“和生啊,再把这碗酒干喽!记住大爷的话,到了学校可不敢再玩你在村里那套虚情假意啦。人家那里可是‘共产主义’哟。咱社会主义的生产队里,好好歹歹都还是乡里乡亲的,你那一套也还都有个原谅呢。到了学校,可就人生地不熟了,再不留点神,让人家把你给开回来,那可就太没面子了啊。”

孟和生正喝在兴头上,老队长的话是伴着他喝酒的咕咚声进行的。听到老队长最后一句话时,孟和生猛地一个机灵,差点儿没把自己给噎死。

孟和生算是个回乡知青。人长得五大三粗,却根本不愿意干活儿。仗着一点小聪明、一张善于迎逢的嘴、和一点与队长干部们绕好几圈才能扯上的亲戚关系,每天总是想方设法地去找点儿轻松活儿干,社员们有意见,他就痛哭流涕地检讨上一通,第二天仍旧我行我素;实在占不上便宜了,他就钻在家里泡病号,却也没人去理会他。到了知识青年进村,他又一天三趟地往知青屋里跑,帮助他们做这做那,像是换了个人儿似的;待等弄清楚他们“是来受再教育的”以后,又一下子神气起来,常常去给知青们“传经送宝”教育他们,活儿可是再也不帮着干了;后来,知青们纷纷上调回城,他才又去拼了命的巴结讨好,想借此给自己也沾上一点儿城市气。这次,恰巧知青共大的招生名额分派下来时,村里最后一名知青家里父母平反,她本人理所当然地被落实政策回城安排了工作。孟和生巴结着去帮女知青收拾行李,偶然间见到了这张女知青扔在一边的《入学通知书》,遂如获至宝地讨要了回来,说服了队里和上头,一层层盖了章,把自己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名知识青年学员了。

照孟和生的想法,只要上了学,自己可就是乌鸦变成了凤凰,一步登天了。憨厚的社员们照例为自己村子里出了大学生而高兴,只知道一个劲地夸和生这小子命好,使孟和生更加得意洋洋起来。他可真没有想到,到了一个新地方,自己的一切都要重新接受新集体的考验,只打自己那点如意小算盘是根本行不通了。现在听了老队长的一番告诫,方始猛省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一惊之下,才有了这种差点儿噎死的举动。


    ……


    就在那个时候,在整个内蒙古自治区,共有一百二十名遍布在自治区四盟(伊克昭、巴彦淖尔、乌兰察布、锡林郭勒)三市(呼和浩特、包头、乌海)的各族知识青年,带着不同的背景,抱着不同的动机和目的,开始向我们的知青共大聚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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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呀,离线,留言给我吧!
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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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学习的机会就好!算是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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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第八节


    昨天还空无一物的一片荒地上,突然堆起了一车车刚刚卸下的石块。间或有几个人影在石块间闪动。

这是凉城县岱海青年农场大门外的一片空地。农场的知青们早就听说要在这里办学校了。等了不少日子,只等来了两期学习班。有好事的知青在下面悄悄传闻,说是由于种种原因事情可能要黄。大家的心性也就渐渐冷下来了。谁知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今天早上起来,就见到了这一堆堆的大石头,看来,这个学校还真要办起来了。

午饭后,农场负责人通知知青们下午不再外出劳动了,而是要求大家按新的分配方案重新倒换宿舍,并将空出来的宿舍一一打扫干净,说是要接待新来的知青共大学员。“这回可绝对是真的了。”知青们互相传告着。

就在这天上午,农场的天津知青余慧琦奉召来到场部办公室。农场场长大老王陪着一位红脸中年汉子在喝茶。大老王告诉余慧琦,这是自治区知青办派来的李贵同志,负责学校基建事宜的。

“从今天起,你就归老李同志指挥。学员待遇,工作人员身份,为学校搞基建后勤什么的,反正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吧。”老王向余慧琦这样交待着。

再也没有任何其他手续,余慧琦就这样到知青共大走马上任了。


从呼和浩特市出城向东,经过城东的白塔飞机场,绕出城郊的一片平坦沃野,大轿车开始进入了路面有些颠簸的山中公路。熟悉这里情况的乌盟学员不无骄傲地告诉同车的其他学员,这座大山叫做蛮汉山,是当年颇有名气的抗日游击根据地之一。在当地老乡们中间,传颂着不少可歌可泣、甚至是情节惊人的历史故事……现如今,山区里建成了许多鹿场,从这条路上经过的人和车,常常能够看到一群群可爱的梅花鹿站在不远的坡头向来人观望着。

随着一大段九曲十八弯的陡峭山路迅速地向下,技术熟练的老司机丝毫没有降低车速。学员中有人不时地发出一两声情不自禁地轻声惊叫,而大部分学员则仍然在无拘无束地闲聊着各种不同的话题,或者抓紧时间闭目养神。

“快看,那就是岱海!”有人喊了一句。

几乎所有人都立刻精神起来了。

顺着车窗望出去,通过道路两侧陡峭的山崖间那一块不大的空隙,远远的山下现出一角碧绿的湖水。只从这一角看去,湖的面积应该不小,但毕竟由于不能看到整个湖的全貌,许多人还是想像不出这片有着三十万亩水面的大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壮观情景。

转眼间,汽车拐了弯,岱海看不见了。人们却都精神起来,体验着大轿车迅速下坡时的颠动和那种近乎飞机降落般的心悸,一双双年青的眼睛贪婪地看着窗外掠过的一切……不知不觉间就来到山道外的平川上了。再经过那个几乎没有几座楼房的县城小镇,车子以更快的速度驶进了公路边不远处一个用黄土夯成围墙的典型农家大院里。

就这样,四辆大轿车拉了百十来名知青学员们,在自治区知青办许主任等数人乘坐的北京吉普引领下,风驰电掣般地驶进了岱海农场的大院里。

农场的知青们下地去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名农场的干部在欢迎大家的到来。

从第一辆大轿车上跳下了郑仙巧。利用在呼市时学员从各地集中来那短短两三天的功夫,就已经把一百多名学员的姓名和基本情况搞得相当清楚了。现在,她站在车门口,手里拿着一张在路上匆匆草就的学员分班名单,大声呼喊着各小组组长和副组长的名字,风风火火地命令他们取出自己的纸笔,随自己记录下本小组的学员名单。

前来迎接学员们的余慧琦也来凑热闹。他见学员们有头儿可找了,赶紧挤上前来,往这些还半懵懂着的小组长们手里塞着《作息时间表》,其余学员中有好事的,也忙不迭地挤下车凑近来看热闹,有的是关心自己分到了哪个组,有的则去抢着看那张其实什么时候都能看的作息时间表……。一时间,几辆车前乱成了一团,把那几位从小吉普上下来的自治区知青办干部看得只有相互失笑的份儿,他们可没有干预这种“混乱”的打算呢。

“别吵了!大家先听郑书记说。其他的事儿再一件一件地来。”卫东那副在草原上练出来的大嗓门儿一亮,所有的混乱立即停止了。人们开始有秩序地下车,按郑仙巧的点名安排加入到自己小组的行列里去。余慧琦则拉出每组的副组长来,向他(她)们指点着农场已经为大家打扫好的学员宿舍。

年青人凑到了一块儿,没有不争先恐后的。所有一百二十名学员,被郑仙巧分成了八个学习组。八位组长全部由学员中的一些知青党员担任,副组长也大都是原插队地点的骨干。这些组长们一下车就被委以“重任”,自然立即较着劲地争相招呼起自己组里的人们来。一时间,一大群乱哄哄的青年人很快被安顿进了几间已经打扫干净的大宿舍里。行李都没来得及打开,那些组长副组长们又被郑仙巧召集着来到农场办公室里集合,与自治区知青办的同志和农场在家的同志“见个面”。

按许主任的意思,学员们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了,是不是今天就好好歇歇,等明天再安排大家熟悉一下农场的情况,第三天再考虑安排具体活动。郑仙巧笑笑一挥手说:“都是下乡这么多年的,哪有那么娇气啊。各位组长辛苦一下,保证你们的全组学员在今天晚饭前把一切搞明白,晚饭后一切就要进入正规化学习生活了。怎么样?大家有信心没有?”

在这种颇带挑战意味并极富煽动性的问话面前,这批几乎个个都憋足了劲准备到新环境里好好表现一番的各位组长副组长们,自然是争先恐后地轰然响应了。于是,没等请示领导们的意见,郑仙巧就遣散了这些组长们,立刻又留下了卫东和刚刚到达的、一直参与了学校筹建的黄念生,与知青办的领导们商量起开学前的各项工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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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节


当天晚饭后,各学员小组分别召开座谈会。学员们开始相互进行自我介绍,组长和副组长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出主意、想办法,有的鼓动小组成员写决心书,有的组织大家出墙报,有的则张罗着为年龄小的学员们安顿铺盖,还有的则跑前跑后地了解农场的各种生活格局,好让自己组的同学们在即将开始的学习生活中能够尽可能地得到方便。

郑仙巧、小黄、卫东,还有从县城赶回来的为学校建设专搞后勤的刘万昌、陈百春、甄登云和农场里几位知青副场长(大老王已经被知青们强迫着去睡了)们,围聚在一间小屋里叽咕了一气,搞出了开学典礼前这段时间的具体日程安排;又在半夜十二点差一刻的时候再度召集各小组组长们进行了对第二天行动的部署;最后对每个宿舍都明确了一会儿回去后通知大家明早何时起床的人选,这才结束了这一天的全部工作。

就这样,几乎从下车伊始,知青共大的学员们就开始自然形成了一种高度紧张的高效率行动特征。对于已经在乡村里散漫生活了相当一段时间(最短的近两年,最长的则已经超过十年了)的城市知青们来说,重新回到紧张的学校生活里,都有着一种既新鲜又不十分适应的特殊感觉。


第二天绝早,天还黑得像个锅底,学员们就已经纷纷起身,比农场知青们提早十五分钟统一起床洗漱,为的是怕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学员而影响到农场知青们的正常生活。才几分钟的时间后,各组又在组长们的催促下争先恐后地集合了起来,郑仙巧作了一番“战地动员”,然后就在农场副场长、天津知青张泽志的引领下,和也已经集结起来的一批农场知青们并成一队,向着微微发出一丝鱼肚白色的东方岱海边上进发了。他们今天的任务,是要趁着这北国的初春时节,赶快为今年计划耕种的土地施上足够的肥料。

肥料是去年冬天就收集堆放好的,现在冻得一个个赛过了钢铁般的坨子。狠狠地一镐砸下去,只不过现出一点白印。大家轮流出手,一个个都拿出了自己吃奶的劲头,互相较着劲地干着;有经验的“高手”们为大家寻找着粪堆上的缝隙和纹路,以便能够少费些劲地刨开它们。

运送肥料的工具有几辆小推车,更多的则是肩挑人扛的大抬筐。人们自动形成了两条运输的长龙,排着队一溜小跑地来回赶着,看劲头一个比一个精神。

大约在朝阳初起的时候,学员们回到了住地。一顿只有几根腌胡萝卜拌玉米糊糊、外加每人两个窝窝头的早餐,大家吃得都很香。这一大半是由于这一早上玩命般的猛干,再加上众人都还相当兴奋的好心情。

饭后,小组长们领到了新任务:以组为单位进行座谈,中心议题是“我为什么上共大”;从每个学员自我介绍个人情况、主要是下乡经历开始。学员们遂在几间大宿舍里分组团团坐定,开始了一组比一组热烈的发言。

在另一间大屋里,许主任召集知青办来到这里的全体人员和事先选定的一批学员兼工作人员也在紧张地讨论着。农场的负责人们除张泽志带人下地劳动外也都在座。当天的中心议题是对开学典礼活动的具体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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