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文化 专栏散文小说 → 不堪回首,还要回首 [原创]《青果》1-19 长篇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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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不堪回首,还要回首 [原创]《青果》1-19 长篇小说连载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穆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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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1/3 22:05:00 [只看该作者]

张来张有闹房产,
还要来争队长权;
白群投票白得奎,
一场风波正闹悬。
--盼听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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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呀,离线,留言给我吧!
尚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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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1/29 10:56:00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章
 

      新队长正式上任了。没出几天,队里的工分就有了许多变动。有的涨了,有的降了。白群的工分由二等被划到了三等,干活的时候,她常常被派到壮劳力的人群里。老支书张文广看出了张来的用意,一天在出工的路上,老支书把白群悄悄叫到一旁。“群子,今天派你干啥活?”“张大叔,张来叫我耥棉花,我哪会呀?”白群苦着脸回答。张文广沉吟一下,担心的问:“他们对你不怀好意,上次选举,你投了你二叔一票吧?”“是啊!我可不是向着我二叔,我是觉得二叔人缘好,又为大家卖力,社员们不都拥护他吗?我是想,选二叔总比选二流子强吧,所以……”“所以,你就没有选张来,在选票上写了白得奎的名字,对不?群子,俺告诉你,乡下这地方复杂的很,有啥事不能硬来。你选你二叔,他们会用家族主义反对你,慢慢的你就会懂了。”张文广把自己肩上的锄头和白群的换了个,“你使俺这把,好用轻生。你去吧,有什么事先问问别人再做。”白群扛着锄头追上小凤他们。

      张文广和白群说话换家什,早让跟在后面的张来瞄见。张来追上白群瞪着眼。“群子,听说你有的活干不了?你可是来接受再教育的,你要干什么要听俺这个贫下中农的话。老老实实的听见没有?你说,俺刚才看见你和下台的张文广嘀咕啥来的?”白群气得扭头不搭理张来。“俺可告诉你,你不搭理俺没关系。你干活连个小丫头都不如,这个工分俺咋给你划?”白群心里咯登一下,她厌恶地闭了一下眼睛,“你随便好了,看我够多少就划多少,用不着你这样!”白群说完,跟着姑娘们走了。张来看着姑娘们的背影,气得他直咬牙。姑娘们没有一个人肯用正眼看他,他就够窝火了,他本想当着姑娘们的面拿白群开刀,谁知,白群不买帐,他绝对不能就此罢休。

      七月,倾盆的大雨连着下了三天。街里的水流成了河,田地里沟满壕平。玉米、棉花、豆子都泡在水里,有的只剩下上半截。天儿不见放晴,人们隔着窗户望着天空,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一条裂开的缝儿。人们看着雨水里泡着的房前屋后坍塌的破墙烂框,愁得想不出一点办法,唉,年年得遭一回罪。白群犯了愁。她住的房子年久失修有好几处漏了水,好在是瓦房不用发大愁。白群把滴水的地方放上脸盆,水碗,听着它们叮叮咚咚地发出声响。还好,睡觉的地方没事,外面到处是泥,天还落着雨,白群无奈地躺在炕上看书解闷。“群子姐,快点穿衣服到队上去!”小凤抱块塑料布光着脚跑进来。小凤抖着头发上的水用力在门槛上蹭着脚上的泥。“你不是回家修猪圈去了吗?修好了吗?”白群见小凤赤着脚,忙找出一双旧球鞋递给小凤。“俺不穿!俺光脚惯了,别糟蹋了这双鞋。张来在街上喊,让咱队上的人去地里排水,别人都去了,俺赶来叫你!”白群扔下给小凤找出的球鞋,她知道姑娘们的难处,她们大都除了脚上的这双鞋以外,几乎没有替换的,不但鞋如此,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小凤和她做伴,在这闷热的天气里,经常躲闪着她换一条补丁落补丁的短裤睡觉。白群劝她脱下短裤,才知道,小凤内裤没得换。尽管这样,小凤很少接受白群送给她的衣裤。姑娘们顶着雨,披着塑料布在泥里艰难地行走。小凤渐渐的落在后面,人们不难发现,最近这些日子,小凤消瘦得特别厉害。自从她爹不当队长后,张来变本加厉地折腾她。小凤在队上干活,张来一点也不让她闲着,一会派她干这一会派她干那。小凤还小,身子骨还嫩,体力总比壮劳力差得远。张来给小凤定下月工,差一天都不行。

      张来对那些嘴好使的大婶、嫂子们派的活轻快,工分拿的比别人多,召来队上不少人有意见。这小凤,压根就不会顺情说好话。白群看着小凤黑红的瘦脸,担心的问:“小凤,要不你别去了吧?这几天,我看你身体弱的厉害。”“没事。”小凤吃力地迈动双腿。白群看着前面晃动的人影,传来几声嘻笑和打闹。“小凤,你说队上的那几个妇女为那几分值得吗?”小凤咬咬嘴唇骂道:“×娘们,为几个工分她们把×都搭上了,瞧那个贱德性。”白群听小凤骂脏话,脸都羞红了,“你又骂街!可张来当那个队长,为的是什么呀?”“你哪儿知道,当个队长就有人拍,俺爹不会那一套不就下来了。对了,俺爹说,这几个坏小子没安好心。昨后晌,大队召集党员开会,俺爹他刚走到大队部窗根底下,就听到有人在里面提你。俺爹多个心眼儿没进屋,只听屋里说:‘张来,那个小妞可真够味!你瞧她水灵灵的眼睛,让俺掉了魂,真够瞧一辈子。张来,你小子这俩天是不是没安好心眼,瞧你那屁样儿,撒泡尿照照自己,也配!你小子,这大苦春天派她干累活,还不把腰板累折喽?’后来,俺爹听出来是刘才,刘才又说:‘你小子,要是把白群给累坏了,俺找你算帐。’张来说,‘得了老兄,你真想把她弄到手?她可不是咱乡下丫头,尽他*的是见钱眼开的!’群子姐,俺爹说,刘才那屁小子满肚子花花肠子,他还听到刘才让张来帮忙呢,说‘你小子帮俺个忙,可咱要……’张来听完大笑‘呸,就许你不许俺,俺也得尝尝……’”“俺爹可让我按班的把话告诉你,群子姐,你可千万别上当!”小凤像大人似的认真把话传达一遍。白群听完小凤的话,想自己只是白天出工,晚上从来不出门。青天白日的还不至于吧。再说,这些人当了干部得有点王法吧,怎么也得有些觉悟吧。……

      玉米地里忽秧忽秧的水,淋得精湿的乡亲们,奋力的挖沟排水。上面下着雨,下面滑得溜,一不小心就会摔跤。哗哗的流水声和不断线的雨声,与扑通扑通的倒地声响成一片。分不清哪是天上的水,哪是地上的水,白茫茫的连成一片。白群奋力地干着,她十分清楚,她必须卖力地干活,不然秋后收成少了,她会比任何人得到的粮食少,她只有和乡亲们一块努力,再努力。远处,透过玉米秧的空挡,一双眼睛贼贼的盯着白群,像一条大灰狼盯住一只羔羊那样的贪婪。只见他,极力让自己放慢挪动的脚步,一点一点的往这边凑近。白群用力地蹬铁锹,汗水和着雨衣帽子流下的水汇合成条条水柱挡住了眼睛,白群抬手揉着浸得发涩的双眼,没想到,脚底下一滑,扑通一下倒在泥水里。一双手快速的伸过来,想拉住白群,谁想他也没有站稳也随着倒下正巧压在白群的身上。白群想都没想,一把推开来人迅速地站起来。“唉呀!你咋摔倒了?没摔坏了哪儿吧?”是刘才?白群大吃一惊!他怎么来了?而且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不过,看他不像是恶意,这不,他不是也弄了一身泥?白群敷衍地冲刘才点了点头。“白群!”刘才故意地拉开雨衣露出里面崭新的白衬衫,献媚地干笑:“白群,我有点事找你!”“你有啥事找她?”小凤赶过来大声说。她一步跨到白群面前,像一个小老虎护住自己的姐妹。刘才顿时没了笑容,他气势汹汹地对着小凤:“小凤,这可是你不对了!我找白群是团组织的事,她有她的自由,你凑什么乱?”白群这才想起来,她刚到白家庄的时候,是递过一份入团申请书。她是个知识青年,到农村应该要求进步,有了团组织生活,总比枯燥无味地听妇女们骂大街好。可这会儿不是时候啊!她有渴望追求入团的理想,又不好得罪眼前的刘才,白群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

      白群犹豫起来,她见刘才站住不离开,她只得对刘才严肃地说:“刘会计,这事等明天再说吧,地里都在干活!”刘才笑着斜视小凤“好吧,明天俺在大队部等你,要不,我去你家也行。”小凤从背后使劲掐了白群几下,白群明白小凤在提醒她。“不行!以后再说吧!”刘才丧气地走了。小凤没好气地擗着一棵玉米的叶子,“俺不是和你说了吗?叫你别上他的当!你不明白,他没安好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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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夜里,雨停了。早晨,大地上升起雾一样的水气,绿色的叶子,花儿的花瓣都滴落着硕大的水珠。水雾升起的地方,湿搭搭让人感到难受,盼着下雨,又怕下雨,不下雨难受,下了雨更不好受。中午,白群一边做饭一边想着刚才的事情。

上午收工后,她去了大队部,刘才真的在等她。刘才平时的腔调没有了,换成了一本正经的面孔。也许……,白群摸不透刘才的心意。锅里的饼出了糊味,唉,怎么又烙糊了?白群嘘着双手把饼翻了个。

      门外。“他三婶,你说怪事不?那丫头到咱乡下,搞对象你就搞得了,装啥正经哎?要俺说,谁还看不出来咋回事?……说啥谈心,臭×!”“啥心?问问你那小子呀!……咱庄大小伙子都被她迷住了,叫俺这碗饭可咋吃哦!”“唉,你说话留点德行!她爹妈不在跟前,怪可怜的,不找个合适的她能干吗?”“唉呦呦!你那儿子好,要人才有人才,要模样有模样,要不,俺给你说说去!”“啊——呸!你得了吧!狐媚酸样儿,这样的娇气丫头俺家可不要!俺那儿子当会计,搞啥样的没有,可样挑!那天,俺儿子还劝俺别死心眼的,俺可没吐口。”“你得啦!得了便宜还卖乖!”墙外面的话,让在灶前做饭的白群一字没落的全听到了。话里的意思不用猜是对准她的。说话的人,一个是张三婶,一个是刘才妈。白群在堂屋里听得真真的,她委屈的泪水止不住地淌着。白群后悔自己不听小凤的劝告,背着小凤去大队部找刘才谈什么话。白群知道,自己很快会陷入流言蜚语中。她认为自己素来清高,只要不理会别人说什么就行了,事实上,门口的事非就是冲她来的。白群流着泪问自己:“这一步错,看你怎么挡驾?”

      门口!刘才妈像一团肉坐在大石头上,她往白群门里张望,她晃悠着落斗子般的脑袋在想:臭丫头,今天你要是敢出来,俺非骂你个狗血喷头不可!哼!就凭你这臭×,勾引俺儿子!死了这条心吧!张三婶站在刘才妈一旁,一边磕瓜子一边煽风点火。哼,丫头片子,今儿你要是不出来,俺骂也得把你骂出来!这些日子,就因为你这狐狸精,把俺保媒的事都给吵了。白家庄的大小伙子说刘才要是能搞上你,他们也要让俺三庄五里的给淘换去。刘才家多足的户呀,俺不吃他家吃谁家?这零花钱还得朝刘才要呢,这回自个搞了,不是和俺对着干吗?张三婶见刘才妈骂几句就不言语了,她来了气,她冲着白群的院里尖着嗓子叫唤:“得啦,你那小子办的事你当俺不知道?俺那侄子张来早就跟俺学说了,下雨天他俩你追我我追你的滚到了一块去啦!”白群的脸一下子刷白,她的心脏骤然停止,她终于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多少人倒在了“人言”的脚下。自己单枪匹马,独自一人在这白家庄,没有爸爸妈妈的庇护,她该怎么办?白群再次感到自己是那样孤单,举目无亲。她要去找二叔二婶,她要他们保护她。

      白得奎正坐在炕头吃饭。白二婶在院里吃力地洗着一大盆沾满泥的衣服。白二婶的气色特别不好,嘴里不停地呼呼喘着粗气。“二婶,你怎么啦?”白群一进院子看见二婶扶住大盆喘着气。“没事,就是身子觉得有些乏,头晕得厉害。群子,你咋来了?吃饭了没?”白群听二婶的问话低下头,郁闷的回答:“没有,我一点也不饿。二婶,你要是不舒服就别洗衣服了,先躺一会吧。”白得奎瞧着白群扶着二婶进来,张了张嘴没说话。二婶随着白群进屋,拉着白群的手在炕沿边坐下。“群子,你有多大了?”“十八岁了。”“那你爹妈对你有啥安排吗?”白群听话里有话,她痛苦难言。她来了两年了,二婶突然问起这话,再说,十八岁能有多大?“群子,你是城市长大的,农忙的时候你就参加劳动,冬天农闲的时候,你就陪着你爹妈不是挺好的吗?唉,你跟他们瞎闹啥?再说,你刚来的,不知乡下的深浅,搞对象的事等两年再说也不晚。”二叔语重心长地告诫白群。

      白群明白二叔的好意,“二叔,我根本没有想过那件事……”二婶惊讶的扳过白群的脸,发现上面的泪痕还没有干:“群子,全村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你看上了刘才这坏种了!”白群急了,她带着哭腔辨解:“我?看上了刘才?谁说的……”白群见二叔和二婶不理解她,一赌气离开了。小凤来了,说她妈的病更重了。白群想起二婶对她的疼爱,后悔不该跟二婶赌气。她觉得应该和二婶解释清楚,她为什么中午找刘才。她还要对二婶说,城里下来的知青要求进步入团入党才有出路。白群忙着从药箱找出自己的几包备用药,告诉小凤该怎么给二婶吃,也许,二婶是感冒了,但愿带来的药片让二婶快点儿好起来。小凤点头应着,她后悔自己不该告诉她妈白群去找刘才的事,她不是为白群好吗?她看见白群脸上一直未干的泪痕,她感激地拉着白群的手,不知说什么好。临走时,小凤告诉白群,家里这两天忙不过来,她要陪妈在家里睡,等妈好一点了再过来陪她。最后,小凤说:“群子姐,你要当心!那帮小子不会放过你。等俺妈的病见轻,我就过来陪你。”小凤走了,屋里剩下白群一个人。白群无聊地打开箱子,找出一封封的来信。她把来信摊开,一一摆在面前。白群的眼睛模糊了……这里有什么好的?一年到头吃粗粮。许多人家几乎一年里吃不上一顿白米饭,过年的时候泡点玉米磨成细面充白面蒸发糕吃。吃不到青菜,连吃咸菜都接不上。那天,白群到大妈家,柴锅里黑乎乎红登登的炒了一锅不知啥东西。振宝哥给白群盛了一碗,从香油瓶里空出几滴香油淋在上面,“吃吧!这饭保准你没吃过。”白群扒啦嘴里一大口:“呸!呸!振宝哥,这是人吃的东西吗?又苦又涩。”“咋不能吃?这是炒麸子疙瘩。唉,家里断粮了,高梁面和薯干都吃净了。”白群跑回家,背来了自己的三十斤玉米,振宝哥什么也没说,收下了。

      白群越想越多——白群吃的是城里带来的干酱,因为,她知道,自己学不会婶子大妈她们自己做酱吃。商店是不卖这类东西的,白家庄的乡亲们,没有人吃酱油,谁家要是来个贵客,有人生小病想吃口汤都到白群这里来找。白群觉得现实和宣传差得太远。她埋怨乡亲们不理解她,让她随乡入俗的跟着他们干,农村的艰苦远远超过白群的想象,不知苦生活今后还会怎样?白群庆幸自己不能被乡亲们完全改变,因为,她真正的忍受不了,冬天里,老少爷们脱下老棉袄,翻过来捉虱子,岁数大的捉到虱子放到燃着的烟袋锅里,听着虱子在火里叭叭作响。白群更不能忍受的,生下孩子的媳妇们,当着全村男人的面,撩起衣襟给孩子喂奶,她们这会好像什么也不怕。……为了今天的烦恼,白群埋怨爸爸妈妈,要不是回老家,和同学们一起去陕西的集体户该有多好,绝对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有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和理解,决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白群无聊地在炕上,她翻看着一封封以前的来信,她在想,也许,二婶吃了她的药片明天就会好起来,只要二婶病好了,小凤还会和她做伴。等天气晴了,路好走一点,她一定去邮局给妈妈和同学发几封信。朦朦胧胧,白群合上眼睛。……

      天空渐渐的阴沉下来,阴暗的天空,夜来得早了。突然,天空中落下大颗大颗的雨点,劈劈啪啪的打得瓦片哗哗作响。雨,无情的遮盖住各家透出的微弱灯光,街里无人走动。在这样的天气里,没有人出来闲逛,连日的暴雨早让人们的心疲惫了。这样的天气,人们都窝在自己的家里,谁也不去注意周围发生的事情。

     大队部办公室里,大小干部都聚齐了,每个人脸上都不放晴,像外面的天气,阴沉沉地,还下着雨,尤其是白得奎,一张老脸拉得老长。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打得房檐啪啪直响。屋里是烟雾缭绕,刘才这会儿占住唯一的一张桌子,胡乱地翻着账本,边挥手驱赶着烟,心里边骂,“有完没完?开了一下午的会,晚晌又接着开,楞是拿不出意见?一群……”“俺可憋得慌!……”白得奎终于憋不住了,接上了刚才的话碴。“俺刚才说了多少遍了,这两家军属可不是俺队上一家的,虽说俺队上一年走了一个棒小伙参军是光荣的事,可他们家里剩下的老弱病病残咋弄?院墙塌了还算好的,还有一家的正房的后坡已经露了天儿,俺把队上的席子扛上两领先给从里面堵上了,可这也不是长法子不是?这得回是六月天儿,要是赶上十冬腊月,一窝八口可咋过?就这个,俺还央告了好几天,这往后咋办?你们要是不拿出个法子来,俺就不回家睡觉!……”白得奎的嗓门越来越大,透过雨幕传到了街上,被赶来的小凤听得清清楚楚。这会儿,小凤正披块塑料布迟疑地站在门口,虽说她爹平时最疼她,很少冲她发脾气杠得她,但这当儿,她也不敢去点这个捻儿!但转念一想,妈已经在炕上躺了一天了,这会儿头比白天那会儿还烫,而且她还要给白群去做伴呢!不叫爹,咋弄?虽说刚才去群子姐那拿药片时说的是活话,要在家陪妈两天,但,群子姐没她做伴行吗?……

     小凤努着劲儿推开了大队部的门。“爹,您回家看看去吧,俺妈她……”“去!去!这儿开会呢!有啥事,还找到这儿来了!这么大的丫头,你就不兴照顾点儿你妈?今儿不解决了这事,俺就睡在大队部了!”不等小凤说完,白得奎就从蹲着的铺上跳了下来,挥手轰着小风。屋里的人都听得出来,白得奎后半截话是对准大队干部的。“要俺照顾俺妈也行,可是群子姐那边就没人陪了!”小凤小声嘀咕着,但也没敢再对她爹说什么,撅着嘴,顶着塑料布回家去了。说者无心,但听者有心,一旁低头翻账本的刘才听到小凤的话,此刻那双大眼睛比啥时都大,闪着蓝光。

     雨夜。一跺破墙后闪出一个黑影。从他打湿半截的裤腿上看,他在这里蹲了有一会儿了。只见他蹑手蹑脚地三拐二绕窜到白群的家门口。黑影轻轻推门,门没插,开了一道缝,吓得他一闪蹲到了门旁。黑影兴奋地搓了搓手,轻轻的推开虚掩的街门,回身关上,他的眼睛在雨中放射着贼贼的光亮。叭啦一声,他踢到了一块碎瓦片,又蹲在地上。好一阵,他靠近了屋门。门栓在吱吱作响,这东西乡下人都会从外面开启。黑影没费什么事打开了屋门。沉睡中的白群被门声惊醒,迷迷糊糊的她以为小凤来了,白群摸到手电顺手递过去。“小凤,给你手电点上灯。二婶好些了吗?你不是说不来了吗?”“这……啊!……啊——”白群惊叫着,她的手被黑影抱住。“你是谁?……”

      白群被这突然发生的状况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整整一天,她被流言气得没吃没喝,流泪伤心让她困乏没有了防备。白群挣脱黑影的双手,她光脚踩在地上。黑影一下子扑倒白群,把白群死死的压在炕沿上,随后,疯狂的吻着白群的脸颊。白群缩回双腿,想往炕里躲避,谁知,她的身子竟然一动也不能动。这个黑影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双手在白群身上无耻的摸索,嘴里呼呼冒着的酸臭气把白群熏得想呕吐。他用力的撕扯白群背心上的扣子,难闻的汗味让白群接近窒息。白群在搏斗中,一点点恢复理智,她告诫自己,不能晕过去,危险正在一步步的逼近她。她拼命的挣扎。……“呼,呼,你不是要和我谈心吗?白天不好说,好妹子,我这不是来了吗?好妹子,我的心都交给你了!你让我……”是刘才!白群愤怒的用手死死地抵住刘才的肩膀,白群的精神高度集中,她都要崩溃了,她的身体太娇弱。白群学过体操,她本能的奋力抬起膝盖狠狠地拱了上去。“噢——!疼死我了!”刘才松了手,先是捂住下部蹲下去,接着,他急速的窜到堂屋,扑通一声,他被自己扔下的雨衣绊倒。刘才抓起雨衣破口大骂:“臭×!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千金小姐别人摸不得!你能保住你清白的身子?告诉你,你的小命都在俺们手里,叫你往东你就得往东,明天……明天,俺就让全庄人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污秽的语言,恶毒的咒骂,像一盆污水劈头泼来。突如其来的耻辱使白群像根木头钉在地上。惊恐,震怒使白群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头脑里这几天一直紧绷的神经被眼前发生的事重重地敲击,弦断了……

     痛苦扭曲了白群美丽惨白的脸,她下意识的抓起一件衣服,胡乱的穿在身上。当她的手触摸到胸前被扯破的背心时,她大叫一声,奔了出去……雨声,一会儿就盖住白群的哭泣……大雨啊!你别再下了,你可知道,雨中的姑娘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裳。月亮啊,你快一点拨开乌云露出你的脸,为迷路的姑娘照亮前面布满泥泞的路!姑娘的心啊!你已经被悲痛撕成无数的碎片,再大的雨水已无法为你洗净伤痛。十八岁,十八岁,正是一生中最让人羡慕的年龄,十八岁的姑娘正是炫耀青春美丽的年龄,十八岁,正是让父母宠着,呵护的年龄,十八岁,正是人生最黄金、最宝贵的岁月。就这样,就这样……雨里奔跑的姑娘,从城市来到这里。心中充满的是幻想,从未体会过人生旅途的艰辛,崎岖的道路刚刚迈出第一步,谁想迎来的是这样……。她真的想得到幸福,真的想要……姑娘啊……白群在泥泞中踉跄地走着,浑身早已被雨水淋透。雨夜里,她根本分不清方向,无目的地的向前走,她的头发散乱地披散着,目光呆滞,双眼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身上衣衫被泥水溅得狼狈不堪,背心的扣子只剩下一个,破处露出了被抓破的细嫩胸脯。现在的白群,没有了眼泪,没有了哭声。她只有一个想法,见到妈妈。白群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妈妈——!”她声嘶力竭地呼唤。“妈妈——!”白群凄惨的呼唤,透过雨幕在夜空里回荡。白群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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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1/29 12:49:00 [只看该作者]

稍不注意,这篇小说已经发了这么多章节了!
写得太好了!
中国的古老农村中有着许许多多为城市人们所不理解或无法想象的陈规旧习,其对农村的青年特别是插队知青们的压迫和打击之严重,实在是太可怕了!这篇小说把一幅无比真实的历史画卷展现给我们大家。为此应当向楼主致以深深的敬意!
感谢楼主的力作!
感谢楼主为回乡知青们展现于世人的绝对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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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1/30 14:31:00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二章

      ……

     “这里是哪儿?妈妈来接我了吗?……”白群睁开发涩的眼皮,一团柔黄的光在闪烁,让白群感到一阵晕眩。“这是哪儿?”……白群努力地回忆,“我不是在冰凉的雨水里吗?全身都是泥……”白群低头发现自己躺在炕上,她不由得打了个机灵坐起来。自己,陌生的环境,身上的湿衣服被换下,盖着一条碎花的薄被。“难道我回家了?这被子不是我的,刚才……”白群捂住头痛的脑袋回想。猛的,她发现裤子不是自己的,她伸腿要下炕。屋里没有人,炕中间放着一张小桌,桌上放着厚厚的几本书,旁边是一个所有知青都熟悉的缸子。白群害怕了,她被再次的恐惧包围,这人生地不熟的屋子,她怕再发生不堪回首的事,她挣扎着下地。院里传来咚咚的脚步声,白群吓得连忙用薄被围住自己的身体。“三嫂,她醒过来了吗?”“还没有,你把红糖拿来了吗?俺得给她烧点姜糖水。”白群听到一个年轻妇女的讲话。“唉,可怜的,浑身上下除了泥一点干松地儿都没有。大雨泡天的遭这罪?要是俺妹子,俺可不干!”“三嫂,你再进去看看吧?兴许,她醒过来了。”一个青年男子在讲话。

     门帘挑起,那个被称三嫂的妇女走进来。白群惊恐的往炕里挪去,一双眼睛慌乱的看着进来的三嫂。“哎呀,老天爷!你可醒过来了!俺当你不行了呢……呸!呸!瞧俺这张乌鸦嘴。”三嫂一偏腿上了炕,她用手试试白群的脑门,“来!先喝口开水,一会姜糖水就好了。”白群打量眼前的三嫂。三嫂,二十多岁,中等匀称的个儿,长圆脸挂着俩酒窝,微笑时眼睛特别有神,让人一看就知道,做姑娘时一定漂亮。长期劳作的手略显粗糙,端着缸子,上衣的肩上整齐地打个补丁,衣服虽旧却是仔细搓洗折叠过,同时,散发着一种让人舒服的气息。“来,趁热喝一口。”白群推开缸子,“我是在哪儿?”“唉,别折腾啦?要不是俺兄弟,你怕还在雨地里哪!你听,外面的雨有多大?你别害怕,俺那兄弟把你救回来就不会害你!等着,俺把俺兄弟叫进来,伊川!你别在外面戳着了,她醒了!”“别!别叫他进来!”白群急得直摆手。三嫂见白群吓成这样儿,解释道:“你呀!他是个好人,要不是他碰到你,你还不知咋样呢?他可是背着你走了好几里路,要不然,这么大的雨还不把你淋出好歹来?”白群再次紧绷的神经听这么一说,松懈下来,她无力的趴在枕头上。三嫂放下水缸子,心疼地把白群的头放好,她像对自家人一样,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白群的脑门儿。当三嫂柔和温润的目光落在白群纸一样白的脸上时,她叹着气,想起了一个钟头前,伊川背回白群时的情景。

     ——

     下午,伊川来三嫂家串门,正赶上三嫂的女儿小兰发烧,村里的半农半医看完后,告诉三嫂小兰得了感冒,需要打针。连日的降雨,路非常不好走,针剂一支也没有了。看样子,离道路好走还得几天。眼看着小兰烧得通红的小脸,小兰的爹妈着急得直转磨。谁想小兰的针剂还没着落,乌云一点一点得又压了过来,这雨来头还不小呢!伊川想到,小兰的病不能耽误,他非常喜欢这个孩子,便二话没说,抄起雨衣拿着药方去镇上买药。来回往返三十几里路,伊川买回药天已经黑透了。道路更加难走,伊川一步一滑的往回奔。眼看着还有二三里路时,伊川从雨光里发现路上倒着一个人,手电一照,是个女孩子。人早已昏迷不醒,浑身发凉皮肤都泡成了白色。伊川弯下腰使劲的推了推女孩儿,只听见她喃喃的哭喊:“滚开!我叫你出去!”伊川把手缩回来。他想,长这么大,我也没碰过女孩一下,更何况,……伊川抬头看看四周,只有雨光,什么也看不见。这时候,女孩的手忽然动了几下,呻吟声细微弱小,看来在雨地里时间不短了。伊川骂自己,你真该死!什么时候了还想其它,你买药救孩子,碰到这事不也是救人吗?伊川脱下雨衣,把针剂收好。他蹲下,用雨衣裹起了女孩儿,弯腰背起了她。伊川身材高大,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当他背起女孩的时候,他才发现背上的女孩儿像一片羽毛那样的轻,她的头无力垂在他的肩头。女孩发着高烧,热度烧得伊川心里发痛。女孩儿的头发流下的雨水和伊川的汗水一起往下滴。女孩儿细嫩的面颊摩擦着伊川的耳朵,伊川站在那儿问自己:你把她背到哪里去?……唉,真够呛!还是先背回自己的家吧。

     家里,三嫂正急得团团转,她埋怨着男人。“这么大的雨,你不去镇上买药,可倒好让川子去,黑灯瞎火的出点事可咋办?”三哥气恼自己,还不如自己去呢,省得全家人一块着瞎急。伊川一头从外面闯进来,把怀里的药递给三哥,“快,快去请大夫给小兰打针!三嫂,我给你看着小兰,你快去我那儿,我背回一个女孩子!”三嫂张大嘴呆呆望着伊川混身巴脑的泥水和汗水,她结巴地问:“伊川,你说啥?你有雨衣咋淋成这样?……你把谁背回来了?”“不知道。她浑身是泥还说着胡话,快,要不,我去叫大夫给小兰打针,你拿你的一身换洗衣服给她换换吧?伊川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冲进大雨里。“川子,给你雨衣……”“不用啦!反正也……“伊川的声音被雨水的声音盖住。三嫂知道,伊川不是莽撞的孩子,她从柜子里找出两件单衣,又从西屋合罐里舀出一碗小米,顶着块塑料布往外走,快到街门口时,她又回头吩咐男人:“哎,伊川回来,你让他把咱柜子里那包红糖拿过来。”三嫂看到白群时,白群浑身颤抖着倒在炕上不停的说着胡话。三嫂一边脱下白群的衣服一边心疼的流着泪。……伊川在堂屋里烧着姜糖水,听三嫂说白群醒了,他松口气,端着姜糖水走进东屋。伊川点着一支烟,吐了一口长气,他坐在灯影里一声不响。晃动的灯光把他的身影放大映在墙上,是那样的高大,他猛力的吸了几口,这才抬起眼看。白群小口地吃着三嫂为她做的小米粥,刚才喝下的姜糖水让她的脸色稍稍透出一点儿红润。看情况,她已没有大碍。伊川皱着眉头端详白群吃粥的模样,白群抬头望了一眼这边。

     “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伊川深思。是她?……是白家庄那个女知青。车站初次见面快乐活泼的样子和现在差得太大了。她怎么会落魄成这个惨样?发生了什么事啦?三嫂怕吓着吃粥的白群,她细声细语的劝着:“你咋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子?要让你爹妈知道喽,该多心疼啊?嗯,你让俺想想,你不是咱乡下的姑娘,……该不会是白家庄的那个知青吧?嗯,你,你是……”“我就是白家庄的,我是白群,白得奎是我二叔……”白群说着,嚎啕大哭。三嫂慌忙搂过白群,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别哭,有啥话跟俺说!……”三嫂见白群哭得可怜,她骂道:“哪个挨千刀的欺侮俺妹子!你别怕,说出来俺为你出气!这爹妈不在跟前够难的了……对了,俺听说,你家二叔下台了,一个叫做张来的当上队长,嘿,这二里地街坊谁不知道谁?那年,俺拉巴了一只小羊,刚拉出去拴在门口树上,一转眼就被张来那小子给拉走了。他在集上卖羊叫俺逮住了,他楞不认帐,末了,他还把俺推了个仰巴叉。”白群边哭边诉说着这几天的遭遇。把三嫂气得边听边骂。白群哽咽着问:“三嫂,我也管你叫三嫂吧?”“敢情好!俺正缺个妹子呢!”

     三嫂低头又寻思了一会儿,无奈地说:“唉,反正你没吃亏是不?那小子挨了一踹,肯定老实几天。你先别跟村里人说这事,留点儿心眼,当心坏了你的名声。”白群静静地听着。“伊川,你陪白群说会儿话,俺得看小兰好点儿了不?你三哥没管过孩子。”三嫂走了。

白群闷头不语。伊川抽着烟,始终没说话。他在想着今天发生的事。白群在雨里失魂落魄的惨状在伊川的脑海里久久晃动,让他挥之不去。痛苦中的姑娘该如何得到解脱呢?这是个难题。看来,白群精神上受到了重创,看她垂头丧气痛苦的样子,心灵上一定有很深的伤痕,无法平复。谁能帮助她彻底摆脱眼前的恶运呢?谁也没有办法。这种事躲也不是办法,躲过初一,还能躲过十五?伊川想撒手不管,又一想,都是城里来的知青有点不忍心,白群需要别人的一些力量,才能战胜眼前的困境。伊川沉思,该怎么劝慰白群。“白群!”伊川终于开了口。“白群,我和你一样是知青,你的处境我理解。”伊川心里有一句话没说,谁让你长得那么漂亮,在城里你都那么出众,在这偏僻的村庄里,你能不招惹是非吗?“你也是知青……”白群听着伊川似曾熟悉的声调,仔细地打量坐在灯影里的伊川。伊川宽阔的身材,两道浓眉下敏锐深邃的眼睛,还有浓厚的嗓音,他是……白群使劲的回忆着,她想起来了,她回白家庄时,曾经在车站见过他,还向他问过路,后来……“你是那个知青?”伊川点头,“对,我就是那个往家里载煤球的知青。汽车站我们见过,我叫伊川。”“那,那我怎么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呀?再说,我们两个村离着这么近?”白群诧异的扬起眉毛。伊川刻意避开这个问题,没有回答。对于白群在白家庄落户的事,这两年,伊川多少有点耳闻。不过,他想到一个小姑娘,快快乐乐的接受再教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伊川站在刘庄,曾远远的望见白群在姑娘群里的娇弱身影,但,他认为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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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刚才的路上,就在伊川背起白群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他与她感情上起了波澜。他知道他背的是谁——是那个曾经用单纯的目光注视过他的那个快快乐乐的白群。就在那一刻,心中的悸动让他再也不能平静,让他放不下她。伊川决定用自己的经验帮助白群。“白群,其实今天的事你是可以避免的。你考虑问题太单纯幼稚,大概你从来不细心观察农村的风俗习惯吧?你总以你的意志为转移,这里是农村,有几百年遗传下来的生活习惯。你还生活在你学生时代,可以任意男女同行,想和谁交往就和谁交往。任性害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用你的大脑思考了吗?书本上照般行不通!”白群小声说:“我想过了,可总想不通。我们不是为改变农村面貌来的吗?我总是弄不明白该怎么办?”“是啊,学生时代过去了,城市生活也成了昨天,在这里,乡亲们不可能一下子理解我们,咱们在这里劳动生活,应该是够努力的了,其实,在乡亲们的眼里,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你要吃饭,那就得干活劳动。有时,我也思考过,城里最普通的家庭生活都比这里最富裕的强许多。思想差距就更大了,我听别人说,你还乱发议论,你不亲近人家,还嫌人家又脏又乱,你想过吗?有人想帮你,同情你,但是无法接受你。”伊川手里的烟点燃没抽,他干脆掐灭。“白群,你在村里太显眼了,为什么我都能听到你的事。别总是要求别人,自己要独立生活。乡亲们朴实厚道,不会说漂亮话。他们要下地干活挣工分,要搞点家庭副业维持生活,还要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我想,你应该多问问他们,听他们怎么说,别因为农村落后瞧不起他们。如果,你早一点接近他们,也许不会落成今天这个样子。白群撅起嘴,不服气地说:“你说的不对,有时,我问他们,他们不说真话。”“那是你过分相信自己,真话本身往往就不被人理解。我们社会经验少,女孩子困难会更多。”伊川说到这,不禁瞟向白群,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三哥夹着被窝,三嫂抱着小兰,一家三口顶一块塑料布过来了。他们看到白群的精神好多了特别高兴。三哥憨厚地冲白群笑笑,坐在了炕角。三嫂把睡着的小兰安顿好,又上前摸了摸白群的头。“妹子,这是俺男人叫伊江,川子的叔伯三哥。”白群感激地看着这一家人。“哎,当家的,你也帮俺劝劝这姑娘。”三哥伊江刚才听伊川说了白群的简单情况,后来三嫂回去哭天抹泪的讲了白群的遭遇。他大致知道了白群现在的情况,见到白群本人,心里很是同情。“俺会说啥,你的事以前俺也听说些,你别怪他们,咱乡下压根没见过城里姑娘在乡下过日子,稀罕海儿是的。既然是响应号召来的,就挺起腰杆来,劳动这关你只要闯过去了,剩下的问题就好解决。要不是这样,今后你啥也干不下去。你得这么想,咱乡下人哪个不是土里刨食吃,一刨就是一辈子。”伊川站起来,伸了伸腰,“你越怕苦苦越多,一生的路长着呢,你也太娇气太脆弱。勇敢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高尔基不是有句名言吗,‘不要慨叹生活的痛苦!慨叹是弱者!’”白群低声重复,“慨叹是弱者!”三嫂高兴了,“川子兄弟的话多好啊?你今个先跟俺睡一宿,明个好些了就回白家庄,你也别难过,没有啥过不去的河,实在不行,就找俺,俺知道,你那白家庄好心眼的人多着呢!他们能看着你遭罪不管吗?”“你好好休息吧!这儿可没有人敢欺侮你!”伊川跟着三哥后面走出去,临出屋,他回头凝视了白群一眼。白群歪在枕头上,美丽的眼睛闭着,她好似睡着了。伊川看着她,忧郁地摇摇头。

      老天终于睁开了眼睛。天空瓦蓝没有一丝白云。绿色的田野,翠绿的庄稼,让人看了清爽怡人。太阳升起来,把地面飘荡的雾气揭开,留下花瓣上的露珠滚来滚去的玩耍,风吹过来带着醇厚的香气。白群吃过三嫂为她特地做的汤面荷包蛋。向三嫂道谢告辞。白群走到刘庄村头,一丝不舍之情犹然于心,她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她刚刚走出的小院,她好像还有点事没做。三嫂领着小兰陪伴着白群,小兰天真的拉住白群的衣角,“姑姑,你还能来吗?”白群蹲下身子,笑着亲了亲小兰。小兰趴在白群耳边悄悄的说:“俺家好长时间都不吃饺子了,俺妈说,你要是再来看俺,俺妈包饺子给你吃!”白群激动地抱住小兰,她的眼里闪动泪花。“姑姑别哭,俺妈说,哭不是好孩子!”白群不好意思掉转头。三嫂拉过小兰,嘱咐白群:“妹子,俺说的话你可别忘了,什么都甭怕,越怕越有事。你回去吧!迟了,你二婶他们会着急的,若是不嫌弃,你常来俺家走动走动。”白群无言点点头,她再一次向那个小院张望,他,那个伊川为什么没有露面?三嫂想起了什么,“对了,川子他刚才来过了,他让俺告诉你,你要是有空,到他家来玩。”白群迟疑地问:“伊川他人呢?”“他出工去了。自打他来到咱村,除了进城看他爹妈外,从没歇过工。冬天也在这里过,真是难得的孩子。”白群听着,冲着伊川的小院发楞。

      白群从刘庄回来后,像是换了一个人。她的脸上没有了天真和活泼的微笑,饱满白净的额头上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皱纹。那双明亮的眸子再也不去注视周围的人,她整天不语,从不多说一句话。白群变了,她变得对任何事都不关心,对于人们的议论听而不闻。两天,三天……半个月过去了,白群依旧沉默不语低头干活。白家庄人开始对白群的改变议论纷纷,后来,开始习惯了她的沉默,白家庄人知道,再也无法从白群嘴里问出什么事情了。姑娘们为白群的改变焦急,老支书和婶子大妈们为白群担心,白得奎一家人更是焦虑不安。尤其是小凤、小菊几个姑娘,急得骂天骂地,把白家庄的几个坏种骂得见她们就跑。结果,白群还是一言不发。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无论你是痛苦还是欢乐。

      第三个年头终于过去,白群结算分得三元八角三分。秋天又来到了,又是一个多雨的年头。连绵的大雨一场接着一场,下个没完。队上决定把谷子从地里抢出来。割下的谷子捆成了个全部立着泡在水里,马车都停在地头,根本进不了地里头。小凤把脸苦成了咸菜疙瘩,“唉呦——俺的娘哎!咱们又赶上往外扛庄稼啦!咱们算是苦核儿对上苦命,苦上加苦哦!”白群明白小凤说的意思,地里进不去车,就要靠人往外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粮食烂在地里吧。农民受罪的日子就算来了。张来把所有的社员都派去扛谷个儿。白群一声不响地跟在小凤后面。“白群,让你扛谷个儿,你扛得动吗?”张来提高了嗓门问。“扛得动!”白群回答了三个字。张来故意把嘴一歪,“请个帮忙的吧!”白群听出话里的意思,气得脸煞白,浑身颤抖,她严肃地对张来说:“请你放尊重点儿!我是来干活儿的,不是来听你说闲话的!”张来一看白群敢当众顶撞他,紧逼上来“尊重卖啥价钱?拿你那点臭文化想来教育俺,告诉你,你比俺明白,公社那里来了指标,你要是答应……嘿嘿,俺就托托人情,放你走。”白得奎老远就听见张来训白群,从前头折回来。他大声喝斥“张来,你这乌龟王八蛋!你想干啥?又来欺侮白群是不是?”张三叔站一旁,慢吞吞的插话:“你这兔崽子,你派白群扛谷个儿,人家孩子去你还想咋样?你还是人吗?”张来看这架势都冲他来了,暴跳如雷:“老白头,不是你当队长那会儿了!今个儿是俺在枝上,你还想让俺张来当你手下的卒子,没门!俺不干活也记工分,你,立马给俺扛谷个儿去!”白得奎涨红了脸膛,他指着张来,“你以为你们干的事俺不知道,地里的草比庄稼高,棉花长疯了你也看不见,整天拿着‘造反’当饭吃!如今,又来欺侮白群,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和刘才头年干得那点事,俺早给你反映到公社去了。你等着瞧吧!”乡亲们呼呼啦拉地围上来,大家气愤地看着张来。张来听说白得奎把队上的事反映到公社去了,哑着嘴开溜了。

      谷子地里,泥浆没过膝盖,每走一步都会踩出一个深深的脚窝。满地的谷茬埋伏在泥水下面,当人们走过时,一不小心就会被它的锋利划破大腿或扎穿脚掌。在谷子地里干活的人们像踏入雷区一样,试探着向前走。白群的脚早就被泡得发白膀着,她穿的球鞋踩在水里吱吱作响,往上抬脚的时候,鞋带系的不紧就会把鞋埋在泥里。她艰难的扛起谷个背在背上,没走几步,球鞋被沾在泥水里,身上的谷个儿早喝足了水死一般的沉重,谷个上的泥汤顺着头顶哗哗往下面流。白群索性脱下球鞋扔到地头,回去扛那个丢下的谷个儿。白群长这么大,别说光脚走在泥水里,连平坦的沙地她都不曾走过。没走几步,她的小腿就被划了几条的血口,上面开始渗出小小的血珠。白群低下头,让谷个埋住她的身体,每向前走一步,她都吸一口凉气,她知道,她必须挺住,咬着牙也要干下来,因为,乡亲们和她一样都在这块地里苦干,姑娘们也在苦干。为了这虎口里夺这点粮食,人们必须这么的干下去。小凤和小菊扛了一趟返回来,小菊瞧瞧四周:“群子,你在地头等俺们,俺俩扛到那儿你就接过去,要是你的脚扎坏了,那可就糟了。”“你们不怕吗?”白群努力地从谷个儿里抬起头。“俺们干惯了,知道干这活的深浅。再说俺们光脚惯了扎不着,去吧,把这捆扛到地头等着俺们。“群子姐,你的腿流血了!”小凤蹲下指着白群流着血的小腿。白群的泪水不自觉地涌出,刚才,她和张来吵架的时候,她一滴眼泪没掉,这会儿,她忍不住了,姑娘们时刻在关心她,她们的腿和她一样也是肉做成的,一样的流着血,她们一点不在意自己,反过来替她着想。姑娘们总是在白群最困难的时候,挺身站出来,她们从不需要她的回报,姑娘们朴实无华的品质鼓起了白群勇敢地面对生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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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不了劳动这一关,就别想得到乡亲们的尊重,虽然他们也同情你,也会照顾你,但那只是怜惜。楼主的小说越看越有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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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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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难之中遇真情,
村民大恩比海深,
从此记住要努力,
一步一个血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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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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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群下乡真受苦,
身受欺辱无处诉;
难得乡亲来搭救,
知青故事真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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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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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白群趁着大秋过后的休整时间,赶快请假回家。前一阵下雨,白群无法往家里发信,她怕父母惦记着她,准备收拾一下就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白群不敢相信,这是我吗?黑黑瘦瘦的脸庞,有几处被阳光晒成酱紫色,还脱了皮。眼睛深陷显得更大,大到瞳孔里的自己看得比以前更清楚。头发像一团黑色的枯草,倔犟的飞散着,怎么梳理也不像从前顺溜。裸露在外面的脖子胳膊和衣服下的皮肤形成两种颜色,棕黑的皮肤就像是穿上的衣服。手背和手臂的伤疤掉了痂,星星点点的图案印在上面。手指的伤痕最让白群终生难忘,那是用镰刀砍玉米秸时的杰作。当时,一刀砍下去血口翻开,鲜红的血止也止不住。白群吓得喊叫,脸色腊黄,找不到任何东西包扎。小凤闻风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拽着地里的刺儿菜。小凤把刺菜揉烂,连汁带叶的给白群敷上,“按着点!俺给你找东西包上。”滋啦一声,小凤撕下自己一条衣袖,三包三绕地绑好白群的手指。那天,小凤穿着破袖子的衣衫在地里干活。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白群能说什么呢?一个知青本来就应该这个样子,像一个地道的农民,甚至应该更像些才对。可是,白群发愁,这个样子怎么去见爸爸、妈妈呢?该怎么跟他们解释,说自己在这里没有受苦?没有悲伤。白群找出雪花膏,用力的往脸上涂抹,往日擦这些东西到脸上看不见有什么增白。今日雪花膏让她的脸上挂了一层白霜,她不禁嘲弄地笑话镜子里的自己,你,就像个长着霜毛的大冬瓜。

……

      “他爸,群群回来了!”妈妈在院里喊。白群站在妈妈面前,看着妈妈张开手臂,她投进了妈妈的怀抱。“让我看看!谁回来了。”爸爸拄着拐杖急急的从屋里跌跌撞撞地奔出来。白群又扑向爸爸。“爸爸,您慢一点儿!你能下地自己走动啦!能出去散步了吗?”“能,你大哥二哥把我送到医院住了几天,医院的大夫听说咱家的情况,对我特别照顾,你哥他们对大夫说:‘别心疼花钱,只要老人能恢复健康,什么事我们担着。’单位听说我住院了,派人去看望我,群群,爸爸妈妈挺好,你别担心我们。“白群欣慰幸福的拉住爸爸妈妈的手,快乐地问这问那。妈妈常说,白群在哇哇啼哭的婴儿时,和哥哥、姐姐们就不一样。虽然乖巧,但天性活泼好动,淘气加聪明。妈妈一直希望小女儿会慢慢长大,勤奋的学习,将来变得坚强。从白群上小学的时候,妈妈就知道,她的小女儿错不了,果然,白群经常拿着满分的记分册和“三好学生”奖状蹦蹦跳跳让妈妈看。妈妈对白群的偏爱越来越胜过其他儿女,妈妈还总是掩饰,说老丫头自然要多疼些。现在,爸爸妈妈从白群的健康肤色看出,小女儿即将闯过劳动这关,怎样的艰难,爸爸妈妈哪能不知?初飞的鸟儿哪能不遭受风风雨雨的磨难。他们希望白群多住几天,弥补父母无法照顾的遗憾。清晨,白群早早起床和爸爸散步,回来帮助妈妈做些家务,没事的时候,白群和爸爸妈妈聊些高兴的趣事。不知怎的,白群这次回来,不肯离开父母身边半步,她哪也没张罗去。几天过去了,白群发现,妈妈总是快乐当中夹杂着伤感,想对她说什么,又不好开口。白群在父母身边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四天过去了。“妈,我是不是该去看看李伯母了?还有李宁,好几个月没有给我写信了!您知道吗?前些日子我还做梦梦到李宁来着……”妈妈警觉地问;“你梦到李宁了,你说说,你梦到他怎样了?”“那天,我梦到李宁到白家庄找我,那个梦很奇怪,李宁没去过白家庄,他怎么找到我呢?妈妈,您听着是不是觉得奇怪?”“后来呢?”“梦里的李宁穿得真帅,一身笔挺的西装,对了,和他小时候穿的一模一样,。他开着一辆崭新轿车,就是经常来接李伯父那样的车。李宁把车停在白家庄村口,看见我高兴着呢!他不像这几年我看到的那样,眼神里充满忧郁和悲伤,……”白群的眼睛里荡漾着思念和暇想,她沉浸在那个梦里。“妈妈,您不知道,李宁哥哥,眼睛里带着幸福,……怪啊,一个美丽的七彩光环围绕着他,他向我伸出双手,喊;‘群群,群群,我们终于见面了。我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我要去我们一直想往的森林小屋了,我要去那里生活,那里和天堂一样的美丽……!’妈妈,后来的我记不清了。妈妈,我和李宁哥哥一直想去森林里搭一间小屋,和小动物啊、鸟啊一块生活,可我现在知道了,那是个幻想啊……”白群偎依在妈妈的怀里,继续说:“妈妈,现在,我现实多了,我明白不劳者不得食的道理。不知李宁他怎样了,是不是还那么爱幻想?“白群心里在说,她多么希望能够再次看到李宁那明朗的目光和微笑的面容,多么愉快的见面啊!多可惜,可惜李宁远在云南建设兵团,要不,一定会把这个梦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一滴泪水打在白群的脸上,白群感到了一种疼痛。“妈妈,你怎么啦?我说错了什么吗?您也想李宁哥哥了吧,没……关系!我写信叫他回来看您!”“群群,……群群……,你不要写信了,他……”

      “他,他怎么啦?李宁哥哥他……”“他……李宁……”妈妈不忍说出口,“您快说呀!您干嘛哭了?李宁他是不是又挨批了?他病了……?”“他死了……”妈妈从抽屉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给白群的邮包和一张留言条。“这是他在前几个月给你邮来的东西。李伯母说,李宁一定是因为给你写信没有见你回信才把这个寄到家里,唉,你看看吧……”白群睁着茫然空洞的眼睛,看着流泪的妈妈。“这不是真的,您和李伯母是不是弄错了?我……,我不是还梦到他了吗,不,不会是真的!……”妈妈不知该怎样告诉心爱的小女儿,告诉她如何来承受她心爱的李宁哥哥离去的悲痛,妈妈沉默不语,妈妈用自己的怀抱温暖小女儿受伤的一颗心。“妈妈,我怎么会没收到信呢?对了,一定是刘才他们搞的鬼,嘎奔儿的,一定刘才他们把信拆了毁了!”白群自言自语地咒骂。

      白群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噩耗竟是真的。他们两个冬天还在一同游玩,浏览了许多名胜古迹,还在荒山野岭里探奇。她曾那样的专注听李宁滔滔不绝地讲述许多地名的由来,讲述那美好的传说故事。她曾让李宁拉着她的手爬上香山的“鬼见愁”,让早到的春的气息留下一份欣喜。白群不能忘记李宁充满关爱的目光,她不能忘记李宁对她的无微不至。白群神情木然地打开邮包,是两个色彩斑斓的织锦袋。他还记得,那次,有一个云南知青肩挎这样一个锦袋走过,白群曾发赞叹。李宁就是这样,把她的心愿牢牢地记在心上,尽可能地满足她。白群捧起锦袋,一张纸片蝴蝶般地飞落,她拾起,是一张汇款留言,——伯父,伯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锦袋送给群群。白群痛苦万分地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我朝夕相处的伙伴就这样的去了?……,要不是停课,他应该是个科学家,不,应该……。白群没有泪水,她也没有哭泣,因为,她不相信那是真的!白群把目光转向妈妈。妈妈苍老的脸上被泪水爬满。“群群,你不要问妈妈这是怎么回事?李教授他早已受不住这打击,在李宁死后的几天,也跟着去了。唉,死了的看不见,活着的却为死的受罪。老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够苦的了,这会儿连生活费来源都没有了。”白群扑到妈妈怀里放声大哭。妈妈捧起女儿的脸,“群群,你先别哭了,你刚回来的时候,我看你又黑又瘦,妈妈知道你受了许多苦,妈妈是不忍心哪!我又怕李伯母看到你回来的样子更加伤心。好在这几天,把你养上来点儿,孩子,你快去看看李伯母吧!妈妈老了,走不了那么远的路。给,这是李宁寄来的二十块钱,你给李伯母送去。再有玲玲来找过你,她早就从山西跑回来了。

      李家搬到了离原来住处很远的四平胡同。这里是一个大杂院,离汽车站很远。院里住着十几户人家,大多都是工人。小摊贩和普通职员。院里又杂又乱,男人们不避街坊的喝酒骂粗话,有时把妇人追到院里殴打,也难怪,女人们凑在一起就爱搬弄是非。白群最初来这院里找李宁,她发现院里的许多人躲在自家窗帘后面审视她。白群对李宁的亲热招来了院里街坊的议论和白眼。有一次,白群在李家,还召来了街道戴红袖章的,盘问白群是哪里人,什么出身;和李家什么关系等等。白群开始有点害怕,后来一想,有什么可怕的,以前是亲戚,现在还不是一样,她索性和李宁同出同进这个大院。如今,白群独自站在这个院落的门口,孤单和失落让她心酸落泪。李宁轻轻的话语宛如响在耳边:“群群,你不怕别人怎样看你吗?她们说你‘那个’……”“我不怕!我们的友情谁也拆不散。哪个了?我才不怕呢?”此时,再也听不到李宁的话语了,自己落得形单影只。“群群,我的孩子……”白群的身影刚在院里露面,李伯母一眼就看见。李伯母正在生炉子,她扔下手里的蜂窝煤,趔趄着跑过来,一把就把白群搂到怀里。白群让李伯母久久地搂在怀里。李伯母面容憔悴,灰白的头发许久未梳理。抱住白群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一松手白群,她就会失去重心。一向整洁的衣衫破旧发皱,袖子肘儿都打了补丁。白群从李伯母的肩头望向屋里,一片死水般的沉静令人心寒。这里,再也听不到李伯父朗朗的笑声,听不到李伯父淳淳的教导,往日的一切随着思念而去。李伯母凄惨的把头靠在白群的肩上,酸楚,悲痛的泪水洒落在白群的肩上,灼伤了白群的心。创伤就像烙在心头无法抚平。白群把李伯母扶到屋里,在一张铺板搭成的小床上坐下。许久,许久,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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