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文化 专栏散文小说 → 不堪回首,还要回首 [原创]《青果》1-19 长篇小说连载


  共有10999人关注过本帖树形打印复制链接

主题:不堪回首,还要回首 [原创]《青果》1-19 长篇小说连载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孙书权
  31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五星会员 帖子:2509 积分:14800 威望:0 精华:25 注册:2008/5/25 15:27: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12/22 14:07:00 [只看该作者]

张三婶了了几笔很生动.人家也是那时代的职业介绍人,不知道为什么,过去的媒人在文学作品中几乎没好人,其实老百姓又都缺不了她.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老猫
  32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163 积分:1066 威望:0 精华:1 注册:2008/10/24 16:02: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12/22 18:47:00 [只看该作者]

妙文,期待继续!




未出土时先有节,便侵云去也无心。天性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

 回到顶部
美女呀,离线,留言给我吧!
尚何
  33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63 积分:705 威望:0 精华:2 注册:2008/10/19 17:07: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12/25 19:05:00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章

乡间的夜晚宁静又醉人。偶而从村里传来几声狗吠和猫叫。一切景物都被温暖的风包围,这是一个春夜。塘边湿润的地方,青蛙热恋着伴侣,缠绵地唱着歌,高一声低一声,远一声近一声。……远近的村落,家家的灯光像一团团的花朵,从窗户里透出柔和的黄色。月亮没有升起,墨墨的夜空浩渺无穷,无数的星星在闪烁,眨着好奇的眼睛,俯视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静静的春夜,对于热恋的情人最好不过,他们被暖暖的风轻轻地搔动着一触即发的情愫,一股股热热的暗流在他们心中涌动,等待他们的是充满活力的奔放。

田间小路上,并肩走着一对青年男女。他们低着头甜蜜地低语,他们的脚步是那么轻快,他们的身体贴得那么的近。路边的小生灵们,伸着脖子一声不响地偷听青年男女的悄悄话,引得风儿害羞地压住它们的头,免得它们偷听偷看。圆圆的月亮升起,皎洁的银光为大地涂上了一层淡雅的颜色。高大的白杨树,树叶沙沙作响。野花仰着头争相散发着清香。麦子花的香甜,青草混合泥土的芬芳在空气中弥散,越来越浓,让人心旷。令人陶醉的夜色,让人忘掉昨日的烦恼,忘却了今日的劳累,陶醉、陶醉在这夜色里。“振宝哥,你倒是说话呀?”“红玉,你刚才就让俺说,俺说啥呀?”这是白家庄的白振宝和红玉。

红玉找了一个土坎坐下,抬头望着明晃晃的月亮,深情地说,“振宝哥,月亮婆婆多好啊!她知道今天晚上咱们在一起,忙着出来给咱们照亮。”红玉说着,顺手扯起了一棵苦菜的花,把它的茎放到嘴里一截一截咬断,觉得有点苦时,马上把它一下子全吐了出来。“振宝哥,你干嘛不坐下啊!”振宝的喘息越来越急促,他不敢看红玉那边。后晌收工,红玉顾不上吃饭就梳洗打扮。她先打来一盆清水洗净了头发,一边闻着头发上的香皂气味,一边从里到外地更换衣服。红玉的手巧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她绣的兜兜上的花草、蝴蝶、小鸟千姿百态,用红玉的话说,我把心都绣在了兜兜上面,因为它离自己的心最近。今天红玉特地穿上了头年拔了一季子草换来的一件红格线呢上衣,这件上衣羡煞了白家庄所有的大姑娘和小媳妇。红玉穿着心爱的兜兜和红格上衣来和心上人约会。红玉见振宝笨拙地坐在一旁不说话,她有点发燥,于是,她提起了夹裤的裤腿,露出了两条很白又很有弹性的腿,她想凉快凉快。振宝看见红玉把腿露出来,窘迫地把头歪向了一边,他是第一次和姑娘离这么近,又是他想往已久的姑娘。红玉把头慢慢地靠在振宝的肩上,一阵阵香气拂在空气里。振宝被少女特有的体香扰得心慌意乱,他想推开红玉,可又想她能靠得更近。红玉今晚的装束和诱人的眼神,他明白是为了谁!是甜,是苦,他难以分辨,他像喝醉了酒般,晕乎乎的!村里的小伙子谁不想和红玉好?但只有他白振宝有这个福气,甭说结婚,就是陪上她待一会儿也是高兴事啊!振宝和红玉约会,着实地让他高兴了一天。后晌吃饭,他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大碗稀粥和两个黑乎乎的饼子,连自己没吃咸菜都不知道。吃过饭后,他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件平时舍不得穿的小白褂。“哥,有啥事吗?啥天儿就把小褂穿上啦?” 他周围站着看着他乐晕了的弟弟妹妹。振宝穿着小白褂,甩着刚洗干净的脚,嚷道:“妈,俺那双新鞋咧?就是红玉给俺做的那双!”振宝妈纳闷地问:“不年不节地发哪门子疯?红玉偷着给你做双鞋,容易吗?别埋没了人家红玉那片心!”振宝红着脸,没好意思告诉母亲是穿着去见红玉。

红玉做的这双鞋穿在振宝的脚上,正合适,要不咋说心灵手巧呢!这双鞋让人一看就知道下了一番工夫。灯芯绒的黑色鞋面,松紧口,密密的针脚像缝纫机轧的。鞋底是波浪状的疙瘩扣,中间还纳着一个福字。谁穿上这双鞋都会让人忘不了做这双鞋的姑娘。要是城里人看了,没准还当做工艺品呢!振宝穿着红玉做的新鞋来见红玉,红玉心里特别甜。她愿意贴近振宝,闻他身上散发的男子气味,一想到他老实的样子,红玉禁不住自己独自发笑。“红玉,”振宝结巴的说出了憋了许久的心里话,“俺,俺想过,俺想着等秋后结下账,把家里的债还上点儿,剩下几十块钱,叫俺妈托个人到你家去提亲,俺想,知道你心里是咋想的……”红玉极力忍住自己心头的狂跳,继续听振宝往下讲。“你家里要是同意,俺在秋天拔上它二千斤干草,喂上两口肥猪,再借上三百二百的,咱们就定下这门亲事,你看好不好?”红玉听振宝说到婚事,捂住发热地脸,喃喃地话像热风吹到振宝的耳边,“俺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振宝态度严肃,一本正经地说,“不,俺听你的。俺睡不着觉,想过好多次了,你跟俺搞对象,真是太委屈你了!”红玉在一边把头摇得像拔浪鼓,发丝柔柔地拂动振宝的面颊。振宝慌得直起腰坐好,一动也不敢动。红玉笑了,轻脆悦耳的笑声在夜风中飘荡,杨树叶儿也跟着笑声哗哗作响。红玉想起了什么,撅起了嘴。“振宝哥,你知道吗?那天,张三婶给俺哥提的对象来了,那姑娘的妈和哥也来了。俺妈真大方,给他们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剩下还都让那家人带走了呢。你猜,俺哥那对象长得咋样?“咋样?俺可猜不着!”振宝想说,谁也没有他的红玉漂亮,又怕惹恼了红玉。红玉闷闷地用脚踢着眼前的一丛草,“要是真的成了,俺哥一定要花不少的钱,咱这地方太穷了,说个媳妇可真难。俺哥都吹过好几个了,都因为俺大哥和俺二哥,哥俩一所房。”红玉想那天的事,忽然又笑了,“振宝哥,你猜咋的?俺娘那天偏让俺见那家人,那姑娘他哥还忙乎着给俺让烟呢!”红玉说完更加笑得开心,美丽、纯朴的姑娘这会儿被幸福笼罩着,她为她的振宝哥感到自豪,在她的眼里,只有振宝哥配得上她。振宝哥那宽阔满是肌肉的胸膛,她曾多少次梦想着依偎在上面。那双有力的大手一定会为她盖起一所新房,让他们在里面生儿育女。“红玉,咱们共同努把子力,好好干上一年,等过了年,……”“振宝哥,你别说了。”红玉用手捂住了振宝滚烫的嘴唇。振宝的心仿佛被红玉触动,他的心都快从嘴里跳到红玉的手上了。振宝兴奋和激动得简直都快晕倒了。他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一双大手有力地搂住了红玉浑圆的肩头。振宝用胸膛挤压着红玉,嘴唇拂动着红玉润润的红唇。红玉闭上了眼睛,任凭心爱的人偎依着她,沉浸在她的振宝哥的怀抱中……

    季节不等人,农活更加忙了。天刚蒙蒙亮,钟声震耳欲聋地在白家庄上空响着。“困死我了!”中午歇晌地时间缩短,白群嘴里咬着饼子急急地赶往地里。“等会儿,小凤等我会儿,我再喝口水!”后响收工天就黑了,白群摸着门上的锁就想打个瞌睡。“不吃饭了,先让我睡会儿吧!”这就是白群目前的惨相。起五更睡半夜地农田劳作,让白群整整脱下了一层皮。常常顾不上吃早饭,中午吃剩干粮,到了晚上就得多做一点饭了。白群最大的烦恼就是在煤油灯的黑影里烧水做饭。白群对着柴锅冷灶摇头苦笑,我,白群,居然用这原始的锅灶,原始的燃料来生火做饭,喂饱肚子。早知这样,何必当初,当初妈妈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去城市,如今,白家的后代回归故里,是她白群在城里从来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啊!每次下午收工的路上,白群都暗下决心一定要做顿可口的热汤面吃。可是等晚上回来,早已经筋疲力尽,只剩下爬上炕的力气了。白群这会才明白,农民们为什么发明“一锅鲜”的做法,省事啊!人们都被过度的劳累累得脱相了。白群更是变了模样。现在再也看不到姑娘们来白群小屋里闲坐了,小凤也很晚才来做伴睡觉。乡亲们忙完地里的活还要忙家里的小菜园,不种点青菜往后吃什么?天旱成了播种的大问题。天旱也让白家庄人吃水成了大问题。白家庄全村只有一口水井,由于天旱,井里的水位下降变成了混浊的泥汤,井水挑回家要沉淀后才能烧水喝,能沉淀出半缸的泥土,就这样的水,还全靠着人们起早去井沿排队。白群抽空给玲玲回了一封信。信中写道:“……刚来的时候,我有时会睡不着觉,想爸爸妈妈,想同学朋友,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了,这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就是,说他睡不着觉的人。要是有人睡不着觉,那就让他来试试这种生活。现在我不是睡不着觉,而是觉得够不着睡。玲玲,最可笑的是,我现在竟然连几号,星期几都不记得了。朝霞、夜落算是又过了一天……随便写个日期,别在意。


 回到顶部
美女呀,离线,留言给我吧!
尚何
  34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63 积分:705 威望:0 精华:2 注册:2008/10/19 17:07: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12/25 19:11:00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五章

    这天收工早点,白群想去帮帮小凤。这几天,小凤白天上工,晚上收工还得忙着种家里的小菜园。回到白群那里睡觉,半夜累得不是哼哼,就是撒呓怔下地穿鞋,说上工迟到。唉,真是的,可怜的小凤能有多大,地里的活就够累人的了,壮劳力都吃不消,小凤愣是挺过来了。白群来到白家庄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了到井台挑水,虽然没有小凤她们挑的那么满,走得那么稳当,但总算是自己能挑水吃了。为了帮助小凤种菜,白群决定到大坑里学挑水。小凤站在坑坡的一块石头上,用扁担钩住水桶轻轻一摆就提满了一桶水,再摆满另一只桶,一挑水就担在小凤的肩上了。白群在一旁看过后,觉得没有什么,她学着小凤的样子,第一下没舀成,再来第二下,……她使劲一晃扁担,水桶扑通一声漂走了,还吓了一跳。白群扔下扁担去勾水桶,不提防脚下一滑,一条腿扑通一下滑进了水里。白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连滾带爬的上来的,裤腿湿了大半截。“哎呦!俺的妈吔!”小凤刚好回头,正看见白群从水里往上爬,小凤大叫着,扔下水桶,冲下坑坡。小凤用扁担勾住水桶提上岸。白群哭笑不得地落汤鸡似地站在小凤身旁。小凤恼怒地埋怨着,“俺说不叫你来,你偏来!这可倒好,让俺妈知道了,又该数落俺三天三夜了。”白群拧着裤腿的水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我不告诉二婶,唉,我怎么愣是干不好呢?”小凤撅着嘴,“就这泥汤,你就等着滾成泥猪吧!”说完,小凤又笑了。白群看着水桶发愣,“我怎么老是干不好呢?”“行啦,你回家先换裤子吧!俺把这桶给你捎回去!”小凤一个肩膀挑水,一个肩膀挑起空桶走了。白群回家换裤子,刚进门,就听红玉在门外喊。“群子!白群!”红玉满脸泪痕地跑进来,头发也散乱地贴在鬓角。“群子,你赶快去告诉振宝哥,俺在村外老地方等他!”红玉抽泣着,急急地拉住白群的手嘱咐。白群一边换裤子一边不解地问,“你这是怎么啦?你自己的事还用我传话?”红玉焦急地看着门外,一连气急促地央求,“俺真的有急事!好群子,你行行好,帮俺这一回吧!”这时,街上传来呼喊声,“红玉!红玉!你这死丫头,快给俺回家去!”红玉听到是她妈在喊她,赶快推着白群,“俺从后门走,俺妈要是碰到你,千万别告诉她俺上哪了!要是她逼问你,你就说不知道,听见了吗!”白群点头答应。

     白群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一路小跑着去了大妈家。刚走到大妈家,就听到大妈连咳带喘地话语。“咳咳,你咋不吭气?唉,俺这儿问你半天了!你倒是拿个主意呀!”屋里静悄悄地,除了大妈说话,一点声息也听不到。白群几步跨进了东屋,“嗬!你们都在啊?”只见大妈罗锅着腰,伏在枕头上,振宝哥站在炕沿前面闷头想事,几个小的扎在炕角缩着身子不敢说话。“你们这是怎么啦?”白群见大妈不停地喘,赶忙上前给大妈捶背。“群子,你问问你振宝哥,他多让俺为他操心……”大妈喘息了一会儿,把前晌的事说给白群听。上午,张三婶乐颠乐颠的来了,说是为振宝和红玉的婚事保媒,张三婶说,红玉家没啥条件,就是得要六百块财礼钱。振宝一听就火了,和张三婶争执起来。振宝一点也不听他*的死说活劝,就是不同意。最后,张三婶撂下话,别同意不同意的了,三日内你白振宝要是凑不齐钱,红玉就另搞别人。大妈最后告诉白群,“按理说,六百块的财礼不多,人家红玉是多好的姑娘呀。可就是咱家没有呀!俺说叫你哥到队上支点,囤里还有点玉米,加上圈里的两个克朗猪,也许差不了啥,可是他……”“妈!”振宝跺着脚拦住母亲的话。“咱家的旧账还没还清呢,队上拿啥钱让咱支?卖圈里的两个克朗猪,当时能赶趟吗?卖玉米,咱全家老小吃啥?三天,咱砸锅卖铁也凑不上啊!都卖了,拿啥娶红玉?俺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能委屈红玉,还有……”振宝指着可怜巴巴缩成一团的弟弟妹妹。白群见娘俩谁也说不服谁,赶快把红玉的话趴在振宝耳边告诉了他。振宝没听白群说完就急急火火地奔了出去。白群也随后跟出了门口。当白群踏出院门的时候,听到身后屋里传来大妈的哭嚎声,“老头子,你咋这狠心撇下俺们娘几个走啦?你走了,省心享福了,……扔下俺一个人,这日子让俺娘几个咋活呀!……”

     振宝心急火燎地跑到村外大柳树下,红玉早早地就等在那儿了。红玉等振宝走近了,看看四处没有别人才从大柳树后面闪了出来,她几步蹿到振宝面前,拉住他就往麦地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催促着,“振宝哥,你快点跟俺走,咱们走得离村子远点儿,俺有急事跟你商量,快点!……咱们找一个背人的地方,要不,俺妈找到俺就糟了……!”两个人走到村里麦田的尽头,这里有一条废弃的灌溉大渠,他们顺着土坡坐下来。正好不被远处的人瞄见。红玉没有开口说话先哭出声,“振宝哥,张三婶去你家是咋说的?你先学给俺听听!”振宝以为是财礼的事,他安慰红玉,“红玉,你先别着急!张三婶说让俺拿六百块钱娶你,俺虽没有答应她,但俺想你要是真的跟了俺,俺无论如何也去凑这财礼钱!不能让你受委屈!”红玉听完振宝的一番话,急得直跺脚,“振宝哥,就这些吗?她那是骗你呢!俺妈瞒着你家呢,三天里头你上哪去凑这六百块钱?再说,咱白家庄除了那几户,几乎家家提着锅当钟打。先不说这,俺后晌才知道,俺妈早把俺给二哥换了亲。”红玉说到这里悲伤地大哭起来,凄惨而尖细地哭声在空旷的田野里迥荡,惊得白杨树上的喜鹊扑啦啦地惊慌散去。振宝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蒙了,他一路跑来的时候还盘算着三天里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凑齐这笔钱,如果,凑不齐差点儿,他去红玉家陪上几句好话,宽限几日再想办法。谁知,这件事根本做出来就是绝户事。振宝攥紧了拳头,卡卡直响,他的脸憋成了酱紫色,渐渐又闷成了惨白。红玉的哭声慢慢变弱,她怕家里人寻来。此时,红玉早已哭得后背直冒寒气,伤心让她接近了冰点。“振宝哥,上次俺和你说俺哥相对象的事,你还记得不?那个让俺烟的小子就是,俺当时哪儿知道底细呀!其实,俺妈她……”红玉的哭泣变成了呜咽,一声声的抽泣重重地捶打着振宝愤然的心。振宝着实地傻了,他没有了主意。从振宝记事那天起,他就开始经历无数的磨难。多少往事,多少辛酸,但从没有像今天的事这么突然和难办。是悲伤?他哭不出来;是愤怒?他不知该去恨谁?是呀,他哭给谁看?他身旁只有他心爱的姑娘。他能去恨谁呢? 他从心底里深深地爱着红玉,为了这份真诚的爱,他拼命地干活挣工分,为了这份爱的纯洁,他多少次克制自己的情感冲动,轻易不肯碰红玉一下,甚至亲她一下脸都那么谨慎。最多的是多看她几眼、抚摸她的肩膀。今天,她却……   振宝稍稍地冷静下来,扶起了瘫软的红玉。在淡淡的月光下,红玉沾满泪珠的脸是那样叫人爱怜,串串的泪珠打湿了她的睫毛,打湿了她的衣襟。曾经欢乐的神情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是一片无底的阴影。振宝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镇定了自己,他是个男子汉,绝不能落泪。 “红玉,你别再着急了,咱们能不能再想……”红玉没等振宝的话说完,一时情急,双手扒住了振宝的肩膀,仿佛这样才能有些依靠。她用力摇着振宝,把振宝的心都要摇碎了。红玉悲切地喊叫,“有什么办法啊?俺也央求过了,俺都给他们跪下了,俺告诉俺妈:俺不嫁!……!振宝哥,你说话啊!啊——!……明天……,明天,他们就来订亲了。”
     振宝听到红玉撕心裂肺的哭诉,他痛苦、心疼,浑身发抖!他咬住牙关,纂紧双拳。现在的他没有办法回答红玉。他只能问自己:你是没有能耐吗?是你长得丑吗?是你不卖力气干活?不是,都不是,但是你就是没有钱,你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振宝挥起拳头猛砸自己的头,他好想呐喊:他也有爱呀!他热爱家乡的土地,爱着家乡的每一个父老乡亲。他有理想,他向往家乡变得五谷丰登,人们吃得饱,穿得暖。这一切盼望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呢?是爱?是恨?他已被贫困压得透不过来气。每一步就像压着千斤重的石头。对命运的安排,他是这样的无奈。振宝感到,怀中的红玉像一片无望的落叶,颤抖不停,他用力地抱住她,抱得死死的。他想,也许这样永远不松手会留住红玉,不能让别人夺走,这是他唯一的希望。振宝发疯似的亲着红玉的脸,红玉的眼睛,红玉的头发……红玉不再哭泣,她变得出奇的平静,像一株经历过暴风雨洗礼过的花朵,任凭雨后的水珠在她身上滚落。振宝释放着自己压抑的情感,苦的、热的,泪水冲刷着他心中的痛苦。振宝的狂乱反而使红玉柔顺许多。她感到,只有今晚的这点时间是属于自己心爱的人的,也只有这样才能回报振宝给她的爱。红玉终于明白了,她和他是无法抗拒命运的安排。在不久的明天,她,将离开自己心爱的人,而他,将失去自己心爱的人。她会去一个根本不爱的地方,去生活。红玉不再流泪,毅然地解开了她的衣扣,一颗,两颗……露出她洁白的身体……


 回到顶部
美女呀,离线,留言给我吧!
尚何
  35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63 积分:705 威望:0 精华:2 注册:2008/10/19 17:07: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12/28 10:15:00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六章

白家庄这几天沸沸扬扬,红玉换亲的事被当成一本小书传来说去。先是,人们淡忘了振宝和红玉的热恋的故事,在人们的嘴里,振宝和红玉的事被说得那样不堪入耳。“那丫头,真不知寒碜,自己满世界瞎搞还能有好?”“可不是,咱这地方,谁家大姑娘不讲究明媒正娶,瞧着吧!到婆家得不着好儿!”接着,“看看,看看,这才是两全其美哪!自己找了婆家,又让哥哥说上了媳妇,这闺女孝顺哪!真没想到,这丫头是个好孩子,该着人家老家省心噢!“……

小小的村庄,百十户人家,编造出许许多多离奇古怪的故事,说的跟真的似的,富于想象,无中生有,添枝加叶,让被中伤的人不寒而立,流言是那样的可怕,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白家庄里,老实巴交的人和怕事的人统统躲在家中,没事不出门。和往常一样,白群啃着一块贴饼子,等着回家拿干粮的小凤一起上工。一会儿,小凤满脸怒气地跑回来,劈手抢过白群手里的饼子扔回锅里。“走,空着点肚子。别吃这个了,咱们拿钱随份子去。”白群闹不明白小凤说什么。“小凤,你这是干嘛,随什么份子?”“哎呀!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亏你来了这么久。俺乡下时兴这个,谁家要是有个红白喜事,大家拿钱凑个热闹。有事的家里找几个厨子,给大伙搭棚吃席。”“可我能去吗?”“咋不能去,别人家你不去我不拽着,这家你得去!”小凤拉着白群就走。白群边走边问:“我还不知道谁家呢?”“谁家?红玉他们家。”小凤刚落下的火被白群的问话又点燃。“红玉?”

白群纳闷的追问。红玉不是和振宝哥好吗?自上次她捎话给振宝哥后,一直没有听到大妈家有什么动静。前几天,听人家叽叽喳喳的说,红玉像是挨了打,被锁在家里。白群知道流言中伤的厉害,她可不想招惹小凤所说的“那帮嚼舌根儿的臭娘儿们!”“你还楞着干啥?今儿是红玉出嫁,她二哥娶媳妇。”“一天?”“可不是一天,唉,她和振宝哥无缘分喽!”小凤说话老气横秋。白群终于明白了,可怜的红玉要嫁了。“气死俺了!红玉她家里人还保密呢!从订亲到今天还不到一个月呢!听说,红玉挨打那天,她出去到半夜才回家。她妈问她上哪儿去了?红玉死活不说。红玉她爸和她哥往死里打她,再也不让她迈出大门一步。俺隔着墙喊红玉好几回,都让红玉妈给骂了回来。这个疯娘们,楞是把红玉这么着嫁了出去!真够狠的!”“那,红玉嫁给谁啦?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什么样?”小凤恨得像一头小牛似的抓狂,“那样能好得着吗?好过的人家会换媳妇?”“什么是换亲呀?”白群的疑问越来越多,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迷惑。“唉呀哩!俺的好姐姐!你咋啥也不懂哎!两家有两个小伙子,两家有两个姑娘,一边换来一个媳妇,一边嫁出去一个闺女。这可好,都跑一家去了,也不管人家姑娘乐意不?”白群更不明白,数学里学过等式,这边等于那边,也学过货币交换,就是没有学过像等式题那样交换人,像商品那样交换爱情。愚昧的乡亲们,你们是怎样嘲弄和摧残自己的命运哦!

红玉的家门口,围着白家庄的老老少少。按照习俗,一般这种情况生产队要放半天假,中午吃完晌饭再出工。白群和小凤远远地看见,白二婶和小锁娘儿俩在红玉家门口挤在人堆里看热闹。白群跟在小凤后面,她本想不来,但她又非常想念红玉,不知红玉会变成什么样子。“小凤,你这死丫头!这半天你死哪去了?才来,让你叫你群子姐耽误这半天,别误了坐席!”二婶埋怨小凤。“俺不来,谁来?”小凤没好气地拿白眼看她妈。小锁没看出小凤的心情,上前拉住小凤的衣襟:“姐,待会儿多给俺抢几块喜糖!”“去!去!吃啥屁糖!给俺俺都不吃!”小凤拿手推着小锁。小菊穿得干干净净地从街那头走过来。乡下的姑娘出门时候少,每逢这种人多的场合为了不给亲戚里道的留下不好印象,都会尽量把自己收拾利索些,谁不怕隔庄迈庄的传闲话自己嫁不到好人家啊?“小凤,你拿小锁出啥气?咋了这是?群子,你也来了。”小菊数唠着小凤,同时诧异白群能来随份子。“小菊,你怎么刚来?你也……随份子?”这句话白群死活说不出口,她总觉得别扭。她在想,一个新中国长大的中学生、一个城市来的知识青年,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旧势力面前是这样的无能为力。明知这事做的不对却要随波逐流。她觉得对不起红玉,更觉得惭愧,她甚至躲到了小凤和小菊的身后,免得人们看到她。小菊悻悻的往红玉家门里张望了几眼,随后说:“俺说不来,俺妈偏让俺来,说席面不错,不吃白不吃!”“唉,你妈她早就来了!你也是的,你干嘛叫她穿上你新做的海昌蓝小褂啊?不知羞的老妖精!”小凤口无遮拦的脏话,让小菊的脸像刚刚出染缸的红布。小菊咬着牙根,跺跺脚,“她爱来不来!俺爹说,整天保媒拉牵不干正事!老实在家里呆着比啥不好?”

“俺不去!俺不去啊——唔,唔……俺真的不想去呀!”红玉家院里传出红玉嘶哑的哭声。白二婶长长的叹口气,“唉,可怜的丫头哦!哭了半宿了,这会子还不住声。哭坏了身子可咋好哦!混巴混巴不就一辈子吗?”小凤冲着她妈直努嘴点头,“得!得!你们这些老辈子人就会来这套!封建脑袋装了棉花了,还有话(花)说!”白二婶被闺女的话呛得生了气,她骂道:“死丫头,你咋冲你妈来了?你这是跟你妈不解了,是不是?你跟俺生啥气?俺能救得了红玉?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过几天,争气要强的搞个好对象,让妈也看看,这是咋说的?……”小凤刚要张嘴说什么,院里的哭声越来越大的传出来。红玉的哭声断断续续,门外的人们听得出来,她已经耗尽了气力。“爹呀!妈呀——!俺真的不想去呀!……你们要是养不起俺,俺自己分出去单过。俺一辈子不嫁……俺愿意伺候你们到老;俺不去……”哭声越来越无力,哭声越来越悲惨、凄厉。红玉已经不是在哭诉自己的心愿,她是在哀求,是绝望的最后挣扎。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爹娘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更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哥哥此时正穿着新衣,满脸堆笑地迎接亲戚朋友,只有他没有听到妹妹的哭声,也许,他认为妹妹的牺牲是理所当然的事吧!娶亲的马车到了,他们是来接红玉的。

门口的人们迅速地闪开一条通道。娶亲的马车停在了红玉家的门口。好一会儿,红玉被张三婶和两个妇女连拉带拽地拖出来。红玉始终哭诉着那句话:“俺不去!俺不去呀……!”红玉终于在乡亲们的眼中穿起了她的红嫁衣。红嫁衣让乡亲们没有觉得喜庆,倒像是红玉的血泪滴在上面。红玉的脸惨白,嘴唇上凝着黑红色的血痂,她浑身痛苦的扭动。红玉跪倒在爹妈面前,她的举动使大家顿然失色,她双手奋力的挣扎拉扯她胳膊的人们,跪爬着抱住了她妈的双腿。“妈呀!……您就可怜可怜您的闺女吧!俺这辈子不能报答您,下辈子变猫变狗还跟着您,俺真的不想嫁给那家人!……妈呀!……您说句话,俺把这身衣服脱下来……”红玉拉扯着身上的嫁衣,样子更是吓坏了娶亲的人。“这是干啥呀?”张三婶横在红玉跟前,“亲事都定下了,娶亲的人也来了,你是不是想反悔了?红玉妈,俺可告诉你——你要反悔没啥了不起,那你儿子的婚事算是白说了!你看咋好?”张三婶软里透着硬的话使红玉妈的脸色愈加难受,她的泪水早已流干了,儿女的婚事不能耽误,她不能让自己心软,不能把儿子的婚事吵黄,她哆嗦着弯下腰。张三婶冲红玉她哥使了个眼色,她哥上前用力掰着红玉的双手。儿子的举动让红玉妈不得不下狠心,她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的双手掰得闺女的双手变成了白色,不一会儿变成了紫色……红玉妈死劲地踹了闺女一脚……突然,红玉不哭了,她睁开那双被泪水浸泡红肿的眼睛,她向四周急切地张望,她撩开垂在眼前早已失去光泽的头发,她在人群里寻找着,她期待着,目光里燃起一丝希望……人群里没有红玉最爱的振宝哥,一丝希望瞬间又破灭,她知道现在谁也救不了她,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哀嚎地大叫一声,无力的晕倒在了娶亲的马车前。娶亲的人们尖叫着,七手八脚地把红玉架到了车厢里。哭声没有了,喊叫声也听不到了,无情的马车把路上的泥土辗压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它带着人们的贺喜声,欢笑声,还有那再也哭不出声音的悲伤,远远地去了。……

白群像在梦境里一样,看着眼前刚刚发生的一切,一出悲剧,一出偏要演成喜剧的悲剧就这样地落幕了。人们的脸上变幻着从悲到喜,这些人,居然这么快地忘记了刚才的叹惜,高高兴兴地在迎接从另一个方向娶来的新娘,用红玉的一生幸福换来的新娘。二婶小声告诉白群,两个新娘不能在一个时辰里碰面,如果碰面就会死。白群还第一次听说,她记得,哥哥姐姐们结婚时,是好几对新婚夫妇一块举办婚礼,人家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吗?而且都有了可爱的宝宝。白群看二婶说的严肃又认真,她没敢说出反驳意见。“群子姐,你快看!新娘子从马车的蓬里出来了!就是那个穿粉红色上衣的姑娘!快看!”白群顺着小凤指的方向看去,新娘长的很美,但一双眉头紧锁着没有喜气,她从马车上下来,看也不看迎接她的新郎,直接朝院里走去。小菊忿忿的说:“怪不得红玉二哥那么高兴,让他拣了个便宜!”红玉的爹娘满脸陪笑地出来迎接新娘,他们的脸上挂着满足和喜悦。他们一点也不为嫁出去的红玉难过,他们是被自己家娶到一个美貌的媳妇而风光乐坏了。鞭炮声响成一片,人们从炮竹的红色碎纸屑上踩过去,开始陆续往院里走。人们刚踩进门槛,就听到新房里传出哭声。小菊从后面推着白群和小凤;“快点!快点!咱们去看看咋回事?”院里搭起的席棚里,坐满了围桌的红玉家的亲戚和村里的乡亲们,大人和孩子们一样抢着碗和筷子。新房里,新娘坐在炕上的一床新被褥上面,她的周围站着她家里来的亲人。她们陪着笑脸低声劝说着她,说的最冲的就属张三婶。新娘只是一个劲的哭,谁的话也不听。白群站在门帘的后面,从缝隙里打量着新娘,恍惚间,她仿佛看到红玉坐在那里,红玉在痛苦的哭泣……白群揉着眼睛,莫非新娘她……贺喜的吵闹声很快的盖过新娘的哭声……白群跟着小凤到帐桌上交了一块钱。白群看着小凤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这顿喜宴。从红玉家出来,觉得特别扫兴,她想了想,决定顺路去看望一下大妈。


 回到顶部
美女呀,离线,留言给我吧!
尚何
  36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63 积分:705 威望:0 精华:2 注册:2008/10/19 17:07: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12/28 10:20:00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七章

小菊犹犹豫豫地站在振宝家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圆鼓鼓的绣花书包,她往振宝家院里张望了几次都没能走进去,她往四处看了看,刚要往里迈脚,正被白群碰上。“嘿!小菊,你站在这里干嘛?”小菊被突然出来的白群吓了一跳,手里的花书包差点掉在地上,她心虚的揉着胸口,小声埋怨地说:“你吓死俺了!你那么大声说话干嘛?俺想看看振宝哥,嘘!趁俺妈没在家,俺爹叫俺送来三十个鸡蛋。要不——你给俺捎进去,俺——,俺就不进去了。”“干嘛?平日里你不是挺冲的吗?今天干嘛这么扭扭捏捏的?是不是……”

白群想说,是不是因为她妈把红玉和振宝哥的好事拆散,觉得对不起振宝哥。白群想,这么说,对小菊不公平。“走吧!咱们一起进去。”白群拉起小菊的手,在门口来回拉扯。“呦,你们俩这是干啥?快给俺都进来!”白大妈正巧出来抱柴禾准备烧火做饭,看见门口的白群和小菊。几天没有看见振宝哥,今天一见让白群着实地吃了一惊。健壮的振宝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宽宽的脸瘦成一窄条,额骨的青筋暴露,毛茸茸的胡须盖住下巴,深陷的眼窝发出青灰灰的颜色,往日流露笑意的眼神没有一点光泽,没有了以前的欢乐。振宝躺在炕上,头枕着被垛,本来他是捂住耳朵扎在被垛里,外面的鞭炮声就像刀子一下下地剜着他的心,他想发狂,但全身早被几天来的不吃不睡耗尽了体力,他只有用酒来麻木自己的神经。昨晚,他把自己用两瓶白干灌醉,醒来时,发现自己还是不能面对红玉的出嫁,他没有勇气冲出自己的家门,他拿什么来娶红玉?

自那天夜晚后,振宝找大队部支钱,大队部会计刘才一脸奸笑地回答:“白振宝,队上没有钱,俺本来还想找你把那陈欠还上三百二百的呢!”队上没支下钱,白振宝就泄了气,实指望先支三百块二百块的,哪怕一百块钱,拖延一下时间,看来没指望。眼下正是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的二个克朗猪,猪贩子做价不到一百块钱。振宝蹬个破自行车,三庄五里的亲戚摘借,一共筹来五十块钱,离六百块还差得远呢。白振宝喝闷酒一下子趴了炕,一个大小伙子变成了这般模样。……

小菊坐在炕沿边半天没说话。许久,她才把绣花书包往振宝面前推了推:“振宝哥,俺娘她……,你别生俺娘的气。俺爹他管不了俺娘,要不,俺爹他早打俺娘一顿出出气了。俺爹说,给你拿点鸡蛋,让你好好养养身子,以后……,以后会好的。”小菊的眼睛里闪着羞愧的泪花。振宝听着小菊的话浑身一振,小菊这姑娘敢情真和她妈不一样。刚才,小菊进门,他没答理她,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看来,这话不见真,没准这丫头的心善像她爹那样。这样想,振宝心里终于有了一点欣慰。“小菊,谢谢三叔他老人家吧!俺不会被这事打倒,反正,也就这样了。俺想通了,人这一辈子啥苦啥难都得受。”“啥苦啥难都得受?那你干嘛不豁出命来娶红玉呢?”小菊的冲劲一下子上来了,小菊爽直的话让白群听了心里佩服,她不住的点头附合着。振宝的目光死死的盯住小菊,他由靠在被垛改为坐了起来,他铁青着脸看不出一点表情。白群看着振宝哥的样子,吓得直吐舌头,转身去了外面堂屋帮大妈做饭。小菊索性挺直腰杆,把心里想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振宝哥,让俺说,你就不该胆子小!红玉她把心都给了你,穷咋了?穷日子就穷日子过,你们俩个好好过日子,兴许几年后会把日子过好了呢?”振宝被小菊问得哑口无言,几天来,他光考虑没钱咋娶红玉,怕穷日子红玉跟他受委屈,他咋不想红玉嫁出去,会不会真的开心呢?“红玉她?……”振宝想问又不敢问。

“说那有啥用?你把俺的话想想吧,像你现在借酒浇愁,喝成个酒鬼有啥用?像你眼下这样子,以后,有好姑娘也会错过!”小菊望了一眼绣花书包“这包是俺亲手绣的,先放在你这吧。”小菊到堂屋拉着白群就走,她心里此时竟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白大妈追了几步,“小菊,群子,你们喝口水再走,俺这正烧着哪!唉,这两个孩子,风风火火的!”振宝在炕上闷头呆坐了许久,他这几天不止一次骂自己孬,甚至不想见任何人,这又管什么用呢?小菊的话,反而让他心里舒服了不少。“妈,给俺做碗热汤面吧,俺有点饿!”

迷迷糊糊地红玉被几个女人拉扯着下了马车。三间“趴趴房”的门前站立着红玉婆家的几门亲戚,红玉的婆婆端坐在东屋没有出来,她在等待着过门的媳妇。这一个月里,为了儿子的亲事,红玉的婆婆找来村里的棒劳力,拉来粘土,又找来大墙板,“板打墙”盖起了这三间土房,别说房上没有一根像样木料,匆忙间窗户也是用秫秸杆插成的。红玉男人家里的娘仨活得也不易,没盖这“趴趴房”时,是借住在别人家里,红玉的小姑子也就是红玉现在的嫂子,为了哥哥成家,也是牺牲了自己。借住的那家人听说红玉的男人要结婚,怕以后无法要回自家的房子,借由就让红玉的婆家搬了出来。什么叫“叭叭房”呢?就是进屋时,人要猫腰低头。这三间“趴趴房”堂屋是既没有门也没有门槛。新房也是用石灰水粗糙地粉刷了一遍。红玉被拉扯着跌跌撞撞进了新房,她往四周一瞧,不是那么回事,又要咧嘴大哭。哭啥?你可是俺家媳妇了,从今往后,你要好好地跟俺儿子过日子!要不然,俺把你在娘家的事全抖擞出去,让你没法见人!红玉透过泪眼,她简直认不得眼前的女人,这就是那个在她家里看到的那个哄着她闺女长闺女短的女人吗?今天她的婆婆!去红玉家娶亲中的一个年轻女人忙把红玉婆婆叫到外面,隔着门帘红玉听到,“大姑,您这是干啥呀?红玉妈临来时还嘱咐俺,说这丫头性子烈,别闹出好歹来,您这一吓唬还不着她上火?她妈说了……”尾下的话越来越小,“她妈让俺捎话来……最好看住她,一年别回娘家,等有了孩子就死心了!……”再往下红玉听不清楚了。红玉心里一酸,原来自己的妈为了给儿子娶媳妇,连亲生闺女都下得了这么狠的心!妈呀!您的心也太狠了吧!东西两屋的炕上摆着两桌酒席。

外面静悄悄地,听不到人声和走动,屋里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两节墙柜,红玉陪嫁过来的一台缝纫机和二铺二盖多少让这个屋子里有点喜庆气氛。门帘外又飘进断断续续地说话声,“大姑,您不‘上拜’啦?”(乡下风俗,新娘子拜见婆家亲戚并收有红包喜钱)“上啥‘拜’?俺看叫‘妈’钱就免了吧!”“姑,俺可说好,今天您收多收少,俺可都得拿走!您看您,这房子盖了,喜事也办了,俺那几百块钱啥时还?哎,大姑,啥时您置了两节墙柜?”“姑祖宗,小点声儿,那墙柜是俺从人家那借来的,过了三天就得抬回去……”红玉婆婆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东屋乱成了一锅粥。“快点!快点!”“快掐他人中,大喜的日子咋又犯病了呢?”东屋里的吵嚷声惊动了新房里的红玉,屋里的人见红玉的脸色不对,忙七手八脚地拽住她。“红玉,没事!”“媳妇啊!东屋那儿没啥事!”屋里的人掩饰不住内心的慌张,她们都在惊慌之中往东屋张望。红玉知道发生了大事,东屋里一直没有安静下来。

东屋地上,新郎倌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着在地上翻滚,几个男人扯着按着,红玉的婆婆坐在儿子跟前的地上,使劲捂住他的嘴,怕他的哼叫声惊动新房的红玉。红玉看见了,也听见了……“你们家为啥不早说?说他是抽‘羊风’?”“说啥那?俺这儿子要是好模好样能要你?俺不是也把俺那黄花闺女嫁给你家了吗?你死了回娘家的心吧!”红玉知道事情无法挽回了,幸福离她越来越远,她几步走回西屋,头朝墙柜的角撞去。这回可是东屋西屋都大乱了!红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黑了下来,红玉呆板地看着躺在她身旁露出傻笑的男人。这就是她今后生活一辈子的男人,露出被子外面的手如同鸡爪子般地不停抽动……不一会儿,炕上的男人哼叫着又吐开了白沫,红玉起身,木然地走出了土屋……当天的夜里,正当人们议论完红玉家的事后,进入梦乡的时候,红玉妈悲惨的哭声惊醒了白家庄所有的人。

红玉妈的哭声像无数把尖刀剜割着每一个人的心,红玉妈的哭声久久,久久地在白家庄的上空游荡,像一个魂魄徘徊不肯离去。“红玉啊!俺那苦命的丫头,俺和你爹对不起你呀!噢——,唔——!你咋这想不开啊!……红玉……红玉啊!听娘的话,你快回来吧!红玉啊——你快回来吧!娘再也不逼你啦!红玉,唔——你快回来吧!娘不能让你孤伶伶的去啊!俺那苦命的红玉……”红玉死了,红玉在新郎入洞房前偷偷跑出去,她投了河。等男方的家人发现时,红玉早就断了气,她为自己心爱的人保留了自己清白的身子。红玉被打捞上来时,人们发现,她的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第二天一早,红玉的身体盖着张芦席被马车送了回来,红玉妈打开一看,红玉仍就穿着出嫁时那身嫁衣,闺女怎么嫁出去还原样的回来了,不,是回来一个没有灵魂的红玉。红玉没有回家,红玉被从门前直接葬在乱葬岗子。据说,出嫁的姑娘被退了回来,死后是不能进祖坟的。何况,红玉还怀了孩子。有人说,每到夜晚的时候,常常听到有一个男人在红玉的坟前痛哭……白家庄的人说,谁也没有见过。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穆怀书
  37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资深版主
等级:版主 帖子:3521 积分:21711 威望:0 精华:7 注册:2008/10/24 13:56: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12/28 20:06:00 [只看该作者]

红玉振宝鸳鸯恋,
无奈换亲被拆散;
含恨投河别离去,
坟头常听哭声怨。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快乐老头
  38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三星会员 帖子:430 积分:2641 威望:0 精华:2 注册:2008/11/13 13:25: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12/29 14:32:00 [只看该作者]

白群引出的那村上的凄惨故事,是开始的第一件?还是只此一桩?都说换亲是当时条件的原因,可是泯灭了爱情,罪在何方?期待下文

 回到顶部
美女呀,离线,留言给我吧!
尚何
  39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63 积分:705 威望:0 精华:2 注册:2008/10/19 17:07: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1/3 19:21:00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八章

邮递员送来了玲玲的来信。玲玲在信中写道:群群,好久没有给你写信了,我这里一切都好但很平常。出工挣分,闲时到几十里路外的县城逛逛。这里吃的东西太差了,商店的货架上卖的是粘牙的黑糖块和玉米面做的糕点。真的不好吃!告诉你爱听的吧;这里的水果多的是,萝卜也不少。尤其是这里盛产黄金梨,这种梨足有小碗那么大。山上满是果树,简直是花果山。但你别以为这里都像画里那么美,也有穷山恶水的地方。我们公社旁边那座山就是秃山,一棵树没有,山上流下来的水是桔红色。我们刚到这里,别提多高兴了。农民们却没有我们这么高兴,他们说,你们这些娃美啥子?山里交通不方便,梨和萝卜卖不出去,缺粮的时候就拿煮熟的梨和萝卜充饥。我记得,我小时候,冬天里咳嗽,妈妈为了煮梨水给我跑了几个商店才买到,那会儿,觉得煮的梨真好吃。群子,你能想象把煮梨和萝卜当饭吃的情景吗?告诉你,我们集体户流行“传染病”。你知道有多厉害吗?我已经被传染上了,那就是抽烟加喝酒。烦闷了,抽几支,喝醉了,互相骂个痛快。群群,我们哪里是出路呢?插队生活让我经历了许多根本想不到的事情。唯一安慰的是在这里我交了一个男朋友,他叫林涛。林涛是北京六中的学生,家里是高干。我们初次认识是在上次回京的路上,他在火车上帮助我拿东西、买饭,对我特别热情,我们一路上谈得很拢。林涛人长得洒脱有风度,他说他喜欢我的漂亮,爱听我唱歌,我真的很高兴!可惜你上次回老家了,要不,我把林涛带给你看看有多好!我和林涛回北京的时候,一起到处游玩,他为我花了不少的钱,他懂的事可多了!我简直疯狂的爱上他。他还说,如果他爸还在台上,他会有更多的钱。他现在常常到我们集体户来玩,集体户的人有的不喜欢他,说他说话太狂没分寸,有的人还告诫我,萍水相逢恐怕难以长久。我想,谁的朋友也不是与生俱来就了解的。他真的对我百依百顺,从不对我发脾气,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他的声音令我陶醉,他的吻令我沉迷。我想,你会理解我的。盼望你的回信。白群看过玲玲的来信,心里特别矛盾,她反复的细想了好几天,不禁为玲玲的变化忧心重重,抽烟,喝酒,是好女孩应有的品质吗?这样下去,玲玲的前途会不会……?

——李宁来信

群群,你好。我是在云南建设兵团给你写信。你这次走后,我听玲玲说,你为我没有送你回乡感到难过和遗憾,为此,我心里特别不安。你回来后,我在玲玲家见到你,心里依旧有这种感觉。我们虽然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同游玩了不少风景优美的地方,但我还是觉得弥补不了那次的遗憾。我知道,当你在是否去家乡的决定面前徘徊的时候,一定希望见到我,我也在你家门口徘徊许久。自尊心的受伤让我不敢去见你,我的耳边总是回荡着那次我们的谈话。那次我不应该独自离开的。这次我要离开北京去云南时,才体会到那次临行前你没有见到我的那种心情。那时的我,感到失去友谊是怎样的可怕,那次遗憾的苦果让我一个人独自吞咽吧!隆隆的车轮,把我载到这四季如春的橡胶园。大家为这里的美景兴奋的跳跃、歌唱。四处青山碧绿,白色的小屋像海洋里飘泊的小船。让我想起,我们在绿波荡漾的北海划船时的乐趣,想到你快乐的样子。现在,我和你都有机会参加祖国的建设。对于我来说,更是一次改造自我的好机会。我有了抬头做人的权力,虽然命运指给我的是一条坎坷的路,但我有信心走下去,群群,你相信我吗?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如果我现在不说你会永远不知道。你记得,我们共同保存的那些图书吗?那是我们小时候在一起攒的书,被他们烧毁后还剩下了一本——“雪莱诗集”,现在保存在我随身携带的提箱里。那本诗集有我们共同喜欢的诗,留下了我们共同的手迹。我们从小生活在一起,你比别人更了解我。有时,妈妈都看不出来,但你能了解。我最想说的事,只有那件事,……也只有那件事你没有看出我的想法。你还记得吗?那是我最悲伤的一天,那天傍晚,我爸爸从学院回来,让妈妈赶快辞退保姆阿姨。妈妈心疼阿姨是乡下人,家里太穷需要她挣钱养家,不舍得让她走。爸爸告诉妈妈:要是因为这被打上“资产阶级”的标签,阿姨家会荡然无存,也就害了阿姨。谁知,阿姨还没走,“红卫兵”就来抄家了。我不用拿眼睛看,就知道你在里面,我的心感觉得到,你的脚步像踩在我的心上,你的目光像千斤铁锤砸烂了我的自尊。我被判做“狗崽子”和爸爸一起跪在地上。当时,你在“造反派”队伍里,默默的看着我的惨相。我不怪你,真的一点也不怪你。……但是,我当时真的想看看你,哪怕一眼也好,我忍住了,我怕我看到你,我会放声大哭。“红卫兵”走了,你又悄悄的回来。一场灾难毁了爸爸的一切,爸爸仰天长啸:“造孽啊!究竟是为什么?”我痛苦地问爸爸;“您到底做错什么啦?您为什么要从国外回来?您为什么不去当工人当农民?您说啊?”爸爸悲伤的回答:“宁儿,你要记住,这不是爸爸的错!我们永远是中华民族的忠实子孙,我不能看着我们的国家总是这么落后,让外国人瞧不起咱们。我们的国家有悠久的值得骄傲的历史,我是为争这口气才从国外回到祖国的,我所学到的知识应该属于祖国,属于人民!”群群,你可能听厌了我又提到过去的事,可这是我要说的心里话,我要说的不止这些,我要说的是那天晚上,回来的你像从前那样抱住我的胳膊,用你的手绢为我擦拭泪水。我忘不了,你带来伯母伯父的问候,他们对我的疼爱,我是永远忘不了。现在这里正在集训,我的心情很愉快。我和外校的同学一道来到这里,对于我的家庭和个人情况他们知道的不多,我决心过一种新的生活。熄灯号响了,不成书信的写了这么多。群群,盼望你的回信!

——白群的心潮起伏,玲玲的来信打破了她近似封闭的农村生活。平静的乡下时光,让她想起了几乎忘记的以往的许许多多的事情。李宁的来信,让白群想起了他那充满忧郁悲伤的大眼睛里闪动的泪花,想起了他专注凝视她时的目光。“群群——!群群……”李宁深情的呼唤在她耳边萦绕。

童年时代的生活,往往充满梦幻一样朦胧。当你的脑海里再次回忆时,却又像烙印一样的深刻。白群翻开了记忆中李宁家的那一页。李宁的父亲——教授,是从国外归来的高级知识分子。教授夫人结婚很晚。夫人为了照顾李教授的生活起居和孩子,辞去了学院的工作,专职在家。教授忙于研究和教学,日夜操劳很少与家人在一起。夫人搬到独居小院后,和隔壁院的白家成为了很好的邻居。夫人在胡同里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大家不习惯叫夫人,总是称李家伯母。李家的孩子李宁比白家的小女儿白群大一岁,很快的成为同学和朋友,他们愉快地在学校学习,放学后一起做作业一块玩。白群喜欢李宁,两个小院里经常充满了两个孩子的欢笑。李伯母和白伯母在一起的时候,李伯母常望着白家小女儿白群圆圆的脸蛋,黑溜溜的眼睛说:“白家伯母,你有三个女儿,送我一个吧?如果愿意,我就把白群留下。”白伯母总是乐呵呵的回答:“好!好!如果你要是不嫌群群一天到晚吵个不行,把白群送你给,把李宁送给我好不好?”两位母亲会心地笑着。白群特别得意,她乐得有两位妈妈疼爱她。从小到大,李宁总是让着白群,白家伯母最头疼的事,是白群爱赖床。每日清晨,李宁总得在白群床前等上好一会儿,为了两个人不迟到,李宁总要学几声猫叫,或讲上一个小故事,天天如此,年年相似,一直到白群长大。白家伯母埋怨小女儿,不懂事,李宁却安慰她:“白伯母,没事的,我妈妈说群群比我小,让我让着她。”这一让就是许多年。李宁和白群有着许多不一样的爱好,又有许多相似的地方。爱学习,爱读书,喜欢浏览和游玩北京的名胜古迹。喜爱古今中外的伟人,更喜欢幻想谁当个博士,幻想专家该属于谁。随着年龄的增长,白群开始喜欢文学和历史,李宁喜欢数学和物理。这样的偏爱,让两个人天天因为做功课而吵个不休,吵到最后,李宁总是让步先做语文……啊!遥远的童年生活,醇得像一坛沉年的美酒,酣的像一潭纯净的泉水。童年幸福地结束,李宁和白群两个上了中学,当他们俩个的数学、语文成绩都是名列前矛的,幸福的日子要是永远这样持续该多好,但却发生了那件让李宁和白群终生难忘的事。

当白群从抄家的狂热中冷却下来的时候,她不敢去见李家的任何人,尤其是李宁。白伯母嗔怪女儿不该去参加抄李家的运动。白群心里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疼痛。白群走进李家小院,李伯母一把拉住她:“谁让你来的?”白群看着遍布狼籍的院子里;到处是标语,许多毁坏的东西,还有几个主要屋子贴上了封条。白群这才意识到自己参加的事情有多么无情。“我妈妈让我来看看,怕你们有事?”“群群,你快走吧!”李伯母慌乱的往外推着白群,“群群,你知道吗?你这样做会受到牵连。告诉你妈妈别为我们担心,还有,你伯父学院里来了‘红卫兵’,把你伯父带走了。你看,他们刚刚才走。”李伯母用手指着贴在门上的封条。“李宁呢?”白群焦急地四周张望,她十分地担心。“宁儿他在屋里,他大概不愿意让你看到他被打的样子。这孩子,为了自己心爱的几本书急成那样儿,为了这他挨了一顿打,他的脸……”伯母抱住白群浑身颤抖,串串的泪洒落在白群的秀发上。白群挣脱李伯母的怀抱,飞快的冲进李宁的小屋。李宁捂着脸趴在小床上,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许多东西被砸成碎片散落一地。“李宁哥哥!”白群难过地抱住李宁的胳膊叫着,李宁始终没有抬头让白群看到他那张被打伤红肿的脸。这以后,白群一直和李宁在一起。因为这,白群的“红卫兵”资格被撤了,白群大哭了一场。哭过后,白群反而觉得轻松不少,“逍遥派”有什么不好?白群对待李宁还和从前一样,乐呵呵的。李宁不知为什么,总是躲着白群。……这历史的一页,白群觉得自己太小,她无法理解许多人的做法,她只是认为李宁哥哥和她一样没有什么过错。这次李宁去了云南建设兵团,白群等来了这封信,也许,这是李宁新生活的开始。信中虽然倾吐了一些以前没有说过的话,白群还是感觉到李宁有许多话留在心里不肯说,唉,该写信问问他了。

    早上,白群和小凤都起晚了。“明明听见打钟了,咋没醒呢?”小凤一边跑一边和白群抱怨。“困死我了!到现在我还睁不开眼!”白群使劲搓着用凉水洗过发皱的脸。她俩跑进场院,还好,大家还没有领活。场院里今天空气非常沉闷,不知为什么,有几个人的脸色冷得挂了冰霜。白得奎没有像每天那样急着派活,而是蹲在碾盘上抽烟。民兵连长刘万利今天到队上露面了,他煞有其事地在人眼前走来走去。乡亲们没有照每天那样嘻嘻哈哈地唠家常,姑娘小媳妇们把手里的针线活藏在身后,拉下围巾遮了脸。场院里所有的人都不言语,只有那圈里的猪们可着嗓门嚎叫,饲养员今儿没插猪食,这是咋啦?足足有半个钟头,白得奎在碾盘上磕磕烟锅,把烟嘴儿放到嘴里吹了几下。“大家伙往前凑凑!俺今天宣布个事儿,我——白得奎自愿下台,不当这个生产队长了。嗯——从现在起,由大家伙民主选举,再选一个队长,俺哪,没啥意见。”场院里鸦雀无声。刘万利咳嗽两声,开口道:“对!对!俺说两句,昨晚,大队革委会决定你们生产队长改选,大队部推出了两个后选人,嘿——还是听大家的,发扬民主嘛!”刘万利的鼠眼扫过场院里的乡亲,他又干咳两声,等待大家的反应。场院里有点燥动,喳喳的小声说话在人堆里响起。白群和小凤躲在人堆后面,白群推着小凤悄声说:“小凤,二叔怎么啦?他不是干得挺好的吗?”小凤一声不响。白群的问话引起了旁人的注视,她俩忙躲进身后的柴草棚。“俺是刚才回家拿干粮时才知道的。俺爹对俺妈说,他把生产队没搞好,他有责任。昨晚,他在大队部那里吵得挺厉害,俺爹说,明明是农民,该种地不种地搞啥运动?搞啥运动也不能耽误庄稼。他们让俺爹把产量再多报点,俺爹不干,说实话实说有啥不好?俺妈让俺爹找老支书评理,俺爹火更大了,说俺找他作啥?给他添事?他早说话不算数了。现在台上的这帮子人整天耍嘴皮子不干正事,叫他们吃不上饭,看他们咋办,俺妈说,俺爹昨后晌连饭都没吃。”小菊不知啥时候凑过来,她嘟囔:“整天评选队长,昨儿俺在地里听张来说‘队长轮流当,你不成来换俺上。该他当一年队长了。’呸!俺就不信年年换队长有啥好处?俺妈还美着说,‘张来,你这小子要是当上队长,婶子给你划拉上一个媳妇!’真他*的势利眼!”小菊气得连她妈——张三婶也给骂了。三个人在草棚里私语,选票发下来都不知道。场屋的门口小黑板上写着革委会的提名,一共两个。同意的写黑板上的名字,不同意的按照自动弃权处理。不用问,白得奎落了选,二十二岁的张来被选上台。

 回到顶部
美女呀,离线,留言给我吧!
尚何
  40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63 积分:705 威望:0 精华:2 注册:2008/10/19 17:07: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1/3 19:26:00 [只看该作者]

 

第十九章

张来是谁?张来可是白家庄出名的人物。张来没有多少文化,小学没上几年就被老师除名,一天到晚除了偷鸡摸狗就是打架,为了他,张来娘没少哭天抹泪地给人家赔笑脸。白得奎看张来年纪小,怕糟蹋了,长大没有出息,跟张来妈商量,“十来岁的半大小子能干啥,在家里玩也是玩,不如到队上干点小活混点工分。”后来,张来长大了,成了棒劳力,偏偏他啥活也不干,经常出工不出力的挣工分,白得奎数叨过张来无数次,还扣工分惩罚他,张来对白得奎做下了仇,当面不说,暗地里恨上了白得奎。这两年“闹革命”张来仗着人出身好有把子力气,动不动就武力压人,给胆小的乡亲戴帽子、穿小鞋,弄得白家庄的乡亲们都怕他。不知为啥,大队革委会把张来扶上台?善良的白家庄人哪里知道,想把刘万利这个民兵连长当枪使,利用张来这门炮轰人,为首的一帮子人就是刘万富,他们的目标就是老支书张文广,张文广被轰下台已经达到他们的阴险目的,一统白家庄天下。

张来不但对白家人恶,对自家人也不善,白家庄人忘不了前些日子,张家发生的事。刚收工,张家的院里吵翻天,里面哭声,骂声,站在当街听得清清楚楚。“张有,俺×你妈的,俺×你的姥姥!”张来泼声的骂弟弟张有。白群和小凤收工正路过门口,白群听到骂声问小凤,“小凤,张来在骂谁?”“骂他自己?骂他自己是畜牲,不是个东西!”小凤恶狠狠地回答。白群和小凤趴着门往院里一看,吓得她们立即闭上了眼睛。院里的张来挥舞着铁锹追赶着他的弟弟张有。张有用顶门杠抵挡着张来手中的铁锹,张有的肩膀已经有一处淌着鲜血,衣服被染成一条一缕,浑身上下全是泥和土,显然,张有不是张来的个儿。张家大妈跪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央告两个儿子,“别打了,别打了!来子——你别下狠手呀!有子可是你亲兄弟呀!天哪……”张来见母亲死死的抱住他的腿不放,他一脚踹翻了母亲,他继续发疯般的冲向张有。张来的凶残让白群想起了电影里凶猛的野兽。“有子,有子!你快逃命吧!这个小畜牲会把你砍死的呀!来人哪——!救命——”张来妈不顾自己,用身体挡在张有的前面……

小凤看势头不对,对白群大叫:“快,快去叫俺爹!俺进去把大妈拽出来!”白群的脸吓得煞白,“小凤,你别去!我害怕!”白得奎闻讯赶来,张有被张来追到大街上。白得奎一把拉过张有,他站在街中间冲张来大吼:“张来,你们还像亲兄弟吗?你们俩干架,看把你妈吓成啥样了?放下,你给俺把铁锹放下!你这兔崽子,要翻天是不?”张来气势汹汹的把铁锹扔在地上,张有在白得奎身后扛着杠子大口喘着粗气。小凤扶着张来妈从门里哭嚎着走出来。“这是咋的了?哥俩不要命了是不?”白得奎责问。张来恶狠狠的眼睛和白得奎的眼睛对视,“你他*的管得着吗?你这老东西,别以为俺啥都不知道,早早晚晚俺要和你算账!”白得奎浑身抖动了几下,一股寒气从脊梁骨升起,这股寒气麻木着他的胆量。这种眼神,这种仇恨,这神似狼一样的凶光,……白得奎想起了那个夜晚……

场院里,张来妈一脸愁容,眼里噙着泪。她叫住队长白得奎。“大兄弟,你站一站,俺有话对你讲!”白得奎看一眼收工渐渐远去的社员们,低头看着眼前的嫂子张来妈。张来妈嫁过来时,长得不难看,中等的个头,白净的脸儿,穿衣净鞋净袜子的,干起活来从不落在别人的后面。张来的爹在京西门头沟下窑挖煤,月月给家里邮钱,家里的娘仨挺好过。没出几年就支起了混砖灰顶子的五间大房。谁知,好景不长,张来的爹在井下干活被砸死了,留下娘仨苦熬着日子。中午,张来的弟弟张有哭着喊着,说,该交学费了。可家里是一个子也拿不出来,张来妈数数小笸箩里的鸡蛋也就一斤多,卖上六毛钱能顶上啥,离二块钱学费差得远。张来妈去了本家他叔婶张文广那儿,一看他家也挺难的,家里断了顿,张来妈红着脸接过两瓢净面粥渣儿,直不好意思。这几年,她可没少受人家接济。张有听说没筹来书钱,哭着上学走了,张来妈下决心再向队上张回口,支点钱。白得奎为难又心疼地看着让岁月折磨得青灰脸色的张来妈,这嫂子让这穷日子折腾成啥样了?要说,嫂子的岁数比他还小两岁呢,唉……嫂子,你别为难,这日子难腾也得往下过不是,你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可队上实在没余钱了……”张来妈噙着的泪水刷的流下来,她的双手抓住自己打着补丁的衣襟,慢慢地抬头看了白得奎一眼,又慢慢低下头去。泪水波动的眼睛依稀残存着往日的俊俏,张来妈可怜惜惜的模样,让白得奎浑身涌动着躁热,这娘们,还真让人心疼呢!白得奎用手扶着张来妈,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几张毛票,数了数,“给,这是两块钱,俺留下几毛买灯油钱,剩下的都在这儿了。还有,晚晌,大队那儿俺还有会,等会散了,俺再给你背点粮食,将就着往前推着走吧!”张来妈默不作声地离开场院,她走着,没有回头。“哎——嫂子,俺不知啥时候散会,你给俺留门,别关!”白得奎迟疑了许久,使劲地说出这句话。

“妈,咋又是稀粥管饱?您就不兴贴一顿净面饼子给俺?”十二岁的张来早就不上学了,队长白得奎看娘仨日子难,让张来到队上拉墑、放牛赶点小活,挣几个工分。小哥俩吃饭正是岁数,从打去年家里的粮食就将够吃多半年,剩下的日子就靠张来妈东摘西借的饥一顿饱一顿的凑合。今一点儿明一点儿,欠人家的粮食越积越多,年终分下粮食再看看,几乎剩不下多少。“唉,来子,不是妈舍不得,实在是咱家的粮食没有底儿呀!”张来妈看着张来稀里糊噜地喝下两大碗,刮净粥盆的残存粥底儿,又开始舔着勺子上的粥沫,儿子没吃饱,张来妈心里欠疚到痛。俺无论如何也要把孩子拉扯大,咋着也得对得起他死去的爹呀!白得奎开完会就半夜了,他想起应下张来妈的事,回家背着媳妇撮了二十斤玉米。白得奎媳妇这会儿正搂着孩子睡得香。白得奎的媳妇身子骨因生孩子多,一直不壮实,偏偏赖瓜籽多,白得奎只要一使劲儿,他媳妇来年准给他生下一个小子,这不是,二年三年的一个,连着生了三个孩子,还不见有收兵的影子。白得奎是没啥办法管住媳妇的肚子,只得亏着自己。白得奎比谁都懂得日子的不容易,这也好,他更有精力把心思扑在生产队和庄里人的大小事上了。

白得奎正是壮年,有时旺盛得头顶上冒着火苗。门没上拴,轻轻一推就开了。白得奎放下肩头的口袋,直起腰刚要转身离去。背后,伸出一双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他。柔软的身体贴在他板实的身体上,一股温热的感觉透过衣服,开始敲击着白得奎理智的大门,哗啦一下,一股热流冲破大堤,白得奎转身抱住身后的女人。西屋睡下的张来喝下两大碗稀粥后,半夜让尿憋得小肚子胀得鼓鼓的。“妈的,撒完这泡尿,肚子里啥都剩不下了!”张来嘟囔着出来撒尿,隐约着,听见东屋窸窸窣窣的的声音。张来伸手推东屋门,门从里面插上了,推不动。他警觉起来,这么晚了,俺妈和谁在屋里?他把耳朵贴在门缝处。“……你身子单薄,经得了俺这么折腾吗?俺怕……”“没啥,你对俺这么好,俺没啥报答的,俺这两个小子大了,没个人给撑腰咋活下去,俺稀罕你的身板有劲儿,你……”往下的话,张来听不下去了,张来砰砰地拍打门,妈——您给俺把门开开!……“屋里顿然没了声音,半天,白得奎开门出来。“你?……”白得奎吓得浑身冷汗,这小兔崽子,后脑勺上长着反骨。上学那阵,因为老师说他是没人教养的孩子,他楞是把老师的衣服撕成稀巴烂,为这,学校劝张来退学回家。咋让他撞见了?白得奎惊得心里打鼓。张来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恨恨的光芒,他攥起小拳头直视白得奎。在他的心中,白得奎高大的形象一下子坍塌了,他本想,长大了一定报答这位长辈,谁知……十二岁的张来知道嚷嚷出去会是什么后果,他心里大骂,“俺操你白得奎八辈的姥姥!俺操你白得奎家的所有大姑娘、小媳妇!总有一天……”张来的目光,让白得奎不由得想起那一年他遇到的一只狼崽子,他想逮住它,当时,狼崽子发出的就是这样的凶狠目光……白得奎没说一句话,张来也没说一句话。白得奎推开后门往外走去。张来追到后门口,他褪下裤子,鼓起肚子,憋足了劲冲着白得奎后影撒开了尿,那尿流足足窜出五尺多。白得奎没有回头,他能感觉到后面张来在干什么,他没脸回头面对这个后生晚辈,他的一心软,一冲动,铸成大错。他明白,爷俩仇从此做下了,永远不会再解开。

今天的事,摆明了不让白得奎多管,否则会是你死我活,白得奎看了张来一眼,转身就走。到底是什么事,张来哥俩大打出手,动了家伙呢?原来,张有性格温顺,他打小就知道孝顺苦苦守寡十几年拉扯他们长大的母亲。张有白天在地里拼命干活挣工分,搭早搭晚的还帮助母亲收拾家里的零活。别看家里穷,家里外头被娘俩收拾得干净利索。邻村有个姑娘到白家庄串亲戚,看上了张有。姑娘回家一跟爹妈说,她爹妈也乐意,托人来提亲。张来妈没想到二儿子的亲事就这么着的顺利订下了,她乐得同张来商量把家里的西屋腾出来给张有做新房。谁知,张来硬说五间房都是他的,还把张有的铺盖被褥扔到院里。兄弟俩就此干起来,大打出手。白群从那件事后,对张来的印象极不好,她想,哥俩争房产就可以了,还来争生产队长,白群一赌气跟着二十多个乡亲投了二叔白得奎的票。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笔迹被大队部的人认了出来,一场风波在等待着白群。


 回到顶部
总数 113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下一页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