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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喜庆在音乐学院的钢琴上,即兴的弹着……学员要考试了,全省的学员在省城考试,考场是借用山西大学艺术系的,山大艺术系的负责人也是音乐学院山西分院的院长;也许,只是名义上的院长,因为并未经过国家有关部门的认定。但是事情也未尝不能做。考场,乃至监考的老师都是租用,借用的。考前,辅导了一个月,由艺术系老师,也是学院的受聘教师辅导。挣外快,老师们很乐意。
有一个人站在门口,听喜庆弹钢琴……喜庆没有停下来,侧首点点头,让进来。进来的是一个女的,背着手风琴。
“你,怎么背着手风琴来了?学员吗?”喜庆亲切的,像对一个熟人说话。
“我是音乐教育系的学员,我从安徽来。”
什么?背着手风琴,从安徽来?安徽有多远啊!“快把手风琴放下,多重啊!你……”
这是一个虔诚的音乐爱好者,人近中年,非常干净,看不出长途旅行风尘仆仆的样子,眼神专注,忧伤。是让人心灵上有一种感应的忧伤,喜庆感应到了,只在一瞬间。
“你背着手风琴,上车,下车……一直背着吗?”喜庆可以想见,走在路上背着重重的手风琴,一个弱弱的女子。
安徽学员少,没有建立分院,不组织考试,考试采用函授方式。她不用来,也能通过考试的。“就来了你一个人吗?”“我是一个人来的。”
“拉拉琴吧?”喜庆说,喜庆拉过手风琴,对手风琴很有感情。
“好!”女的来了劲,拿起乐器,就不觉得累了。拉的不错,她拉了一段“杜鹃圆舞曲”。
喜庆知道,考试的内容有“器乐”这一项。她拉的是考试的曲子。
“唱一首歌吧。”喜庆坐在钢琴前。“你考试唱什么?”
“没有眼泪没有悲伤。”
喜庆弹起……女的非常惊讶,喜庆很娴熟。这是一首歌剧选曲。喜庆喜欢戏曲唱腔,也喜欢歌剧;很熟悉,弹起来,说话一样,是一种音乐的宣叙。他能体察到女子的心声,透过琴声里面的歌声。那是一种无以言表的心思;纯净,深邃,高傲的心灵隐藏着创伤。她唱的非常好,并不激昂;谦和,感人。
“你叫什么名字?”
“芦潇。”
喜庆站起来,拉住了芦潇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看到芦潇的鞋子和袜子,白色的袜子,快变成黑的了,这是旅途的痕迹。看到芦潇的眼睛,迷惘的,惆怅的,痛苦的,忧伤的,……这是一个南方女子,灵秀,温柔,一双好看的眼睛,却像干涸的湖水。喜庆把芦潇的胳膊拉过来,搂住了她的身体,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眼睛,这是一双哭干了泪水的眼睛。
“你经常哭……”
“以前……”
那是无言的泪乡。不用问,喜庆能感觉得到。芦潇的嘴角在微微颤抖……
“明天就要考试了。”喜庆说,“你不用在外面找旅馆了,就住在这里吧。学院有客房。”芦潇点头答应。
“快去洗一洗,好好洗一洗,洗洗脚,换双袜子。有没有袜子?”
“有。”芦潇去了盥洗室。
喜庆的心,这时似乎是孤独的。见过了璞玉,幻想的破灭,出走的失败;乃至工作的不顺,使生活陷入了绝境。幸好换了一个环境,很及时。一个在音乐上和自己如此共鸣的人,而且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异性,仿佛从天而至,突然相见相知。喜庆能感到,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喜悦。是什么吸引了自己?喜庆不由在想,心里明白,是女子的温柔,深情,神形兼备的悲哀情愫。她有着怎样的不幸,除却生活的,也有精神。生活的,可能是家庭生活的冲突与矛盾;而精神的,就可能是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一种孤独,一种渴望乃至绝望。
芦潇回来,喜庆已经把晚饭弄好了。方便面,煮两个鸡蛋,一人一个。
“吃吧。吃完饭,”喜庆说,“明波就来了。我的一个朋友。也是咱们学员。”喜庆叫明波来,是要帮明波做最后的考前训练。试卷,从北京拿回来了,就在喜庆手里。但不能打开看,贴着封条呢。芦潇来了。“正好,咱们三个好好研究研究,争取让你们考好。”晚上,明波来了。看见芦潇,这么好的女子,手风琴拉的好,歌也唱的好,典雅含蓄,气质不凡,心里自是喜欢。但自愧不如喜庆,不敢主动示好。
“卷子呢?”明波问。喜庆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纸卷。“贴着封条呢。”
“不敢打开?”
“敢!”
“打开了啊!”
“别!”芦潇叫了起来。
明波吓唬人呢。
“咱们复习吧?”芦潇看喜庆。
“不着急,先玩儿一会,打场球。”喜庆拿出乒乓球、拍子。活动室里有球台。明波也爱玩,来喜庆这里,没人的时候,就打一场。
不想芦潇打得也不错。乒乓球,喜欢的人就知道,很让人上瘾的一种活动。芦潇的动作,既文雅,又好看。和明波对打,不急不躁。
“比赛一场!”喜庆说,“我给裁判,谁输了谁下。”
“三局两胜?”明波笑着,看芦潇……
“就一盘,擂台赛!”喜庆说。“开始,零比零,日本队发球!”
“谁是日本队?”明波问。
“你呀!”喜庆说,“现在日本队发球,中国队接发球抢攻,球出界了。”芦潇情绪高涨,决心赢了明波;结果连输三个球。“中国队稳住!”喜庆给芦潇鼓劲。芦潇赢回两个球。“换发球,中国队发球。”芦潇不急燥了,耐心的打……“好三比四,四比三!中国队领先!”芦潇一个发球抢攻,“好五比三!”明波急了,拿出男子汉的勇猛劲,急速抽杀,但终因基本功欠佳,频频失误,芦潇把比分拉开,后又手软,看看让明波追上,结果还是赢了明波。“好!中国队胜!”
看着芦潇,喜庆不由得想起一首诗来……
我弹起月光奏鸣曲,那忧郁,淡雅
的琴声会显出一片朦胧的色彩……
生活和时间,有时对我竟变得虚无飘渺,
我生活过吗?我也曾度过时间吗?那么
它们在哪里?我知道所谓生活的内容
是指人所向往的境界得以实现,而实现
以后随之而来的就又是心灵的渴念,…
我无力为旧世界辩解,因为在我,感情
伴随着思想早已跋涉至人迹罕见的所在,
而像这样的人,爱人,我渴望得到你的
理解,请穿越许多闹市……
我也在自由市场走来走去,想无意中碰上一个
眼熟的买菜的妇女,是妇女,小时候是
孩子,后来是姑娘,现在是妇女;但
不是一般的,斤斤计较菜价盛气凌人的妇女
是温柔的软弱的,多半依然迷恋于童年与
成年说长也短的路途上忧郁彷徨,而那
被岁月磨损的面庞永远留有早年的芳菲……
我留心注意那既来买菜,而心又不在的,
外貌端庄,心地善良的形象,怎么,
这种形象是可笑的吗?不可笑,
可笑的是我,这样转悠了好多日子
白转悠,你知道,我完全陷入了幻想
4
芦潇说,打球的时候,我才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喜庆:天真的,烂漫的,像个孩子。当然,那天的比赛,喜庆的优势是不言而喻的,基本功很好,动作漂亮,球路很正,打的潇洒自如。一看就是从小练的。
第二天考试。考乐理,人们围住了明波,知道明波和喜庆是哥们,明波的功夫错不了。喜庆的监考,还有一个副手。喜庆监考,自然很松,看见大家围着明波,座位都搬到了一块,不管。让副手发卷子。看来大家乐得如此,三五成群的拢在一起,这样,做题就能互相帮助了。喜庆的当班,怕什么。
这是些音乐的信徒。他们追求音乐多年,人至中年,进入这所学校,并没有背叛忠实的音乐心;考试不免紧张,也不能一锤定音给人以结论。让他们研究吧,让他们讨论吧,偷看吧,抄吧,他们不会因此丢掉音乐,只会体验在学的乐趣。
有一个人例外。这就是芦潇。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教室的中央。没人和她一块儿;她也没和别人一块儿。
考试紧张进行。“大家不要说话,抓紧时间。”喜庆说。走到芦潇身边。昨晚,给明波和芦潇辅导的时候,有些明波还不太清楚的地方,芦潇都没问题;还是芦潇帮着明波把所有的问题滤清了。喜庆看见,芦潇的卷面干净,整齐。没说的。喜庆顿觉,从内心深处觉出,这是一颗朝圣的心,是一个把音乐视为上帝的女人。音乐,也许是她的唯一支柱。但在她,一个仅仅属于她的世界里,她只能局限如此,只能是她现在的样子。也像璞玉,这是令人心痛的,酸楚的……
下午,考器乐。由山大艺术系的一位老师主考,喜庆是副手。器乐,就是演奏一种乐器,对音乐爱好者来说,是一门硬功夫。没有多少年的练习,是不行的。还别说,学员们大部分演奏的是钢琴;省城的学员居多吧。但不过都是一首短小的曲子,或简单的练习曲:弹琴,没几年。这些,喜庆能看得出来。间隙,喜庆轻轻弹起钢琴,主考老师静静的听着。这是一个比喜庆大几岁的女老师,长得不太好看,但是很有才。钢琴是童子功。跟中央音乐学院某教授学的。名师高徒。
“李老师,您弹一下吧。”喜庆突然,也很恳切,想看看人家弹琴。
“不行不行,手坏了!”李老师说。喜庆没有想到,“怎么手坏了?”冒昧又问。
“关节炎,不能动了。”
“弹琴弹的?”
“嗯。多少年了。”
现在不能弹琴了?废话。李老师不和喜庆说话了,“来,下一个该谁了?”拉开门叫人。
这就是把钢琴当做敌人的结果。喜庆想。
考完试,没事了,学员们陆续回去,各回各家,有几个学员一块来到了芦潇住的地方。这个从安徽来的女子太优秀了,引人瞩目。吸引得几位男士纷纷上门,和芦潇套近乎,要互留通讯方式。一下,屋子里高朋满座。芦潇买了一摞纸杯,给大家倒茶。
到了喜庆这里,芦潇端来的,却是一个瓷杯,随身带的,芦潇自己用的水杯。喜庆何其敏感,知道这是芦潇对自己的一种不同寻常的感情。
人们都走了。明波也走了。芦潇来到了喜庆这屋。把屋门轻轻关上。站在那里。
“来,过来吧……”
芦潇不动。喜庆过去,轻轻搂住芦潇,感觉很小巧。金凤是个大个子,喜庆搂的时候感到力不从心,心里话,他不太喜欢大个的女人。“来,躺一下。”喜庆把芦潇搂到床边,躺下,挨在一起:“累了吧?”芦潇摇了摇头……芦潇能感到喜庆身体的热量,脸烧得红了起来。他们没有脱衣服,喜庆也没有让自己控制不住。喜庆觉得,似乎还没有到那种时候呢?什么时候,当然那是一个任谁也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时候,现在不是。喜庆起来,坐在床边,看着芦潇的眼睛,“不哭了,不哭了,看多好看的眼睛……,”吻着那双泪眼。不用问,过去,肯定很伤心,喜庆不想问一个人的过去。尤其芦潇。
“哎,咱们明天,我领你去一个好地方玩吧!”喜庆高兴起来。
“去哪?”芦潇笑了。
“看看,把眼睛哭成什么了?”喜庆拿毛巾,暖壶里水润了润,给芦潇:“擦一擦。”
“去哪儿??芦潇又问。
“晋祠。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
“听说过就好,咱们明天就去,玩一天,然后你回安徽,也算来太原旅游了一趟嘛!”
“我不太爱旅游。”
“不太爱也得去!”
晚饭后,两人又玩了一会乒乓球。
“好了,不玩了。早点休息,明天好有劲。”喜庆让芦潇回屋睡觉。芦潇说:“让我拿上诗集。”
“噢。拿上。晚上看吧。”喜庆抽屉里,诗集递给芦潇。芦潇要走,看见喜庆挽留的目光,过来搂住喜庆,“好好睡觉,不许捣乱!”耳朵边轻轻说……
第二天,芦潇过来。神色很是不一样,倦怠中隐着一种思绪。拿着诗集:“我看了一晚上……”“都看完了?”“都看完了。”“什么感觉?”“嗯……”芦潇摇了摇头。说:
“现在不是谈感觉的时候……”
“你觉得好吗?”
“当然好。”
“你喜欢吗?”
“不是喜欢……”
“回的时候,拿回去。”
“回安徽?”芦潇看喜庆。
“嗯,拿回去,你把它抄下来,然后把诗集给我寄回来。”
“嗯,行!”芦潇点头。
5
三晋之盛,晋阳为最,晋阳之盛,晋祠为魂,难老泉流,诗仙有赞:晋祠流水如碧玉;百尺清潭写翠鹅。
晋祠泉水,清澈见底,红鱼嬉戏,蜿蜒流淌。范仲淹曾写:千家灌禾稻,满目江南田。时灌万亩农田,可开百盘水磨。
芦潇去的时候,晋祠的水远没有古人描述的那样宏大了。但那泉水还是清冽的让人销魂。喜庆,对于芦潇来说,就是音乐。芦潇心里的感觉,见到了喜庆,就像是见到了音乐。短短不过两三天,能互相理解,融洽,爱慕,思恋到依依不舍,形影不离,不是音乐是什么呢?恰逢晋祠水,感同身受之于纯洁之水,就在眼前,在身边流淌,芦潇的感觉和一般的游人是不一样的。
喜庆带了照相机,啪啪啪给芦潇照了一卷。照的很快,全是不经意的,来不及思考的,沉浸在喜悦、惊讶、迷惘、惆怅的瞬间。青山为背景,芦潇给喜庆照了一张。
分手的时候到了。喜庆一个人去火车站,送了芦潇。“照片洗出来,我给你寄去。”火车开了,芦潇把诗集紧紧捂在胸口,掉下来泪水。这时,天快黑了,响起了雷声,夏天的雷声,要下雨了,车窗口,芦潇看着喜庆,渐渐地,一直到看不见为止……喜庆怅然若失地看着最后一节车厢从身边划过。
芦潇来信了。题头是一串省略号:
……
这几天休息得好吗?在等我的信吧?
当你撕开信封的时候,你一定是迫切地想知道我是怎样称呼你的。对吗?(我以为我不会猜错的)就心而论,我什么也不想称呼你,什么称呼都不恰当。什么哥呀,弟呀,亲爱的,都太庸俗,都有损于我们完美无暇的形象,同样会贬值,
从哪儿说起呢?
紧紧握别的手松开后,隔窗相视的心情是难以言表的。南下列车的启动似乎是一个极不协和和弦,让人紧缩。它将我从天国抛至人世间。而后周围一切依然如旧……。连日来思绪纷杂,至今仍未理出一根来。……
我莫名其妙,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是轻浮?是自作多情?偶然的相遇为何却视同故人,挚友?这是一个素不相识,一点也不了解的人啊!
我向往至善至美,正如你说的,是个极端的理想主义者。但追求和得到是两码事。美好的生活于我无缘。我是生活的弃儿。唯有音乐是我最忠实的伴侣:分享我的快乐,抚慰我的心灵,给我生存的勇气。我从未怀疑过它的不可见性……我竟想不到,出现了你,像上帝在我面前展示了我向往追求的所在。告诉我,这并不是抽象的,虚无的,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我想大概是上帝造就我们的时候,用同一种材料给我们做成了心。所以,你的每个举动,每句话都能引起我强烈的共鸣;你手指下的不管是激越的,还是深沉的旋律,好像都是我内心情感波涛的倾泻,仅是因为我不会弹奏,而让你表达而已;还有诗集字里行间流淌的似乎是我的心泉……
赴晋以前,我自以为精神是充实的,但不知为什么,回来后反而觉得空虚,甚至伴有缕缕惆怅……我庆幸自己的太原之行,更庆幸带回诗集,打开来,仿佛又听到了你的声音。
我答应给你写信的时候,还在怀疑自己。我手懒,爱瞎想,不爱动笔,尤其写信。(直到现在我仍不相信自己)但分手后,我是多么急切地想给你写信!不知你淋雨了没有?不知你在车站呆了多长时间。我25号在德州,徐州转了两次车,于傍晚5点多钟抵家。又累又困,脚肿手也麻。生了炉子,彻底把自己打扫一下。女儿晚我半小时到家,我和她聊至深夜——内容当然主要是我那小猴子。26号又去火车站取琴。单位已集中学习,晚上凑巧又来了个人。直到今天才得以给你写信。我等着你的回信,不是一封,应该是两封,以至更多,更多封,对吗?——我可真有点贪心呢……
哦,对了,我把照片翻了一遍,也没有合适的寄给你,以后再说吧。
看我啰嗦了这么多,唉,好了,就此搁笔,并深深地为你和你的朋友祝福。
紧握你的手!
远方的芦潇 8月29日
我的小猴子:
想不到这么快就收到你的来信。今天(2号)当收发把信送到我手中时,我觉得她从没像现在这么可爱,简直想搂住她亲亲。她要是能把我日夜思念的小猴子也给我送来该多好!我看着信,好像又坐在绿荫下的山腰上……不知怎的,眼泪流了下来。
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欢愉,恬静,安然,心里再不是空荡荡的。一旦分手,才觉得那短暂的时光竟那样珍贵,才意识到相隔千里的严峻的现实,才感受到思念的折磨……人是有理智的,可理智怎么也支配不了感情;越是不让自己想,越是想得厉害。不管是看到花草树木,还是听到欢歌笑语,总是即刻便联想到你……愿上帝保佑我的心不要被烧焦。
这学期学校排我当新班班主任,推不掉。也就是说,今后三年(至少一年)每天从早上起床上操到晚上熄灯就寝,其间大事小事我一概要管。我真羡慕你,你是属于自己的,是生活的主人。我呢,一天到晚围着学校的工作转,围着学生转,还要围着孩子转,还有做饭呀,买菜呀,洗衣呀……要耗去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想挤点时间学习和练琴都费劲。唯有夜深人静孩子熟睡后,这世界才属于我。
最近三四天,我每天挤一小时,弹了“小天鹅舞”,基本掌握。你给我寄点什么来吧,我现在看到钢琴也觉得亲切,仿佛它也有了生命……它已成为我的寄托。
下次给你写信,信封写江平,你能收到吗?我想这样好些。这儿许多好事者及绿头苍蝇都盯着我,我担心信丢失。
不多说了……你的芦潇。 89.9.2
我的小猴子:
我前天收到一封信,由于停电,昨晚才把回信写好,今天和学生泡了一整天,信还没寄呢,看,今天(4号)傍晚政治学习时又收到你的信(29号写的)。你可真是个急性子的小猴子。
薄薄的两张纸,竟觉得那样沉重。这是一颗滚烫的,比晋祠的水还要纯洁的心……可叹心的交融,唯有鸿雁传递。
我常想:还会有重逢之日吗?若是你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我该有多么惊喜。每每闪过这个想法,我总要痴笑自己的天真。但今天你信中说在短时间内……我不敢奢望这会成为事实,毕竟是千里之遥啊!况且你还有自己的工作,亲爱的,千万别为了我影响你的工作。我真怕我给你的生活和声誉罩上一层阴云,若那样的话,我会不安的。
我还想知道,你这个不愿老老实实呆着的小坏蛋,至今给我写了几封信?接到这封信时,估计已到九月十号。告诉我,你在这之前寄了几封?以后,每星期寄(寄和写是两回事)一封好吗?拆信之类的事,我周围的人完全做得出,我早已担心这一点。
亲爱的,我现在心里比前两天好多了,每有空暇,我可以把信拿出来再看上两遍……潇。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