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风(中篇小说连载)-1 - 散文小说 - 中国知青网

                                三十七、因疲失爱
      李凤兰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了。上夜班的挡车工都已经到岗，她解开了工作服后面的衣扣准备下班了。带班长忽然走过来说：“都别走，有件事情要说一下。”
      下班的女工都集合在更衣室的门口，这么晚了，大家都急着回家。带班长说：“丙班的工人在厕所里发现半袋纬纱，我刚才上厕所还没有呢。你们看到是谁把纱扔到厕所里的？”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都说没看到。带班长说：“竟然有人敢把纱扔进厕所，找到他非开除不可。”这么一说大家都不敢说话了。人们聚到那半袋纱前看，都说是残次纱。一定是处理残次沙的工人看下班了，这些纱处理不完了，就扔进厕所了。可是处理残次纱的工人说他们没扔，就是再晚他们也会把残次纱处理完。一定是有的挡车工发现自己纺出了残次纱，就偷偷地扔进厕所了。因为出了残次纱是要按分量扣发奖金的。于是两伙人争执不休。
      带班长看没法找到做案的人就说：“反正就是你们处理残次纱的这两个人和纬纱的这几个挡车工。你们几个就把这半袋纱处理完再走，不然明天上报到厂长那里非开除你们不可。可不许用钩刀割，要把纱都绕出来。”其他工人看事情有着落了，就说没别的事情我们走了。带班长一摆手，工人们一哄而散。
      剩下的这几个人还在打嘴仗。带班长说：“再打也没用了快动手把，我也帮你们，有半个小时也就绕完了。残次品必须当班处理完，这是车间刚定的。不然和丙班的残次纱混了就分不清责任了。你们两个回家道远的就不用干了，马上走吧。”说着她就坐下找纱头绕了起来。
大家马上齐帮动手干了起来。有人说：“应该把全班的人都留下，这样也还快点。”带班长说：“那么多人插的上手吗？再说事情总要确定个责任。”大家又说：“我们其实也都是冤枉的。”带班长说：“就别那么认真了，你们就算给我干好吗。”
      大家说说笑笑，不到半个小时把纱处理完了。李凤兰赶紧洗了把脸换好衣服，她今天有些不舒服，又加了半个小时的班，真是很累了。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妈妈抱着孩子在焦急地等她回来。她接过孩子赶紧给孩子喂奶。妈妈指了指他们睡觉的卧室说：“他今天不知怎么了，回到家也不说话，就是闷头地喝酒，现在躺在床上睡了。”
      李凤兰到卧室一看，丈夫躺在床上好像睡得正香。自从有了儿子以后，他们夫妻的关系虽然好了点；但是自从那次丈夫因为儿子丢失，掴了她一个耳光以后，两人的关系就急转直下，经常打冷战。以前关系好的时候，丈夫在她下夜班的时候都去厂门口接她，现在基本不去接她了。虽然他们的住所离厂子不是很远，但是有人来接和自己孤单回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平时丈夫虽然不再接她，但还是等她回来以后，帮她照顾好孩子再休息。可今天他却喝完酒以后就自己早早睡了。李凤兰想，也许是他今天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她也感到很累，头也有些晕眩。她把孩子喂饱拍睡，再把屋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又到妈妈睡觉的屋子里看了看也已经熟睡的女儿。伺候妈妈上床睡觉后，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看丈夫依旧合着眼躺着不动，也就没再打搅他。自己脱衣上床躺在丈夫身边，把孩子抱在怀里。
      虽然今天很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总是睡不着。丈夫躺在旁边竟然没对她说一句话，她感到有些不对劲，但是她也赌气不去理他。自己每天这么累，不都是为这个家吗？他整天游手好闲，在她回家累了一天的时候，总该说几句安慰的话吧？就是他自己在外面再不顺心，对劳累了一天的妻子也不该这样吧。她很生丈夫的气，为什么对他儿子那么好，儿子受一点委屈他都会对她发火；而对她们娘俩却是漠不关心，难道儿子不是她生的吗？这样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好久，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孩子又丢了，丈夫拿着刀要杀她，她拼命地跑。跑啊跑，眼看丈夫就要追上自己了，那刀都架到她脖子上了，她好害怕。这时忽然来了个人，笑着轻轻地一拨，丈夫的刀就掉到一边去了。那人把她抱在怀里想亲她，她拼命地推开他。那人忽然伤心地哭了，放开她就走了。她站在那里看着那人的背影，那人好帅气，她认识他，他不就是张京生吗？
      “起来！起来！”她被人猛烈地推醒了，是丈夫在拼命地推她。她看到丈夫的脸可怕地拧在一起，她想起了刚做的梦，浑身起了一层嘎达。
     “孩子，你把孩子压成什么样了！”丈夫大声地呼喊着。李凤兰忙低头看孩子，孩子被她压在身下，脸已经青紫色了，鼻子和嘴都有血沫流出来。她惊恐地大声叫着孩子的名字：“山儿！山儿！”但是孩子没有一点声息。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妈妈，不一会妈妈和女儿都来到他们的屋子里。李凤兰连忙穿好衣服。莫吉卜抱着孩子拼命地叫，但是孩子好像已经断气了，没一点反应。
      莫吉卜放下孩子。就在大家都吓得不知所措的时候，莫吉卜突然挥起拳头狠狠的朝李凤兰头上打了一拳。李凤兰猝不及防，立刻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妈妈和女儿又一起扑向李凤兰，屋里顿时哭声一片。这时的莫吉卜清醒了一点，他到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先把儿子抱上车，再把老婆也抱上汽车。姥姥和外孙女也上了车，汽车开到医院。
      经过抢救李凤兰醒了过来，可是他们的儿子却没救了。莫吉卜一直守着儿子，没到妻子的病房里看一眼。他恨透了妻子，她是不是有意压死儿子？她为什么把姓名和住址告诉张京生？张京生昨天找来了，今天儿子就被她压死了，这是偶然的吗？
      儿子确实死了，尸体送到了太平间冷冻起来了。莫吉卜在医院的走廊里来回转悠，亲朋都劝他到妻子的病房看看，但是他还是没去。中午饭他也没吃，一个人回了家，他要好好想一想，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可恶之人莫吉卜，
从来不把己错悟，
遇事只想捞好处，
结果肯定报应堵。

悲剧，又是悲剧。

                           三十八、偶得音证
      张京生兄弟二人吃过早点以后就到莫吉卜的工艺品商店，店面还没有开门。他们到街上转了半天，看看时间都接近中午了，再次到那工艺品商店一看，依旧是大门紧锁。兄弟二人打听附近的人，知道他们就住在后面。按着路人的指引他们找到了门口，敲门以后莫吉卜出来开门。现在莫吉卜满脑子都是张京生和妻子的关系问题，但是看到张京生是两个人来了，却有些害怕，不敢放他们进来。
      “大嫂在家吗？”张津生问。
      “没有。”莫吉卜狐疑地看着兄弟二人。
      “昨天大哥约我来，咱进去说话好吗？”张京生说。其实他应该比莫吉卜大，这时却尊称他为大哥。
      “今天家里有事，改日再说吧。”莫吉卜要关门拒客。
      张京生兄弟着急了，他们并不知道莫吉卜家里出了大事，还以为是他故意推托。今天不见要等到哪天？他们又不是本地人，不能总住在客店里吧。
     “大哥，咱们早就认识啊。”张京生急中生智，他想：干脆把关系说明了，或许他就不好意思再拒绝我了。
     “是吗？”莫吉卜故做不知，依旧和卖铜钱时一样。
     “你在上高中的时候参加过井冈山保卫县委的战斗吧？那时咱两在县委大院里并肩战斗，吃的是一锅饭。我早就觉得你面熟，现在才认出你来。”张京生也是言不由衷，他早就认出莫吉卜来了，不过以前还以为拣了大便宜，所以就假装不认识。
     “是啊。”莫吉卜装作突然认出老朋友的样子。“很想请二位进来叙叙，可是今天家里确实出了点事。”说着莫吉卜把兄弟二人让进屋里。屋里确实很乱，床上的被还没叠，连尿罐都没有倒。
张津生见状说：“我们想请大哥到饭店吃顿饭，不知道大哥肯赏脸吗？”他想在酒桌上喝点酒，或许就能把莫吉卜的话套出来。这里的状况也确实没法呆。
      莫吉卜寻思也好，在酒桌上准把你们的奸情给问出来。
于是三个人找到一个小饭馆，在里面要了个单间。张京生点了些菜，还要了一瓶白酒和三瓶啤酒。三个人就称兄道弟的喝起酒来。
酒过三巡，谁都想开始套出对方的话，可是又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现在饭馆的服务就是好，前二年还要自己排队买饭，弄不好还要挨呲。”张津生先说了句不贴题的话。
     “是啊。”张京生附和道。“现在人们的钱也比以前多了。”
     “就是，可是有的人钱多了就想走歪道了。”莫吉卜抓住机会切入正题。“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那可是火中取栗，要自讨苦吃啊。”
     “就是。”张津生不知道莫吉卜的意思，以为是自己把话题说走了。    “来，咱们先喝酒吧。”
      莫吉卜先给兄弟二人倒了些酒，自己倒了满满的一碗。他端起碗一饮而尽：“干。”
      张津生看莫吉卜的脸有些红了，知道他喝的差不多了，偷偷地打开了录音机。
     “大哥的生意怎么样？”张京生问。
     “不怎么样。”莫吉卜摆摆手，他好像不上套。
      张津生起身给莫吉卜倒酒：“大哥的酒量真可以，咱们哥三干一杯。”三人都一饮而尽。
     “大哥做过铜钱生意吧？”张京生只好直入话题。
     “没有，”莫吉卜竟矢口否认。“我只卖工艺品。”
      张津生给莫吉卜倒上酒说：“大嫂也帮大哥做生意吗？”他寻思从李凤兰说起或许能说到铜钱上来。
      这一下正说到莫吉卜心痛处，他端起碗一仰脖又一碗酒落肚。这时他满脸通红，觉得又热又渴。“把啤酒打开，喝点啤酒。”
      张津生打开啤酒。莫吉卜自己倒了一碗喝了，这才觉得舒服些。“别说她了，再说我就不客气了。”他大声地吼道，用力把啤酒瓶在桌上一蹲，满桌子的碟碗都蹦起来。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下面该怎样做。
      莫吉卜拿起啤酒瓶，对着嘴把啤酒喝干。“兄弟，”他对着张京生说“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你在井冈山里是内奸啊，你投降了东方红，你做了他们的内线。可是最后东方红胜利了，你不但没当上官还被人家打成反革命。你的背叛人家原来不承认！哈哈哈哈。”他大笑着。
      张京生的脸被他说得一红一白的非常尴尬。
     “现在你想在我的身上弥补失去的青春吗？告诉你，老子可不是好惹的，老子可是杀过人的！弄不好我开了你！”
      兄弟二人都怔住了，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怎么他用假铜钱把钱骗走，还说别人想弥补损失？
     “你不相信吗？”莫吉卜见张京生发愣，以为他害怕了，想再吓唬吓唬他。“告诉你：那孙部长的儿子就是我打死的。在那天夜里东方红冲进来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已经是他们的内线了，不然也连你一起一锅端了，当时你就在我身边啊。”
      张京生被羞辱的也发怒了：“你牛什么？瞧你这样，还不一定谁打死谁呢。”
      莫吉卜大怒：“你有那胆量吗？孙部长的儿子不比你强百倍，我都敢一棍子打死他，别说你这样的了。”
     “别吹了，你当时也不知道他是谁。”张京生还是不肯相让。
     “我当初是不知道他是谁，可是现在我知道你是谁了。让你打我老婆的主意！”莫吉卜说到激动处，抡起手中的啤酒瓶朝张京生头上打去，可怜张京生还没弄明白是为什么，头上就挨一酒瓶，顿时鲜血涌流倒在地上。一边的张津生见状急忙上前抓住莫吉卜手中的啤酒瓶，两个人就在房间里厮打起来。饭桌被打翻，碗碟饭菜摔了一地，直到饭馆的老板进来把他们拉开。看到血流不止倒在地上的张京生，莫吉卜有些清醒了，他扔掉手中的酒瓶撒腿跑了出去。
      这时李伟山冲进房间，招呼已经吓得脸色发白的张津生把他哥哥搭到外面，找出租车急送医院。这边饭馆老板用电话报了警。
      张京生的伤势虽然没有大碍，但是一时是出不了院的。那个一千块钱把老婆卖了的莫吉卜也没跑远，最后自己到局里投案自首了。几天后李凤兰出院了，但是却以涉嫌杀人罪被逮捕。虽然按情理她不是故意压死儿子，但是最后还是以过失杀人被判了刑。莫吉卜就更严重了，除了现行的伤害罪，文革时的杀人罪也被提起。不过他还是幸运的，因为现在法官量刑已经不受政治气候的影响了。考虑了当时的政治因素他只被判了十五年，而那白玉忠就替他白白地丢了性命。

真相大白于天下，
恶人总算带铐啦，
可惜判得实在轻，
应当无期把头杀!

文革期间有特殊性，一般判的比较轻。挺遗憾的。

                                三十九、法情酌轻
      法官宣布开庭。陈小娟被带了上来，几个月的监狱生活使她的脸庞显得分外苍白。朴素的囚服和齐耳的短发，使人觉得她依旧是个女学生。她默默地走到罪犯的座位坐了下来。前来旁听的人很多，李伟山作为律师出庭为她辩护。
     审判长首先询问了她的姓名、年龄、籍贯等问题，然后由公诉人朗读起诉书。起诉书大意是陈小娟在某年十月八日晚上十点多，在水泥厂用氰化钾毒杀了郑达梦。
      接着法官说：“陈小娟，你根据起诉书的指控进行答辩。”
      陈小娟说：“郑达梦是我毒死的，但这是我迫不得已的。”
     “你为什么要杀害郑达梦？”审判长问。
     陈小娟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你什么时候认识郑达梦的？”法官只好继续问。
     “我和他一起下乡的时候。”
     “你这次到水泥厂去是为什么？”
     “是郑达梦用电话叫我去的，他说很想见到我。”
     “毒死他的氰化钾是你事先准备的吗？”
     “是。”
     “那就是说你事先就准备杀害郑达梦。你究竟是为什么要杀害他呢？把你作案的动机和过程说一下。”
      陈小娟沉默了一会说：“说来话长了。我和他一起下乡的时候他曾经追求过我，但是被我拒绝了，我们的关系并不好。后来他在文革中捞到了稻草，调到县里工作，后来又到我们村当工作组的组长。那时我很想上大学，可是那时上大学需要群众推荐和党委批准。他就找到我，说可以帮助我上大学。后来群众推荐的果然是我，并且很快上报到公社，只等党委批准。
      “一天他约我到他家里，说和我谈上大学的事情。我去了后发现只有他自己在家，我就想走。可是他一定留我吃饭，并且说如果我不吃就是看不起他，我的事情他就不管了。也怪我当时鬼迷心窍的一定要上大学，就答应和他一起吃顿饭。他很高兴，自己亲自下厨房炒了几个菜。我吃完饭后就觉得脑袋昏沉沉的，不一会就在沙发上睡了。等我醒来后才发觉被剥光了衣服和他躺在一起。我知道坏了，就哭着起身穿好衣服要走。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放我走，非要我答应原谅他的一时冲动，不去告发他才放我走。我不答应，他说跪在地上说，只要我答应了可以保证我上大学。我说：‘我宁可不上大学也要告发你。’可是他就是跪在地上不起来。后来我看也是实在没办法脱身，就说那你写张保证书，就说强奸了我，用保证让我上大学来换取我不去告发你。他不肯写，我说：‘谁相信你，你不写我就一定要告发你。’后来他没办法，终于写了张条子，说保证叫我上大学，可是没提强奸的事。”
      说到这里陈小娟从贴胸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纸条，法警上前接过来交给了审判长。这要庭审以后交公安机关鉴定。
      陈小娟继续说：“我在下乡以前就知道我是领养的，我之所以要求下乡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后来终于找到了亲生父母，但是因为养父母还都健在，就没去相认。直到养父母都去世了才和亲生父母相认。那时我的哥哥白玉忠已经因为文革时杀人被正法，母亲已经卧病在床，父亲每天拿着哥哥写的申诉材料到处申诉，但是没人理睬。我看了哥哥的申诉，哥哥说在文革中打死孙部长儿子的人并不是他，当时他是和郑达梦厮打在一起，这一切郑达梦是可以作证的。可是郑达梦却说是亲眼看到我哥哥用棍棒打死了孙学成，法官也就是凭借这份证据判了我哥哥死刑。我这次到郑达梦那里就是要问问他，他究竟是不是真的亲眼看见我哥哥打死的孙学成。
     “见到他以后和他聊天时我就向他问了这件事情。他承认是做了伪证，说当时为了自己的前程他只能这么说。我告诉他，我就是白玉忠的亲妹妹，希望他良心发现，把真相说出来。可是他知道我的身世后，非但没因为自己做伪证害死了我哥哥感到良心不安，反而以此要挟要求和我发生性关系，才肯说明真相。当时我真是气愤极了，是他做伪证害死了哥哥，是他在我上大学前强奸了我；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他还是这么无耻。其实我到他这里来以前，凭着我对他的了解，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也就早有了准备。我决定杀死他，我自己雪耻，为哥哥报仇。
      “于是我就不动生色地和他周旋。这时他给我倒了杯水，我呷了一口，假装太热，放到桌子上没喝。我觉得他一定又在水里做了手脚，因为上次在他家吃饭的时候他就用过这伎俩。他看我不肯轻易就范感到非常焦躁，过了一会去上厕所。我看他离开房间，就乘机把茶杯里的水倒在床铺下面，把带来的氰化钾放进茶杯里。氰化钾很少，很快就溶解在茶杯的残液里。然后我拿着茶杯坐在沙发上，装作昏昏欲睡的样子。他解手回来看到我的样子很高兴。我见他回来了就说：‘你的水有股什么味道，不信你尝尝。’当着他的面，用手里的茶杯倒了半杯水递给他。他哈哈大笑地一饮而尽。我看他喝下了氰化钾就站起来看着他，他见我的神态突变很是不解。我就告诉他：‘你喝了氰化钾呀，你这是罪有应得！’
      “法官：郑学军在五年前用在饭菜里下毒的方法夺走了我的贞操，我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只不过他夺走的是我的贞操，而我夺走的是他的生命。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贞操甚至比生命更重要。他还在四年前作伪证夺走了我哥哥的性命，现在不但拒不反悔，还以此要挟再次侮辱我。难道他的死不是罪有应得吗？”
      接下来是法庭辩论。李伟山认为：“陈小娟的杀人事实确凿，但是陈小娟杀人事出有因。在某种意义上说，陈晓娟的杀人可以认为是防卫过当。因为郑达梦曾经用在饭菜里下毒的方法夺走了她和生命同样重要的贞操，并且这次还要挟她再次和他发生性关系。陈小娟杀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要为冤死的哥哥昭雪，而郑达梦要挟陈小娟，如果不和他再次发生性关系就坚持继续作伪证。这就使得陈小娟不得已为了扫除申冤的障碍而杀死他。因为在陈小娟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因为哥哥就是因为他作伪证而被正法的。当然陈小娟的做法是欠妥当的。不过陈小娟能够如实的交待犯罪事实，应该具有从轻处理的条件，建议审判长考虑。”
      公诉人提出相反的意见：“不管是谁犯下什么罪行，只要不是正在实施犯罪，对公众或个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构成严重威胁，那么任何人都无权剥夺他的生命权。陈小娟即使真的曾经遭受到过被害人的强暴，也只能到公安部门去告发，由法律来对犯罪人加以应有的惩处。而陈小娟在事先就准备好氰化钾，显然是有准备的故意杀人。陈小娟诉说她哥哥因为被害人作伪证而被正法，没有证据支持，不能认定。郑小娟能够如实供述犯罪过程，具有悔罪表现，应当适当从轻处理。”
      李伟山接着发言：“陈小娟如果不杀死郑达梦，在当时的情况下，郑达梦就有可能对陈小娟再次实施伤害，因为已经有了前车之鉴。至于陈小娟的哥哥被郑达梦诬害致死，现在已经有了证据。杀人的真凶已经找到。这里有盘录音带，里面凶手的话，完全可以证明是他打死的孙学成；而不是像郑达梦说的那样，是白玉忠打死的。现在凶手已经投案，并且也已经承认了一切。”李伟山把录音带举在手里，审判长叫法警拿了过去，庭审后交公安部门审查鉴定。
     “啊！”犯罪席上的陈小娟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满脸的惊讶。
      因为有了新的证据，审判长宣布休庭，改日再审。
      陈小娟的案件经过再次庭审，最后法庭充分考虑了白玉忠的冤案对白家造成的巨大伤害，和陈小娟的主动认罪表现，从轻判处陈小娟有期徒刑十年。

法庭判案真奇怪，
一份口供胜实在，
当年混乱可想见，
庆幸自己没牵来。

                                四十、柳随风飘
      白玉忠的追悼会和他父亲的治丧仪式合并在一起举行。白玉忠的父亲在听到儿子平反的消息后老泪纵横，由于兴奋过度竟然突然离开了人世，而她的老伴还躺在病床上。连县里派来向死者家属道歉的干部，见到这种情况都伤心地落泪了。
      鉴于白玉忠家的特殊情况，监狱的领导经向上级请示后破例准许陈小娟回家三天，料理父亲的丧事。狱警陪同陈小娟回家后，陈小娟只是爬在父亲的遗体上哭泣。是政府的人操持着在门前搭建了个灵堂，摆上了白玉忠和他父亲的遗像。他父亲的遗体停在灵前，白玉忠的骨灰放在他自己的遗像下面。
      天空中阴云密布，悲凉凄惨的氛围笼罩着一切。参加追悼会的人默然无语地站立在灵前。
      得到狱警的允许，李伟山主动前来照顾陈小娟。每当有人来祭拜，李伟山都站在陈小娟身边，不然陈小娟随时有可能倒下。平时性格刚烈的陈小娟，已经虚弱得弱不禁风。
      赵艳萍是和张津生一同前来祭拜的，一起来的还有法院和其他部门的一些同事。她和大家一起在司仪的主持下向父子二人三鞠躬，赵艳萍还在最后直系亲属行奠时又一次跪在父子的灵前，虔诚地忏悔由于自己的过错，给这个家庭所带来的巨大不幸。
      事后赵艳萍和大家一起看望了白玉忠的母亲，并表示以后有时间会来照看老人，希望老人原谅她的错误。白玉忠的母亲虽然身体虚弱，但是头脑还清楚。她代表全家感激大家的关心和慰问，并说：“那一切都是时代的产物，不是哪一个人的错误。当时代的列车驶向错误的时候，没有哪个人可以保持正确。好在现在社会的列车终于驶入正确的轨道。一切都重新开始吧。”大家对老人开明的思想感动得再一次落泪。
陈小娟几乎没有说话。赵艳萍和张津生一起上前对她表示了慰问。陈小娟握着赵艳萍的手半天才说：“感谢你的关心，感谢李伟山大哥的帮助。谢谢你们。”
      陈小娟父亲的遗体火化后陈小娟被带回监狱，大家为她送行时都叮嘱她好好改造争取减刑。她含泪和大家挥手告别。
      事后李伟山和赵艳萍进行了一次长谈。在陈小娟一家悲痛的阴影下，两个人都没了脾气。但是两个人却都觉得自己在婚姻之外还另有一份牵挂，这份牵挂在他们结婚的时候无奈的被埋藏在心底，现在随着张津生的复苏和陈小娟的落难，原来在心里埋藏的种子现在已经开始生根发芽。他们也认识到，婚姻最看重的不应该是地位和美貌，而应该是自己心中那份懵懂的追求，和性格的和谐。最后他们达成共识：即便以后不能继续在一起，也要好说好散，应该还是好朋友。
      李伟山买了好多东西到监狱里看望陈小娟，鼓励她好好改造，争取再次减刑。有了李伟山的关心，陈小娟的情绪好多了。苍白的脸上有了灿烂的笑容。这笑容就像春天的花朵，让李伟山看到了他们将来的幸福。
      李伟山走出高墙，监狱临近郊外。只见春风乍起，田野上的花草柳枝都随风飘舞，又将是一个繁花似锦的春天。

寒冬过后春来到，
时代变迁不断好，
事件至今渐清晰，
期待未来结果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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