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黄土情深

   从北京到陕北延安农村插队，一切都得从头学起，首先是学说陕北话。

   刚到队里的第一天，人生地不熟，我们三个女生想上厕所，不好意思问老乡，转出门来正巧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背上背着个小男孩，便走过去询问厕所在哪，她有点胆怯地摇摇头说：“害不哈”我们以为她见生人害怕，就放低声音说：“别怕，别怕，我们是来这里插队的知青，问一下厕所在哪？”她头摇地更厉害了，依旧说：“害不哈”。我们想，可能是名称不对，又说：“我们问的是茅房在哪?”她疑惑地望着我们，还是说：“害不哈”我们又变着方式问：“茅厕在哪？”她还是不明白，急得我们只好用肢体语言表示，她似乎有些明白了，把我们带到一个坡下的小房子，果然是厕所。回到窑洞里一问老乡，才知道陕北老乡把“解””读作“害”，把“下”读作“哈” “害不哈”就是“解不下”，不懂，不明白的意思，而且，他们把厕所既不叫茅房也不叫茅厕而是叫“茅缸”，我们“侦察”了一下，如厕用的真的是一个大水缸，水缸上搭两块石板，供脚踏，叫得很形象。

   从那以后，我们入乡随俗，特别注意学习陕北方言，比如现在他们叫“尔格”；昨天叫“夜格”；说话教“言传”；聊天叫“拉话”；喊叫“呐喊”；生气叫“害气”；不顶事叫“毬不顶”；没关系叫“没嘛嗒；”劳动被称为“受苦”；重活叫“苦重”；劈柴叫“破柴”；累了叫“熬了”；病了叫“难活”；找媳妇叫“乱婆姨”；漂亮叫“秀丽”；骗人叫“玄谎”；小的叫“猴”；住下叫“生下(音念：生哈)”；弄糟了叫“作过了”；坏了叫“哈了”；去哪里叫“去哪带儿”；饺子叫“扁食”；穿鞋叫“穿孩”；马上叫“利马”；出发叫“起身”仔细叫“细发”；玩耍叫“戏耍”；很好叫“好的太太”；一起走叫“相跟上”；启程叫“起身”；父亲叫“大”；老婆叫“婆姨”；后生叫“二不老子”；女孩叫“女子儿”……有些语言表达像文言文，有些谐音特别形象。

   可是学方言，也不能乱学，否则也会闹笑话。春天耕地的时候，老乡对不听话的牛经常呵斥：“日你妈妈的，咯老子不听话，去毬。”我们以为是一种口头禅的表达，男生、女生都学，一张口就是“毬的”，不分场合的说。有一次，妇女队长问知青组长：“你们害哈（解下）‘毬’是啥意思吧？咋男娃、女娃都说哩，那可是骂人的话，女娃娃们可不能说呀，叫人笑话。”后来，我们弄明白了，直吐舌头，再不敢当口头禅胡说了。

   我回到北京工作，还经常不由自主的冒出一些陕北方言，有的同志说：“听你说话发言，有时还得让人猜，哪的话？怎么听不懂？”有一次各区推磨式检查工作，我发言说：“XXX单位基础工作做得不错，我们想把他们辏（谐音）上去，”刚说完，觉着不对劲，又用了陕北方言，大家可能听不懂，赶紧自己当翻译：“对不起，我是老知青，又说了陕北话，大家可能听不懂，解释一下，辏上去，就是扶持上去的意思。”大家点头，恍然领悟。

   你别说，工作中，我发言时，不时冒出些陕北话，因此而生动，调节了气氛。会后，一个男同志找我，说他也是陕北插队的，听我发言，特别亲切，我们就着刚才的话题，又拉起了当年的陕北方言。陕北话很文言，很形象，比如形容颜色就很独特，红格当当，蓝格盈盈，白格生生（生发音：僧），粉得噜噜，黄灿灿，黑（黑发音喝）洞洞……